这座陵园的中央地上,摆放着一张八宝软榻,软榻上,盘坐着一位身穿黄色宫装,云髻高挽,体态娇美的人儿,她,一块轻纱覆面,令人难窥她的庐山真面目。
不过,由她的美好体态及她那高贵的气质看,这位黄衣人儿定然是国色天香,还冷若冰霜。
软榻后,成半弧状地站着八名长发披散,掩去面貌的白袍怪人,个个身材瘦高,鬼气陰森。
另外,在软榻左前,垂手侍立着一位身材颀长,剑眉星目的俊美年轻人,他着一袭锦袍,要不是他此时站在此地,谁都会说他定然是那家的贵介佳公子。
在软榻右前,是三名燕瘦环肥不等,但都是人间绝色的白衣少女,仙露明珠,令人眼花缭乱,难分轩轾。
再前,是两名黄衣汉子跟十二名眉宇洋溢骠悍凶残色的中年黑衣汉子,个个目光锐利,全是一流好手。
严慕飞明白,那八宝软榻上的黄衣人儿,定然是金花门门主,威震苗疆,名慑中原的金花姑。
她身后那八名白袍怪人,是她的随身八侍。
那锦袍俊美年轻人,跟那三名绝色少女,是金花门中的一龙跟“四凤”中的三位,龙凤之称,名不虚传。
那两名黄衣汉子,是金花六虎中的两名。
那十二名黑衣汉子,该是金花十二狼。
事实不错,那名黄衣汉子近前便向软榻上黄衣人儿恭谨异常地躬去,战战兢兢地道:
“启禀门主,在山顶上大呼小叫的,是个中原武林人物,他……他要弟子通报,他要见门主!”
软榻上黄衣人儿开了口,话声甜美动听,但却含着凛人的冰冷,令人有置身春冬交接之际:“你四师弟呢?”
黄衣汉子身形一震,低下了头,道:“回门主,弟子不敢隐瞒,四师弟被他制住了。”
此言一出,在场皆色变,黄衣人儿却量得极为平静,她皓腕轻抬,昏暗月色下看,那恍若一节藕,一段玉。
“噢!他能制住你四师弟?”
黄衣汉子道:“回门主,是弟子照顾不周,据他说前往东大寺公干的大师兄跟二师兄也在他掌握之中,而且二师兄放蛊求救时,血出蛊未出,有待门主教治。”
听了这话,在场皆震动,就连黄衣人儿自己也不禁抖动了一下娇躯,而话声却仍是那么平静,冰冷:“此人身手不弱,他是……”
黄衣汉子道:“回门主,弟子问过他,他说见了门主之后再说。”
黄衣人儿冷哼一声道:“你很会办事!”
黄衣汉子头住下一低,道:“弟子知罪,愿领门规!”
黄衣人儿冷然一摆手,道:“武学一道,半筹之差便受制于人,丝毫勉强不得,你大二两位师兄尚且不免,何况你?此人现在何处?”
黄衣汉子忙道:“谢门主恩典,此人仍在山顶,容弟子带路。”
黄衣人儿突然冷笑说道:“不用了,人家已经跟在你后面到了!”
在场的一龙、三凤、十二狼、三虎,俱都惊顾四周,四下搜索,唯独黄衣人儿把脸转向了严慕飞的立身处。
“阁下既然到了,何不请出来相见?似这般暗中跟人,鬼头鬼脑的行径,难道不怕辱没中原武林的名望?”
严慕飞没有再听下去,一笑接口说道:“岂敢因我一身而辱没了天下武林,蒙门主宠召,我只有从命趋前拜见了。”
话落,挟着那黄衣汉子洒月兑地走了出去。
他这一出现,三虎、八侍、十二狼,个个目射慑人狠毒怒芒,一龙与三凤则圆睁双目,满脸惊讶色。
黄衣人儿自己,两道寒芒直射轻纱之外,一闪而逝:“轩昂中原伟丈夫,是我生平首见。”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门主夸奖了。”
轻轻放下黄衣汉子,微拱双手,道:“见过门主。”
黄衣人儿微颌螓首,算是答礼,道:“不敢,阁下是中原武林的哪一位?”
