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云层密布,厚厚地堆积在一起,星月无光,劲风吹扬,地面上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杜天林在官道上疾行,只觉夜风拂面,湿湿的空气在空中流动不已,他仰面望了望天色,心中暗暗忖道:“看这模样,立刻将有一场大雨,赶到那寺庙之中,少说尚须一顿饭的功夫,希望这雨势迟延一下,否则淋了一身雨才冤枉,何况那于公子也未必会来相会。”;
他心中思索,足程越加越快,身形好比是一条黑线在地上划过,杜天林感觉面上已有清凉的感觉,雨点已然稀疏地开始下落。;
眼看那庙宇已经在望了,杜天林足下更加劲,身形好比一支疾箭,两起两落之间,已到了庙门。;
杜天林估计一下时刻,由于这一段路急赶而来,是以距那相会的时间尚足足有半个时辰,想必于公子必然尚未来到。这时风势逐渐加劲,吹到面上居然可以感到-种潮湿的感觉,大雨立时便要来到,杜天林再不犹疑,走到庙前,那庙门第一进正掩着,伸手-推便应手而开,杜天林跨过门槛,只见距正殿尚有数丈之远,这时天昏地暗,视力不能及远,杜天林缓缓走到正殿,见那殿门却是大开,连忙走了进去。;
进殿不及片刻,已有雨点击瓦之声,声音越来越大,风势扬起阵阵雨丝不断地飘入大殿,想来那雨势断然是极大的了。;
“淅沥”,“淅沥”之声越来越密,到后来嘈急成混混一片,杜天林站了一会,觉得甚是无聊,勉力运足目力四下打量了-刻,找到一张蒲团矮椅,倚着供案坐了下来。;
这时他只觉得脑海中思念纷纭,自己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一再想平息下来,却是不能自抑,心中不由暗暗吃惊忖道:“今日不知为何,心中时有杂念,难道是什么警兆么。”;
他思念起伏,想到昨夜所见的一切,那丐帮帮主居然再现武林,更今人震惊的还是那金蛇帮主的行踪来历,瞧那自称丐帮之主的口气之中,似乎已猜出那金蛇帮的来历,可惜他未想到青巾人便是金蛇帮主,自己万幸在暗中将一切均瞧在眼中,最遗憾的是抓住青巾又被他生生夺回覆在脸上,那青巾人出掌发出浓烟,功力之深委实不可测度。;
又转念及自己最后利用他们布置的毒素得以月兑身,真是集惊险、巧合于一身,但却始终不明白那一包毒粉原本是为谁所留下的!;
他想了一阵,仍是不得要领,但从那青巾人提及的名字来看,这青巾人必与那件事有牵连了,换而言之,金蛇帮就与那件事拉上了关系,想到这里,杜天林忍不住的心中便是一阵狂跳,霎时之间他只觉得热血沸腾,好一会不克自止。;
外面雨势有增无减,杜天林默默地坐在当地,思念又慢慢转向另一个城域。;
他只觉得脑海之中现出的是一片广大无垠的平原,绿色连接着天边,清风荡漾在空间,白云悠悠地浮动着。;
隐约之间,他仿佛看见一个小农庄茅舍,在阡陌纵横的田地边落,里面住着一个老父,和一个幼子,那幼子的面貌在回忆之中却是历历然如在目前,自己的童年,竟是此如难以遗忘!;
父亲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己每每跟在田陌道上,和清风白云为伴。;
然后,有一天,大哥回家来了,大哥已有三十多岁生得好不魁梧,宽大的面貌上露出诚朴之色,父亲见了大哥,真是喜出望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哥到了家中,父亲立刻放下手中工作,两人一起进茅屋,将房门紧闭,整整谈了几个时辰才起门而出,自己在田野上玩耍早已厌倦了,看见父、兄两人出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有点古怪。;
大哥弯下腰来,仔细地注视着自己,双目之中却是晶莹莹的一片,圆圆的泪珠好像就要流出眼眶,自己也不知为了什么,呆呆地站着,望望父亲,又望望大哥。;
大哥缓缓站立起身形,回过身对父亲说:“父亲,孩儿去了。”;
父亲只是苍然地点点头,却-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颤抖地伸出右手,向西方指着,那时夕阳正西下,红红的光芒照射在原野上,将绿色都转变成了金黄,父亲的灰衣也抹上了一层金粉。;
大哥颤着声音说道:“父亲啊,——这一次孩儿没有半分信心了。”;
父亲沉默着,大哥叹了一气又道:“那个姓刘的双目,孩儿只觉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万一……万一……您与小弟怎么办呢?”;
父亲的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字一字说道:“方儿,你不会输的!”;
大哥摇摇头,缓缓说道:“父亲,你还是带小弟去找白老伯吧。”;
父亲面上的神色变动了好几次,然后说道:“如此甚好!”;
大哥面上流露出无比的喜色,父亲吁了一口气道:“方儿,想一想那胜利的一面吧。”;
大哥的双目斗然射出光辉,他点了一点头道:“父亲,孩儿这就去了!”;
