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中原踏着沉重的步伐下了少林,他已决心留助少林,心情巨倒比较平静,下得山来,在客栈之中好好休息了一晚,笔者就借此将当日他与千毒翁胜千松赌胜的经过补叙一笔。
原来当日穆中原定下计谋去骗胜千松,他的本意要赌胜千毒翁,要他答应为自己做一件事,那就是利用毒翁下毒,先为少林除去几个西域的少年高手。
肤干松果然受激上当,和他走下赌约,哪知穆中原利用最普通的手法,假作明知“白月复丸”入口即化,不能以反哺之术相混,却先置一小胶袋于口舌下,毒丸一入口,立刻以胶囊裹而吞之,毒丸并不溶化,到事后很轻易用功逼吐出来。
胜于松万万不料穆中原化了这么大功夫找自己相睹,竟是为了用这等手法相骗.这可真叫他防无可防,糊里糊涂真的以为穆中原,身怀避毒之术,长叹服输。
穆中原正待开口令他为已下毒,但见胜于松满面颓伤之色。他到底是正人君子,下计相骗倒也罢了,这时叫他面对面再说,他却万万作不出手。
于是他哈哈一笑对胜千松道:“罢了,罢了,我老穆胜得好险。”
也不管胜于松的惊疑,便扬长离开此地,赶回客栈。
且说穆克原在客栈中观察,看那些家伙好像还不预备动手,穆中原心中不由起疑,但对方实力太强,又不敢冒险去探听探听,同时他又发现对房的胜干松祖孙已飘然而去,分明是去找天凡大师了,这一日他坐立不安,总算涵养甚深,始终没有露出一点破绽来。
第二日清晨,穆中原再也忍耐不住,用大帽将面孔掩了一大半,出房到大厅之中用餐。
他怕被对方识出,找了一个最偏僻的小角落,果然不一会工夫,那些人也到了厅上。
穆中原观得真切,那唯一和他见过面的异装少年坐在自己对面,他连忙换了一个位置,背对着那少年,一面伪装低头吃喝,一面倾全神注意。
那些少年个个都似乎有几分不忍耐,不停地谈着。穆中原坐得较远,只隐隐约约听到其中有一人暴躁地向大家说:“咱们白白赶了三天三夜,到了这儿又要多人,哼!早知如此,那几日咱们走走歇歇也不会迟。”
另外一个少年点首称是道:“大师伯一向注意时刻,这次迟了两三天到是出乎意料之外。”
穆中原心中一惊忖道:“大师伯,他们这几个人在等大师伯?”
就凭这些少年高手,少林寺就相当难于对付了,还有一个大师伯没到,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心中焦急想知道下文,忍不住提口气,慢慢移身到了那几个少年身后。
那几个少年包在一道有半扇屏风的雅座中,穆中原这一移身到屏风后,虽可避免面孔不被看见,但只要一被发现,想混作普通食客便不可能。
是以他明知此举冒险,但也顾不得一切,尽量放轻足步走了过去。
这时食堂之中已有不少客人,穆中原此举着实冒险,他凝神听去,只听一人又说道:“真不明白咱们几人对付一个少林寺还不够吗?”
穆中原心中也如此想。只听另一人道:“哼!少林寺是中原武林之首,孔师弟,你别太狂,不死和尚的名头,咱们不入中原,也时常听到。”
那姓孔的道:“单凭一个不死和尚……”
那先发话的人冷冷插口道:“不死和尚号称中原四大奇人之一,孔师弟,咱们全部之中,恐怕无一人是他敌手!”
他这番话确有自知之明,不死和尚一身佛门绝学,这几个少年虽是后起之秀,但与之相较,仍为逊色。
穆中原听他们如此谈论,语气之中丝毫不敢看轻不死神僧,他知道这几人都是生性狂傲无比,但犹有如此说法,可见少林方女不死和尚威名之大。
只听那姓孔的少年似乎想了一下道:“就算如此,咱们以二敌一,也可应付,何必劳动大师伯?”
一个口音忽然响起道:“师父说,少林尚有能人。”
穆中原一匠忖道:“能人?我怎么都不知道?除了方文之外尚有能人……”
那姓孔的口音道:“能人?还有可与不死和尚相抗的武林人物在少林寺中?”
那发话的人道:“这个我也不知,我当时也问了师父,师父只面色沉重地告诉我……”
好几个诧异的口音同时响起道:“告诉你什么?”
那发话的人接口道:“大约是去年,有一天师父亲自到中原办事,路过少林山下,突然地震.山崩石裂——”
穆中原吓了一跳,只听那人又道:“有一块极大的巨石迎空飞落,向师父当前直落而下!”
那几个少年似乎听得入神,”没有一人发声。
那人接口道:“师父全力一掠,竟抢在巨石落地之前,掠了出来,轰然一声.那块巨石在师父身后落在地上,端端正正封死入山的道路。师父回头望了望,那块石头怕不有好几千斤,而且深深埋入土中,纵有极高功力的人,也万难将之移开。师父当日哈哈暗道这是天意要石封少林,以师父估计,少林之中,恐怕没有人有功力能将此巨石移开!
“那几个少年唤了一声。那发话者顿了顿又道:“师父自信勉力一为,大概可以移开巨石,当下便离开走去,第二日清晨,师父忽然想到回去看看少林寺如何处理此石,到得当地,那巨石已被移到山坳道上!师父当时大大惊骇,他不知是少林寺多人搬移或是有高人出手,但据师父他老人家说,就算很多人齐同出力,但巨石无处借力,这个推测多半不可靠!”
他说到这里一顿,穆中原听得心中狂喜,惊疑不定。只听另一人沉声!同道:“这么说,少林寺中可能有一个和师父功力相若的高人?”
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那说故事的又道:“师父暗自推测,中原有此功力之八,不出天剑、地煞两人之外,后来他又念及传说已久的天座三星,是以这次他要大师伯一同出动便是如此。”
她姓孔的少年开口道:“老洪,你知道这么多,怎不早说?”
那姓洪的冷冷道:“说早了,孔师弟你就不会这么急了!”
姓孔的怒道:“你以为我会害怕吗?”
那姓洪的道:“不,不,哈哈,你怎么会生出害怕之心?”