严慕飞道“门主该先问问我的来意!”
黄衣人儿微一点头,道:“也好,来人,看座!”
话声方落,身后应声转出一名白袍怪人,双手捧着一只锦凳,跨前两步双手一抖,那只锦凳月兑手飞出,直向严慕飞当胸撞击。
严慕飞视若无睹,含笑未动。
而,眼看着那只锦凳便要撞上严慕飞胸月复,它忽地射势一顿,立即下沉,轻轻地落在严慕飞面前。
严慕飞微笑说道:“谢门主赐座,门主的待客之道颇为别致!”跨前一步坐了下去。
一龙三凤等俱皆动容,转眼望向黄衣人儿。
黄衣人儿平静地道:“我原知道阁下有一身高绝所学,倒让阁下见笑了!”
严慕飞淡然笑道:“好说。”
黄衣人儿道:“听说阁下制住了三名‘金花门’弟子?”
严慕飞道:“事属万不得已,还要请门主原谅。”
黄衣人儿微一摇头,道:“那是他们学艺不精,‘金花门’武学逊人,我不会怪任何人!”
严慕飞道:“门主这么说就让我不安了!”
黄衣人儿道:“阁下制我弟子,又跑到北邙来有意地惊动我,想必有什么原因,否则本门与阁下一无远怨,二无近仇……”
严慕飞道:“我刚才说过,那是万不得已,还要祈请门主恕罪。”
黄衣人儿道:“阁下别客气,请直说来意。”
严慕飞道:“我的来意,是想向门主讨点东西!”
黄衣人儿道:“阁下需要什么?”
严慕飞道:“我想用贵门下三名弟子,换取门主一瓶解蛊药。”
黄衣人儿诧声说道:“阁下要解蛊药物干什么?”
严慕飞道:“自然是解蛊救人。”
黄衣人儿道:“阁下要为谁解蛊?救谁?”
严慕飞望了三凤一眼,道:“有位叫绿玉的姑娘,不知是否贵门中人?”
三凤一怔,锦衣美少年突然惊喜叫道:“绿玉,她现在……”
黄衣人儿轻哼了一声,锦衣美少年立即低头不语。
严慕飞看在眼内,心中明白了几分,可是他奇怪,长孙森为什么没告诉他,没叮嘱过他呢?
只听黄衣人儿道:“阁下是说金花四凤中的绿玉?”
严慕飞点头说道:“是的,门主。”
黄衣人儿道:“她原是‘金花门’人,可是她如今已因叛门被逐出‘金花门’之外,算不得我‘金花门’中人了。”
严慕飞道:“我愿意告诉门主,我所以向门主索取解蛊药物,就是为挽救绿玉姑娘的一条性命!”
黄衣人儿道:“我以为阁下已经听见了,她是我门中叛徒,已被逐出‘金花门’,算不得‘金花门’门人了。”
严慕飞道:“我听得很清楚,只是我不懂门主的意思。”
黄衣人儿道:“阁下这是跟我装糊涂!”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那么,门主的意思该是不赐解盅药物,要看着她在蛊毒的痛苦煎熬下香消玉殒,芳魂断绝了?”
黄衣人儿冷然说道:“‘金花门’门规如此,凡‘金花门’叛徒,个个都得受这惩罚!”
锦衣美少年霍然抬头转注,但当他一触及黄衣人儿那双透射出轻纱外的冷峻目光时,却又低下了头。
再看三凤,则脸色如常无动于衷。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门主真要这样做,恐怕牺牲的不只是一个绿玉姑娘。”
黄衣人儿道:“阁下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交解蛊毒药给阁下,阁下就不交还我金花门三名弟子,是么?”
严慕飞含笑点头,道:“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
黄衣人儿道:“阁下有几分把握?”
