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纱罩香笼,锦榻横陈,绣花被,鸳鸯枕,四壁嵌着玻璃镜子,椅垫床褥上,满绣着栩栩如生的“秘戏图”。
看来这是间“藏娇”的金屋,但睡在锦榻上的却不是花朵般动美娇娘,而是“粉魔”白玉香。
白玉香只穿一件银光闪耀的。紧身坎肩背心”四肢都在间花被外,头发居然挽了个松松的宫会,肌肤居然细女敕宛如女子,脸上居然也有几分俯懒的“娇态”。
但他那“矫情”之态,并非为了取媚,却是为了左边手臂上的剑伤。
不知是否因为受伤失血的关系,白玉香的脸色一片苍白,神伤也流露出萎顿,看见谭人杰进来,他只是凄然一笑,无精打采的问道:“老不死已经走了么?”
谭人杰得意地笑道:“他听了我的话,深信不疑,连酒也顾不得喝,便匆匆走了。”
一面说着,一面挨近塌边坐下,用手轻轻抚着白玉香的伤臂,无限爱怜地问道:“小白,伤口好些了没有?还疼不疼””
白玉香摇摇头道:“疼倒不怎么疼了,只是有些火辣辣的。”
谭人杰笑道:“那是新敷了药的关系,你别性急,安心养几天就会痊愈了,我已经叫谢老二又替你去配了一付药,专治刀伤的。”
白玉香道:“人杰,你对我太好了,叫我不知要怎样报答你才好……”
谭入杰连忙掩住他的嘴,假镇道:“‘不许再说这种话,常言道:一夜夫妻百世恩。咱们是什么关系,还用得着客套?”
白玉香由眼角瞟了他一眼,忽然吃吃的“娇”笑起来。
谭入杰心里痒痒的,情不自禁,吸着嘴在白玉香面颊上“喷”的亲了一下,低声道:“小白,我也说不出为什么?见了你,竟有些意乱清迷……”
白玉香轻声哗道:“不要嘛!瞧你那一嘴胡子,戳得人家好痛。”
逗人杰模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笑道:“我才五十岁,论理还不到蓄胡子的时候,等一会儿一定把它剃掉,省得刺破了你的女敕睑。”
白玉香道:“五十岁的老头子,剃了胡须像什么样?”
谭人杰道:“年不过半白,就算老了么?”
白玉香吃吃笑道:“当然啦!”
谭人杰道:“就算老一点也不要紧,我是‘老而弥坚’,‘老当益壮’!”
白玉香啤道:‘’呸!越说越没有人话了。”
逗人杰笑道:“试问英雄垂暮日,温柔不住住何乡,自古英雄不怕老,只怕老来寂寞,无人陪伴。”
白玉香竟然红了脸,道:“我可不是温柔乡,也不能陪你一辈子。”
谭人杰嘎声道:“你不是温柔乡,你是消魂洞”
白玉香笑叱道:“该死!”反手一拳,捶了过去。
密室中扬起一串放荡的调笑声,两个无耻之徒,居然效小儿女态,打情骂俏起来。
笑闹了一阵,白玉香又故作愁容道:“我在这里虽然很安全,可怜‘火鸟四姬’随我多年,竟惨死在剑下,那些黄衣人也不会就此罢手,迟早会寻到这来的。”
谭人杰道:“怕什么,他们不来算他们运气,若敢踏进火王庄一步,我谭人杰不叫他们化作飞尘,就任称‘火药王’了。”
白玉香媚声道:“人杰,你可千万别小觑了那些黄衣人,他们剑法诡橘迅捷,不是容易对付的呢!”
谭人杰道:“你尽管放心吧!我跟他们斗火器,不跟他们斗剑法.”
白玉香道:“但你最好别弄死他们,能捉活的,就捉活的。”
谭人杰道:“要活的干什么?”
白玉香咬牙切齿道:“我要亲手替‘火鸟四姬’报仇,我要他们乖乖把‘追风快斩’剑法吐露出来。”
谭人杰笑道:“这容易。我会吩咐谢老二,将各处埋伏密设的火器数量减少一半,只将他们烧伤、不让他们烧死,留着活命给你的气泄忿。”
他只顾讨好白玉香,却没料到这一念之差,竟为火王在带来了灭门大锅。
海云随不老公公飞马离开了火王庄,一路上,不老公公默不作声埋头催马急行,好像忘了海云跟在后面,也忘记天色已入夜很久了。
海云看他神情,已猜到商借“铁皮衣”的事必然不很顺利,却又不便冒失动问,于是,长叹了一口气,哺哺自语道:“唉!可惜仍可惜!”
