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那净室门前数丈处,不知何时多了个中年白衣文士,他负手卓立,长眉凤目,胆鼻方口,面如冠玉,俊美绝轮,气度高华,直如临风之玉树,那赫然竟会是宇内神人的玉箫神剑闪电手夏梦卿。
定过神来,霍玄等三人叫了一声:“夏大哥!”
苍寅惊喜大叫:“夏大侠,你想死苍老五了!”
飞步奔过去,一把拉住了夏梦卿。
聂小倩、傅小霞与霍玉兰跟着奔了过去。
傅小霞与霍玉兰近前双双拜下。
傅小霞道:“叔叔,小霞给您请安了。”
霍玉兰则默默然没有说话。
夏梦卿忙伸手扶起两个,苍寅瞪大了眼,怪叫说道:“哎呀,姑娘,你,你,你就是霞姑娘……”
傅小霞赧然道:“是的,五老,小霞还没有给五老请安!”
说着,她又盈盈拜了下去。
聂小倩适时说道:“五老,华山跟滕王阁上的那位,就是小霞!”
苍寅一怔忙伸手,搀扶:“老要饭的明白了,老要饭的明白了,我说嘛,霞姑娘怎会……我让那老和尚冤苦了,姑娘,那天在老和尚那儿,擦着老要饭身边出门的可是你?”
傅小霞点了点头,道:“是的,五老,正是小霞!”
苍寅老眼凝注,倏地一叹说道:“姑娘,看见了你,老要饭的又想起了傅……”
倏地住口。
一句话勾起了众人心中的悲凄。
夏梦卿他及时拦过话头:“小霞,当年事叔叔不能伸手,你要原谅!”
傅小霞粉首半俯,道:“叔叔,小霞明白您的苦衷!”
夏梦卿目光移注,落在霍玉兰脸上,霍玉兰不安地低下头。
夏梦卿含笑说道:“姑娘,令尊及令姑都好?”
霍玉兰一惊抬头,道:“您知道了?”
夏梦卿含笑点头,道:“姑娘,你只能瞒瞒汉民!”
霍玉兰立即羞红了脸,飞快又低下头去。
夏梦卿目中异采乍现,道:“姑娘,你很令我感动,也令我敬佩,汉民接我衣钵,我要他什么事都学我,唯独这件事,我不会让他学我的!”
霍玉兰冰雪聪明,玲珑剔透,忙又一拜:“叔叔,谢谢您!”
话声有点颤抖,那是过份的喜悦所致。夏梦卿伸手搀扶,突然一笑转向聂小倩:“我忘了问了,小倩,你对这孩子……”
聂小倩截口说道:“她一直跟着汉民叫我!”
夏梦卿笑道:“那就行了!”
苍寅大叫说道:“当然行了,要不行我老要饭的就要一头碰死南墙!”
夏梦卿笑道:“五老是难得的热心人,一如当年,就是为此我不敢不答应!”
苍寅咧嘴笑了!
霍玉兰粉首垂得更低。
夏梦卿探怀取出一物,递向霍玉兰,道:“姑娘,这算是我的见面礼,他日汉民要是不听话,你叫他拿着这东西去见我,懂么?”
那是一方毫无点疵的玉佩!以五彩丝为穗。
霍玉兰哪有不懂的,连忙双手接过,喜极而泣再叩谢。
夏梦卿转注傅小霞,面含微笑,嘴唇一阵翕动。
傅小霞美目中顿现异采,肃然说道:“谢叔叔,小霞明白了!”
这,唯独聂小倩明白,她看得清楚,适才的一切,勾起了傅小霞的自悲身世,脸上一直浮现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而当夏梦卿传音之后,傅小霞脸上那难以言喻的表情很快地消失了,不用说,夏梦卿对她是有了什么指点。
别人都没问,只有苍寅忍不住,他刚要张口,一阵急促步履声响处,前院转来了日月盟总护法西门楼及八大护法,还有丐帮的八英、十二俊。
苍寅立即改口叫道:“要饭的统统过来,快来见过当今活神仙玉箫神剑闪电手夏大侠。”
人名树影,丐帮弟子可没有不知道这位宇内第一奇人的,廿名丐帮精英闻言神情震撼,飞掠向前倒头拜下。
夏梦卿连忙答礼,笑问苍寅:“五老,这些位是……”
苍寅笑道:“老要饭的一手教出来的,八英、十二俊……”
夏梦卿点头说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怪不得个个一流!”
