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大雨略住,但山中溪涧暴涨,道路泥泞,分外难行。尤其山道蜿蜒崎岖,乘马远不如步行方便。
康浩和黄无父、庞文彬一行三人,早在半途便已弃马徒步登山,抵达复仇谷外,时间已届子夜。
三人到时,雨犹未停!
刚登上谷口附近一座小山,却发现复仇谷外灯火通明,许多壮汉,正冒雨赶工,在正对谷口的一片空场上,搭建一座巨大的竹棚。
那三座竹棚,成“品”字形排列在谷口正前方,一座较小的,位置恰在石屋用道之前,中隔一片宽约七八丈的空场,场中铺满细沙,对面就是另外两座更大的竹棚。
这时,竹棚工程已半完成,火光照耀之下,只见那并肩站在场国指挥督工的,正是兽神倪森和冉肖莲。
康浩急忙摆手示意,叫住黄无父和庞文彬。
三人选了一块隐蔽大石,聚在石下偷窥……
半晌,大家都猜不透复仇会如此安排,究竟为了什么?
庞文彬越看越好奇,哑声说道:“这是搭的彩棚哩,难道他们准备大宴宾客,招待朋友?”
康浩道:“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我看这些彩棚,一定是为正道武林朋友们准备的。”
庞文彬道:“你是说,他们这是安排的鸿门宴了?”
康浩道:“正是,你没见那三座棚中间的空场么?那就是较技比武的地方。”
庞文彬笑道:“果真如此,则复仇会真是太自不量力了,常言道:邪不胜正。何况正道武林集三庄二岛、四门五派高人,天下好手,尽在大竹河镇上,复仇会怎么会是敌手呢……”
他正说得堆满了,一脸的得意,黄无父突然冷冷截口道:“不是猛龙不过江,咱们最好也别太小觑了人家。”
庞文彬一扬剑眉,道:“黄兄可是觉得复仇会准能胜得了.武林各门各派?”
黄无父道:“如果没有制胜的把握,你以为他们肯白花这些工夫,高搭彩棚,替谁装门面?”
庞文彬不服气地道:“假如黄兄料定复仇会准能获胜,小弟愿意跟黄兄赌个东道。”
黄无父耸耸肩道:“不必赌东道,如果咱们决定袖手旁观,谁也不帮的话,吃亏的一定是武林各门派。”
庞文彬还想争辩,忽听康浩轻吁了一声道:“别说话,他们向这里走过来。”
三人急忙伏在石后张望,果见兽神倪森和冉肖莲正由日月双剑陪伴着,向小山这边走了过来。
人影火光渐渐接近,交谈之声也清晰可闻……
只听兽神倪森一面用手遥指山顶,一面得意地笑道:“……以情理推想,经此一场决战,应该再没有漏网的了,但为了慎重起见,咱们不妨在这座小山上,另外布置十名弟子,多事天火霹雳袋,等对方溃散逃命的时候,居高临下,将他们一网打尽,过了明天,三庄二岛四门五派都将从武林中除名,今后,就是咱们复仇会的天下了。”
冉肖莲凝目向小山望了望,说道:“唔!不错,这座小山俯瞰谷口,形势极佳,的确是埋伏的好地方,只是,咱们能想到,对方也可以想到,最好从现在起,就派人预先埋伏在山顶上,以免临时行动,容易泄漏机密,反而被对方抢了先手。”
兽神倪森点头道:“这顾虑也对,老夫这就派人先去布置。”说着向身后一名随侍弟子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人领命,转身而去。
冉肖莲又缓缓举步绕过山脚,边走边道:“咱们是掘坑待虎开饵候鱼,只是这场雨讨厌,不知他们会不会准时而来?”
兽神倪森道:“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来的。”
冉肖莲道:“怎见得?”
兽神倪森道:“老夫已命绝情道人在下书的时候,故作傲慢,并且抖露几下功夫,让他们知道复仇会中颇有高人,那些自命正道的匹夫,最受不得激,接书之后,一定会来的。”
冉肖莲问道:“绝情道人已回来了没有?”
兽神倪森道:“还没有,大约快回来了,等他回来后,就知道确讯了。”
冉肖莲默然片刻,又道:“我还担心一件事,咱们明天纵能将武林各派一网打尽,还有康浩和那丑鬼黄无父在苗疆未返,这两人不除,将来终是心月复大患。”
兽神倪森笑道:“区区两个小辈,何必放在心上呢,待大事底定,老夫亲下苗疆,连两个小辈和鬼叟朱逸一并捉来,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冉肖莲嫣然笑道:“果真到那一天,武林一统,天下一家,咱们复仇会已无仇可复,只好另外改一个名字了。”
兽神倪森大笑道:“那时咱们就改称为‘天下一家会’,有何不可!”
两人说到高兴处,仰面哈哈大笑,不一会,已绕过山脚,回到竹棚之下。’黄无父缓缓回过头来,向庞文彬脸上扫了一眼,道:“现在你还想打赌吗?”
庞文彬愤然道:“这些无耻的东西,只仗着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
黄无父微微一笑,道:“假如英雄都死光了,那无耻的东西,自然也算是英雄了。”
康浩扬手一指山下,沉声道:“他们真的来了,怎么办?”山下一地十名青衣大汉,每人负着两只黑皮革囊,正鱼贯向山顶而来。
庞文彬探手人怀,满满扣了一把牛毛钢针“鬼见愁”,冷笑说道:“暗箭伤人谁不会?等他们上来,我叫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康浩道:“他们共有十个人,庞兄可有把握将十人同时制住?”
庞文彬道:“小弟一手能发一百零八枚,十个人算得了什么。”
黄无父接口道:“一次发针打伤十个人并不难,但要使他们没有一点声响,而且,不能让那二十只革囊坠落地上,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庞文彬冷哂道:“革囊坠在地上有什么要紧,再拾起来就行了。”
黄无父笑问道:“你可知道那些革囊,叫什么名字吗?”
庞文彬道:“叫什么?”
