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龙刚转过一条街,迎面来了个人,公孙龙,他一怔,随即急步迎了上来,抬眼一扫四周,低声说道:“慕容大侠,我找您找得好苦,请跟我来。”
话落,转身疾走,一头钻进了一条小巷里。
金大龙迟疑一下,迈步跟了过去。这条巷子很窄,看不见有行人,公孙龙神情紧张地站在巷里,一见金大龙进来,忙道:“慕容大侠,我几乎找遍了整个扶风城,刚才还有人在后面跟我……”
金大龙淡然说道:“那是舍弟金小龙,阁下找我干什么?”
公孙龙没理会后一句,一怔说道:“怎么,那位是您的兄弟……”
金大龙道:“是的。”
公孙龙“哦”地一声跺脚说道:“早知道他是您的兄弟,我何必心惊胆战绕圈子,最后又跑这么多冤枉路……”
金大龙道:“阁下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公孙龙道:“我是奉我家姑娘之命,有封信要我面呈慕容大侠。”
说着,他抬手就要探怀。
金大龙摇头说道:“不用拿,我已经见过你家姑娘了。”
公孙龙一怔,道:“怎么,你已经见过姑娘了?”
金大龙道:“是的,你找我,她找我,便是同为一件事,她已经把该说的告诉了我,我也麻烦你带句话给她……”
公孙龙忙道:“您请吩咐,话我一定带到。”
金大龙忙道:“谢谢她的帮助,天魔教主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金大龙道:“是的,我不但经由漆雕姑娘告诉我的话里知道了天魔教主是谁,而且我也已经找到他了。”
公孙龙大喜忙道:“慕容大侠,那贼是谁,是现在武林中的哪一个?”
金大龙冷笑道:“他就是我的大恩人,我的义父,神医司空表!”
公孙龙猛地一怔,叫道:“怎么,他,他,他怎么会是……”
金大龙截口说道:“还有,我原先只当她是另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我才知道她是甘心事恶,助纣为虐,这次我不为已甚,再有下次莫怪我慕容奇不能饶人。”话落,转身行出小巷。
公孙龙怔住了,等他定过神来,金大龙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他怪异欲绝地嗫嚅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旋即,他凝了凝神,闪身出了小巷子。
公孙龙刚走,巷子那头一处墙内闪出个人,那赫然竟是莫庸,他狠毒目光凝注,嘿嘿陰笑道:“好贱婢,好公孙龙……”
立听身后有人冷然截口说道:“好莫庸!”
莫庸大惊,机伶一颤,前窜数步,只一回顾,他大惊失色,机伶再颤,扭头就要跑。
但是,他没有别人快,人影一闪,金大龙已脸色冷漠,负手拦在了眼前。
莫庸魂飞魄散,心胆欲裂,便要转身再跑。
金大龙冷然说道:“莫庸,你有几分把握能在慕容奇追魂散手下月兑身,再敢动一动,我先断你两条腿。”
莫庸还真没敢再动,白着脸,惊恐失声地道:“慕容奇,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大龙“哈”地一笑道:“这是什么意思?问得好,莫庸,你该自问。”
莫庸目光一转,强笑说道:“金局主,怎么说在长安你我有过一段不恶的交情……”
金大龙道:“所以我才容你站在这儿说话。”
莫庸忙道:“是,是,是,金局主,您有什么事么?”
金大龙道:“正是有事请教。”
莫庸“哎呀”一声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您这不是存心折煞莫庸么?有话请只管说,我知无不言,绝对知无不言。”
金大龙道:“那好,我先谢谢,莫庸,你可知道我杀了井立?”
莫庸忙点头说道:“我听说了,我听说了……”
金大龙道:“井立是你的好朋友,过命的交情,可以说是焦孟不离,亲如手足兄弟,我杀了他,你不仇恨我么?”
莫庸轻笑道:“那怎么会,那怎么会,莫庸又怎么敢?您是当世称奇称最的第一人,您自然知道常打人的人,就得能挨人打,常打人而不愿挨人打,那怎么行,您说是么?”
金大龙点头说道:“理是不差,但不知是不是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真心话?”
莫庸一惊忙道:“是,是,是,当然是,我莫庸有多大的胆,敢在您面前耍花枪,玩假的?”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那就好,我很满意,这是第一问,我这第二问也希望你给个能让我满意的答复……”
莫庸忙道:“那当然,当然,一定,一定!”