穆中原听得热血激奋,但转念少林虽有高人,对方实力仍然太强,而且这高手到底有没有尚属未知。
听那几人已开始胡诌起来,穆中原不耐再听下去,轻轻一挪步。
陡然之间,雅座间话声嘎然而止。穆中原何等机警,他立刻意料到自己行踪已为敌所觉。
现在,穆中原自知只有逃走一着可行,他飞快地左右一看,右边就是一条曲折小道可通到后面空地,但穆中原丰富的经验及敏捷过人的头脑使他瞧也不瞧便向右边大厅之中掠去。
“呼”地一声,一支竹筷在穆中原身后破空而过,嗤地一声钉在对面墙中,两条人影紧随着掠出屏风。
穆中原料不到对方身形这般快速,好在那两人一出屏风,极自然地向左边曲道望了一眼,这一刹那,穆中原早伸手躁起一张木桌,反手掷出,大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这时大厅中食客已有一大半,这些人多是住在客栈中起来用早餐的,这两日便觉得那几个少年个个狂傲剽悍,心中瑞惴。穆中原此时一声大叫,加上木桌在空中被两个少年用掌轰然劈得粉碎,这等声势吓得大家不约而同起身挤开,登时大厅中一片混乱。
穆中原身形一闪一站,立刻混到人群中,那两个少年定眼看时,哪里还分辨得出来是谁?
那两个少年生性暴躁,若是平日,早已发作,这时却互相对望一眼,无可奈何地返身入座。
穆中原暗暗吁了一口气,他不得不惊佩对方的警觉和身法之快。
当下索性缓缓走出客栈,一个人思索对策,他沿道而行,忽然迎面走来两人,一老一少,正是干毒翁胜于松祖孙两人。
穆中原心中一惊,正想避开,胜于松已看见了他,大叫道:“穆十侠,穆十侠——”
穆中原不得不勉强一笑道:“胜老,咱们又碰头了。”
出乎意料的,胜千松满面诚恳地道:“穆十侠,你可是看不起老夫?”
穆中原一怔道:“胜老,此话怎么讲?”
胜于松道:“化外之民,想统治中原,老夫中原一介武夫,岂可置身事外,穆十侠,你想如何干,算我一份!”
穆中原惊得圆睁双目道:“你,你怎么知道?”
胜干松哈哈道:“昨夜老夫找到天凡和尚,本想和他~算旧账,哪知天凡和尚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认败服输!”
穆中原心知天凡师兄生平不服人输,胜负着得十分要紧,是以十多年前方和股子松动手,不想昨日竟然低头服输,这倒是出人意料之外。
胜于松道:“老夫当时追问他为何如此服输,他说少林危在旦夕,他身为少林弟子,怎可以私人恩怨为重,老夫便问他少林为何危在旦夕,他方才告诉老夫……”
穆中原叹口气道:“既然胜老都知道了,唉!这一次确实是近百年来武林的大浩劫。”
胜干松道:“据说丐帮十侠为此事全部出动,老夫真看不起那些名门正派之士,自以为清高,不屑管江湖之事,哼哼,这一下危及少林,武林万万不能平安!”
穆中原忽然诈了一个手势道:“胜老,咱们边走边说,那几个家伙还在店中,随时可能出来。”
胜千松大吃一惊道:“什么,那些异土之民竟就在这客栈之中?”
穆中原点头道:“就是那几个狂傲的少年。”
胜于松呆了一阵,恍然大悟道:“啊,原来如此,难怪那日你一见他们入店,面色立即大变,离席而去。”
穆中原摇摇头道:“在下自知寡不敌众,如此既蒙胜老慷慨相助……”
胜千松哈哈笑道:“算了,算了,老夫可也为了自身安危打算。”
穆中原道:“方才在下偷听那几个人相谈之下,还有一个更高强的敌人未到,是以他们迟迟没有发难。”
胜于松道:“那么,咱们为今之计如何?”
他生性急爽,此时已完全改视穆中原为朋友。穆中原沉吟道:“不瞒胜老,在为少林弃徒,虽欲为少林出力,可也不好明目明面。”
胜千松道:“以老夫的愚见,咱们不必静候突击,不如先下手为强,先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穆中原摇摇头道:“不成,其中有一少年在下曾与之交手,功力在在下之上,咱们两人实力太弱……”
他口中如此说,心中却不住转念,忍不住开口道:“不过,方法倒是有的——”
胜千松奇道:“什么?”
穆冲原道:“对付这种化外之民,咱们不必顾及手段陰毒,胜老以为如何!”
肚子松怔了一怔道:“你,你可是要我以毒相害?”
穆中原面上一热道:“胜老,这种手段虽是见不得人的,但如今……”
胜千松哈哈一笑道:“管他什么明狠道德,老夫毒死他两个,让他们知道个厉害!”
穆中原口中连忙应诺,心中却暗暗忖道:“穆中原啊!你这两天越来越低级,骗、赖、下毒、暗伤,下三门的功夫全用上了!”
胜千松停下步来又道:“既然如此,我看,咱们这就动手!”
穆中原见他急于表现,满面跃跃欲试,心中不由暗笑,口中却道:“胜老如此说,正合在下心意。”
胜千松默默思索了一会道:“老夫有一种毒,可伤人于无形,等会……”
他将心中盘算之计划告知穆中原,两人仔细想想,觉得不再有破绽,于是约好安地在镇外小林外等候,便一同走回客栈。
两人走回客栈,穆中原仍然以大帽儿斜斜掩盖着脸孔,胜千松到无所谓,仅仅装得老态龙钟。
走到大厅,却见雅座中已空无一人,那几个少年又回到屋中。
肤干松和穆中原两人对望一眼,不由得微微一笑异口同声道:“天赐良机!”
两人身形倏地分开,穆中原到店后抓了一大把面粉,缓缓走到那几个少年的房门口。
他尽量放轻脚步,不敢离房门太近,大约离了三四步远,扣指轻轻一弹。
木板门微微一动,穆中原身形向左一侧,口中冷冷道:“叫。子们出来吧卜”
他话声未完,呼地一声,木门砰然左右分开,一条人影比箭还快拣了出来。
穆中原长吸一口气道:“接招。”
他右拳一划,猛劈而出,那人身在空中,疾推一掌相迎,一个以逸待劳,凝劲而发,一个仓促出招,砰然双掌遥对,强弱立分。
那少年身形在空中一窒,不由后退半尺,他生性狂傲,哪肯甘心,不等身形落地,便咆哮道:“暗箭伤人——”
呼一声,他话未完,门边又窜出一人,穆中原陡然大喝道:“着!”
只见他左手抖手一震,刹时漫天白粉弥漫。那两个少年齐声暴喝道:“毒粉!”
两人猛力推掌封住面门,呼呼漫天白粉竟生生被强劲拳风扫开。
穆中原心中一惊,口里哈哈大笑道:“别紧张,这不过是一把白面粉!”
那两个少年一齐呆了一呆,左面一个大吼道:“有种的出去会会。”
那两个少年也不等屋内其他同伴,冷笑数声,身形一前一后,急跟而去。
穆中原身形好比疾风般一掠转过走道,陡然身形一弓,竟然生生在空中弯了一个折。
这等美妙身法那两个少年不由月兑口一呼,说时迟那时快,穆中原反手一记“倒打金钟”,发出正宗少林的百步神拳。
那两个少年心如对方必是又想打打停停,混出店外,是以两人打了招呼,左方一人出拳相抵,右方一人一矮身形,照样前掠不停。
呼、呼两声,穆中原身形才过,那少年也已掠过走廊尽头,追得首尾相衔!