黄无父道:“那是威力强猛的‘天火霹雳袋’,如果淬然触地,极可以爆炸,二十只天火霹雳袋的威力,足可将这座小山夷为平地。”
庞文彬几次被黄无父抢白,心里甚是气愤,却又想不出话来反驳他,只得重重哼了一声,反问道:“依黄兄之见,应该怎么办?”
黄无父微笑道:“办法很简单,你先把你那些裁缝用的东西收起来,咱们暂时离开这块大石,另外寻个隐蔽的地方,等着瞧热闹就成了。”.庞文彬愕然望望康浩,诧问道:“康兄听见吗?他竟要咱们躲开去瞧热闹?”
康浩也弄不清黄无父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无担心地问道:“大哥的意思,是要咱们不出手……”
黄无父点头道:“一点也不错,咱们不须出手,自有人替咱们料理这十个蠢东西。”
康浩四顾一眼,却不见山上另有他人,不禁笑道:“大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黄无父道:“谁闹着玩了?我说的是真话。”
说着,站起身来,举手在大石上轻轻拍了三下,含笑道:“大石呀大石,送酒送菜的快来的,咱们等着瞧你的啦。”
康浩和庞文彬急忙运目搜视,却看不出附近有何异状,只得随着黄无父离开山边大石,躲人-丛矮树背后。
隐好身形,但闻一阵沙沙步履声响,十名背负革囊的大汉已登上山顶。
为首一个领队的汉子,先打量了一下地形,用手指着山边那块大石道:“大家把东西送到那儿去,注意要轻轻放下,别弄炸了。”-十名大汉将携带的革囊,小心翼翼堆放在大石后面,大家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有人道:“背这东西真要命,又怕碰着,又怕摔着,现在总算搬上来了。”
又有人道:“搬虽搬上来了,但从现在到明天正午,还有整整六个时辰,够人熬的了。”
另一个道:“反正闲着,我这儿带着‘骰子’,大伙儿掷两把如何?”
“没有灯,怎么看得见?”
“我有,我这儿有半截蜡烛!谁有火种?”
为首汉子突然沉声喝道:“不准亮火,也不准掷骰子,先派刚。人去山路口守望警戒,其余的原地坐下休息,谁再大声讲话,别怪我报上去。”
被他这一吆喝,大伙儿不由兴致阑珊,懒洋洋席地而坐.两名被派往守望的,更是满肚子不情愿,嘀咕道:“雨刚停,天又冷,分明带着有酒有菜,也不肯让大伙儿先喝点御御寒气,才升的一等剑士,就这样神气活现,哼!”
随着最后一声轻哼,两人身躯-软,突然倒地上,手脚伸了伸,便寂然不动了。
旁边一名大汉探手一模,两人竟巳断了气,不禁跳了起来,指着那为首的汉子道:“老颜,你怎么可以下这种毒手?他们骂了你,尽可报上去,凭什么你……”指尖无意中碰到了老颜”的额头,却见“老颜”咕呼一声横倒下去,原来他巳断气死了。.那人大吃一惊,再推推其余同伴,-个个全部应手而倒,九名生龙活虎般的壮汉,竟在顷刻之间,毫无一点声息。尽数暴毙在山顶。
那人机伶伶打个寒噤,想叫却叫不出声,两条腿又不住的索索发抖,眼睛瞪得像铜铃,不停扭头四顾,仿佛这山顶上,随处都隐藏着妖魔鬼怪似的。’突然,他发觉足胜上有个冷冰冰的东西,正蠕蠕向大腿游动,伸手一模,一片滑腻,不由惊然失声:“啊!蛇!蛇……”才叫第三个“蛇”字,身子一挺,-业已倒地气绝。
庞文彬在矮树后,目睹这惊心动魄的变化,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哺哺道:“好毒的蛇!好毒的蛇呀!”
康浩却兴奋的抓住黄无父的手臂,急急问道:“大哥,你认识董老前辈吗?”
黄无父点点头道:“如果不是他,愚兄也不会加入复仇会了。”
康浩忙道:“他在哪里?”
黄无父举手一指,道:“咯!就在这儿。”康浩顺着手指望却,却是那块矗立在岩边的大石。
那原来毫无异状的大石,此时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吃吃笑声,一个苍劲的语声说道:“丑小于真可恶,好好一场瞌睡,硬被你扰醒了。”
随着语声,千斤重的大石竟巍颤颤蠕动起来。
黄无父笑道:“老头子,当心些,旁边有一堆炮仗,仔细别弄炸了。”
大石缓缓移开尺余,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袕,接着暗影一闪,从袕中窜出一条瘦长人影。
康浩惊喜无限,急忙抢前两步,低叫道:“董老前辈,果然是你老人家?”
蛇神董明嵩挥了挥身上的尘土,眯着眼笑道:“小子,你可回来啦?毛病治好了没有?”
康浩恭敬地答道:“多谢老前辈关怀,晚辈真力已经恢复,刚由苗疆赶回来。”
董明嵩向他上下打量了-遍,颔首道:“那就好!千里蛮荒,总算没有白跑,你那两个媳妇儿都好了么?”
康浩忙把苗疆求药的经过,简略述说了一番。
董明嵩欣慰地笑道:“上次你们突围走了之后,我老人家断后,却被兽神倪森缠住无法月兑身,后来咱们落得个两败俱伤,才罢了手,兽神倪森退加复仇谷,我老人家便在这儿暂住下来,前些时,无意中碰见这丑小于在谷外鬼头鬼脑,我还以为他是复仇会的人。竟糊里糊涂跟他干了起来……”
黄无父笑接道:“那次他又想弄蛇来整我,被我用剑砍死了好几百条。”
董明嵩笑骂道:“呸!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若不是我老人家认出你的剑术来历,自动撤了蛇阵,再有十个丑小子也完蛋了。”
黄无父道:“你既然认出我来历,后来为什么又厚着脸皮硬要收我做徒弟?”
两人嘻笑戏谑,全没半点拘束,康浩却怕他们闹真了,连忙岔开话题道:“敢问老前辈,那毒神苗廷秀现在何处?”
董明嵩叹口气道:“别提他了,那家伙不是人!”