他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去了,这时候,忽然有长啸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好不凄厉,在长空划过,平地好比起了-阵陰风,这种啸声是从来没有听过的,父亲的面色登时大变,大哥走动的身形像是被人打了一棍,猛然停下足来。;
那啸声第二次再响时已有一箭之遥,可以在平野上看见三个黑影急速地移动着。;
大哥缓缓转过身来,刹时之间,他那原本诚厚的面容上,流露出一股无比的悍气,一步一步走回原地,父亲走过来将自己牵扶在身边,这时那三个人影已来得近了。;
那三个人好不古怪,身上穿的是连身罩足的大布袍,那布袍极为肥大,根本像是一个布套子。;
那三个布套子上面竟然全是血红的颜色,闪烁着无比凶气,自己只觉心中一阵不舒服,登时哭出声来。;
“喂,你可是想逃走么?”;
他的目光直射着大哥,大哥站在父亲的右前方,这时微微一笑说道:“你看我像是这种人么?”;
那红衣人嘿嘿一笑说道:“如此咱们不敢劳你大驾,特地赶来此地,与你算清这笔帐,也省得你的足程。”;
大哥哼了一声说:“咱们约定在什么地方,就当在什么地方,何必又临时变动?”;
那红袍人嘿嘿一笑,却是不答,大哥想了一想,开口说道:;
“我与你们说话,也没有意思,你去叫那姓刘的来。”;
那红袍人笑了一笑道:“他就会来的!”;
他虽是对大哥说话,但是双目射出的寒光却不断在父亲和自己的身上。;
大哥的而色突然变动了,他上前了一步说道,“姓刘的这是什么意思?”;
那三个红袍人-齐微微冷笑道:“咱们奉命要留下你和你的家人。”;
大哥的脸孔登时胀红了,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紧张,突然间身形急拔而起,平空地竟然跳起一个房屋那么高,在空中四下张望,我只觉有趣之至,登时便停止哭声了。;
大哥的身形落在地上,焦急之色形之于面,他缓缓将背上的包袱打开了,取出一柄长刀来。那几个红袍人冷冷地望着大哥,大哥身形向前一步,斗然之间满处都是寒光,那三个红袍人站在不及-丈之处,但那鲜红之色被寒光所遮,一点也看不出来。;
那寒光一闪而灭,只见那三个红袍人已然在地上动也不动了,大哥手抱长刀,站在三尺之外,呼地收回刀势,转身急道:“父亲,那姓刘的好狠的手段,居然探得咱们的情形,马上正点子到来,目的在迫害父亲及小弟,孩儿这就冲向南方,将他们引开,不过父亲你赶快带小弟走吧!”;
父亲点了点头,大哥又弯来,在那包袱之中翻动了-会,拿出一个长形的布包,那布包乃是用白色厚布层层缠绕,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大哥将那布包递给父亲,道:“快走。”;
父亲手捧着那布包,忽然仰天悲叹了一声,转身便带我走开,大哥站在那里望着父亲和我,好一会才转身向南方疾奔而去。;
中间,中间这一段是空白。;
大哥又离开了,我忍不住失声大喊,但只觉语声尚未发出便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有知觉的时候,已经在师父的家中了。;
父亲再也看不见了,我问师父,师父板着脸不答,如此十数次,我再也不问了,只因再问也是白费口舌而已。;
师父开始教我内功,我开始领悟到学习的意义,师父从来很少与我说话,我也养成沉默寡言的性格,十多年过去了,当我懂解人事时,我便开始怀疑师父对我到底有何感情,我对师父到底存了什么心意。;
一直到十八岁那一年,师父教我“一指禅功”时,我才发现师父对我的爱是何等深厚。;
那一年,我在运气冲入右臂时,始终冲不入中指指道之中,有一天,我勉力提气,那真气集中不纯,分散冲入五个指道之中,登时整个手臂完全瘫痪,我虽痛苦至昏晕的边缘,但却始终不愿向师父说,一个人坐在大石山背后,昏昏然不知所措。;
忽然,师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自身后踱了出来说道:“孩子,我在你身后已整整一天了。”;
我只觉一股柔和,绝大的力道冲入体内,自己那一股分散的气流登时被它吸引住,但觉全身一轻,真气倒贯,纳入正道,瞬即昏昏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师父在床边盘膝而坐,面上充满了疲倦之色,我心中暗暗吃惊,慢慢试着略一运气,斗然一股真气猛冲而上,大得意料不到。立刻过三关,去肩井,腕胛而入指道之中。;
我忍不住大呼出声,霎时意识到原来是师父在我昏睡之际用全身真力打入体内,是以他现在衰弱如此。;
登时我脑中只想到师父十多年来的诸般好处,这时师父缓缓睁开双目,与我的目光相对,只觉得原来这十多年来,两人的心早已结在一起!;
师父当夜说的话特别多,他感慨当今武林的局势,于是我问到师父的功力在天下是何等水准。;
师父非常仔细地考虑了-刻,然后缓缓答道:“武林之中,仍首推灰衣狼骨。”;
那狼骨先生唐弘的功夫,已有陆地神仙之能,但灰衣犹排名其上,可惜灰衣究为何人,迄今无人得知。;