严慕飞道:“我要是没有十成把握,我断然不会冒杀身之险为他人求药。门主明智,以为然否?再说。”微微一笑,接道“门主纵然能杀了我,六虎中的大二两位……”
黄衣人儿道:“我不杀你,我要制住你,然后逼你交出我的三名弟子。”
严慕飞笑道:“门主以为我会说么,愿先奉知门主,我不会屈于威武的,再说,我只消支持片刻,六虎中那位老二……”
黄衣人儿道:“我牺牲一名弟子,换取你跟绿玉两条命,该很划得来!”
严慕飞道:“不错,门主,该是二对二!”
黄衣人儿微微一愕,道:“二对二?为什么二对二?你是说还有‘六虎’中的老大,或者是你要先向身边的哪个下手?”
严慕飞摇头笑道:“六虎中的这两位都无关紧要,我的意思是说,门主若执意这么做,只怕贵门中又要多一个叛徒!”
黄衣人儿道:“你是说谁?”
严慕飞笑道:“门主明白,何必故问?”
黄衣人儿轻哼一声,转望锦衣美少年,道:“玉龙,你以为是你么?”
锦衣美少年身形一震,道:“玉龙不敢!”
黄衣人儿道:“你的意思是说,假如我不给解药救绿玉,你不会叛我?”
锦衣美少年猛然抬头,玉面煞白,星目赤红道:“弟子承认对四师妹有情,但门主待我如亲子,恩德更深而厚,弟子只认为绿玉她叛门罪有应得!”
黄衣人儿缓缓转向严慕飞,道:“阁下听见了?”
严慕飞道:“我听得很清楚,且字字悉入耳中,只是我不懂。”
黄衣人儿道:“阁下不懂什么?”
严慕飞道:“我不懂门主刚愎自用,一意孤行,翻脸无情,如何能使门下心悦诚服,如何能长久御众?”
黄衣人儿目中犀利夺人,慑人魂魄的寒芒暴透轻纱,一袭黄色宫装也无风自动,而旋即,她收敛得一如常人道:“你是敢当面骂我的第一人,你要知道我创立‘金花门’至今也不是一天了,这多年来我的脾气一直这样!”
严慕飞道:“是的,门主,但其间并没有绿玉姑娘这样所谓叛门的事情发生,这话明智如门主者应该懂。”
黄衣人儿道:“我懂,但他们在入门当初,人人都立有重誓……”
严慕飞道:“一旦叛门时,就该领受惩罚?”
黄衣人儿点头说道:“不错!”
严慕飞道:“我想跟门主谈谈有关绿玉姑娘的叛门罪行……”
黄衣人儿道:“你不必多说,‘金花门’门规森严。”
严慕飞道:“门主以为绿玉姑娘触犯了哪一条门规?”
黄衣人儿道:“她违抗本门主令谕,就是大罪一条!”
严慕飞道:“我请教,她为什么违抗门主令谕?”
黄衣人儿道:“这跟你无关。”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我听说门主待门人如亲人,恩德深厚,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以为绿玉姑娘会不听门主的话。”
黄衣人儿道:“你听谁说我待人如亲人?”
严慕飞道:“先是绿玉姑娘,继而是贵门下的一龙。”
黄衣人儿冷笑说道:“绿玉?她会说我待她好?”
严慕飞道:“事实上她深感门主隆恩,也视门主如亲人,临别时她一再叮嘱,要我不可过份逼迫门主!”
黄衣人儿冷笑说道:“你好大的口气,我谢谢她的好意!”
严慕飞道:“那倒不必,只要门主能体谅她是为‘金花门’着想,为门主着想,我以为也就够了。”
黄衣人儿道:“这话怎么说?”
严慕飞道:“在她心目中,门主是神而非人,也是位绝代红粉,巾帼奇女子,如今门主一意孤行,率她们去对付一个不该对付的人,去做那不该做的事,她当然会不以为然。”
黄衣人儿娇躯一震,道:“你何指?”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门主,朱棣以篡位立,严慕飞在天下武林人的心目中,还算得一位英雄豪杰,还算看得起他。”
黄衣人儿惊声说道:“这你……这是绿玉对你说的?”