康浩惊道:“怎么样?”-
董明嵩愤愤说道:“我老人家念在同门情份,没肯伤他性命,只劝他月兑离复仇会,好好重新做人,谁知他口里答应,骗我替他解开袕道,医好伤,竟然恩将仇报,又用毒药想算计我老人家……”
康浩不觉顿足大骂道:“这该死的东西!”
董明嵩道:“好在我事先已有警惕,并没有中他的算计,当时,我真想杀了他算了,但想想咱们黑谷四兄弟,死伤分离,互相成仇,已经够凄凉的了,他虽无情,我不能无义,所以,我只将他武功废去,撵出山区,任他用手爬着逃命,死活全凭他自己的运气了。”
康浩道:“万一他侥幸未死,又回到复仇谷去呢?”
董明嵩摇头道:“不会的,他身既残废,又失去了武功,纵然再回复仇谷,也令是废物一个,兽神倪森未必肯收留他。何况,他们之间本无情义,当初只是互相利用,患难时岂肯伸出援手。”
说着,斜月兑庞文彬一眼,问道:“这位是谁?”
庞文彬自从知道眼前这位老人,就是当年名列“黑谷四凶”的蛇神董明嵩,心里早已万分钦佩,恨不得立刻上前结识一番,但因三人只顾叙话,一直没有插口机会,此时见董明嵩忽然问起自己,连忙抱拳自荐道:“晚辈庞文彬,我爹爹就是川西太平山庄庄主,神眼金刀庞天化。”
董明嵩“哦”了一声,转向康浩道:“他是你们的朋友么?”
康浩道:“是的,晚辈在苗疆巧遇庞兄,求药之事,多承庞兄相助。”
董明嵩点点头道:“既然你们是朋友,我老人家就直说了,这姓庞的娃儿眼神不正,眉带凶煞,印堂上已现出黑气,这是将遭凶死的模样,你叫他多当心些。”
庞文彬只当他会夸赞自己几句,不料竟是这番言语,当时一愣,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董明嵩并不等他回答,说完之后,自顾从那十具死尸身上,搜出酒壶和卤菜,向康浩三人招招手,道:“我老人家住的地方太窄,也没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们,如今有了现成的酒菜,咱们就在这里坐下,边吃边谈吧。”康浩等答应着围坐下来,刚喝了一口酒,忽然瞥见一条人影迅捷如飞的由外奔入抵达谷口竹棚下,那人-身道装,北负着两叠铜铁,正是甫由大竹河下书回来的绝情道人。
康浩和董明嵩并坐割、山顶上,凝目望去,但见绝情道人步履勿促,直赶兽神倪森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倪森似乎颇感震惊,急和冉肖莲密语商议,片刻之后,那些正在修饰彩棚的大汉,全部奉命停止工作,纷纷向谷口集中,紧接着,一队队全副劲装的武士,由谷内分批而出,在谷口那座较小的彩棚四周列成阵式。
康浩看得大惑不解,诧异问道:“现在天还未亮,距午刻尚早,莫非发生了什么变化?”
董明嵩道:“看情形,恐怕是另有强敌将到,今夜就有热闹好瞧了。”
黄无父忽然轻笑道:“假如咱们再耐心等一会儿,就知道缘故了。”
康浩也望见一名劲装武士正飞步向小山奔来,心中一动,轻轻站起身子,说道:“这次不劳老前辈发动蛇阵,晚辈足能制服他。”
他迅速地迎着山路兜截过去,霎眼工夫,又转了回来,胁下已挟着那名武士。
董明嵩向黄无父呶了呶嘴巴,低声道:“丑小子,最好由你去讯问,康娃心太软。”
黄无父会意,挺身跃起,从康浩手中接过那名武士,毗牙笑道:“朋友,还认识我是谁吗?”武士张口瞠目,没有出声,显然已被康浩点闭了哑袕。
董明嵩徐徐说道:“别叙旧了,有话快问,问完快些送他回去。”
黄无父笑了笑,举掌拍开那武士的哑袕,道:“听见没有?咱们没有时间细叙,你就择重要的说吧!”
那武士一能出声,急忙哀求道:“黄总教练饶命,属下是金花堂的弟子……”
黄无父道,“我知道你是金花堂弟子,我只问你奉命到山上来干什么?”
那武士道:“属下是特来令,要驻守山顶的拦截小组留意旗号,如果未见红旗展动,不可擅自出手。”
黄无父道:“为什么叫?”
武士道:“因为情势略有变化,今天夜晚可能先跟东海火焰岛的人马遭遇。”
黄无父道:“火焰岛的人马,不也是-剑堡易君侠约来的帮手吗?”
武士道:“他们虽然接受武林帖的邀约,却不和各门各派一致行动,径自提前而来,可是,咱们在谷口的布置,却是为了一网打尽武林各派,总堂主担心山顶小组不明情况,破坏了整个计划,所以才特别传令,不许擅自出手。”
黄无父点点头道:“很好,你很合作,回答得也很详尽,可惜咱们却不能再放你回去了。”
话落,反手一掌,拍在那武士前胸上,那武士连呼叫声也没能发出,四肢一阵怞搐,顿时咽了气。
康浩拦阻不及,跌足道:“大哥,你不该杀他!”
黄无父道:“不杀他留着干什么?再让他回去泄漏咱们的行踪吗?”
康浩道:“咱们可以将他留在山上,不让他回去呀。”
董明嵩道:“留在山上徒增麻烦,又得喂他吃,又得管他溺,那有多讨厌,还是杀了干脆。”
庞文彬道:“杀他无妨,但忘了问他谷口的布置究竟是什么?”
黄无父道:“何必问?那两座较大的彩棚地下,八砌L埋着炸药。”
庞文彬骇然道:“你怎么知道?”
黄无父道:“猜猜罢了,若非埋藏炸药,何须连夜赶工?凭什么能将武林各派一网打尽?”
庞文彬倒吸一口凉气,道:“果真如此,那是玉石俱焚了,咱们得赶快把这消息传到大竹河去才得……”
董明嵩沉着脸道:“为什么?咱们吃饱了撑得慌,要管这种闲事?”