刹那间,一条人影好比鬼魅般自左方角落一飘而出,长袖迎风一飘,忽然天空一片白烟,只听那少年大吼,穆中原长笑,突着一个陰陰的冷笑言,刹时漫天人影一敛!
那出拳相抵,身形稍后的少年一惊止步,只见自己同伴跟跄倒退,左前方多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长袖飘飘,正阳明发笑!
那少年心中一寒,正待上前,忽见自己同伴双足一凝。白发老人冷冷道:“倒下!”
砰地一声,那少年翻身便倒!
那剩下的一个少年惊得大呼一声。白发老人冷然又道:“这一回可不是面粉了!”
那少年双手颤动,戟指道:“你……你下毒?”
老人陰陰道:“推心粉!”
那少年双目冒火,大吼一声,这时呼呼连响,自后面又来了好几条人影,正是屋中其余的同伴听到这边生变,急忙赶了过来。
一个少年切齿道:“老贼,你是什么人?”
白发老人冷冷道:“老夫胜千松,谅列位化外之人也不知晓。”
千毒翁胜千松这名头这几个人确未听过,大家都不由一怔,一个少年大吼道:“你下毒伤人,还不快拿解药出来?”
胜于松冷冷道:“白骨摧心粉中人立毙,老夫就是想救也救不了啦!”
那几个少年一起大吼出声,迎面两人陡然拳出如风。胜千松身形往劳一挪,闪了开去。
那几个少年岂肯甘休,身形一掠又紧逼而上,个个目中冒火,口中吼道:“打死这老贼给何师弟报仇。”
胜千松勉力迎了一掌,对方掌力出奇强劲,他身形不由一个踉跄。
修地胜于松足下着地,长袖交相一拂而出,登时天空又是一片白烟。
惊呼声中,胜千松须髯齐张,鼓口用劲吹了一口气,足下一连三跃已逃出店外。
几个少年已惊于摧心粉的威力,努力出掌,屏息扫开天空的粉末,他们再也想不到无缘无故有人竟会下这等毒手,加之这等毒粉伤人于无形,而且对方分明是早就串通一气,真是防不胜防。
姓孔的少年扶起地上的师弟,早已气绝多时,这摧心粉毒力之强,确令人心寒。
几个急躁的少年主张立刻放火烧店杀人,大闹一番泄愤,好在有两个稍长持重者力生此时主要以攻击少林,务必要忍耐一时之愤。
但平白死去一个同伴,确实不能释然于怀,众人愤愤抑恨抱起同伴走回屋中。
才一启屋,只见一块鲜红的布条被人用匕首深深钉在门槛上,布上字迹斑斑。
姓孔的少年伸手一扯,只见布条上写着:“化外之民,狂不知耻,略示小技,以惩妄图攻击少林之举,并寄语列咋,中原之大,能人之辈非尔等所能料及!”
众人益发怒恨,姓孔的少年站起那柄匕首,“咔”地一折为二,咬牙切齿说道:“大师兄,你还说要忍吗?”
大师兄沉默不语,姓孔的怒道:“来人已明悉咱们攻击少林之图,咱们还等什么?大师兄,你可是害怕?”
大师兄冷冷道:“孔师弟,依你之意如何?”
姓孔的少年怒道:“咱们不等大师伯,今夜就上少林杀个落花流水!”
大师兄冷然望了他一眼,环视了一周,沉声说道:“依你,孔师弟。”
几个西域来的少年已下定决心当夜突袭少林寺,他们自出道以来,所向无敌,早已养成狂傲性情,哪肯一忍再忍,自信就凭几人之力,必可击破少林,殊不知少林领袖中原武林,不说老一辈高手,就是策二代高手,也都个个是一时之选,实力不弱。
他们几人打定主意突击之后,放火毁寺,狂杀僧侣,为死去的何师弟泄愤。
这日下午,数人均留在屋中养精蓄锐,店家早已领教这几个住客的本领,唯恐祸及自己,哪敢上门多说半句,只望这几人快快离去。
这几个少年中,大师兄乃是凌月国主门下,其余均非凌月国主嫡传,但受西域三奇人联合指导,个个功力高强,但其中仍以大师兄为群龙之首。
大约是申牌时分,众人正欲出门用餐,突然有人轻轻叩门。
她孔的少年冷笑一声,低声道:“大师兄,他们又来了。”
大师兄面色沉重地道:“孔师弟,你去开门,由我来应付。”
姓孔的少年名叫孔青,立刻会意,暗吸一口气,缓缓上前,道:“谁?”
他手动口动,话才问出,右手一拉,木门呼地分开。
木门启处,人影一掠而入,孔青心中一惊,不及分辨,在掌一封而出。
耳旁陡闻惊呼之声,孔青只觉左掌一窒,大师兄右臂一格,沉声道:“孔青,你看谁来了!”
孔青定目一看,惊呼道:“大师伯,是你!”
只见一个老人当门而立,双目之中神光暴射,不怒而威,正是凌月国主的师兄金南道。
孔青欢声道:“大师伯您来得正好,咱们等了好几天了!”
金南道哼了一声道:“孔青,你掌法好凶狠!”
孔青面上一红道:“弟子以为又是对方施展诡计。”
金南道讶然问道:“对方?什么对方?”
孔青咬牙怒道:“大约是少林增人。”
金南道惊咦道:“什么?少林寺已知我们企图?”
孔育道:“弟子们也不明知,但方才——”
他说着将经过情形告诉西天剑神金南道。
金南道听后面上神色陰晴不定,沉吟不语,望望死在地上的何师弟,好一会才道:“少林已得知消息,这倒出我意料之外。”
大师兄方平接口说道:“我们也是如此想,准备干脆明面攻击——”
金南道冷笑道:“不行。”
方平唤了一声。金南道又道:“我这几日办了一件大事,现在我们已和天座三星中天禽温万里约定联手了!
所有的人都惊问道:“他也上少林攻袭?”
金南道点头道:“有他相助,我们是必胜的了。”
方平点头道:“少林寺中虽已有备,我们必能势如破竹,一举得胜,师伯,我们什么时候——
金南道冷冷说道:“今日午夜在少林山边会合,到时候我们发派一下,分几路同时攻上山去,少林一毁,中原武林必然大乱,那时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众少年一齐道:“我们多杀几个僧人为何师弟报仇”
月亮悄悄地升了上来。
这时,准备着进攻少林的人已经会齐了。
那真是一个空前的阵容,其中包括着帮忙怪乌客屠杀武林的郭廷君师兄弟,西域来的西天剑金南道,更令人震惊的是,还包拾着天座三星中的天禽温万里,看来这个突袭是志在必得了。
天魁天禽与西域武林是正式联手了!