严慕飞道:“门主,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就算绿玉姑娘不说,日久之后,门主这种作为又瞒得了谁?”
黄衣人儿冷哼说道:“好贱人,她竟敢……该罪加一等,万死莫赎!我告诉你,我谁都不瞒,我并不怕任何人知道!”
严慕飞道:“这跟门主指有功者有罪一样,谁管得了门主?”
黄衣人儿道:“你说绿玉对本门有功?”
严慕飞道:“甚至可以说有恩。”
黄衣人儿突然格格娇笑,但听来怕人,良久,良久,她方始敛住了笑声,望着严慕飞冰冷说道:“随你怎么说吧!总之这是‘金花门’的事,我是门主,我有权生杀予夺,我看看谁敢管?谁能管?”
严慕飞道:“门主,飞鸟尽,良弓藏,门主逞一时之意气,做不该做之事,杀不该杀之人,即便能成,门主又以为能得到什么?秘笈?中原武林?明智如门主者奈何不经三思?”
黄衣人儿道:“这你都知道?”
严慕飞道:“门主不该再感到惊奇。”
黄衣人儿道:“是的,可见我指绿玉叛门并没有错,她糟塌了我多年心血,辜负了我多年养育,她该死!”
严慕飞道:“事实上她这么做,是为救‘金花门’救门主,倘若门主不思回头,及早回返苗疆,只怕……”
黄衣人儿冷然说道:“你住口,她的好意我心领,即使你说得唇破舌穿,日出西山,我也不会把解药给你!”
严慕飞道:“那随门主了,我只有为门主扼腕!”
黄衣人儿冷笑说道:“邙山墓虽多,但多一人并不会嫌太挤。你收我门中叛徒,无端制我门下弟子,且当面辱骂我,三罪并一,我要跟你清算一下。来人!”
锦衣美少年口齿启动,突然说道:“门主!”
黄衣人儿冷然说道:“怎么,玉龙,难道你……”
锦衣美少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怕人的神色,道:“弟子不敢,但四虎犹在他身边!”
黄衣人儿道:“四虎他可以为本门牺牲。”
严慕飞笑道:“门主又使另几位心中不快了,我颇不忍心,哪位接住?”
话落,手扬,身边黄衣汉子应掌飞起,直向另三名黄衣汉子飞去。那位“六虎”中的老三忙伸手接住,但他却诧异不解地望着严慕飞。
严慕飞笑道:“阁下不必这样看我,人心总是肉做的,明白么?”
黄衣人儿冷然怒喝:“挑拨离间,只怕你枉费心机了。拿人!”
十二狼应声扑出两个,挟凌历之威扑向严慕飞!
严慕飞笑道:“二位且请回原处,量量力后再来不迟。”
拍手一挥,两名黑衣汉子被震飞退,果然,恰好落回原处,分毫不差,这一手立震全场之人。
黄衣人儿冷笑一声道:“怪不得你敢在此胡闹,大家齐上!”
叱喝声中,十二狼身形齐动,一起扑向了严慕飞。
严慕飞双眉微扬,笑道:“门主奈何也爱群殴?”
站起迎了上去,转眼间他又回到原处,再看时,地上倒的横七竖八,算算十二个一个不少。
这,惊住了一龙三凤,惊呆了金花门主!
严慕飞淡然拱手,道:“门主,事关贵门存亡,请三思!”
黄衣人儿倏然惊醒,暴怒喝道:“八侍!”
八名白袍怪人随风飘起,个个有若鬼魅,行动如风,离地半尺,不带丝毫风声地围上了严慕飞。
严慕飞眉梢儿微扬,道:“门主。”
黄衣人儿怒喝说道:“你把‘金花门’折辱得够了,我不听!”