庞文彬尴尬地说道:“晚辈的父亲,可能也在大竹河,晚辈总不能眼看他老人家被炸死呀2”
董明嵩耸耸肩道:“阎王注定三更死,不肯留人到五更。如果他命中是定要被炸死,谁也救不了他的。”
庞文彬心中大怒,却碍于“黑谷四神”之名,不敢当面发作,只好望着康浩笑道:“康兄,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康浩道:“庞兄请放宽心,咱们既然知道了,决不会坐视不救的,董老前辈只是说说笑话罢了。”
董明嵩目注远方,微笑道:“方便在说笑话?送死的已经来啦。”
庞文彬慌忙拢目眺望,果见山谷外一列火光,宛如长蛇蠕动,正向着复仇谷而来。
康浩突然匆匆剥下那名武士尸体上的外衣和兵刃,穿在自己身上,一面由怀里取出易容药物,熟练的化装起来。
黄无父道:“兄弟,你想干什么?”
康浩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他们对付外敌,正好混进谷里去。”他口里说着话,手却没有停顿,顷刻之间,已打扮成武士模样。
黄无父皱了皱眉头,关切地问道:“你一个人去,实在太危险了,不如就在此地静观变化,那火焰岛罗一尘既然是为,了挑战复仇会而来,少不得要谷外会面,还怕没有机会么?”
康浩业已结扎妥当,挥挥手道:“与其守株待兔,不如身人虎袕,诸位请在山上替我掠阵,如果发现情势危急,再赐予援手。”说着,举步向山下奔去。
黄无父还想拦阻,却听董明嵩道:“由他去吧!这小子不到黄河不死心,让他去碰碰运气也好。”
庞文彬急道:“康兄等一等,小弟也跟你一起去……”
董明嵩沉声喝道:“你去干啥?这又不是逛花会,凑什么热闹!”
庞文彬被他一声叱喝,无可奈何地只好收住脚步。
黄无父追到岩边,见康浩已经绕过山腰,急忙以“束气传音”之法,殷殷叮嘱道:“兄弟,千万要谨慎行事,咱们一见红旗展动,就会下山助你……”
康浩无暇回答,只扬手示意,飞步循山腰小径,直奔谷口彩棚,到了谷口,低着头向兽神倪森抱拳躬身:说道:“回总堂主,山顶拦截小组已准备停当,候令行动。”
倪森眼光凝注着山口来路,漫应了一声道:“很好!却一旁站着。”
康浩又拱手施了一礼,退后一步,闪身掩至倪森和冉肖莲背后,垂手站在日月双剑侧面。
这时,大簇火炬已越过山口,火光下,但见一面赤红色的大旗当先开路,后面紧随着两行身着红衣的彪形大汉,一手高举火把,一手按住剑柄,昂首阔步,肃然列队而行,一队一队的,怕不有百余队之多。
但借大队伍,却井然有序,分毫不乱,除了“沙沙”脚步声响,听不见一丝人语。
前行队伍一入山口,便发现了空场中的彩棚和复仇会剑手,于是,大旗一招,队形左右排开,当中拥出一顶金丝罗盖,两百乡金长旄上,各绣着斗大两个“罗”字。
伞盖上,冷面天王罗一尘身披大红斗篷,按剑而出,左右分立着一男一女,男的乃是丑潘安罗凡,女的正是太原大侠霍宗尧的遗女霍玉兰。
复仇会门下弟子,不禁都被火焰岛的声势气派所慑,个个睁大眼睛,屏息以待,整个广场顿时肃静下来。
冉肖莲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声,低语道:“东海罗家,不愧是威震海外的一方霸主,瞧这种气势,武林中已经罕有匹敌了。”
兽神倪森冷然一笑,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种只会摆排场的纨绔裤世家,未必便有真才实学了。”
冉肖莲眼波流转,嫣然笑道:“话虽如此,咱们也别太寒酸,且依礼接待,请他们进棚落座。”
兽神倪森陰恻侧道:“说的是,理当好好招待他们一番,等一会还得借助他们之手,替你我了断那件心事哩。”接着,扬声叫道:“李香主!”连叫数声,却无人答应。
月剑应虎扭头向康浩喝道:“李香主,你聋了吗?”
康浩一惊,连忙闪身而出,俯首道:“属下在。”
兽神倪森两锐利的目光向他扫了一眼,冷笑道:“你在想什么?只这一点阵仗,就把你吓唬傻住了?”
康浩拱手道:“属下并非胆怯,而是在奇怪火焰岛人马为何单独行动,不肯和各派同行,其中会不会另有陰谋?”
倪森道:“这些事用不着你担心,你只去替本会迎宾,招待他们到对面彩棚坐下就得了,记住语态要洒月兑些,别给复仇会丢脸。”
康浩躬身领命,整了整衣衫,举步向山口迎去。
行抵冷面天王罗一尘伞盖前丈余处,按剑叉手施礼,朗声说道:“奉命巷迎罗岛主侠驾,请入彩棚奉茶。”话落,微一侧身,举手肃客。
罗一尘立在金罗伞盖下,昂首望天,连正归也没有瞄一下,冷冷道:“凡儿,问问他是复仇会的什么人物?”
丑潘安罗凡应声问道:“来者何人,在复仇会是何职位?”
康浩道:“在下姓李,现在复仇会金花堂香主。”
罗一尘冷哼了一声,佛然道:“杨君达好大的架子,竟然只派一名小小的香主来接咱们么?”
康浩恭敬地答道:“在下职位虽然低微,执礼却是不一般,罗岛主既然驾莅,还怕见不到本会会主?”
罗一尘双睛一落,沉声叱道:“大胆,你是吃了心豹胆,敢对罗某人如此放肆?”
康浩微笑道:“在下是迎宾的使者,那旁彩棚下,便是本会副会主和总堂主,罗岛主若不屑与在下交谈,就请入彩棚待-’茶,站在这儿说话,岂不有失岛主的身份。”
罗一尘听得勃然变色,怒喝道:“来人呀……”
丑潘安罗凡急忙跨前一大步,凑在父亲耳边低语了几句,同时用手向对面彩棚指了指。
罗一尘目光微凝,眼中精芒接连闪了几闪,忽然改变口气道:“来人呀,整队入棚。”
一声回应旗盖移动,鱼贯进入了左首彩棚。
康浩怞身回到北面棚内,兽神倪森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连声赞道:“很好!很好!难得你能应对得体,不亢不卑,赶明儿本座会好好提拔你的。”
探手从袖子里取出一面三角小旗,递给康浩,低声吩咐道:“传令给四位莫堂主,叫他们可以领会主出来了。”
康浩双手接过令旗,心中大喜若狂,转身欲行。
冉肖莲突然举手道:“等一下。”
康浩躬身道:“副会主,还有什么吩咐?”