金大龙道:“你刚才说好贱婢,好公孙龙,是什么意思?”
莫庸强笑一声道:“这……慕容大侠,你知道,莫庸吃谁的不得不向谁,我是身不由主……”
金大龙道:“这话,你不怕让你那教主听见?”
莫庸一哆嗦,强笑说道:“这么……这个,您知道,武林中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的人。”
金大龙道:“那漆雕嫣红跟公孙龙主仆俩,当真是吃里扒外么?”
莫庸道:“慕容大侠,这您知道……”
金大龙道:“我问你!”
莫庸一惊忙道:“我只是,只是,我认为他两个是吃里扒外……”
金大龙道:“怎见得?”
莫庸强笑一声:“他两个背叛教主,跟您,跟您……”
金大龙道:“这么说,你是发现他们出来,而暗中跟踪,看着他们是出来干什么的,是么?”
莫庸将头连点地道:“是,是,是,慕容大侠,正是这样,正是这样!”
金大龙眉锋微皱,略一寻思道:“你看见我跟公孙龙碰头了?”
莫庸忙道:“不敢欺瞒您,是的。”
金大龙道:“你并不知道我是发现有人躲在左近并没有真走?”
莫庸道:“是,是,慕容大侠,我要是知道您没有走,天胆也不敢多停留。”
这该是实话,只怕杀了他也不敢。
金大龙沉吟了一下,淡然笑道:“你这回答,也让我很满意。”
莫庸忙道:“多谢慕容大侠,多谢慕容大侠,我刚才说过,对您,我绝不敢耍花枪,玩假的,我绝不敢。”
金大龙双眉一扬,道:“能为自己着想,那就好,如今,再答我这第三问,据我所知,你那教主始终不离你的左近,那么,如今他在哪儿?”
莫庸怔了一怔,道:“这,慕容大侠,我绝不是跟您耍花枪……”
金大龙冷然抬手,道:“你只告诉我,他如今在哪儿,别多作废话。”
莫庸一连应好几声道:“慕容大侠,我不知道,自长安到现在,我也知道教主就在左近,可是我不知道他确实在什么地方。”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这话怎么说?”
莫庸忙道:“慕容大侠,您是知道的,我们教主他功深智高,行事神秘,令人难以捉模……”
金大龙微一点头,道:“这我颇有同感。”
莫庸打蛇随棍上,忙道:“所以喽,您想,我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
金大龙道:“莫庸,你在天魔教任什么职位?”
莫庸迟疑了一下,道:“慕容大侠,莫庸只是一名小小的护坛。”
金大龙道:“总坛护坛,还是分坛护坛?”
莫庸道:‘是……是总坛护坛。”
金大龙道:“堂堂一名总坛护坛你还嫌小?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莫庸,要说一句总坛护坛不知道教主的行踪……”
莫庸着了急,忙道:“慕容大侠,我实在是不知道。”
金大龙道:“莫庸,你知道,我是不出手则已,一经出手,绝轻不了。”
莫庸还真怕这位落拓青衫七绝神魔,其实又何止是他怕?一哆嗦,白着脸忙道:“慕容大侠,我知道,可是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是说不出教主究竟在什么地方。”
看来不假了,金大龙略一沉吟,道:“你们天魔教总该有个人知道他的所在?”
莫庸道:“这我就……”
目光忽地一转,接道:“慕容大侠,您何不去问问我们教主夫人?”
金大龙脸色微微一变,道:“怎么,她知道?”
莫庸道:“其实,以往就是连教主夫人也不知道教主究竟在什么地方,长得什么样子,是谁,可是如今不同了,昨天晚上她还跟教主……”
嘿嘿一笑,住口不言。
金丈龙双眉一扬,道:“昨天晚上她跟你那教主怎么样了?”
莫庸抬头说道:“哎呀,慕容大侠,您想想,夫妻俩见了面,相快就屏退了左右,连一名侍婢也不留,您想想那还会干什么别的。”
金大龙只觉一阵异味由心底直冲上来,脸色一变,道:“真的?”
莫庸道:“这我还敢乱说,教主昨天晚上头一次出现,可是除了夫人外,谁也没有看见他,因为他一直在夫人房里没出来,一直到客栈失火他才走……”
金大龙道:“客栈失火,那是……我明白了,你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那家客栈?”