如果说这其中还缺了什么人,那只缺了怪乌客和天魁了——这是后来另一件大事的关键。
所有的人都悄悄地立在山下的草原上,西域来的汉子又全部换上了他们的异服奇装,西天剑神金南道“嚏”他一声怞出了长剑,他伸指在剑身轻弹了一下,发出“叮”然之声,他低声笑道:“温兄,你是武学大宗师了,且评评老夫之剑何如?”
天禽温万里淡淡地笑道:“金兄的剑道举世罕匹,便是破铜烂铁到了金兄的手上,岂不也成了断金利器?”
金南道干笑了一声,但是他的心中却浮起昆仑山上与地煞董无公较劲,宝剑凌空而折的情形,于是笑得更尴尬了。
温万里看了看天色,向金南道打了一个眼色,然后道:“我们可以出动了!”
于是一行人腾空而起,飞快地向少林寺奔去。
而这时候,少林寺的脚下林子中有一个人如轻风飘絮一般飘然而至,那种轻灵迅速端的已达惊世骇欲的地步,淡淡月光下,可以看出这人头束道髻,他风道骨,正是那时常来往少林寺的“齐道友”哩。
世上的事经常是变幻得令人无法捉模,又有谁会相信这个一袭道装的“齐道友”就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大高手天剑董无奇?
他喃喃地道:“离开少林寺又有好些日子,不死和尚今夜坐关将满,我这爱夜悄悄上去,也许又会给他带来突然的惊喜哩。”
忽然他停了,从树林中窥探出去,那黑夜中要想偷袭少林的一大群,正悄悄地向上奔着,虽然他发觉那大群人中个个都似有一身上乘功夫,但他却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他看到那最后的一个——他不禁大惊失色了!
他喃喃地道:“天禽!怎么天禽又来了?这一下少林寺要完了——”
他飞快地在脑中打了几个转,他知道少林寺今夜所处的危险,因为他知道天禽温万里的厉害,那是不能以常理相度的——
“除非——除非我出去绊住他,不让他有出手的机会,少林寺还有一点希望。”
他静静地立在那时等待,想了一想,忽然伸手摘下一树叶来。
那一大群人疾驰而至了,一个个地过去,直到最后一个时,“齐道友”忽然猛一扬手,一片树叶竟如硬弓射出的疾失一般,发出鸡鸣的怪啸声,飞快地射向最后的一人——天禽!
天禽温万里是何等功夫,他身形不停,忽地一指凌空弹出,一缕劲风好比有形之物,正好打在那疾飞而来的树叶上,那树叶“啪”地一声,忽然凌空自碎。
温万里喝道:“这林子里还有暗卡哩,待老夫先扫了再上来,你们先上罢——金兄,请传令责弟子,听到老朽的哨声,立刻就撤兵退走!”
他真不愧为当今世上轻功第一的奇人,只见他一面说着话,却是忽然地身形一变,有如闪电般地直射入了林子。
齐道友低喝道:“姓温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天禽大吃了一惊,怎么对方知道他是谁?他喝问道:“你是谁?”
齐道友冷笑道:“为什么你老是要干些偷袭的勾当?”
天禽猛发一掌,轰然一震,却没有震到对方,他吃了一惊,借着月光定目一看,顿时大叫道:“董无奇,又是你!”
齐道友嘲笑道:“其实我一年中也不过在少林寺住两三个月,怎么老是碰上你!”
天禽万万料不到又碰上了董无奇,他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了,至少他今夜是无法月兑身的了,但是他不相信凭了金南道他们会攻不下少林,于是他冷冷地道:“董无奇,你待要怎么样!”
齐道友长笑道:“咱们先斗上他一千大招罢!”
其他的人渐渐接近了少林寺。
少林寺仍然静静地矗立着,从表面上看去,那与平日一样的穆然,一点也看不出战争的气势。
西天剑神伸了伸手,他向四面望了一望,然后低声道:“左面的尖殿后面是藏经阁,由我直攻进去,右面的小殿却是少林祖师灵骨供地,咱们要选一个高手去大闹一场,其余的从正中大殿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然后道:“既然温兄在山下扫除暗卡,咱们不等他了,就立刻动手吧!只是——”
他想了一想道:“只是那右边的小殿必须一位能应大战的去,那边可能布有少林老辈高手,咱们能拖住一个就拖一个,让中间的大举进攻可以一举得手!”
说到这里,他把目光投落在那郭廷君身旁的大汉身上,这大汉正是郭廷君和怪鸟客罗之林呼之为“大哥”的高手,那次在黑枫林中代怪乌客迎袭管目神睛唐君律,唐君律险些送掉老命,后来华山哈文泰与红花剑客熊竞飞赶到,他和郭廷君曾二斗三地大战了一场。
金南道望着他道:“何世兄,我瞧就是你去攻那右边小殿可好?何世兄是天魁世上唯一的传入,想来是游刃有余的了!”
那大汉叫何顿之,他行了一礼道:“金前辈有命,何某不敢辞!。”
金南道喝声道:“咱们动手”!
这里没有一个不是高手,如闪电一般地分成了三批,左右中各自向前奔去。
金南道是个中原武林仅闻其名而未睹其颜的西域大高手,他的剑术另走别径,已经到达融会贯通的地步,在当今世上,很难找出第二个这等剑家了。
他飘然地跃上了左面的尖殿,只见黑暗中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以为这等偷袭必然是一举可成了!
于是他大胆地推开了殿门,大步跨入——
殿内一片漆黑,金身的佛像反射出不亮的微光,显得殿里充满着神秘。金南道一个箭步到了佛像的前面,这时,整个少林寺依然是静得出奇。
他正要移动脚步,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阿弥陀佛!”
金南道吃了一惊,他猛一个翻身,只见一个老和尚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他伸手模到剑柄上,冷冷地望着老和尚,一言不发。
老和尚合十道:“施主爱夜至此,不告而入,敢问有何贵于?”
金南道冷冷地道:“来杀死全部少林和尚!”
老和尚抖了抖了大袖饱,冷笑着道:“西域贵客,敢问贵姓?”
全南道听他说“西域”,心知对方已经知道了这次偷袭。
他不想拖延时间,“嚏”地一声拔出了长剑,淡然地道:“故人姓金,贱字南道。”
老和尚显然重重一震,他合十道:“原来是西天剑神,老衲慧空得见西方剑术泰斗,何幸如之!”
金南道一抖手中剑,低喝道:“老和尚,你知道了,咱们不必说废话,你动手吧!”