其余诸家,长白郭以昂,西南血魔,都是雄霸天下的一方宗主,据说功力深厚之至,不过都未有绝对性的估计方法,只有一人,师父和他交过手,心知他的功力绝不在以上数人之下,至少可列为同一流的人物。;
我看见师父的面上露出光辉,便知他对这一战迄今仍然毫未淡忘,便追问他是谁。师父说出枯叶禅师的名字,我便再问这一战是谁胜谁负,师父淡淡地说:;
“他在三百招上发出全身功力,那枯叶禅师的威力,我才算是领教过了,我始终未发出最后一招。”;
我只听得心神俱醉,忍不住呼道:“师父,您占了上风?”;
师父淡然说道:“他发出枯叶禅功,见我正在五丈之外,并未受创,他便合什为礼,一言不发地走了,我这才感到心脉血脉等有些不畅,细细调息了一阵,才恢复过来。”;
我只听得心惊不已,又开口说道:“师父还有最后一功未施,那是什么功夫?”;
“一指禅功!”;
我吃了一惊,师父的声调逐渐高昂起来,他缓缓地说道:“以你目下功力,如是全力发出,对方就是狼骨灰衣之流,也未必有还手之力!”;
师父的话说得斩铁截钉,我只觉震惊之感再难自已,师父缓缓又接说道:“孩子,你不知道,你有多么高的天分,十多年来,在武学一道上,你-样样吸收得不露痕迹,真是好比有天生俱来的本能,仅你的内力造诣,能达到修练一指禅功的境界,你可知这起码要有三五十年功力浸滢,绝不能作如此想么?”我只听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了我要离开师父的那一天.实在说是师父叫我离开的,他对我只说了一句话:;
“孩子,你的身世与为师说起来有缘,我知你有许多疑问之处,但我却不能告诉你,当你第二次回来时,如若你还是不知,到那时我会告知你一切。”;
师父说话的神情,我便知再问也是无用,便又是如此糊里糊涂地离开师父。;
临走的那一天,师父将一个白布交给我,我隐约仍能记得便是那年大哥临走时交给父亲的那一个布包,望着那个布包,里面是什么,仍然不得而知,布包依旧,大哥父亲却是不见踪影,望着那个布包,我内心都酸了,眼泪忍不住滴滴淌出来。;
这个布包一直背在我的背上,原来布包内的东西是一柄金刀,一连串的事变,都似乎与这柄金刀有密切之关连,可惜我保有此物,却不明究竟,若是知道了这个究竟,说不定大哥的讯息尚有可探之处!唉!师父叫我第-步就是去找大哥,大哥是生是死,我真不敢确定,所有的线索,只知那一年是与一个姓刘的有关,而那姓刘的手下,穿着血红古怪的衣袍,要想凭这一点线索,去找寻大哥,的确是太过渺茫。;
尤其是才入江湖,便一连串遇着些事物,处处与那金蛇帮有关,尤其那金蛇帮主说出那杜任左姓名,这一件事总算乱撞乱碰有了些微头绪!;
最巧的是,出道不久,便逢狼骨先生,他的功力委实惊世骇俗,我在他连环掌风下竟无还手之力,最后拼命发出“一指弹力”果然强压唐弘,也吃了小亏!;
然后,然后又碰上了江南“长钩手”于公子,但竟是出自枯叶禅师之门,这一点委实惊人之极,只可惜师父仅仅提及那枯叶禅师之事,却未详言此人来历为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
不过由他徒儿于公子看来,枯叶禅师的造诣断然不浅,想到于公子,便想到今日的约会,登时从沉思之中又回复了现实。;
庙门之外雨声仍然渐沥着不停,杜天林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想今日这一趟八成是白跑了的。;
那庙室之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且由于年代久远无人照拂,是以空屋在中透着一股腐坏的味道。;
这一种腐坏的味道,令人生有一种不快的感览,杜天林待久了,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于是想站起身来,四下走动走动。;
他身形才一站起,斗然一阵足步声自庙外隐隐传来,从那足步声可听出,来的是两个人。;
杜天林心中吃了一惊,暗暗忖道:“不知什么人,在这等雨夜仍然来到此荒僻之地?”;
心念一转,整个身形呼地一缩,便自闪身在那一尊巨大的神像之后。;
他才藏好身形,那厚木板门“吱”地一声已为人所启,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入庙来。;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好黑!”;
另外-个声音响起:“看来他尚未到达!”;
这一句话传入杜天林的耳中,不同大大一震,只因那说话之声入耳分辨得出,正是与自己约会于此的于公子。;
杜天林心念念转忖道:“这于公子果然赶来赴会,却不知他带来的另外-人是谁?听那语调大约是-个年老人,只是太黑了看不清切,我且先隐藏-会,看看到底是何许人,反正他尚以为我未到达。;
他心念转动,想到这里,只听那于公子的声音又自响起说道:“外面雨势如此大,那姓杜的不要不会来了?”;
那苍老的声音道:“这个便很难说了,你与他约定时间如何?”;
于公子的声音道:“约定二更时分,现在大约还有一盏茶功夫。”;