莫庸点头说道:“是的,慕容大侠,这是我们教主的计谋。”
金大龙冷哼一声道:“莫庸,后来呢?”
莫庸摇头强笑道:“慕容大侠,谁敢靠近那间房呀,连教主是怎么个情形我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后来……”
金大龙咬牙说了声:“无耻!”
莫庸一怔,望着金大龙难看的神色,怯怯说道:“慕容大侠,您说什么?”
金大龙吸了一口气,冷然说道:“没什么,你说她知道?”
莫庸嘿嘿笑道:“慕容大侠,在枕边,尤其是那时候,什么话不说呀?”
金大龙脸色更难看,道:“这么说,她知道你那教主是谁,长得什么样了?”
莫庸道:“当然,当然,您想,在那时候还能瞧不清楚么?再说,在那时候谁还戴什么捞什子面具呀!”
金大龙身躯忽地一抖,道:“莫庸,你答我第四问,昨晚上,在宫家,你跟谁动的手?”
莫庸机伶一颤,道:“慕容大侠,我都实话实话了……”
金大龙道:“我会给你机会的。”
莫庸道:“莫容大侠,昨天晚上我另有公干……”
金大龙冷然说道:“你要不实话实说,那就要前功尽弃,别怪我一点机会都不给你。”
莫庸一哆嗦,忙道:“慕容大侠,是,是巴三姑!”
金大龙道:“她老人家怎么样了?”
莫庸骇然要往后退。
金大龙道:“莫庸,稍时我会给你机会,可是你现在要敢动一动……”
莫庸忙站住了,颤声说道:“慕容大侠,她,伤在了我掌下……”
金大龙吸了一口气,道:“算你老实,岁月不饶人,年纪一大,身手也就不济……”
话头微顿,接问道:“答我最后一问,宫姑娘呢?”
莫庸战栗抬头,道:“不知道,对付她的是欧逸等四人……”
金大龙道:“你不知道宫姑娘怎么样了?”
莫庸抬头说,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金大龙一点头道:“好,我相信你,我自会找欧逸四人说话,他四个现在何处?”莫庸神情微松,道:“他们四个走了,现在不在扶风了。”
金大龙道:“走了?他们四个上哪儿去了?”
莫庸道:“教主命他们公干去了。”
金大龙道:“上何处公干去了?”
莫庸迟疑了一下,道:“关外老君庙。”
金大龙目光一凝,道:“关外老君庙?那儿是……”
莫庸抬头说道:“我不清楚,教主让他们带封信给一个叫白不凡的人。”
金大龙道:“白不凡?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莫庸道:“我不认识,连听也没听过。”
金大龙略一沉吟,一点头,道:“我的话问完了,如今……”
缓缓抬手前指,道:“我给你一个逃走的机会,你转身往前走十步,每步你能跨多远就跨多远,尽自己的能力跨,转身!”
莫庸乖乖地转了身,他似乎不放心把背朝向金大龙,还提心吊胆直往后看。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慕容奇用这种方法在人背后下手的?如今往前走,记住,十步。”
莫庸连忙迈步,他人高腿长,再加上拼命的迈大步,他那一步足足抵得常人的两步。
十步之数一到,金大龙立即喝道:“站住。”
莫庸还真没敢再往前跨半步,连忙停住。
金大龙道:“我让你十步距离,稍时你可以尽量施展身法逃避,或躲避,或抵抗都行,我只做腾身一击,一击不中或未死,那算你今夜命大,我这次就放过你,否则,就是你报应当头,该倒霉,如今,走!”
他这里话声才落,莫庸那里已尽提真气,憋足了劲,腾身窜起,电一般地向前飞射,比平时要快上一倍。
金大龙双臂凝功,一声:“莫庸,我义父要我放过你,但我若放过你,怎么对得起巴老女乃女乃跟宫老人家,你纳命吧!”
腾身而起,电一般地追扑过去,身在半空,距莫庸两丈有余,他陡然沉喝扬掌,追魂散手随掌佛出。
他这里右掌一抖,莫庸那里人似断线风筝,惨呼一声砰然飞起,直飞出三四丈外方始力尽堕地,砰然一声,没再动一动,他仰面向上,七窍都在冒血。
他没能逃得性命,似是报应当头,恶贯满盈。
从此,陰阳二怪这两个人不再存在于武林,那四字,也将随无数个日沉日升被人逐渐遗忘。
这就是武林人的下场。
这也是作恶者的下场。
金大龙就站在莫庸身边,脸色木然,没有一点表情,他向着地上莫庸看了最后一眼,然后缓缓转了身。
刚转过身,他一怔,他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他忘了问那位教主夫人现在何处了?