慧空和尚凛然道:“凌月国主西天独尊,中州武林一向尊而敬之,便是敞令方文不死大师对凌月国主也是佩服得紧,昔年藏经阁中一会,不死大师至今念起,总是叹为当代奇人,只是——只是——”
金南道哼了一声道:“只是怎样?”
慧空道:“只是如今凌月国主若是中了别人之计,要想毁灭中原武林,从此独尊天下,那就未免过于任委了。”
金南道冷笑着道:“狂妄便怎的?”
慧空和尚退了一步,他一字一字地道:“如此狂妄,必遭天谴!”
金南道怒喝道:“哪个与你多废话,你接剑吧!”
他举起手中的剑来,寒光霍然一闪。
慧空再退一步,在身边的神案上一模,手中已多了一条又粗又长的方便铲,他轻轻一抖,铲头上两个钢环叮当一响!
于是,大战展开——
这时候,右面那供奉少林祖师灵骨的小殿前,也展开了战斗
何顿之与两位少林慧字辈的大师干了起来!
何顿之是天魁在这世上唯一的门人,他的功力犹在怪乌客与郭廷君之上,这时他碰上了少林寺的两位高僧,他竟然昂然不惧地施出浑身绝技,与两位少林大师抢攻起来。
只见他招出如风,力道之雄厚令人不敢相信,两位少林大师追得一齐动手双战何顿之,何顿之在五十招内竟然攻多守少,直把两位大师惊得说不出话来。
到了百担之上,战局形成了胶滞状态,何顿之的攻势缓了下来,但是双方出招都是愈来愈险——
在正中的大殿下,郭廷若和几个异眼少年未遇阻碍地长驱直入,直到了内殿前的廊形屋前,他们才发现了埋伏的少林僧——
一十八个少年弟子,这是少林寺的精英所在,罗汉阵埋伏在少林内堂前的大殿上。
西域来的高手加上曾在张家口露一手惊震武林的郭廷君,一口气冲进了少林寺的外殿。
于是,中殿的罗汉阵也展开了——
十八个少林和尚如丁整体,罗汉阵发挥了惊人的威力,那几个异服汉子以攻抢攻,打得顾盼生姿,精彩之极,只有那郭廷君却是只守不攻,围着罗汉阵不断地巡回。
罗汉阵一套接一套地推展下去,那些异眼汉子虽然个个功力骇人,远在少林弟子之上,但是他们的攻势却是有如落入茫茫大洋,渺然不知踪迹。
郭廷若仍然稳稳地守着,于是时间在这僵持状态的血战中飞快地过去。
少林的弟子们只抱着一个信念——只要挨到天亮,天亮就有救了!因为他们的掌门方丈在天亮的时辰要期满出关,那时,大事就有转机了。
罗汉阵法愈到后面愈是厉害,等到全部完了一遍再从头开始时,那攻击的力量奇怪地就增加了一倍,这就是这少林瑰宝的伟大之处,只要全部阵势重复三遍,那时只怕已是天下无人能敌的了。
异服汉子虽然不竭不衰地发动了那么多的攻势,但是他们发觉是浪费去了,他们也开始传攻为守,伺机而击。
罗汉阵推进到了第十五阵,再下面便是十八罗汉的精锐所在了,然而就在这时,完整无隙的罗汉阵露了破绽——
为首的天尊金刚在衔接之间缓了一分。郭廷君大喝一声:“攻!”
他抢先一掌挥出,只听见空气中发出爆炸般的声音,郭廷君已经抢到了先机,他双掌飞动如电,一霎时之间,几乎遍攻了十八个方位!
异服汉子也全都是罕见的高手,他们联手下的攻势真如巨涛骤然涌至一般,借着郭廷若夺得上风的那一刹那,相辅地猛发而出!
郭廷若的一身内功奇佳,他的功力不在名震武林的怪鸟客之下,那日在张家口上,他曾与武当掌教用石灵较了一掌,他那狂飚的锐气,曾令周石灵险些发不出掌来。在他全力猛攻之下,罗汉阵只是小小的一个破绽,便再也收不拢来!
论单个的功力,西域来的异服汉子与郭廷君都远在少林弟子之上,这时阵法的威力一减,双方此长彼消,霎时就形势大变!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如大鹰一般飞了下来,他面上蒙着布巾,当空遥发神拳,加入了少林弟子的阵容,这正是醉里神拳穆中原了!
郭廷君当机立断,全然不顾守势地连攻了五十把,硬生生地把罗汉阵攻击溃散了。少林寺威镇武林的罗汉冲终于在对方雷霆万般威势下被攻垮了。
第一个冲到内堂门口的是一个奇装汉子,穆中原此时获了面,没有人识得穆中原,但是穆中原却识得那惹眼的奇装异服,他一个箭步冲到内堂的门口,他眼前又浮起了长安血战之夜的情影,他大喝一声,身形有如月兑弦之箭一般后起而先至,举掌便是一记少林神拳空打了下去——
那奇装汉子伸掌一架,穆中原是暗含了满月复辛酸悲愤而发,掌劲有如铁石巨一,那汉子接了一掌,退卫一步,穆中原一言不说,落下来又是一掌。
那汉子功力虽深,然而穆中原每一掌都是含忿而发,他对少林神拳是天生的适合,再加上几年来武林血斗的历练,已到达百步神拳的地步了,那汉子接了三招,倒退了三步,终于从内堂门退了出来。穆中原看都不看,拳脚一起,连攻三敌,那三人竟然都被阻在门外。
若论个别单打相对,这三个人的功力都不在穆中原之下,但是穆中原此时竟然以一敌三。
那边少林寺的弟子虽然乱了阵法,但是依然各自奋力死战,但是敌人个个都是罕见的高手,少林弟子一失了罗汉阵的威力,处处便显得差多了。
这时,少林慧字辈的几位老禅师仍然没有一个赶到接应,可见他们在外角必然也是遇到了强敌。穆中原仰首望天,月方中天,距离月落天明不死禅师出关还有大半夜,真不知如何才撑得下去。
穆中原只觉臂上压力愈来愈重,好在他年纪虽轻,却是身经百战,对于以寡敌众的苦战极有心得,只是稳稳地一拿一掌守下去。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奇迹,穆中原一人双掌力敌了至少三倍于他力量的敌人攻击,但是那却是事实,他的招式狠辣之处,早已万万超过了少林寺出家人的拳脚风范,但是不可否认的,他的一招一式却全是少林寺的嫡传!
时间慢慢地磨过去,仍然没有好转的变化。终于,守在内堂门口的穆中原肩上中了一掌,他闷哼了一声,身形向后一抑——
那三个攻击者几乎齐声喝道:“蒙面秃驴,看你还撑下去!”