话落八名白袍怪人扬掌发难,身形未动,掌势轻飘,十六只甲长数寸的手掌,由四周罩向严慕飞。
锦衣美少年目射惊色,口齿启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严慕飞道:“这大概就是滇边‘雪衣八怪’那威震滇边、吓破中原武林人胆的‘拿魂慑魄’掌阵了。我闻名已久,只可惜一向无缘碰上,今夜我要领教领教它到底有什么怕人之处。”
他站在那儿没动,只见他衣袂微微飘动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依然,那十六只手臂已然伸得直直的,可是严慕飞魂魄仍在,人也未见晃动一下。
只听一名白袍怪人失声惊呼:“大静神功!”
严慕飞道:“眼力不差,滇边‘雪衣八怪’算得上识货人!”
那名白袍怪人陡然厉喝:“你再试试!”
话落,八人身形急转,带得遍地风起,沙飞石走,声势好不惊人,然后,那八个急转中的白影闪电一般地由四面八方,带着异啸攫向了当中的严慕飞。
严慕飞冷笑一声道:“我看你八个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区区旁门左道的‘幻影魔阵’岂奈我何?留神自己的胸口重袕。”
身形飞旋,只见人影闪动,刹时俱敛,一切归于静止,再看时,严慕飞负手站立原处,那八名白袍怪人也退立在四周,一动未动,只是,每人胸口上有一个指头般大小破洞,隐隐可见肌肤。
这一手,又惊住了金花门主与一龙三凤。
突然,八名白袍怪人身形暴颤,转向黄衣人儿一起躬去,最前面一名颤声发话说道:
“八侍有辱门主威名,愿领门规!”
黄衣人儿一袭宫装倏然抖动,挥手说道:“回来。”
八名白袍怪人又一躬身,齐道:“谢门主恩德!”一起走了回来,每一个都低着头。
黄衣人儿向着严慕飞颤声说道:“我没想到你有这么高的身手。”
严慕飞淡然说道:“门主可以看得出,我无意流血,不愿伤人,贵门下弟子危在顷刻,请门主及时赐救!”
黄衣人儿颤声厉喝:“不用你管,就是‘金花门’的人死光也不用你管。”
严慕飞道:“门主奈何不知醒悟,一意孤行!”
黄衣人儿怒笑说道:“我不知醒悟,一意孤行,难道‘金花门’被你折辱得还不够么?
我告诉你,‘金花门’自创立以来,还没有遭此大辱。”
严慕飞道:“假如门主再不知醒悟,仍要一意孤行下去,‘金花门’的遭遇,将不止于此!”
黄衣人儿怒笑说道:“好,好,好,我今夜就拼个门毁人亡……”
抬手一扯,扯散了高挽的宫髻,满头青丝立即披散而下,然后,她缓缓自软榻上站起。
锦衣美少年惊声说道:“门主,弟子……”
黄衣人儿冷然说道:“你要干什么?”
锦衣美少年道:“有弟子在,何劳门主亲自动‘金蛊大法’?”
严慕飞神情微微一震,对这位金花一龙的暗示,提醒,他暗暗表示感谢。
黄衣人儿道:“你该看得出,本门之存亡在此一举!”
锦衣美少年道:“弟子愿请命一拼。”
黄衣人儿冷然摇头,道:“不,退后,你们都退后!”
锦衣美少年道:“门主。”
黄衣人儿厉喝道:“玉龙,你敢违抗我的令谕?”
锦衣美少年一震低头,道:“弟子不敢!”
随即往后退去,在退步中,他抬眼望向严慕飞。
严慕飞清晰地体会出,那一双星目里包含了太多的暗示,要他走,要他马上离去!
可是,他装作未见,含笑说道:“门主,蛊术一道,我懂得不少,施一次‘金蛊大法’,今后十五年内门主势难再与人动手,并且要牺牲本身真元以偿蛊母,擅蛊之人无不加慎重者,请门主……”
黄衣人儿冷然说道:“你准备好,我要施法了。”
严慕飞道:“门主,假如我用‘大静神功’逼出蛊母……”
黄衣人儿道:“我愿意自食其果,让蛊母反噬,只是你试试看!”