不老公公也没回,道:“可惜什么?”
海云道:“可惜那一桌丰盛的酒席,竟来不及享用就走了。”
不老公公哼道:“原来你』心里就只想着吃,你就没问问我老人家,‘铁皮衣’究竟借到了没有?”
海云道:“明知道东西没有借到,又何必再问呢?”
不老公公突然勒住坐马,回头问道:“你怎知没有借到?”
海云道:“谭入杰既能同意解衣查验,便足证铁皮衣不是真的被窃,便是他的立意不借,早已藏起来了。”
不老少公道:“我亲自查验,那东西确实是被窃了,姓谭的绝无胆量拿谎话搪塞我老人家。”
海云道:“但不知是被谁窃去了?”
不老少公道:“粉魔白玉香。,
海云道:“铁皮衣片刻不离身,白玉香怎能得手?”
不老公公叹口气道:“毛病出在谭人杰第四房侍妾身上,那女人被白玉香勾引,恋奸情热,盗去了铁皮衣和许多独门火器。”
海云眨眨眼睛道:“这话就不对了。”
不老公公道:“怎么不对?”
海云道:“老前辈可知道谭人杰共有几房妻妾?"不老公公道:“据我所知,当年他连元配柳氏在内,共有三房妻妾,但都没有生育,最近才娶了第四房,也就是和白玉香通奸的那个贱女人。”
海云道:“老前辈见过他那第四房侍妾吗?’,不老公公道:“没见过。”
海云又追:“你老可知道是谁?”
不老公公道:“不知道。”
海云道:“晚辈却知道她娘家姓谢,小名可儿,她就是树管事的闺女。”
不老公公吃了一惊,道:“你听谁说的?”
海云道:“是谢管事亲口告诉晚辈的。”
不老公公道:“让我算一算,谢老二的女儿我是见过的,那丫头今年最多才十五六岁,谭人杰已经五十出头了,这,这……这匹夭俗大年纪,竟敢糟蹋人家女敕蕊般的小姑娘?”
海云微笑道:“老夫少妾倒还罢了,更奇怪的是,自己侍妾偷了人、他居然毫不在意,仍旧重用他老丈人做庄中总管。而且也舍不得责怪失贞的侍妾,仍旧锦衣玉食的供奉在上房里。这位‘铁皮书生’,真算得天下第一个好肚量了。”
不老公公怒道:“这老匹夫莫非在诓骗我?”
海云道:“晚辈不敢说他别有用心,至少他必另有隐衷,并未告诉咱们实话。’”
不老公公气得哼了两声,道:“走!咱们再回去。”
海云摇头道:“现在回去也问不出实情,咱们只是衡情度理,觉得事有可疑,他仍可以冠冕堂皇为自己辩护,家务私事,谁也不能干预他。”
不老公公道:“依你说该怎么办?”
海云道:“晚辈以为此事只宜侧面探听,不能正面去质问他,无论怎么说,铁皮衣是他的,愿借是情份,不愿是本份,咱们无法强借人家的东西。”
不老公公忿然道:“我不管这些道理,只要东西在他手中,不借就不行。”
海云淡淡一笑道:“所以,咱们首先得打听确实,如果东西在他手中,再跟他见面不迟,现在晚辈肚子饿得慌,咱们先去镇上吃饱了再作计较如何?”
不老公公道:“也好,吃饱喝足了,干事才有精神,这顿饭钱,说不得还要记在谭人杰帐上。”
两人带转马头,直起禹门口镇街,选了家比较像样的酒楼,呼句叫菜,吃喝起来。
不老公公仿佛真是吃欠帐的打算,尽挑那价钱最贵的鸡鸭鱼肉点了二十多样,满满摆了一大桌,别说两人,就是二十个人也吃不完,而他自己却很少吃菜,只顾拼命喝酒。酒喝多了,性子更急躁,不住向海云追问道:“你想好主意没有?究竟要怎样着手打听呢?”