穆中原左臂休息,右臂一连发出三拳,每一拳都像是霹需骤至,那三人竟是同时略退——
于是穆中原长吸了一口真气,重新以双掌布下百分之百的守势拳招,完全以守来换取时间。
那边惨叫声起,有一名少林寺的年轻和尚被击中了一掌而倒在地上,其他的那些和尚虽是平时每日练武,但是最多也不过是师徒或是师兄弟之间喂招练式而已,这等你死我活的拼斗究竟经验太少,这时有人倒地,又是一阵心慌,心慌的结果又为敌人所乘,只是瞬眼之间,呼声连起,又有数人受了伤。
穆中原挥拳一挡,情急之下忍不住怒吼起来:“他妈的,挂了彩的老兄们不要哼气成吗?”
那边一乱,穆中原这边也同时进入了更惨烈的苦斗——
只听得“碰”地又一声,穆中原的大腿上又中了一记,他一个踉跄几乎跌倒,那三人中一个掌力奇雄的汉子挥掌从正面盖了下来。
穆中原舍了老命,他奋起神功硬迎而去,轰然一声,那汉子竟被震得倒退三步,而穆中原却差一点一跤跌坐地上。
穆中原知道最后的时候到了,再拖也拖不过去,他的头发已经全散,一半被汗水沾在头上颈上,一半被风吹得乱飞乱舞,身上的伤势也开始发作,他蓦然暴吼一声,突然放弃了守势,又开始了凌厉的攻势。
“砰、砰”“砰、砰”一阵乱震,穆中原身上又多了几掌,他全仗着经验丰富,把明明正挨的掌力化到损伤最轻的地步,但是他身上已经中了五六掌了,人,毕竟是血肉之驱!
穆中原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垂下了双手,站在一边。
那三人一步步走了进来,穆中原如同斗败了公鸡,垂着双目,看也不看三人。
然而就在第一个人的前脚跨过门边的一刹那,穆中原陡然双目怒睁,举起右掌来便是一掌挥出——
轰然一声,第一个人的身形一退,第二个敌人立刻补了上来,举掌对着穆中原的胸前推来。
穆中原看都不看,挥掌就拼,于是一连又是三响,穆中原奋起神拳与每人各碰上了一掌,终于再难支撑,仰天便倒。
这时,内堂里忽然出现了少林寺的主持方丈不死和尚——
穆中原倒下,正倒在不死和尚的怀中,不死和尚伸手揭开了穆中原脸上的蒙布,穆中原也微微睁开了眼——
映人穆中原眼中的是愈者愈年青的雍容慈颜,他几乎月兑口呼出:“师父——”
但是他立刻想到自己已是被逐出去的弟子,还有什么资格再喊这两字。
不死和尚倒是一时没有认出穆中原来,只因穆中原离开少林寺之时才只有十八岁,这几年的出生入死,早已不是昔年在少林寺上的稚女敕模样,老和尚盯着看了好半天方才惊呼道:“天若是你吗……”
天若,正是穆中原昔日的法名,他听见这两个又陌生又熟悉的字从不死和尚的口中叫了出来,他心中真有无限的喜慰,但是,立刻之间不死和尚的脸色仿佛罩上了一层严霜,他改用另一种威严的声调道:“穆中原,你胆敢又跑回少林来!”
穆中原心中一急,一口鲜血涌上了来,哇地一口全吐在不死和尚的大袈裟上。
不死和尚对干这个因酗酒而被赶出少林寺的毕生得意弟子,在内心中是喜爱无比的,即使在穆中原被赶出少林寺数年之后,他依然怀念不已,他乍现穆中原的一霎时便是他真情流露之时,继而换了严厉的口吻相向完全是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乃是少林寺的东门人!
这时穆中原的鲜血喷在他的衣袍上,他心中一痛,再也忍不住,连忙伸手按在穆中原的胸前,要以本身内力相助——
然而他伸手一模之下,使他的神气为之大变,因为他发觉穆中原血道逆转,气息微弱,已经差不多要完了。
不死和尚不由得从心底里直痛出来,他缓缓把穆中原放在地上,一字一字地道:“列位施主是从西方而来?”
他毕竟是一派宗师,在这等时候,口头依然不失风度,只是他的声调之中却透出一股股的寒意,如冷雪骤临。
那一大片生龙活虎的决斗,竟似被他这一句话止住了,少林寺的弟子们见到方丈大师出现,忍不住一个个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不死和尚严肃地道:“佛门圣地是法等所侵占的吗?老袖有一言忠告,浪子野心,必无善终!”
郭廷君冷冷笑道:“你就是不死和尚吗?”
不死和尚望~眼,心中暗想只这几个人年纪轻轻的,竟把少林寺的罗汉阵给破了,他也不禁暗暗震惊,郭廷君的任态并没有把这高深莫测的少林方文激怒,他只淡然答道:“一点不错。”
郭廷君大笑道:“咱们今日……”
他话才说到这里,忽然一声尖锐无比的哨声冲霄而起,郭廷君等人猛然一停,忽然一言不发,转身就跑了出去,一霎时就跑得不见踪影。
罗汉阵中剩下的几个少林弟子,便要上前追赶,不死和尚摇了摇手,他走过去轻轻抱起了躺在地上的穆中原,穆中原双目紧闭,面如金纸,他气若游丝地道:“那些家伙都逃走了吗?”
不死和尚道:“是的,都逃走了。”
穆中原声吟道:“我……我死了后……请告诉我蓝大哥……说萧五哥被人杀死在长安城外……长安城外……”
不死和尚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乱说话。”
穆中原喃喃地道:“不……不,我自己知道得很是清楚……我……就要完蛋了……”
不死和尚不禁流下泪来,他对穆中原道:“你不要放弃,护住中枢的夏气不要散掉——”
穆中原睁开眼来,他望着不死和尚道:“方……方丈,我……我不是故意要……回来的……”
不死和尚只觉心一酸,他低声道:“天若,你千万要振作一下——”
穆中原陡然精神一凛,他双目中在霎那之间重又散射出动人的光芒,他艰涩地道:“什么……您叫我……什么?
不死和尚唤道:“唉——天若……天若……”
穆中原只觉精神大大一振,他挣扎着叫道:“师父……师父,您是原谅弟子了?”
不死和尚道:“天若,你重归少林寺门下吧卜”
穆中原苍白的脸上一下子涌上了鲜艳的红云,他的神色又像是兴奋极了,又像是失去了知觉,过了一会,他才轻轻地道:“师父,我……我已是丐帮的人了……”
不死和尚道:“丐帮也不会辱没了我少林的弟子。”
穆中原道:“师父……我……我喝酒的习惯改不掉……我仍要在外面,行遍江湖……”
不死和尚安慰地道:“你只管喝,只要别在寺里喝就成啦,做少林寺的弟子也不一定要守在庙里……”
穆中原叹道:“那我就放心了。”
不死和尚见他气息虽弱,血气却是渐平,他猛一伸手,疾如流星地点中了穆中原胸前五袕。
他喃喃地道:“阿弥阳佛,老纳得要以易筋神功亲自来疗理天若的重伤了。”
他把穆中原交给两个少林弟子,吩咐道:“小心把你天若师兄抬到老衲的禅堂中去。”
这时,前面门响,慧空老僧匆匆走了进来,他一见了不死和尚,不禁以手加额道:“师兄,你出来啦?”