严慕飞双眉一扬,还待再说。
黄衣人儿那里已平抬双臂,只听她一声异啸,只见她那水葱般尖尖十指的尖端射出十缕极细的红线,离身数尺倏成网状,向严慕飞缓缓罩了过去。
严慕飞神色立时凝重,双目凝视那似无还有的红色网状物一眨不眨,不言也不动。
转眼间那红色的网状物飞近,但是在它抵达严慕飞身前一尺处时,像被什么东西阻住一般,突然停住。
这里一停,黄衣人儿那里娇躯一震,异啸之声突然由缓转急,而这时红网往前一冲,逼近了严慕飞两三寸。
锦衣美少年猛然一惊,神情好不焦急。
严慕飞脸色不变,没动静,只见他眉梢儿扬了一扬。
他那双眉梢儿一扬之后,红色网状物忽地暴退一尺,离地已超过一尺有余。
黄衣人儿娇躯猛震,异啸更急,置身此处,有如耳听满山鬼哭,能令人毛发怵然,不寒而凛。
然而,尽管她异啸一声急似一声,那红色的网状物自被严慕飞逼退之后,始终没办法再前飞一寸。
红色的网状物停在严慕飞身形尺余处。严慕飞目光凝视,神情凝重,像一尊石像。
黄衣人儿异啸连连,满头青丝不住飞舞。
就这么僵持着,就这么僵持着。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黄衣人儿那连连的异啸渐渐地缓慢了,声音也逐渐由高转低,由有力转为无力。
于是,啸声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低。
突然,黄衣人儿娇躯一晃,那红色的网状物忽地一声倒射飞回。
锦衣美少年心胆欲裂,刚失声嘶叫一声:“门主……”
严慕飞大喝一声,双目猛睁,一道血光冲口而出,箭一般地射向那红色的网状物,比红色网状物快逾一倍。
刹那间血光赶上红色的网状物,只一碰,红色网状物回飞之势立缓,慢而轻地钻入黄衣人儿覆面轻纱后不见。
黄衣人儿像月兑了力,砰然一声坐回了软榻上。
金花三凤忙了手脚,吓得花容失色,带着犹存的余悸扑向软榻,锦衣美少年则突然向严慕飞跪下:“多谢阁下,金玉龙感同身受,将永铭不忘!”
严慕飞脸色有点白,抬手摆了一摆,没有说话,摆动的那只手,却显得那么无力。
锦衣美少年一拜而起,转向了软榻上的金花门主。
黄衣人儿无力地排开一龙三凤,望着严慕飞道:“你……”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真元救我?”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没有什么,我也认为门主是位不可多得的绝代红粉,巾帼奇女子,所以如此,只不过一时惑于心魔而已,所以我不忍,同时,我也不敢忘绿玉姑娘临别时的流泪嘱咐。”
黄衣人儿道:“绿玉,她,她真这么嘱咐你……”
严慕飞道:“事实上,门主扶养她长大成人,该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姑娘,门主何用问我?”
黄衣人儿默然不语,半晌始道:“你既擅‘大静神功’,又擅‘天龙大八式’,你究竟是谁?”
严慕飞道:“门主,我就是你要对付的严慕飞!”
锦衣美少年月兑口惊呼:“啊!严……大侠……”
四虎、八侍骇然失色,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金花三凤更是圆睁着美目,一眨不眨。
好半天,才听黄衣人儿颤声说道:“你,你就是侠骨柔肠,剑胆琴心,‘玉龙美豪客’严慕飞?”
严慕飞道:“是的,门主!”
黄衣人儿颓然摇头说道:“原来你就是……你就是,那难怪,那难怪我‘金花门’……”
忽地坐直了娇躯,道:“你不也是奉上位征召,找寻太孙跟纪纲的么?”