那苍老的声音唔了-声,便不再言语,于公子也不再说话,大殿之中立时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过了-会,那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说道:“这古庙倒蛮有意思呢。”;
于公子的声音微微诧异道:“什么有意思?”;
那苍老的声音道:“此去西方-路白骨,再来红尘满眼鲜血!这两句话说得倒蛮有意思。”;
“这老人难道竟能在这等黑暗之中,瞧清殿中的对联字句?我距他较近,那字迹仍是不可辨认,连有几个字都勉强才可辨出,他竟能字字看清,这人的内功造诣,真是惊人欲绝了。”;
那于公子的声音这时又响起来道:“这两句话,似乎过于偏激了一些。”;
他话声方落,呼地一声轻响,火光一闪而燃,想是他已燃起了火折子。;
那火苗跳动,在黑暗之中显得特别清显,杜天林心中-惊,连忙将身体再移动至最稳妥的地位,同时闪出目光,藉火苗向外看去。;
只见于公子-袭青衫,背向自己,却正好将自己的视线遮住,瞧不见那苍老声音的人。于公子又说道:“在此静坐无聊,不知有否残烛可以燃点?”;
说着便走到案桌附近找寻,这一下杜天林可以看见了,那人原来是-个高僧人。;
那僧人身材甚为枯瘦,淡黄色的僧衣,胸前挂着-串念珠,双目之中暗然无光,若非他方才瞧清那殿侧对联。以杜天林的目力,也看不出这僧人身怀极深的内力。;
杜天林心中更惊,忖道:“这僧人真不知是何来路,居然混元归真已到不露丝毫痕迹的地步,方才真是高人奇士,想不到在这荒野之中竟然碰上一人,却不知他的身份究为何人。”;
心中思索不定,那于公子已将-段残腊点燃了,大殿之中泛满一片昏黄的光辉。;
那枯瘦老僧四下打量了一会道:“你瞧那-块横匾一一”;
杜天林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横匾上写着两列字:;
“嗔乃魔之始,;
贪即魔之生。”;
于公子看了一看,奇道:“这个古刹似乎不像平常的寺庙,写的语句深度不浅,却总有一股不像出家人的风味一一”;
那枯瘦老僧微微一笑道:“这种风味,才是出家人最为适合者!”;
于公子嗯了一声,那老僧又道:“出家人参悟佛学,若发乎于行,则失去法度,总须不失原有我行我素之态度,不可处处为心中所知佛学所限,但须在终结之时这等观念。”;
他说得甚为含糊,杜天林却是微微-惊,那于公子没有作声,老僧顿了一顿又道:“譬如说,少林、武当之门,源远流长,他们对佛学的参悟,不能不算相当透澈,但总拘泥于宗则,抱定佛渡有缘的被动宗旨,行为便有失于灵便,这一点说穿了,使人有-些装模作样的感觉。”;
他坐望那两行对句又道:“这-古刹的主持人,从这两句话看来,对佛学参悟必然不浅,但字句之间,似带有杀伐之气,乍然看之,嗔心似未除尽,但从这一句‘嗔乃魔之始,’可知他乃有意作此言语,所以觉得这种出家人的风味最为适合。”;
于公子点了点头说道:“师父对佛学说明道理,弟子在这一方面愚钝……”;
那老僧笑了一笑,也不再出言。;
这一句“师父”,真说得杜天林几乎跳了起来,原来他,原来他就是“枯叶禅师”,这真是巧之又巧,不可逆料之事了,于公子竟然找到他的师尊前来赴自己的约会,不知他的用意何在?;
杜天林只觉得胸中突然跳个不停,耳边响起师父说昔年与那枯叶禅师交手的故事,双目紧紧地注视着那枯叶禅师,心中不断地考虑:;
“目下我的行动倒不容易了,若是就这样走将出去难免引起他们两人生疑,但若隐藏不出,那于公子以为我失约未来自也不佳——”;
正自考虑之间,忽听那枯叶禅师说道:“那姓杜的身份,你始终仍是模糊不明,知之未详,怎会有如此把握?”;
于公子道:“杜天林的功力极为深厚,弟子知道那大旗帮主手下有一位铁心书生,其内家力道出自南海一脉,最为悠长,在江南一带,单论掌力之雄浑,真是数-数二的人物了,但杜天林在天南城中与他对掌,内力急发之下,那铁心书生登时气血震动,这-点就是弟子也未必能够办到……”;
枯叶禅师嗯了一声,插口说道:“他的武学来路你知道么?”;
于公子摇了摇头道:“这个只因他未在弟子面前出手,但他的见闻却是甚广,弟子在那大厅之中与人凌空斗气,他便断定那发啸者是长白郭家,凭这-点,杜天林的来历必然不简单了。”;
枯叶禅师嗯了-声,缓缓问道:“最要紧的,那杜天林携带金刀之事,你有十足的把握么?”;
于公子突然叹了一口气,道:“那金刀斜背,弟子亲目所见,只是弟子始终不明白,为何师父-听闻那金刀的消息,立刻变色,着弟子引路赴约?”;
枯叶禅师双目缓缓闭阖起来,沉声说道:“这一件事对于为师,乃是二十年以来最重大之一次,你若不明白,待会——待会那姓杜的来此,你听为师与他对话,便可知晓。”;
于公子见师父面上神色凝然,不敢再说,杜天林却是听得-怔,暗暗忖道:“这枯叶禅师也注目于这包袱中的金刀,这金刀分明是那一年大哥所交,若是大哥的兵刃,他应不会交给父亲,但其中总有关连,可怕的倒是金蛇帮、苗疆、血魔,包括这枯叶禅师,只要一提此金刀,总是变色惊震,这一点秘密真是难以猜测。”;