冉肖莲道:“要他们别忘了连方涛一齐带来,同时传令全部鬼武士按原定计划,分批绕出山口,候命发动。”
康浩连声应诺,飞步奔到谷口石屋前,将令旗向扼守石屋的剑手展示了一下,便昂然跨了进去。
隆隆声中,载人石屋开始朝复仇谷内驶去,康浩靠在石壁上,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如今,他又再加到复仇谷,一切竟是这样顺利,片刻之后,他就可以见到月眉的生父齐天鹏,也就是伪抢自己恩师的复仇会主了,只要齐天鹏愿意,随时可以救之一齐月兑身,也可以由齐天鹏的口中,轻而易举揭开层层谜底,只看如何消灭复仇会?如何安排月眉和生父骨肉团聚,重享天轮之乐了!
然而,这一切得来这么轻易,却令人怀疑是否真实?见到了复仇会主,会不会发现并非齐天鹏呢?即使是他,万一他翻脸不认亲生女儿,不肯随自己月兑身,那时又该怎么办?
石室在飞驰,康浩的思想也在飞驰,忽然间,他觉得有些胆怯起来,仿佛现在一切发展,都像梦境般渺茫,根本就不是真的……
蓦地,石室一顿而止,康浩一时不防,险些撞在对面石壁上,接着石门启开,一股冷风吹来,使他神志一清。
他用力摇了摇头,张目望出去,才确定一切并非梦境。
眼前正是复仇谷前谷那座宽阔的园子,迎面一排大厅,也就是自己初遇兽神倪森,被审问的地方,园中花香扑鼻,由径转折,景物一点未变,唯一不同的是,他此次重来,没有被蒙着眼睛。
这时,大厅中灯火辉煌,人影幢幢,却肃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厅外分列着两队劲装汉子,高矮肥瘦俱全,人人头上戴着一顶阔沿竹笠,笠前都垂着黑纱,每队约五六十人,由四名穿着复仇会剑手服饰的大汉率领着。
厅上一列桌案,高坐着六个人,正是“莫家四剑”和“复仇会主”,以及曾在一剑堡潜付过的方涛。
康浩远远望见那蓝色儒衫和熟悉的脸庞,一颗心不由腾腾狂跳起来,若非黄无父亲口所告,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那人就是月眉的生父。
他举步跨出石室,手抱令旗,缓缓向大厅走去,一直走到大厅门首,四周一片肃然,既没有人问话,也没有人阻拦,“复仇会主’’面对厅门,居然半低着头,眼皮似睁似闭,动也不动。
方涛望见康浩持令而至,急忙起身迎了出来,神情焦急的问道:“李香主,谷外情形怎么样了?”
康浩朗声道:“总堂主有令,请方副堂主和四位堂主陪伴会主出谷,其余鬼武士仍按原定计划,立即开始行动。”
莫维仁挺身站起,回头向三个兄弟说道:“时候到了,咱们走吧!’’说着,和老二莫维义,各探一只手,挟起了复仇会主。
那复仇会主仍然低垂着头,状如痴呆,任由两人挟掖着走出大厅,后面莫维信和莫维理紧紧跟随着,径自向载人石室走去。
其余百余名面垂黑纱的鬼武士,则在领队剑手率领下,鱼贯循峡谷山道快步而去。
当那复仇会主从康浩身边经过的时候,两眼直勾勾望着地面,步履沉重,似乎根本看见附近还有其他人,康浩看得心头一震,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丝灵光啊!难道他已被“搜魂大法”控制了么?
这念头一起,连忙疾行几步,紧紧跟在方涛身后,走向载人石室…….一行七人分乘石室来到谷外,复仇会弟子齐声高呼道:“会主驾到!”
复仇会主,却恍如未闻,神色一片木然。
冉肖莲柳腰款摆,亲自迎了过来,向莫家四剑挥了挥手,低声道:“你们暂时退开,由本座和方副堂主陪伴就够了。”莫家四剑躬身应诺,退了开去。
康浩却紧跟在后面并未离开,而且暗蓄真气,蓄势而待,准备随时出手。
冉肖莲毫未注意到康浩,只顾轻舒皓腕,亲热的挽住复仇会主,含笑问道:“你瞧见了没有?会中兄弟们都在向你欢呼哩,你也该抬起头来,向他们挥挥手,打个招呼,你说对不对?”
复仇会主在他温言软语之下,果然缓缓抬起头来。冉肖莲又道:“你的手呢?怎么不举起来向他们挥动几下?”
复仇会主果然顺从的举起右手,向四周轻轻挥动。
谷外和棚内复仇会弟子,人人兴高采烈,声嘶办竭的欢呼叫啸,金鼓号角乱鸣,群情激奋,莫可名状。
冉肖莲微微一笑,接道:“好啦,现在咱们一块儿去彩棚里坐坐吧。”
可怜那复仇会主,状如木偶,全凭冉肖莲指使,乖乖进了彩棚,四周欢呼之声才渐渐沉寂下来。
康浩也随着走进彩棚,这时候,他几乎可以断言,复仇会主必定已遭“搜魂大法”所制,而绝大多数的复仇会弟子却不知道这个秘密。
对面彩棚中的东海火焰岛门下,也一直全神凝注着复仇会主的出现,人声稍敛后,丑潘安罗凡立即大步走到两棚之间的空场上,按剑大喝道:“东海火焰岛主,请杨君达答话。”
冉肖莲向方涛扫了一眼,沉声道:“方副堂主,去告诉他,会主已经出来了,要较量,就叫罗一尘下场,没有什么好说的。”
方涛应了一声,大步走出彩棚,朗声答话道:“本会会主业已亲自出谷,但不屑与你待徒作口舌之急,若要较量,就叫罗一尘自己下场,用不着多说废话。”
丑潘安罗凡勃然大怒,睁目叱道:“老匹夫,你是杨君达的什么人?竟敢说话如此放肆?”