紧接着,西门楼等人也上前见过。
见礼毕,聂小倩这才问道:“梦卿,你来是……”
夏梦卿抬手一指霍玄等三人,道:“只为阻拦他三个!”
聂小倩神情一震,道:“那么汉民所中之毒……”
夏梦卿漠然摇头,道:“我无能为力!”
聂小倩神情一黯,苍寅叫道:“怎么,夏大侠,你也无能为力?’,
夏梦卿道:“不错,五老,我也无能为力,非独门解药不可。”
傅小霞与霍玉兰神色惨变,又低下了头。
本以为夏梦卿一来,朱汉民定然有救,谁知……
刚起的一腔喜悦,立又化为乌有。
这后院中的气氛,随又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苍寅站在那儿浑身直抖。
霍玄突然说道:“夏大哥,你当真无能为力?”
夏梦卿淡然说道:“小霍,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霍玄一句话未再多说,一拉端木少华、岑参,转身又要走。
夏梦卿陡扬沉喝:“小霍,我看你三个谁敢走?”
他三个平生对这位大哥最是敬畏,夏梦卿这一声沉喝出口,当真没一个敢再动。
霍玄哑声说道:“夏大哥,你要知道……”
夏梦卿道:“小霍,轻重利害,我知道得不比你少!”
霍玄道:“可是,夏大哥……”
夏梦卿截口说道:“我只告诉你我无能为力,谁告诉你汉民必死了?”
霍玄一怔,满面悲凄顿转惊喜,一时,傅小霞与霍玉兰、苍寅等都抬起了头,异口同声的,忙问所以。
夏梦卿淡淡一笑道:“你们都够糊涂的,设若汉民无救,我还会为他下聘么?”
苍寅一蹦老高,大叫大笑,道:“对呀,老要饭怎没想到?”
霍玉兰又红了娇靥,大伙儿脸上也都有了笑容。
苍寅急不可待地抓起夏梦卿问道:“夏大侠,快说,民哥儿是怎么个有救法?”
夏梦卿微笑说道:“五老,事关天机,且待夜子时!”
苍寅一怔,又问:“那么,夏大侠,是谁……”
夏梦卿道:“五老,既属天机,何妨耐心等等!”
苍寅闭口不问了,可是他嘿嘿直乐。
夏梦卿转注霍玄等三人,笑问:“怎么样,你三个还要走么?”
霍玄搓搓手,赧笑说道:“既然汉民有救,谁还会要死?”
夏梦卿笑了,笑声中,他收回目光,对聂小倩道:“小倩,让我进去看看汉民去。”
说着,他偕同聂小倩走进净室。
自然,大伙儿都跟了进去。
进了净室,夏梦卿站在床前,望着昏迷不醒,一如酣睡的朱汉民,不由皱眉叹道:“好厉害的毒,还好……要不然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汉民!”
苍寅一旁插口说道:“和天仇这小兔崽子,简直比当年雷惊龙还……”
夏梦卿侧头问道:“五老以为这毒是和天仇下的?”
苍寅一怔说道:“除了他还有谁,难道不是?”
夏梦卿摇头说道:“不是,这毒不是和天仇下的,汉民的中毒,是两个月以前的事,而且是在毫无防备之下中的毒,和天仇只不过是算准了这毒要在清明夜子时发作,配合行事罢了!”
聂小倩惊声说道:“两个月前,那是谁呀?”
夏梦卿淡淡一笑道:“除了跟和天仇有关的人外,别的还会有谁!”
聂小倩瞿然说道:“难不成是邬飞燕?”