因为他不相信那位教主夫人跟她的一群下属还在那家客栈里。
怎么办?他只有先到那家客栈看看去。
他腾身掠起,飞射不见。
转眼之间,他到了那家客栈,他像进进出出的客人一样,迈着平常步履进了客栈。
一名伙计迎了上来,躬身哈腰陪笑往里让。
金大龙一抬头,道:“小二哥,我不是住店的,我来打听一件事,二进后院的那些位客人,如今还住在这儿么?”
伙计望了金大龙一眼,道:“你这位可是姓慕?”
伙计笑道:“那位夫人带着人先走了,这儿留了封信给你,要你马上随后赶去。”
说着,他转身到柜上拿了封信走了过来。
金大龙一边接信,一边说道:“赶去,赶哪儿去?”
伙计摇头说道:“那位夫人没说,想必信里头写着呢。”
金大龙笑道:“说得是。”
抬手扯开了那封封着口的信,怞出信笺一看,他怔了一怔,心想这算什么信……
偌大一个信笺上,只写了两个小字,上一字“前”,下一字“一”。
就这么两个常见的俗字,难倒了称最称奇的落拓青衫七绝神魔,把个金大龙弄糊涂了。
“前”何者,是客栈门前?还是他如今站立处之前?
这个“一”字又何指?
他向望着他的伙计道了声谢,然后满月复纳闷地出了客栈,前一,前一,心里不住在想。
突然,他停了步,凝了目,对面,那家他义父跟小龙住过的客栈外墙上,拐杖头斜斜地指向了西。
这表示他父子俩往西去了。
他父子俩是暗中跟踪,监视那些人动静的,既然他父子俩往了西,那些人就绝不会是往东走了。
他把信摺起往怀里一塞,迈步往西行去。
他顺着标记指示往西走,没多久出了西门,西门外笔直一条大道,那是通塞外的大道。
突然之间,金大龙明白,那个“前”字何指,那个“前”字该是往前,或往前再走的意思。
那么,往西走怎见得就是往前走呢。
很简单,因为自出长安之后,天魔教这些人就一直在往西移动往西去,当然往西走就是往前走。
那么那个“一”字又是什么意思,又何指呢?他仍然没办法断定,因为一字用的太广泛了。
他就这么走着,顺着路,往前走,突然,他凝了目,前面不远处,官道旁边,座落着几间小茅屋,门前酒旗高挑,迎风招展,进进出出的人颇多。
这本不算什么,可是不寻常的是他看见那几间茅屋之前停放着两顶他所熟悉的软轿。
他再回头望了来路,顿时间他明白那个“一”字是什么意思,何指了,那几间茅屋距扶风城约莫有一里之遥。
加上那个前字,就是前行一里。
原来如此!他笑了。
可是一想起马上就要会见那位已把身子交给了他的冤家对头的昔日情人,如今的教主夫人,他的心猛又往下一落,跟着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转眼间,他到了那几间茅屋之前,这情景,有点像长安城外灞桥桥头。
一声惊呼,门前停放着两顶软轿的那间茅屋里,人影一闪,座上站起了漆雕嫣红。
她跟那位教主夫人坐在一桌,另几桌是漆雕兄弟、公孙龙,还有一些天魔教的徒弟。
那位教主夫人也有一刹那的错愕,可是她毕竟比漆雕嫣红来得镇定,她一抬手拉住了漆雕嫣红,同时喝住了抚剑欲起的天魔教徒众。
金大龙胸气一阵翻腾,冷然进了这家酒肆,往教主夫人那张桌前一站,他冷冷开了口:“请摒退左右,我要跟她单独谈一谈。”
漆雕嫣红忙道:“慕容大侠,你……”
金大龙淡然说道:“雕漆姑娘,这是我跟贵教教主夫人的事。”
漆雕嫣红脸色一变,满面是幽怨神色,口齿启动,欲言又止,适时,教主夫人轻抬皓腕,道:“妹妹,请带他们别家坐坐去。”
漆雕嫣红一急忙道:“姐姐,你……”
教主夫人微一摇头,道:“他说的对,这是我跟他的事。”
漆雕嫣红迟疑了一下,猛一跺脚,望着金大龙道:“慕容大侠,你若是伤害了她,你会懊悔一辈子的!”