方涛道:“老朽方涛,现任复仇会金花堂副堂主,也是终南一剑堡的总管。”
罗凡一怔,道:“你既是终南一剑堡的总管,怎的又同时是复仇会的人?”
方涛冷笑道:“武林无门派,天下本-家。连你们东海火馅岛,迟早也是复仇会主的臣属,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罗凡听了这话,瞠目半晌,才恨恨说道:“我明白了,原来杨君达和易君侠勾结,表面上一正一邪,实际却狼狈为奸,意图玩弄武林各门派……”话犹未毕,忽听一声长笑道:“罗贤侄休中他人嫁祸离间之计,易某人在此。”卜随着笑声,山口出现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一剑堡主易君侠,后面跟着三庄四门五派的掌门共约二十余人。
易君侠突率各大门派掌门人赶到,不仅复仇会方面吃惊,冷面天王罗一尘也大感意外,彩棚内外突然都寂静下来。
兽神倪森急忙回头叫道:“李香主何在?”
康浩应声道:“总堂主有何吩咐?”
兽神倪森将一面红旗掷了过来,低声吩咐道:“好好收着这面旗子,等一会听本座号令,立即展旗挥舞,指挥山顶拦截小组及时发动,同时传令谷口执事弟子,准备好载人石室,如果情势危急,就送副会主先退回谷内。显然,因为易君侠的突然出现,形势急转直下,这些原来准备第二天中午使用的埋伏,势必要提前发动了。
康浩应命收好旗子,却没有离开彩棚,因为是时易君侠和各派掌门人,业已行至场中。
方涛见了易君侠,不禁有些胆怯,正待怞身,却被易君侠喝住道:“不许走,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方涛回头望望兽神倪森,嗫嚅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兽神倪森立即拂袖而起,举步迎出彩棚,冷笑道:“方副堂主是老夫属下,你有什么话?问老夫就行了?”
易君侠指着方涛道:“此人原是一剑堡聘用的总管……”
倪森截口道:“那是从前,但现在他却是本会金花堂的副堂主。”
接着,又向方涛挥挥手道:“方副堂主,你只管退回棚里去,谁敢拦阻,自有本座承当。”
方涛身形刚动,易君侠突然沉声喝道:“秦金二老,替我擒下他。”
秦梦熊应声疾掠而出,探掌如钩,直向方涛肩头抓去,金松也立即发动,扑向兽神倪森。
金松一双手,早因中毒砍断,现在双臂都是装的铁铸义肢,是以不需要再用兵刃,仅用两条铁臂对敌,已经够人招架的了。
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发动,秦梦熊追向方涛,金松扑向倪森,但金松也知道倪森乃“黑谷四凶”之一,威名卓著,功力深厚,并不敢擅自出手攻击,他的目的,不过是想阻止倪森去援救方涛而已。
冷面天王罗一尘和各门派掌门人却瞧得惑然不解,论理,正邪双方相遇,值得争论的事太多,怎会为了一个方涛,便速然翻脸动起手来?
康浩心中一动,猛地从心底兴起一个意念,看这情形,双方均不愿方涛落入敌人手中,这至少证明,方涛必然知道他们双方的某些秘密。’他念动行随,脚下一抬,飞快地从彩棚中抢奔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康浩刚由彩棚中冲出,只听两声闷哼,三条人影突然破空飞起。
原来兽神倪森没等金松近身,大袖挥处,早迎着金松来势横击了过去,袖中所发潜力,撞中金松右肩,竟将金松撞得中途转了方向,笔直冲向前面的秦梦熊。
而秦梦熊堪堪要抓住方涛,忽然发觉劲风临身,只当是倪森向自己拦截,忙不迭变爪为掌,用力劈向方涛,同时左手反拍,迎击来人。
这一来,秦梦熊的掌力和金松碰个正着,方涛肩上也中了一掌,三人连环中掌,不约而同发出一声闷哼,身子都离地飞起。康浩来得正是时候,猿臂疾探,一把接住了方涛,急急退回彩棚之内,秦梦熊和金松则双双摔倒在地上。
冉肖莲急忙问道:“方涛负伤吗?”
康浩答道:“还好,只是肩上中掌,尚无大碍。”
冉肖莲欣慰地点点头道:“李香主,你要全力守护着他,别让他被易君侠抢去,成功之后,定有重赏。”
康浩一面答应,一面将方涛抱去彩棚后面,暗中却将他的袕道点闭,以防他趁乱逃走如今情势已很明显,知道复仇会和一剑堡之间暖昧关系的人,除了冉肖莲、兽神倪森以及易君侠几个当事人之外,可能只能复仇会主和这个一剑堡总管方涛,复仇会主既遭“搜魂大法”控制,方涛就是唯一的证人了,否则,易君侠不会突起发难欲杀方涛灭口,倪森和冉肖莲也不会对方涛如此关注。
这虽然仅是康浩的猜想,但立即就获得了实事证明。
易君侠见秦金二老双双失手,未能擒住方涛,脸上神色连变,似乎甚感失望,默然片刻,才回头向身后群雄朗声说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卫道之成败,端看今朝,易君侠承诸位抬举,付以大任,义之所在,责无旁贷,请诸位入棚内稍歇,看易某人凭匣中宝剑,与复仇会主杨君达一较高下。”
白眉上人双手合十,高宣一声佛号,接道:“除魔卫道,我辈不敢后人,盟主领袖群雄,岂可轻出,还是老衲首先出场,会一会这位名满天下的倪老檀樾。”说着,把手一招,一名峨嵋弟子立即送来一柄沉重的降魔杵。
老和尚手执降魔杵,便想举步下场。
孙天民伸手一拦,含笑说道:“上人怎么了?这位倪老儿,原是分给咱们三庄的。”
李东阳翻手撤出肩后长剑,大声道:“上人请暂退后,依照公议,应该由李某人先出手才对……”
正在争执,突闻一声冷笑,道:“谁要抢先露脸,最好先跟罗某这柄剑商量一下。”
众人闻声围顾,却是冷面天王罗一尘按剑走了过来。
易君侠连忙拱手道:“罗岛主请听在下解释……”
罗一尘挥手截断他的话头,冷冷道:“没有什么好解释,咱们有约在先,火焰岛不想逞强争先,也不懂什么叫除魔卫道?罗某人只是跟风铃魔剑杨君达有点过节,必须先行了断,诸位如肯给罗某这点面子,罗某人感激不尽,否则,那就是存心跟火焰岛作对。”
孙天民性烈如火,看不惯罗一尘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冷笑接口道:“今日之事,乃为了武林公义,并非私怨争斗,罗兄既然无意参与正邪之战,还是站开一点好。”
罗一尘勃然大怒,厉叱道:“姓孙的,你不过是抱阳山庄一名家奴,有何资格在这里妄发谬论?”