他思索不止,这时,只听那于公子的声音微微带有几分紧张,道:“师父,昔年那灰衣狼骨,盖世金刀之语,难道与这金刀有什么关连么?”;
杜天林心中一震忖道:“师父只提起灰衣狼骨之名,原来本来的话语加上一位盖世金刀,难道其中果有关连么?”;
他立刻贯注精神,注意听那枯叶禅师如何回答。那枯叶禅师却是默然不作声,过了好一会,方始低沉的说道:“武林之中,真是静极则动了,若是那金刀果然现世,保险在三、四个月中,南北的高人,将全部出现中原,这-场风暴,真不知会激烈到什么程度!”;
于公子似乎未听懂这-段是什么意思,忍不住继续又问道:“那盖世金刀究竟是怎样-个人物?”;
枯叶禅师默然不语,似乎不愿意开口多说,这一点杜天林甚感失望,但那枯叶禅师既是不言,于公子那里还好多说?;
这时大殿之中一片寂静,那小小的一截残烛摇曳着昏暗的火光,使得每一样东西都像是摇摇晃晃,随时有倒塌的可能,平白增添了几分陰森气氛。;
庙外雨声犹自歇,哗啦哗啦打在地上,瓦片上,使得整个空气泛满了潮湿。;
蓦然之间,那枯叶禅师双目一皱,左手缓缓伸起,向那烛光方向轻轻-扇,一股极为柔和的掌声发出,将那烛火逐渐压小压小而熄灭,完全好像那烛光燃尽自动熄灭。;
于公子和杜天林一齐怔了怔,杜天林心中又是一惊,那枯叶禅师坐在塌上,距那置烛火少说也有一丈半以上,他内力在这等遥远距离之下,竟仍能控制得一至如斯,这个和尚的内家功夫的确是不可思义的了。;
但他还不明白枯叶禅师此举何意,那于公子也是如此,低低咦了一声。;
黑暗之中那枯叶禅师的声音说道:“别动,有人来了。”;
杜天林心中暗叹道:“好灵的耳目。”;
过了约有半刻功夫,果然一阵微弱的足步声向庙门方向传来。;
枯叶禅师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说可是那杜天林来了?”;
于公子细声说道:“弟于分辨不出,待他进入庙内之后……”;
他话声未完,忽然那庙门吱地一声被人推开,杜天林在黑暗之中不由又是大惊失色,片刻前那足步声犹自极为微弱,少来也在十多丈之外,那知一刹间木门已为人所推开,而且中间毫无足步之声,这来人真是好像飞过来的了,这等脚程,若非事实如此,任谁也不敢相信。;
只听那枯叶弹师似乎也是震骇得无以复加,极低地说了一声:“缩地成寸!”;
那木门呼地又关了起来,那来人似乎已进入大殿,足步之声这时又响了起来,那人一直走向大殿,忽然停下足步,寂静了一阵。;
只听一声轻轻嗤笑之声,想是那来人所发,紧接着那来人缓缓念道:“此去西方一路白骨,再回红尘满眼鲜血。”;
“好大的口气!”杜天林暗暗叹了一口气忖道:“今日真是遇见鬼了,在这古刹之中,竟然连遇两个绝世高人,这来人居然也能在黑暗之中看出对字联句,这目力的显示,内力造诣已稳在自己之上了。”;
那来人说完这一句话,顿了-顿,忽然开口道:“老僧避雨途径于此,那位施主先老僧一步,老僧不知擅入,尚乞见谅是幸!”;
他在黑暗之中竞能察觉有人隐伏,杜天林这时已知这来人真是绝代高手,却不料又是一个和尚,真所谓无巧不巧了。;
那后来的僧人说完话,黑暗之中一片寂静,过了片刻,只听一个苍然的声音响起:;
“善哉善哉,老僧岂能担当得起?”;
那后来的僧人似乎料不到这殿中的人竟是僧人,他立刻想到可能是本寺的主持,连忙开口道:“大师可是本寺的主持?”;
那枯叶禅师的声音响道:“老僧也是路过此地,见有寺庙,便生景仰之心。”;
这时那于公子自怀中模出火折火石,点着了火,火光摇哩之间,双方都瞧清了对方,只是一片陌生。;
杜天林却大大吃了-惊,只因那后来的人,-身灰色僧装,竟是那一日与唐弘对面的那个少林僧人,但他却不知这少林僧人乃是当今少林掌门空明方丈。;
杜天林对这老僧印象甚为深刻,想到那一日他与狼骨先生对峙山巅,当时便觉这僧人气度非凡,却没料到功力之深,竟然如此,看来那一日多半是由于其余四僧被闭阵内有所顾忌,否则他恐怕早就出手,与那唐弘一拚了。;
那灰衣老僧看了那枯叶禅师-眼,又扫了那于公子一眼,面上神色甚是泰然自若。;
枯叶禅师方才亲见那灰衣僧人的“缩地成寸”绝世神功及超人目力,已知这老僧乃是自己生平大劲敌,但表面仍是一面平静,缓缓说道:“道兄方才有一言,老僧不敢苟同。”;
那灰衣僧人似乎不明白他这一句话所指为何,用意何在?是以面上微微露出迷惘的神色。;
枯叶禅师微微一笑道:“道兄对那两句对子,似乎有不同意之感觉?”;
那老僧微微一怔,沉吟了一下子才道:“佛门之中,岂可言白骨鲜血之语?”;
枯叶禅师哈哈-笑道:“但道兄可看见那‘嗔即魔之始,贪乃魔之生’两句横匾?”;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有嗔无嗔,我佛不计,取之于心,行之由心,心不向佛,就算参悟一千年佛经,又有何用处?”;
这本来是极简单之道理,那枯叶禅师听到,却是面色大变,冷冷一笑道:“道兄在教训老僧了。”;
老和尚淡然一笑道:“不敢,老僧对这‘此去西方一路白骨,再回红尘满眼鲜血’之语,并无不赞成之处,仅觉作此语者,对自己佛学的思想深奥,似乎自大了一些。”;