一招手,带着所有的人行了出去。
眼见着漆雕嫣红等出了门,教主夫人一抬玉手,道:“你请坐。”
金大龙有一阵出奇的激动,他想杀人,也想把人撕成一片片,可是他终于忍住了,走过去坐下,模出那封信丢在了桌上。
教主夫人娇躯一震,失声说道:“莫庸他……”
金大龙冷然说道:“他不能来了,让我代表他来见见夫人!”
教主夫人娇躯倏颤,道:“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令人体会不出她是什么感受。
金大龙冷然说道:“是的,我知道他是贵教主的得力助手,我很抱歉。”
教主夫人倏然平静,淡淡说道:“那倒不必,人迟早总要死的,你找我是……”
金大龙道:“莫庸告诉了我几件事,我要就这几件事请教夫人几个问题。”
教主夫人道:“莫庸告诉了你几件什么事?”
金大龙道:“稍待我自会逐一地说出。”
教主夫人道:“那么,我必须回答你的问题么?”
金大龙道:“那随你,不过我要告诉你,这次会面跟灞桥及长生殿两次相见绝然不同,为你好,我希望你答我每一问。”
教主夫人“哦”地一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假如我拒绝不回答,你就要以武相向?”
金大龙道:“夫人的确是个明白人。”
教主夫人淡然一笑,道:“我不想跟你兵刃相见,你问吧!”
金大龙道:“贵教教主是眼下武林中的哪一位?”
教主夫人道:“这是你的第一问?”
金大龙道:“是的。”
教主夫人道:“我听漆雕姑娘说,她会给你……”
金大龙道:“那是她的义助,我很感激,如今我请教夫人。”
教主夫人摇头说道:“这一问我难以回答,因为我不知道。”
金大龙冷笑说道:“夫人,假如你跟一个人面对距离很近,你会不知道他是谁?”
教主夫人诧声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大龙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的激动与悲怒,道:“莫庸告诉我,昨夜你跟贵教教主在一起。
教主夫人娇躯一震:“原来是他……”一点头,接道:“是的,昨夜他是来看我了,怎么样?”
金大龙道:“那么夫人就该懂我的话。”
教主夫人摇头说道,“可是我不懂。”
金大龙道:“夫人,莫庸对我说了很多,有些话我碍于身份,不便出口,夫人以前若说不知道贵教主是谁,我或许会信,可是既有了昨夜,在那种情况下,夫人若仍然说不知道他是谁,这就是欺人之谈了。”
教主夫人娇躯倏颤,哑声说道:“莫庸,他,他告诉了你这些……”
金大龙毫不留情地道:“是的,夫人。”
教主夫人沉默了,显然,她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这痛苦不是别的,而是昔日个郎对她的误解。
突然,她开了口,语气出奇的平静:“是的,莫庸没有骗你,夫妻久别相会,那恩爱自是胜过燕尔新婚,你说的情形是必然的,因为他跟我都是人……”
金大龙脸色一变,道:“所以我说夫人该知道贵教教主是谁?”
教主夫人强笑一声道:“诚然,正如你所说,在那种枕上并头,肌肉相亲的情形下,我应该看他看得很清楚。”
金大龙身形微颤,道:“所以我请夫人告诉我他是谁?”
教主夫人笑了笑,道:“慕容大侠阁下,你要弄清楚一点,他是我的丈夫。”
金大龙道:“我知道,他是夫人的丈夫。”
教主夫人道:“那么你就不该问我他是谁,你想想看,一个做妻子的,会把自己丈夫和盘托于人前么?”
金大龙道:“这么说来夫人并不是不知道他是谁,而是不肯说了。”
教主夫人笑道:“要说一个做妻子的不知道跟自己如一体的丈夫是谁,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么,阁下,我的心,我的身,我的一切都是我丈夫的,我不能出卖他。”
金大龙脸色很难看,他极力忍着一切,道:“夫人,有一点我也希望你弄清楚。”
教主夫人道:“哪一点?”