不死和尚道:“前面情形如何?”
慧空和尚叹道:“他们哨声一起,忽然全部退啦!慧空在那西天剑神全南道一百零八路快剑下,险些一命归西——”
“西天剑神?”
慧空和尚道:“不错,正是那西域来的西天剑神金南道,他那剑术委实太好了,真是我毕生所仅见……”
不死和尚皱了皱眉头道:“方才两个年纪轻轻的好手,看那身形,分明是天魁天禽的门人,这么说来,岂非天魁天禽与西域的凌月国主联上了手?”
慧空和尚道:“我与少林慧字辈的三位师弟在外堂与左右大殿守护,那西天剑神还有几个高手个个厉害无比,咱们就没有一个人能月兑得了身,那西天剑神的一手好剑真是上乘到了极点,我切切担心的便是内堂防线的罗汉阵……”
不死和尚道:“罗汉阵已被破了,若不是天若及时赶到——”
慧空霍然一惊,叫道:“天若?……师兄是说穆……中原?”
不死和尚点头道:“可怜他身受重伤,已是奄奄一息,内伤总有五六处之多——”
慧空和尚以手拍额,恍然叫道:“是了是了,那投书示警免我少林寺毁于偷袭的也必是天若了……”
不死和尚望着堂前少林弟子伤残遍地的情景,不禁暗暗叹道:“少林寺又一次危险环生地度过一劫了。”
这时,外面忽然静静地走来一个人——
不死和尚和慧空禅师一齐呼道:“啊!齐道友,是你来了!”
齐道友潇洒地微笑道:“看来今夜寺里似乎有甚变故呢——”
慧空道:“若是齐道友早到一日,咱们就不必担忧啦”
齐道友装得似乎真不知道这一切的模样,他表现得像是极为诧异地道:“这话怎讲?”
慧空道:“说来话长,天魁天禽联合了西域的凌月国主……
就在少林寺突遭围攻的时候,在北方的武林忽然传出了一桩大事——
大河南北的武林道热烈地传说着:新近在武林中造成腥风血雨的怪鸟客要在兰州城里与一个名叫董其心的少年决斗。
怪鸟客是一年来才出现武林的名字,但是他的分量几乎已经可与十多年前的“大魔头”地煞董无公先后辉映了。人们热烈地谈论着怪鸟客的凶残血腥记录,猜测着怪鸟客邀约董其心的用意,也相互打听着这叫做董其心的人究竟是何许人,甚至在为“董其心敢不敢赴约”的事打着赌,而董其心自己呢?此时却仍在洛阳城睡着他的大觉。
然而,这消息毕竟传到洛阳城了——
早晨的阳光温柔地射进了木窗,其心施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把窗子推得更开一些,窗外,一片光明晨景好不美丽。
其心把被子踢开,轻轻跃下床来,他推开房门,门口已站了两个人。
其心道:“白三侠,古四侠,早啊——”
白翎笑道:“日上三竿啦!”
其心道:“古四侠,你的伤势痊愈了。”
铁臂判官古筝锋轻叹了一口气道:“唉!为了我的伤,咱们在洛阳呆了好几天啦!长安那边真不知怎么……”
其心打断他的话道:“古四侠,你何必自责,咱们这就立刻赶去想来也还不迟……”
白翎也道:“小兄弟你行李收拾可要咱们帮忙?”
其心哈哈笑道:“小弟虽是年纪不大,可是四海为家是习以为常的啦?哪里还有什么行李?”
他转回身,把小布包一捆,提起来说道:“走啦!”
三人走到账房,白翎一伸手,袋中只有几钱小银,他连忙对古老四打个眼色,古筝锋往袋里一模,却只模出一个钢板,这两人四海为家,银财根本放不在心上,有时身缠万贯,有时却真是一文不名,两人不由相对瞪眼,大是尴尬。
其心伸手在袋中模了模,大银还有一些,连忙笑道:“小弟这里有——”
他付了账,走将出来,白翎对古筝锋自我解嘲地叹道:“唉!四弟,自从丐帮解散,咱们失去蓝老大的照顾周济以后,咱们真是穷得可以了。”
其心哈哈笑道:“若不是急着赶路,也许洛阳城中那个为富不仁的土豪又要遭次殃啦!”
白、古二人齐声大笑,他们已走到了城门。
城门边上有个不大不小的酒食铺儿,其心没吃早饭,他估量白、古二人多半也还没有吃过,他停来道:“咱们买些干粮路上慢慢吃,这店里的大饼可真香。”
他们停来买饼,就在这时,背后马蹄声起,有两个赶长路的江湖人物下马走入店来。
那两人满面风尘仆仆的模样,似是赶了一大段长路,左面的一个满面毛胡子,要了一壶酒,大喝了一口道:“老王呀!我真想不通那怪鸟客究竟是什么心思?”
其心一听到“怪鸟客”三个字,不由暗暗一惊,他向白、古二人打个眼色,继续听下去。
那被叫做老王的矮子道:“不错,这真叫人猜不透,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武林里有姓董的这么一个人。”
其心一听“姓董的”不由更是留神,只见那满面胡子的家伙道:“是呀!凭怪鸟客那身神出鬼没的功夫,怎会郑重其事地对没设无名的董其心挑战?这真是怪事。”
董其心不禁惊得险些将手上的一包大饼掉落地上,怎么这个人会提到“董其心”?莫非是声音相近,自己听错了?
只听得那叫作者王的道:“所以我老王说这其中必有什么邪门的蹊跷啦!那董其心难道真会去赶约吗?”
这一回其心可是听得真真切切了,他再也忍不住地走上前,塔讪道:“老兄说什么董其心产
那“老王”打量了其心两眼,先反问道:“阁下尊姓名贵姓?”
其心信口答道:“小弟姓李名七,在帆扬镖局里当一名趟子手,适才听两位谈论的新闻十分热闹,忍不住插口一句,尚请二位包涵则个。”
其心是愈变愈机警的了,他毫不考虑地信口开河,说得有板有眼,而且极对那两个江湖汉子的胃口,只见那老王站起来眯着眼道:“啊!原来是李家兄弟,久仰久仰,贵镖局是金字招牌呀……啊!对了,贵局里有位马镖头马四郎与在下是老朋友,李兄想必知道了……”
其心心中暗笑,表面上却装得一副四海相,哈哈笑道:“请坐请坐,大家都是自己人。”
那老王道:“兄弟姓王,这位大哥娃龙。”
其心抱拳道:“王大哥,龙大哥。”
那满面胡子的“龙大哥”忽然道:“贵镖局行镖遍天下,李兄怎会不知道怪乌客兰州挑战的大事?”