枯叶禅师冷笑了一声,老和尚却似不闻,缓缓地继续向下说道:“须知除去心魔乃是最高的境地,若欲登跃极乐,那心魔障碍务必除尽,但由古迄今,又有多少人能切实作到呢?他所说-路白骨,乃是指那心魔所言,除魔不尽,灵魂难安,并非说明白骨而言,不知道兄以为然否?”;
那枯叶禅师嘘了-口气道:“道兄你的话太过份了。”;
老和尚淡淡一笑道:“道兄语出惊人,气格非凡,但对这一方面的见解,老僧无法赞同。”;
枯叶禅师双目斗然一禀道:“关于这一点,咱们不谈也罢,不过老僧想要请教道兄一个问题。”;
老和尚笑而不答,枯叶禅师道:“大师此来,是有意或是无意?”;
老和尚道:“老衲避雨途经于此,这一点老衲方才已经说过。”;
枯叶禅师双目如电,一字一字说道:“敢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老和尚道:“老衲云游野僧,辈号不提也罢。”;
枯叶禅师哼了一声道:“大师知道那杜天林么?”;
他这-句话问得好不突然,那老僧怔了一怔,面色微变说“那杜天林今晚不来了么?”;
老和尚又是一怔,缓缓说道:“此言怎讲?老衲不懂。”;
枯叶禅师道:“大师可是代他赴约的么?”;
老和尚这才听出一些端儿,缓缓道:“原来你们在此有约,杜天林老衲曾经见过一面,但与他非亲非故,怎么代他赴约?”枯叶禅师与于公子对望了一眼,疑念重重,老和尚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就算老衲代他赴约而来,既已到达,老衲有何理由隐瞒两位?”;
他这一句话说得合情合理,那枯叶禅师两人不能不信,登时便说不出话来。老和尚停了一下,又开口说道:“不过,老衲若是知道那杜天林的行踪,倒有一事要找他商谈。”;
枯叶禅师面色又是一变,枯和尚看在眼内,心中暗暗称奇,又开口说道:“杜天林要在此与二位相会,不知是什么时候。”;
枯叶禅师忽然道:“道兄的来意,老僧自会清楚,是以道兄也不必多说了?”;
老和尚面上露出惊诧之色说道:“道兄竟然猜测得到?那可是杜天林向道兄说过?”枯叶禅师微微冷笑却并不作答。;
老和尚嗯了一声,低声说道:“老僧要找寻那杜天林,倒不是为了别的,只不过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条线索,而这一线索可以让老僧知道一位昔年故人现在如何了?”;
枯叶禅师面色斗然剧变,他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冷声冷语一字一字地说道:“就凭这一句话,老僧非得要知道兄的身份。”;
老和尚微微一怔,面上逐渐升起一丝怒意,然而犹自忍耐不言。;
枯叶禅师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老衲找杜天林,便是有准备向他打听打听,那盖世金刀这廿年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苟活……”;
他说到这里,只见那老和尚双眉斗然一起斜飞起来,沉沉地哼了一声道:“你这一句话说得太过火了。”;
枯叶禅师冷笑-声道:“那盖世金刀是你什么人?老衲说他偷生苟活,难道还有错么?”;
老和尚怒容愈浓,他哼了一声道:“老衲踏遍天下,尚未遇见有一人敢对盖世金刀有这等语言。”;
枯叶禅师斗然之间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好不尖锐,整整要比普遍的声调高好几度,今人听在耳内,只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杜天林只觉那笑声才一入耳,心中突地猛然一跳,血液登时奔流不止,难过得无以复加。;
心中猛吃一惊,立刻知道原来枯叶禅师乃是贯注真力于笑声之中,他内力造诣甚为深厚,猛可长吸-口真气,但却觉那笑声有增无减,这枯叶禅师内力果然绝强,杜天林竟然分不出心来,全力贯注真力,抱元守一,犹自感觉十分不舒服。;
他些时无暇分神,否则他便可看见那于公子这时跌坐在蒲团之上,也在运功相抗。;
而那老和尚面上震惊之色形之于表,显然他没有意料到对方的功力竟然高绝如此。;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只觉那笑声越来越高,忍不住缓缓吸了-口真气,低低地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出,声调丝毫不高昂,但力道却极为雄厚,只震得整个庙宇轰然一响,那枯叶禅师的笑声竟然被生生打断。;
枯叶禅师停下笑声,双目之中精芒四射,他冷冷地对老和尚说道:“大师内力好生深厚,想来必是有头有脸之人,为何不敢说出来源?”;
老和尚冷冷一哼道:“老衲本见你身着僧装便存几分亲切之感,却不料动生嗔念,真令老衲齿冷!”;
枯叶禅师这时却是一言不发,猛可-连后退三步,双目盯视着老和尚,右手缓抬,左手急封而出。;
这一式出招倒不险恶,完全是正宗法门,老和尚斗然面目-寒,急切之间身形-侧猛退半步,那衣袍由于身体剧烈移动.发出帛帛之声,显得有几分狼狈之状。这时杜天林又有余力分神注意,只见枯叶招式才出,那老僧退避如斯,由此可知那枯叶禅师功力之深,出式之精委实已到登峰造极之境了。;