金大龙道:“我那双眼被剜,多年来我一直怀恨在心,如今想想他们做的对,它该被剜掉,我也不恨他们了。”
教主夫人摇头,道:“阁下,这话我不懂。”
金大龙道:“我愿意为夫人解释,因为它看错了人。”
教主夫人轻“哦”一声道:“是么,它看错了谁?”
金大龙深吸了一口气,道:“对夫人,先前我还以为是怀着不得已的苦衷,如今我明白了,并不如我想像的那样美好……”
教主夫人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一个女人迟早总是要嫁人的,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对?”
金大龙道:“没人敢批评一个女人嫁人有什么不对。”
教主夫人道:“这就是喽,她爱谁就嫁谁,她喜欢谁就跟那人过一辈子,只要她心甘情愿,她可以把自己的一切交给那个人,再说,人生能有几何,尤其一个女人她的青春更有限,当然年纪一到她就得赶快嫁人,而且最好是终生享受荣华富贵。”
金大龙道:“夫人高论。”
教主夫人道:“好说,世上每一个女人都会这样想。”
金大龙道:“没有人说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但那也要看对什么人。”
教主夫人道:“阁下认为对怎么样的女人不适合?”
金大龙道:“对那些曾与人海誓山盟终生不渝,曾与人定过情,啮过臂的女人不适合,我告诉夫人件事,塞外凉州罗什古刹内有座坟,墓碑上一坯黄土埋侠骨,世上独留断肠人字迹犹新。”
教主夫人轻笑说道:“字迹虽然犹新,但却遍翻黄土,不见侠骨,那留在世上的人儿何必断肠。”
金大龙道:“夫人的意思是说,假如他死了……”
教主夫人截口说道:“那跟她无关,她仍要享受自己的珍惜的青春,享受自己有限的人生。”
金大龙又吸了一口气,道:“夫人既然是这种论调,那我就不便说什么了……”
教主夫人玉手一伸,举起面前酒杯,道:“那么我以一杯水酒送客,聊表寸心。”
金大龙正眼未看一下,道:“送客?夫人,在我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教主夫人道:“你要什么满意的答复?”
金大龙道:“夫人明知故问,我要知道贵教教主是谁,是眼下武林中的哪一位?”
教主夫人放下了酒杯,道:“你以为我会说么?”
金大龙道:“为夫人好,我希望夫人说。”
教主夫人摇头说道:“不会的,一个女人,出卖自己的丈夫,那何异谋杀亲夫?我不会说的,纵然是斧钺加身,我也不会说的。”
金大龙道:“夫人对贵教教主倒是称得上不贰的。”
教主夫人道:“论公论私,都该这样,你以为不该么?夫妇为一体,我的丈夫就等于我自己,我怎么会……”
金大龙双眉一扬,道:“夫人,事关……”
教主夫人截口说道:“我有一个主意在此,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金大龙道:“夫人有什么主意?”
教主夫人道:“假如你能放过他,我愿以身报偿,就在这酒肆后屋……”
金大龙陡然挑眉,扬起右掌,但倏地他又收回右掌,冷笑说道:“夫人过于看重自己了。”
教主夫人毫不在意,吃吃笑道:“难道不喜欢?一个男人家……”
“夫人!”金大龙道:“请自重,也请勿自误。”
教主夫人微一摇头,道:“我愿以身报偿,自荐枕席,岂料你……看来你还不如莫庸懂得风流情趣,也罢,由你了。”
金大龙脸色一变,道:“莫庸怎么样?”
教主夫人笑道:“莫庸有时候在私的方面也代理教主,要不然我怎么渡过无数个寂寞凄清的日子,你想,无缘无故他会把我夫妻间事说给你听?”
金大龙脸色大变,道:“你不怕你的丈夫知道?”
教主夫人摇头道:“他从不过问我这些事,跟我从不干涉他拈花惹草、暗筑金屋一样,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跟我在一起,同样地,我也不能寸步不离地时刻跟着他。”
金大龙突然笑了,他笑得怕人,道:“我还以为夫人是个三贞九烈的女子呢。”
教主夫人道:“你现在明白了,可愿意我以身……”
金大龙摇头说道:“慕容奇还不会那么贱视自己,夫人……”
教主夫人道:“人生几何,行乐须及时,男女之间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我自动送上门,你又何必太……”
金大龙霍地站起,颤声说道:“夫人,我最后再问一遍……”
教主夫人微仰螓首,道:“问什么?”