其心装得惭愧地道:“小弟只是在洛阳局里应付应付,并非跑外务的镖师……”
那两人是老江湖了,以为问得其心不好意思了,连忙道:“哪里哪里,李兄留在总局里招呼上下,可见得必是孙大镖头的得力亲信了……”
其心觉得扯得差不多了,他拱拱手道:“方才二人谈的什么怪鸟客,可是真的?”
那老王喝了一口酒道:“怪鸟客在下个月望日约那董其心到兰州决斗,这事已经轰动整个北方武林了,怎么不真?”
其心道:“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老王道:“详细情形就不知道了,不过据我老王猜测呀!那姓董的人八成是个隐居了多年的异人啦!不然怎么武林中没有人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其心动里盘算着,口中却漫声应道:“王大哥的见解真有见地,嗯,真有见地。”
那姓龙的道:“现在大家都在猜测那董其心究竟敢不敢去赴这个约?”
老王也道:“如果那董其心去兰州赴约了,我倒希望他好好地把那怪鸟客打一顿,也替咱们武林正义出一口气。”
其心听到这一句话,不禁仅然而惊人,他拱了拱手道:“小弟还有点事要办,两位多坐坐吧!”
他掏出一锭小银丢在柜台上道:“这两位爷的账我付啦!”
那两人连忙站起来道:“这怎么成?这怎么成?”
其心笑道:“这点小意思,两位何必客气?再见,再见……”
他挥手走出小店,白翎和古筝锋也跟着走了出来,那两个江湖汉子在店里挑起大拇指道:“人家帆扬镖局究竟不凡,这么一个小角色也是出手大派得紧哩。”
其心和白古二人走出了城门。其心道:“二位也听见了,怪鸟客找到我头上来啦!”
白翎皱了皱眉头道:“董兄弟你意下如何?”
其心道:“不管如何,我是得往兰州去一趟了。”
古筝锋道:“如果真有这么回事,小兄弟你好歹要把怪鸟客打垮。”
其已道:“我想任鸟客约我必是有个诡计,他若是约那齐天心决斗,还有几分道理,他约我干什么呢?”
白翎道:“我也是这个想法。”
其心道:“明知他有诡计,我还是得往兰州去一趟的。”
他想了一想道:“反正咱们先赶到长安去是不错的。”
于是,三人向西而行。
长安到了。
他们三人到了长安城中,走遍了长安城也找不到一个丐帮的记讯,打听了半天,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出,但是有一点使他们放下了心,因为长安城中并没有什么屠杀的事件发生。
古筝锋吐了一口气道:“没有屠杀的事件发生,我就放心了。”
白翎却是皱了皱眉,沉思道:“但是为什么萧老五他们没有留下任何信记呢?即使他们已经离开了长安,照咱们的习惯,他必会留下个记号的……”
其心道:“也许那个异服小子说他们有九个兄弟是骗咱们的。”
白翎点了点头,但他仍然忧虑地道:“我总觉得奇怪……”
古筝释道:“三哥你也太多虑了,也许他们忘记留下记号啦——”
白翎道:“若说十弟忘了那还有点可能,但萧五哥怎会忘了?”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城门边上,其心道:“咱们到城郊去,走走瞧瞧。”
白翎点了点头,他们三人走出城来,沿着那护城河一路缓步走着,这时天色已暮,北方日落得早,太阳已看不到,只见城墙的影子长长地睡在地上,天空弥漫着一层雾一样的暮霭,显得分外地陰暗与凄凉。
这时,成群结队的鸟鸦向城内飞去,乌鸦多得好像要把天都遮起来,陡然给人带来一种恐惧的感觉。
这时,白翎忽然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其心和古荒锋一齐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一个粗陋的新坟——
那坟前插着一块木头,木头上刻着一行字,仔细看去,似是刻着:
“丐帮五侠萧昆之墓”
其心和古筝锋同时大叫一声,一齐奔向前去,他们蹲来,看得清楚了,确确实实是这么一行字,白翎也走了上来,霎时之间,白翎和古筝锋好像失去了知觉,他们的手脚都变得冰冷。古筝锋只进出几个字:“是十弟的字迹!”
他已是热泪纵横,正是所谓英雄之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白翎和古筝锋全是铁铮铮的好汉,他们仗着一身神功半生是活在刀枪拼斗之中,存的只是行侠仗义四个字,然而这些年来,自从姜老六被抓起,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来,甚至当年白三侠亲口解散丐帮之时,他也不曾滴过一滴眼泪,然而这时骤见了共同出生入死数十年老伙伴的坟墓,他的忧忿似是一爆而出,泪流不止。
其心望着那木碑上一行愈刻愈弱的字,他不敢相信眼前这堆黄土中埋着的就是那宝刀不老的金弓神丐,小时候在河畔小河里,金弓神丐跑来讨水喝,赠珠定交的往事都回到了他的眼前,他情不自禁地伸手人怀,抚模着那一颗触手生温的明珠,他的眼泪也不禁盈眶了。
这悲怆的气氛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三人都似忘了时间,只是呆呆地立在那荒郊孤家前,白翎挥袖指了指泪水,低声道:“十弟又到何处去了呢?”
古筝锋切齿地道:“三哥,咱们再要碰上那些异服小子,若是不把老命拼上,咱们也不要做人了。”
白翎已恢复了镇定,他道:“四弟,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咱们把目前行动的方针决定一下,这个血债总要好好算一算的!”
其已道:“萧五爷即是由穆十侠收殓的,那么穆十侠必然是平安无事,这是可以断定的了!”
白翎点了点头道:“十弟葬了五哥以后,多半是接赶向开封去啦!”
其心道:“小弟也是这么想——”
白翎道:“董兄弟你此去兰州,咱们本应伴你同去,只是此时咱们方寸已乱,恨不得立刻赶到开封去——”
其心正色道:“白三侠,你如果把我董其心当作自己人,就请千万不要这么说,小弟一人赴兰州足矣,二位还是赶快回中原吧!咱们就此别过。”
白翎想了一想,叹口气道:“小兄弟你武功高绝,机智绝轮,只是江湖凶险绝非想象所能及,此一去千万多自珍重。”
其心心中感动,他拱手深深一揭道:“小弟省得,二位请吧!”
古筝锋道:“兄弟多珍重。”
白翎仰首看了看天,也拱手道:“时因西风,惠听捷音。”
他们两人转身走远了,其心目送着两个背影缓缓消失,这对天已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