孙天民也不相让怒目喝道:“家奴又怎样?难道不如你这海寇井蛙?”
罗一尘大吼一声道:“罗某人就叫你尝尝海寇的手段。”声落,红影一闪,直欺而上。
孙天民脚下倒退半步,振臂一抖,七节钢鞭带着刺耳劲风,猛砸而出。
两人发动都迅快无比,剑虹乍闪,钢鞭亦现,只听“哨”的一声巨响,人影错身而过,各自踉跄退了三四步,孙天民的初袖少了一片,罗一尘手臂发麻,掌心火辣辣的,宛如针刺般难受,一招硬拼,显然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罗一尘怒火狂炽,正想二度出手,一条人影突然从彩棚中奔了出来,“扑通”跪在面前,哀求道:“岛主息怒,难女有话奉禀。”
那人一身黑色丧服,满脸流泪,正是太原大侠霍宗尧的遗孤霍玉兰。
罗一尘道:“你有什么话说?”
霍玉兰硬声道:“难女家遭惨变,父丧兄亡,前承中原武林四门五派仗义出头,问罪九峰山,以致引起这场血腥杀戳,四门五派掌门前辈,多数均遭杨君达毒手,如今又承岛主垂怜,为难女主持公道,隆恩厚情,粉身难报,但四门五派都是难女的恩主,敌忾同仇之心并无二致,恳求岛主息雷霆之怒,先除恶贼,后论曲直,勿因一时意气,而予仇人可趁之机。”
罗一尘轩眉道:“孩子,莫非你忘记了么?若非四门五派在九峰山留下祸根,哪有今天的复仇会?”
霍玉兰道:“那只是少林法元和尚一个人循私纵放,并非四门五派公意。”
罗一尘说道:“这些人,全是沽名钓誉之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的血海深仇,自有老夫替你报雪,用不着他们插手。”.霍玉兰仍然含泪哀求道:“岛主天高地厚的恩情,难女永志不忘,如今祸首杨君达犹在棚内,只求岛主看难女薄面,休伤了同道的和气。”
罗一尘默然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咱们只对付杨君达,事完掉头就走,其他的都不再理论了,这总行了吧?”
易君侠劝住了孙天民,含笑接道:“既然都为了除恶锄奸,维护武林正义,何必还分彼此,易某人决不争功,情愿礼让罗岛主先挑头阵。”说完,拱一拱手,陪着孙天民,和各派掌门人人彩棚内坐人。
罗一尘冷笑了一声,吩咐丑潘安罗凡,把霍玉兰扶回棚中,插回腰间长剑,向对面喝道:“杨君达,久闻你的魔剑三式精妙绝轮,罗某人特来领教。”
对面彩棚中的“复仇会主”恍如未闻,怔怔地坐在那儿动也不动。
兽神倪森回手一抬,冉肖莲立即挽着“复仇会主”站起身来,同时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看见了么,那老头儿就是杨君达,也就是你妻子念念不忘的旧情人,你恨他,是不是?”
复仇会主迷惘若失的眼睛中,突然暴射出两道寒森森的光芒,恨恨地盯着棚外的罗一尘的脸。
冉肖莲举手轻拍他的肩背,沉声道:“去杀了他!下手不要容情。”
复仂:会主如奉纶音,大吼一声,陡然拔出木剑,旋风般走出彩棚,向罗一尘冲去。
彼此相距并非遥远,罗一尘正傲然屹立,做梦也没想到堂堂复仇会主,竟会连招呼也不打,身份也不顾,冲到近前,举剑就刺,心里一惊,慌忙闪身侧让,长剑也急急出鞘,反扫对方的左胸。
罗一尘不愧是一代宗匠,应变迅速,出招也拿捏得十分精确,左胸乃肺腑要害,正是攻敌之必救,以攻为守,招式可说毫无瑕疵。
可是,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眼前这位复仇会主,神志已以迷乱之中。
两人发招虽有先后之分,照面却在同一瞬间,复仇会主的木剑刺到罗一尘脑前,罗一尘的长剑也堪堪临近对方前胸,谁电没有料到,复仇会主竟然不避不让,振腕一送,木剑直向罗-尘心窝刺去。
幸亏罗一尘发招之前,身形先向侧避,这一剑,并未刺中b窝,只戳在左边肋骨上,而罗一尘的剑尖,却直接连衣而人,刺中对方的左胸。
双方一合立分,罗一尘踉跄退出三步,右边肋骨被木剑戳断了两根,满头冷汗,几乎摔倒地上,复仇会主却摇摇晃晃倒退了四五步,一缕殷红的鲜血,由创口缓缓溢出。
但他显然并未将左胸的伤势放在心上,略一停顿,又大喝一声,挥剑直上……
丑潘安罗凡见父亲已受了重伤,急忙飞身而出,一手搀住罗一尘,一手挥剑格拒,硬挡复仇会主。
“呛!呛!呛!”一连三招硬接,丑潘安罗凡只觉对方木剑招沉力猛,竟有些招架不住,应变稍迟,左肩头上,也中了一剑,虽未皮开肉绽,也疼得毗牙咧嘴,闷哼出声。’易君侠和各派掌门人,目睹罗家父子在几个照面之下,都被复仇会主所伤,不觉都从心底冒起一股寒意。
数百名火焰岛弟子,更是瞧得目瞪口呆,但岛规森严,在未闻令谕之前,谁也不敢擅自出手,霍玉兰见情势危急,明知自己不是复仇会主的敌手,也只好撤出长剑,挺身而上……
就在她冲向空场的刹那,一条人影比她更快的掠空飞出,手挥七节钢鞭,奋然截住了复仇会主,同时大声喝道:“罗贤侄,保护令尊快退,这人的神声已经疯狂了。”
群雄定睛望去,那援救罗家父子的人,乃是孙天民。
丑潘安罗凡得孙天民及时援手,忙不迭搀着父亲退回彩棚,霍玉兰迎上急急问道:“岛主伤得很重了吗?”