严慕飞点头说道:“是的,门主,一点不错。”
黄衣人儿道:“你应该知道我‘金花门’也是奉召入中原。”
严慕飞点头说道:“我知道,门主,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黄衣人儿道:“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金花门’?”
严慕飞道:“门主,只为一个可怜而又可敬的绿玉姑娘!”
黄衣人儿道:“只为绿玉而向自己人下手?”
严慕飞道:“我说过,我无意流血,不愿伤人,我曾经一再试图说服门主,使门主看在十几年情如亲人相处份上赐下解药!”
黄衣人儿道:“可是你竟敢说上位是以篡国立……”
严慕飞道:“那也没什么,我并不怕他拿我怎么样!”
黄衣人儿强笑一声,摇头说道:“你不用说了,怪不得他们要在你找到太孙与纪纲后务必要除去你,原来你也有这种想法……”
严慕飞道:“门主,一个人要有正义感,尤其我辈武林人!”
黄衣人儿道:“你不必这么说,从现在起,我‘金花门’不再受朝廷的调度指挥,我也愿意把解除绿玉蛊毒的方法告诉你。”
棉衣美少年颤声呼道:“门主!”
黄衣人儿无力地摆了摆手,道:“玉龙,别打岔!”
锦衣美少年应了一声,恭谨地低下头去。
严慕飞道:“一念悟后福无穷,足见门主不愧绝代红粉,巾帼奇女子,令人敬佩,我敢为门主及贵门贺。”
黄衣人儿微一摇头道:“你别这么说,我还有后话,不再受朝廷调度,也不再贪图那什么秘笈与席卷中原武林,称霸天下,我也愿意把救绿玉的方法告诉你,可是我绝不放弃报复,错开今在,我会随时随地向你下手,直到洗雪我‘金花门’今夜所蒙受的耻辱为止。”
严慕飞呆了一呆,道:“我没有想到……也好,只要门主肯赐告救绿玉姑娘的法子,别的我就不要求那么多了!”
黄衣人儿道:“你我就这么说定了。”
锦衣美少年道:“门主,严大侠对……”
黄衣人儿道:“我知道,我肯这样已是我最大的让步,如今他真元亏损,力难敌众,我没让你们向他下手,已算偿还了他的恩情。你不要多说了,把救绿玉的法子告诉他吧!”
锦衣美少年迟疑了一下,道:“门主为什么不亲自告诉他?”
黄衣人儿道:“我告诉他,不如你告诉他能让他相信。”
严慕飞微微动容,道:“谢谢门主。”
锦衣美少年躬身一礼,道:“玉龙也谢门主恩典……”
站直身子目注严慕飞道:“严大侠,请让绿玉喝一杯鸡血,蛊毒自可尽除!”
严慕飞呆了一呆,心想:原来这么简单,早知道何必跑来招惹这位女魔头。
立即站了起来,道:“多谢门主,我这就告辞,关于六虎中的那两位……”
黄衣人儿道:“你闭的是他哪处袕道?”
严慕飞道:“不瞒门主,我制的是他的喉结,谅还有救,他两位现在山麓下一处草丛中,请门主派人去找吧!眼前这十二位也请一并代劳,只要在他十二位每人脑后拍一掌就行了!”
微一拱手,转身欲去。
锦衣美少年突然唤道:“严大侠……”
严慕飞回身说道:“阁下还有什么事?”
锦衣美少年迟疑了一下,红着脸道:“绿玉她如今在……”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阁下如今不必多问,倘是夙缘,他日自有相见日!”
锦衣美少年点头说道:“谢谢严大侠,我懂了!”
严慕飞微微一笑,转身行去。
望着那背影渐去渐远,黄衣人儿喃喃说道:“侠骨柔肠,剑胆琴心,‘玉龙美豪客’,他当之无愧,我没想到中原还有这么一位人物,不,我不是早就知道中原有他这么一位人物么?我不该来,我不该来……我真不该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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