金大龙道:“贵教教主是眼下武林中的哪一位?”
教主夫人道:“假如我仍是不肯说呢?”
金大龙一咬牙,道:“那贵教主就会遭到丧妻之痛。”
教主夫人笑道:“丧妻之痛,他却未必会,阁下,那么我也最后说一句,一日夫妻百世恩,我不能出卖他。”
金大龙身形暴颤,道:“夫人,非我杀女流,实你逼我。”
话落,缓缓扬起了右掌。
教主夫人笑道:“你这一掌下去,就会落个一尸二命。”
金大龙手掌一顿,道:“一尸二命何解?”
教主夫人道:“我已经有了身孕,我怀着我丈夫跟我的孩子。”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得金大龙机伶一颤,右掌又复一顿,道:“婴儿无辜,算你……”
教主夫人突然格格娇笑道:“你别怕,我想替他生个孩子,只是如今还没有讯息呢。”
金大龙目光一凝,道;“真的?”
教主夫人道:“你不是懂医术么?你为我把把脉看。”
随即把皓腕伸向金大龙。
金大龙连看也未看,冷然说道:“假如你想有这机会……”
教主夫人摇头说道:“那倒不要紧,没有我,他也不至于就绝了后。”
金大龙声音忽起颤抖,道:“说得是,夫人,我最后多问一……”
教主夫人笑道:“那是多余,别假惺惺了,来吧,扶我到后屋去。”
又向金大龙递出了皓腕。
金大龙没看,也没动,道:“夫人,我给你动手抗拒的机会……”
教主夫人吃吃笑道:“我要是愿意抗拒……不,假如你愿意我抗拒,我也愿意假意地抗拒一番,一刻值千金,快呀。”
金大龙颤声说道:“夫人……”
教主夫人道:“现在别叫,待会儿再叫不迟!”
金大龙没再说话,他的脸色煞白,神色怕人,脸上的血色,似乎全跑到了眼上,他那两眼也渐渐地红了……
教主夫人娇笑一声道:“瞧你,何必强忍嘛,走。”她站了起来,伸手便要去拉金大龙。
金大龙颤叫一声:“婉……”
右掌一翻,当胸便劈出。
蓦地,一声清朗高呼刮空传到:“大哥,住手。”
金大龙一震沉腕收势,霍然转头外望,一条人影飞射进入酒肆,那赫然是金小龙。
金大龙眨着一双血红的眼,道:“小龙……”
金小龙不安地望着金大龙道;“爹不许您杀她,他老人家说不值得。”
“不值得。”教主夫人娇笑说道:“司空神医干什么这么瞧不起人呀,阁下,这位就是令弟金小龙么?”
金大龙听若无关,望着金小龙道:“小龙,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金小龙忙道:“大哥,爹说……”
金大龙道:“我知道,我听他老人家的。”
金小龙迟疑了一下,道:“那么,大哥,我先走了。”
飞快地望了教主夫人一眼,飞射出门而去。
只听教主夫人轻喝说道:“好高绝的身手,好俊朗的人品……”
金大龙神色木然,探怀模出一物,道:“这,还给你。”
“叭”地一声丢在桌上,那是块汉玉项佩。
教主夫人娇躯一颤,旋即笑道:“哟,这是干什么呀,像个小孩子似的……”
话未说完,金大龙抬手抓上左臂,“撕”地一声扯破了衣衫,左臂上有一团宛然的细小齿痕。
他左手再抬,五指硬生生扣入肉中,只一把,印着齿痕的那块肉硬被他扯了下来,鲜血泉涌而出,立即湿了整条袖子,金大龙握着那块血淋淋的肉,木然说道:“你看见了?”
教主夫人没有回答,她呆地站在那儿。
金大龙惨笑振腕,那块肉落在桌上,他霍然转身冲了出去。
门口响起了几声惊呼,早在金小龙来时便已站在门口而没进门的漆雕嫣红等人连忙闪避。
之后,漆雕嫣红第一个闪动娇躯扑了进去,适时,教主夫人像月兑了力,娇躯一晃,连忙扶住椅背,漆雕嫣红怒悲交集,叫道:‘姐姐,你这是何苦?”
教主夫人倏然惨笑,道:“妹妹,不是么?这正是我希望的……”
漆雕嫣红突然双手捂脸,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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