罗一尘黯然摇了摇头,长叹道:“罢了!罢了!”平时倨傲跋扈的脸上,布满愧诈羞惭之色。
霍玉兰唏嘘道:“难女不幸,连累了岛主……”话未毕,忽听孙天民一声闷哼,腿上也中了一剑,魁梧的身子摇摇欲倒,显然已支撑不住了。
李东阳倒提长剑,振臂而起,向梅儿和樱儿挥挥手道:“丫头们快救你孙二叔回来!”父女三人飞奔进斗场。
梅儿和樱儿刚将孙天民搀扶回彩棚,李东阳已被复仇会主一剑砍中右碗,长剑月兑手坠地,狼狈倒退下来。
峨嵋白眉上人记喧一声佛号,大步迎出棚去,不足十招,颈项上也电了一剑,鲜血染红了半个身子,倒拖降魔杵,败下阵来。鹰爪门掌门人欧阳长空和形意门掌门铁掌金钩曹非,一齐飞出彩棚,联手截住了复仇会主。
两派掌门人以二敌-,也只勉强支持了十十招,曹非胁下先中一剑,怞身欲退,不料复仇会主趁逼近,飞起一脚,正踢中曹非小月复,惨叫了一声,竟被活活踢死。
欧阳长空心胆俱裂,手中招架略慢,破复仇会主以剑作鞭,挟背一剑,打得口中吐出鲜血,奔回棚内,若非昆仑云鹤子仗剑敌住复仇会主,险些也和曹非同遭毒手。
那复仇会主杀得两眼尽赤,满身血污,身上的剑伤鞭痕不下十七八处,却独战群雄昂然不惧,顿饭时光内,又连败昆仑云鹤子、武当清虚道长、太极门前任掌门罗承武的师弟黑脸神判赵无忌,以及现任蛇拳掌门的病既中马赞宣。
前后不足一个时辰,武林各大门派非死即伤,其中只有身为盟主的易君侠和太平山庄庄主庞天化端坐不动,尚未下场。庞天化心怀不忿,有意袖手旁观,倒也罢了,奇怪的是易君侠身为盟主,又曾自告奋勇,愿以应敌复仇会主为己责,如今却称坐彩棚,悠闲的作起壁上面来?直到群雄先后落败,棚内已无应敌高手,易君侠回头望望庞天化,微笑道:“庞兄是否有意下场去会一会名满天下的风铃魔剑?”
庞天化拱拱手道:“盟主在座,庞某人怎敢居先。”
易君侠仰面一笑,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武林道消魔长,情势险恶,为了维护一线正义生机,易某人纵然以身啖魔,又有何憾?”说罢,举步走出彩棚。
三座彩棚中顿时都寂静下来,满身鲜血的复仇会主也像被这突然的沉寂所感,倒提着木剑,木然站在场中,两眼痴痴的瞪着易君侠。
康浩心里像拉紧了的弓弦,掌心满满捏着两把冷汗他知道,这一战的结果,也就是正邪双方存亡关头,如果易君侠再败,复仇会即将轻易的席卷天下,独霸武林,如果复仇会主败了,正好遂了兽神倪森和冉肖莲借刀杀人的心愿,他们还有各种万全准备,决不怕易君侠飞出掌心。无奈自己纵然洞悉他们的奸谋,却无法阻止这场即将发生的生死决战,易君侠和复仇会主,一个义之所在,不能罢手,一个是神志昏迷,任人摆布,此时此地,任何言语都不是双方能够接受的。
正在苦无善策之际,忽听兽神倪森低声唤道:“李香主!”
康浩急忙声道:“属下在。”
兽神倪森招招手,说道:“你过来一下。”
康浩一手挟着方涛,快步趋到近前,躬身问道:“总座有什么吩咐?”
兽神倪森倾过身子,附耳低声道:“等一会倘若会主获胜,那就罢了,万一会主败在易君侠手中,你只要看见本座和副会主退出彩棚,便立即引发炸药,同时用红旗指挥鬼武士进攻和山顶上的拦截小组发动轰击,务必要斩尽杀绝。不能让对方逃掉一个……”
康浩一面答应,一面游目四顾,皆因这时候,他仿佛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兽蹄声。
倪森似乎亦所闻,凝目向山口外扫了一瞥,又说道:“引发炸药的拉线,就在石室左边的那棵大树的底下,你千万要记住,在本座和副会主,安全退出彩棚之前……”
话音未毕,山口来路上,蓦地闪现一线白色光影,那是一匹通体白毛的异兽,背上紧靠着三个人,白影才现,霎眼即到近前。
康浩眼快,早认出是一匹脚程迅快绝轮的“通天雪犀”,不禁暗惊忖道:莫非苗疆发生什么意外?惊疑未已,白影直抵彩棚外停下,犀牛背上,跳下来三个人,竟是骆伯伧、飞蛇宗海东和齐效先。
三人各势兵刃在手,见了场中情景,也是-怔,骆伯伧大声叫道:“康浩!康浩!你在哪里?”
宗海东道:“大哥,看情形不对,康浩多半已经落在他们手中了”
齐效先接口道:“不要紧,咱们也捉他们几个。”
说着,掀开肩后鱼网,一片蜂群,弥空而出。
这时天色尚未大亮,峰群又体小难辨,复仇会主首当其冲,又全然不知防范,“咕咚”一声,首先被毒蜂螫倒!
易君侠大吃一惊,急忙以袖遮面,闪身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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