海云嘴里正塞满了菜,无法开口,便以着洁酒,在桌上写道:“趁夜”
刚写了两个字,忽然瞥见楼梯口有人伸了伸头,又很快缩了回去。
匆匆一瞥,海云已看出那人头上流着冲天辫子,心念微动,手中竹筷闪电掷了过去。
“笃”!竹筷穿透发辫,竟将那人钉在楼梯扶手上。
不老公公惊愕回头,嘎声道:“谁?”
海云咽下口中菜,含笑招呼道:“小龙,别躲躲藏藏了,上来喝一杯吧!”
楼梯口缓缓冒出一张脸,正是纪小龙。
不老公公喜道:“小鬼,原来你也在这儿?”
小龙拔下竹筷,懒洋洋走了过来,睑上虽然在笑,却笑得很尴尬。
海云笑问道:“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此地来了?风姑娘呢?”
小龙低着头:“我是来找姊姊的。”
海云诧道:“她怎么了?”
小龙没有回答,眼睛却贪婪的望着桌上的菜肴,怯生生道:“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让我吃饱了再说好么?”
不老公公忆道:“快吃!快吃!菜不够再添。唉!可怜的小家伙,怎么会落到这般光景?”
小龙的确饿慌了,等不及伙计添筷,就用不老公公的碗大吃起来,一口气吃了大半只鸡、两只鸭腿、一盘酱肉,外加两大碗肉丸汤。
吃饱了,抹抹嘴,长吁了一口气,才尴尬的笑道:“我好像这一辈子也没吃过么好吃的东西。”
海云道:“你既然饿得这么惨,刚才见了咱们,为什么还想躲呢?”
小龙摇头道:“你离家时身上没带钱?”
小龙道:“我和姊姊走得在匆忙,虽然带了一点银子,全在姊姊身上,不料中途失散了。”
海云愕然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准备要到那儿去?”
小龙叹了口气,道:“自从你们走后,酒店里又出了事,那三个黄衣人都追赶白玉香去了。婉姊对我说:要查访祸水双侣所说的宝藏地点,就得跟踪那三名黄衣人,于是咱们趁外婆不注意,便偷偷骑了海大哥的白马,一路追了下来……”
不老公公摇头道:“唉!你们太大胆了。”
小龙接着又说:“咱们也知道那三名黄衣人武功太高,所以不敢迫得太迫近,一路上掩掩藏藏,十分谨慎。谁知跟到了吉镇附近,突然发现另外一批黄衣人赶来会合,对方人数逮然加了三四倍。”
不老公公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小龙道:“大约有十二三人,都穿同样的黄衣,佩着同样的长剑与革囊。这些人,咱们在玉田客栈已经遇见过一次,为了怕被他们认出来,姊姊便和我分成两路,她在前面,我在后面,以便帮续尾随监视。”
不老公公道:“那又怎么会失散了?”
小龙道:“咱们约定白天分开,晚上会合,所以我身边只有几块打尖用的碎银子。不料昨天夜晚抵达禹门口,却寻不到姊姊落角的客店,我没敢乱跑,就在一家小客栈里苦等。身上一点钱全行了店租,今天一整天也没见到姊姊来会合,我饿了一天未吃东西,到晚上才敢出来打听消息,天幸遇着你们,不然可真惨了。”
他述说时,不老公公不时嗟叹,脸上流露着无限的关切之色,而海云却默默的倾听着,很少插口。
直到小龙述说完了,他才凝重的问道:“你是说,令姊姊是在禹门口,才跟你失去连络的?”
小龙点点头:“是的。”
海云道:“换句话说,那些黄衣人也是向禹门口而来的了?”
“正是”
海云脸色微变,转顾不老公公道:“老爷子,这更证明咱们的揣测不错了,谭人杰拒借铁皮衣,其中定有蹊跷。”
不老公公道:“这和谭人杰有什么关系?”
海云低声道:“谭人杰自称铁皮衣是被白玉香盗去,如今那白玉香被黄衣人紧紧追杀,却一路向火王庄逃来,天下那有这种笨贼?”
不老公公突然一楞:“你疑心他和谭人杰是朋友?”
海云耸耸肩,轻笑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仇是友,我只知道,一条狗若被人追打息了,必定会向自己窝里逃去。”
不老公公楞了好一阵,忽然一掌拍在桌上,忿忿站起身来:“好一个谭人杰,我老人家跟他没完!咱们走。”
他一身功力何等深厚,掌落处,桌上现出好深一个掌印,但满桌酒菜却纹风未动,连半滴汤汁也没有溢出来。
海云摇了摇头,道:“现在时间还太早,而且,咱们必须先寻凤姑的下落。”
不老公公又气呼呼的坐了下来,抓起酒壶,向喉咙里直灌。
小龙皱眉道:“我已经找遍镇上客栈,全没她的影踪。”
海云略一沉吟,道:“你和她分手的时候,有没有约定连络的暗号或图记?”