枯叶禅师一掌夺得主动之式,右掌-缩,左拳化为削砍之势,沿着右臂向外划出。;
这一式是最普通的“金翅单展”的招数,但他才-比划,老和尚又是一惊,整个身形一个急转,再退了半步,那宽大灰色的僧袍划过空中发出呼呼之声。枯叶禅师面上露惊异之色,而那老僧却是一脸紧张之状,杜天林看得似乎有点糊涂,但刹时他想起师父曾和他说过,那枯叶最可怕的地方,便是他任何一项功夫,都是化枯朽为神奇,不但内家力道如此,一切摺式也是如此,是以交手之际,他每-手都是最简单普通的架式,但却式式绝妙,发出意想不到的威力,那一年师父便是如此失去先机,且一时看不出奥妙,-直打到五十式后才慢慢有所心得。;
但是这个老僧第一招虽失先机,但立刻看出这种招式的厉害,第二式再退不进,表面上看来,好似先机尽失,但实际上却已立于安全之境,就从这一点上看来,这个老和尚的功力,武术委实已达无懈可击之境。;
枯叶禅师身形一侧,左掌掌心向上一扬,右掌不待方才那-式“金翅单展”用老,斗然一翻,不快不慢地一转而下,变成一式“沉拳”。;
杜天林心中有了这个观念,立刻看出来这一手再普通不过的“沉拳”,正好将对方下三路整个封死,同时随时可以遥吐内力立刻伤人。;
他这-发现,登时只觉胸中灵光一闪,平时好些武学道理,自己都是将之想得太复杂,越是复杂,真气的运换自然也越是不灵,今日一见那枯叶禅师竟能用如此简单的拳式,将一切厉害杀手的威力完全包括在内,平日那些道理,如若去无存菁,则许多费力的运气功夫都可转变为内力外发,大约这便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真谛了。;
这-点道理想通,登时心中流过许许多多的招式,头脑飞快的运转不停,真是所谓心神俱醉了。;
要知杜天林对武学方面的天资,乃是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才,加以他的造诣浸滢原本已深,这时乃是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受益实在不浅。;
那枯叶禅师一式“沉拳”发出,老和尚只下三路整个被对方控制,这时只见他身形一缩,左手一分.横架当胸,右拳先回再张,规规矩矩平声而出,这一招正是标准的少林长拳起手式,武林中只要练把式的无人不会,但这时少林一门之长施将出来,那拳式未张,拳风已然锐声变响,威势猛烈之极,杜天林看得不由几乎失口出声,只因这一长拳,竟然一针见血,将对方全部攻击一一瓦解冰消,枯叶掸师只觉对方内力如山而至,只得收拳后退。;
那枯叶禅师骤然发拳,占了主势,却在三招之内,为对方同样一式最通俗的拳术将主势硬行夺回,这恐怕是他作梦也想不到的,他倒退一步,面上又惊又怔的神色;那老僧也收拳不再乘势追击。;
老僧看着枯叶禅师,这时脸上的神色一片冰然,只听他冷冷地道:“老衲曾经听说过,西藏红衣-脉,有一种功力,专门观看绝谷中花草树木等植物生长枯灭的道理,移之于武学之上,以最显浅的道理,控制最深的内力,剧说锻炼功夫是,最先十年是授以最复杂之运气法门,往往有人资材不足而至走火入魔,十年以后则授以淡无奇法门,如此愈来愈简单,到了最高境界,化腐朽为神奇,出手虽则平淡无奇,却招招置人于死地!……”;
他说到这里,也不看枯叶禅师的面色变动,仰天大笑接着说到:“廿年前,中原武林有-僧人,名声虽甚隐秘,但干过好几件事都是惊天动地,那僧人有-门气功,人称‘枯叶回春’,当时武林中传为奇谈,老僧当年便曾怀疑是否出自西藏一脉,却无实际证据,老衲请问,大师可就是昔年人称‘枯叶禅师’者?”;
枯叶禅师面上陰晴不定,却是一言不发,那老僧笑了-笑道:“老僧曾听说那红衣一脉功力分为一十二级,每一级间均差十年以上功力,试想穷一人一生之力苦修,要想达到顶峰也不可能,不知大师算是第几级了?”;
他这一话说出,不啻认定了对方便是“枯叶禅师”,而且还断定他乃出自西藏红衣门。;
枯叶大师面色斗然一变,大吼-声道:“你说的这一切均为听人所说,那人到底是谁?”;
老和尚面色斗然一寒,冷冷地一字一字地说道:“那人便是人称的盖世金刀!”;
枯叶大师只觉心中一寒,整个人都呆在当地,老和尚心中似乎火气甚大,语气之间充满尖刻,只听他又开口说道:“那盖世金刀首先怀疑大师与西藏有牵连关系,曾对老僧说过大师的功力甚深,为他生平所少见,老衲在二十年后的今日居然有幸一见,也可谓有缘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较为客气合情合理,但那枯叶大师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口中喃喃地自语道:“盖世金刀亲口向他说的,他又是准?……”;
老僧仰天一笑道:“大师看看老衲,可像是那白回龙么?”;
这“白回龙”三字一出,杜天林心中猛然大跳,只因那“白回龙”正是他师父的名讳!;
急看那枯叶大师时,只见刹时他枯瘦的面上泛起血红的彩色,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口中咬牙说道:“你一一你知道得太多了!”;
杜天林心中暗暗吃惊,只因那枯叶大师面上杀机毕露,在那枯瘦的面容上,似乎抹了一层古怪的面具,真是夺人心魄,可怕之极。;
那老和尚面上神色登时微微露出紧张的神情,显然在他的心目中,也是丝毫不敢大意。;
枯叶禅师缓缓停止足步,沉声说道:“大师拳脚招式极为惊人,老衲在内力方面尚待请指教一二。”;
老和尚颔首不言,杜天林听到了,只觉得心中一阵大震,心知这枯叶禅师大概是要展出“枯叶回春”的绝世神功了,师父提及此种神功犹自赞口不绝,不知那老僧将如何应付过去?这时那枯叶禅师双脚斗然半弓,两掌一高一低疾推而出。;
这一式发出一半,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道应手而生,登时整个大殿之中,空气好像被硬行撕裂开来一般发出尖尖的锐响,那老僧在这等危急的当口,双目缓然闭起,一口气直冲而上。;
只见他右掌直立,掌缘向外有如刀形,左拳横腰猛抬,刹时之间,他双目圆圆睁起,发出闪闪精光,同时间里大吼一声,借此吐气开声之势,一拳平平冲出。;
两股力道半在空中一触,有一种触聚之态,霎时老僧面上紧张万分,只见他面色骤然大红,右掌猛收入怀,然后斜斜向右前方空挡之处虚虚一按。;
这一按既非攻敌,又无自保自撤之效,那知他身形斗然之间一个旋转,两股力道在空中再也不是相聚不散,而在空中互相抵消威势。;
老和尚身形不停,连接旋转,他每转一圈,身形便欺入敌前一步,而那威势绝轮的“枯叶逢春”内力在他身上形成的压力便自减少一分,到了第七个转身时,两股力道在半空交击数次而自散去,老和尚只觉心胸压力一松,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时两僧相对而立,相距不过三步之遥!;
枯叶禅师面上露出骇以及迷惘的颜色,于公子呆呆地站在当地,似乎想像不到有这等事情发生,杜天林在后面只觉那老僧的功力已到达神化之境,这中原名震数十年的“枯叶神功”,由枯叶禅师本人发出,竟然被他生生用内家力道卸消,较之硬拼得胜又整整高了一筹!;
枯叶禅师双目怔怔地注视着老和尚,只见老和尚面上一片肃然,真令人有一种难测深浅的模样。;
枯叶禅师缓缓地说道:“老僧遍得天下,尽访高尽,一生少遇对手,今日大师让我开了一次眼界,世上内力竟有能持续如此久者,老僧敢说一句,即令灰衣狼骨驾到,大师恐仍能驾乎其上,老僧心服口服了。”;
老僧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老衲有一言想问大师。”;
枯叶禅师面上神色极是和缓地说道:“但说不妨。”;
老和尚沉声说道:“不知大师的功力,在西藏一脉之中,可算得上第几等级?”;
枯叶禅师略一沉吟说道:“算得上第十等级!”;
老和尚面色微动,却并没有再说。;
枯叶禅师想了一想又道:“大师要找那杜天林,他今日会否来此尚是未定,此时距那约会时间,已超逾半个时辰,老僧先走一步。”;
他说完拱了拱手,反身便向寺外行去,面上却是一片落寞之色,于公子怔了一怔,一时之间不知是去是留,枯叶禅师对他毫无指示,他略一沉吟,匆匆向老和尚一拱手,疾步便也跟随枯叶禅师-起去了。;
老和尚也不说话,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缓缓转过身来。刹时他宽大的憎袍整个被真气所灌足,双足不停地在殿中游走,走了两圈,那速度加快,顶门之上冒出丝丝白烟,杜天林看了,心中暗忖道:“想来那枯叶神功必然陰寒之至,以他的绝强内力,犹自害怕,脉受了陰伤,现在正以正宗少林内功配合在劈空拳的步伐中自行察脉。”;
这时那老憎走了数圈,便停下足步来,缓缓地在殿堂之上踱动方步。;
杜天林只听他喃喃地自言自语说道:“以他的功力,在西藏一派只属十级之类,难怪昔年盖世金刀……”;
他自言自言说到这里,忽然停止下来,不再言语,只是来回踱步,杜天林心中猛然一震,只因那老僧最后提到盖世金刀,杜天林只觉胸中神光一闪,飞快地忖道:“那金刀与西藏红衣一脉有所关连,那-年追赶大哥的正是身着血红衣袍者,虽不成这其中果然有所关连么?”;
他一念及此,只觉热血沸腾,几乎忍耐不住,就想要露面去问那和尚详情。;
正自猜疑之间,突然那老僧转过身来便向门外走去,杜天林微微一怔,只见那老僧走过大殿,一直向庙门外走出,看来是打算离去的了。;
杜天林为人甚为谨慎,他一直又等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闪出佛像之后,心中暗暗打算道:“看来下一步行动,便是要向西南-行了。”;
只因此事乃是切身关系,杜天林感到十分焦急,他想到这里,别的事都花不了脑筋,再也忍不住便匆匆走出庙门,-路向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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