小龙道:“有的。咱们说好在落脚的客栈门口,用刀刻一个十字。”
海云又问道:“你们跟踪那些黄衣人,已经有几天了?”
小龙道:“从石楼山动身已有三天,但我和姊姊是昨天才分手的。”
海云道:“那些黄衣人一路南来,都是住客栈么?”
小龙道:“是的。”
海云道:“他们共有十余人同行,住店方便么?”
小龙道:“未过吉县以前,他们只有三个人,直到前天深夜,才跟同伙会合,昨天是否仍住客栈,我就不知道了。”
海云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们能确定他们真是在追踪白玉香么?”
小龙肯定的道:“能。在经过听水的时候,我和姊姊还亲眼看见过白玉香。”
海云道:“白玉香也知道有人跟踪么?”
小龙摇摇头道:“不会知道。那些黄衣人行动都很谨慎,偶而露面必改变装束。”
海云微微一笑,道:“这就不错了。”
于是,起身招呼伙计结帐。
不老公公道:“别给钱,叫他们记在火王庄帐上。”
海云低声道:“一顿饭值不了多少钱,你老何必为此泄露行藏?”取银付了酒菜钱,出门牵过两匹马,徒步循街缓缓走去。
不老公公和小龙跟在海云后面,见他步履悠闲,边行边看,仿佛存心观赏夜市,一副好整以暇的神色。不禁诧问道:“喂!咱们现在要到那儿去啊?”
海云漫应道:“随便走走。”
不老公公道:“我老人家急都快急疯了,你倒沉得住气,居然还要随便走走?”
海云道:“这件事,急也没有用。咱们必须先确定那些黄衣人的动向行踪,才能找到风站的下落。”
不老公公道:“他们不是一直向南来的么?”
海云道:“向南来是不错的,但小龙最后一次看见他们,是在吉县附近,由吉县到此地,就未再见到他们,证明他们可能在中途改变了方向。”
不老公公愕然道:“那岂不是糟了?”
“老爷子你先别着急,我只说有此可能,并没有说他们一定会改变方向,所以……”
不老公公跺脚道:“这真是急惊风遇着慢郎中。你心里想的什么?不是存心要我老头子的命吗?”
海云这才正色说道:“我想,那些黄衣人因为人马众多,可能由吉县开始已改走小路,即使仍然向南追来,为了掩蔽行迹,也不会在城镇内客栈落脚,凤姑暗中尾随,显然也没有进入禹门口。’不老公公道:“这话很有道理,你快说,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吧?”
海云道:“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寻找。再由禹门口向吉县搜回去。”
不老公公道:“怎么搜法?”
海云道:“咱们三个人分为两路,避开官道,循两侧小路向北搜,沿途要特别注意农庄、废庙、密林……等可供宿夜的地方。如果没有发现,明天午刻在吉县会面后,再议第二步行动。”
不老公公毫不迟疑道:“好!就这么办。”
海云道:“那些黄衣人个个剑术高强,老爷子足可独当一面,晚辈和小龙结伴同行,这样比较安全。”
不老公公连声道:“好!好!好!”
海云又道:“西边有黄河隔阻,发现敌踪的可能较少,晚辈和小龙循西,请老爷子负责官道以东。”
不老公公点头道:“有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有事怎样联络?’海云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如有发现,夜间举火为号,白天便升烟示警。”
不老公公道:“既如此,我老人家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大怞一挥,飞步出镇而去。
小龙催促道:“海大哥,咱们也走吧!”
海云却神秘的笑了笑,道:“别忙,你先带着这两匹马去镇口外等候,我还得去买点东西。”
小龙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只得牵马出镇,等了约顿饭时间,才见海云抱着一个大包袱和一柄长剑,匆匆赶来。
他把长剑交给小龙,却把包袱挂在马鞍旁,一跃上马,道:“走吧!”
两骑驰离镇口,海云当先领路催马折人向西的岔路,运往龙门山麓奔去。
小龙忍不住,问道:“咱们这是往那儿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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