夏梦卿未置是否,道:“这毒的厉害处就在中毒之当初令人毫无所觉,而等过了一个时期之后才突然发作,又令人莫名其妙……”
苍寅插口说道:“这么说那小兔崽子预先知道……”
夏梦卿道:“他当然知道,要不然他怎会把约期订在清明夜子时!”
苍寅道:“我说那小兔崽子哪来那么大本领,隔老远那么一抬手便使民哥儿着了道儿受了制,原来如此!”
夏梦卿道:“和天仇较诸乃父并不逊色,再加上一个昔日布达拉宫的阿旺藏塔法王为助,自是要比千毒门高明得多!”
“对了,夏大哥!”霍玄突然说道:“那阿旺藏塔法王,他是怎么出得北天山死谷的?”
夏梦卿微笑说道:“自是有人把他放了出来!”
霍玄摇头说道:“我不以为还有第二个人能放他出来!”
夏梦卿道:“既然他如今不在北天山死谷而来到这儿,那就足以证明确实有第二个人能把他放出来了!”
霍玄眉锋一皱,道:“夏大哥知道是谁么?”
夏梦卿笑了笑,道:“不久你就会知道,说来此人大家对他都不陌生。”
霍玄未再问,只是皱着眉在想。
夏梦卿一笑说道:“小霍,即将知道的事,何必再去费脑筋,不久之后有件事,那才是你三个的正经事,到时候再费脑筋不迟!”
霍玄忙问是什么事。
夏梦卿笑了笑,道:“仍属天机,如果这时候告诉你,你三个势必会早做防范,那有违天意了,所以我现在不能说……”
顿了顿,含笑接问:“小霍,你三个随身带有什么贵重之物么?”
霍玄愕然摇头,道:“没有,夏大哥要干什么?”
夏梦卿笑了笑,探怀取出三样东西,道:“那么我送给你三个每人一样,早点交给人家!”
那是三只玉蝴蝶,识货行家一看便知,那每一只均价值连城,他说着,随手递了过来。
霍玄明白了,三人立即红了脸,先后伸手接过。
霍玄带着三分惊诧,嗫嚅着道:“夏大哥,您是怎么知道的?”
夏梦卿笑了笑,道:“仍属不能说的天机,别多问,早点交给人家,那三位是难得的好姑娘,别让人委屈过久!”
霍玄红着脸道:“我三个知道了,您放心好了!”
夏梦卿回过身来看了床上朱汉民一眼,收回目光,道:“你们静坐等待吧,我还有点事儿待办,要走了!”
大伙儿一怔,忙道:“怎么,您还要走?”
夏梦卿含笑点头,道:“有件事不得不办,反正从现在起我已经闲不成了,过几天我会再来找你们的……”
转注傅小霞,接道:“小霞,愿不愿送我一程?”
傅小霞智慧过人,忙道:“那是小霞应当的,哪有不愿的道理。”
夏梦卿含笑点头道:“那么,咱们走吧!”
拉起傅小霞,也未再跟众人打招呼,径自出门而去,不过,他临出门时,却带笑吟了这么两句:“一母可以生九种,解铃自有系铃人!”
然后,带着傅小霞冉冉飘上夜空,转眼不见。
一直望着二人不见,苍寅始突然叹道:“姑娘,老要饭的看,夏大侠修为怕不已至半仙境界了。”
聂小倩目注门外夜空,淡淡笑道:“何谓仙!他不过比人多知道些罢了!”
知人所不能知,这该也是修为臻达化境。
苍寅悚然动容,默然未语。
霍玄适时说道:“大嫂,夏大哥何来这多天机?”
聂小倩道:“不可说破之事谓之天机,那是因为有很多事不可说破,说破了就有违天意了,明白了么?”
霍玄皱着眉锋,没开口。
端木少华却又道:“大嫂可曾听见夏大哥临去那两句话?”
聂小倩道:“听见了,一母可以生九种,解铃自有系铃人!”
端木少华道:“后句我懂,可是我不信那下毒害汉民之人,还会及时赶来为汉民解毒,至于那前句一母可以生九种……”
聂小倩道:“我是由来信服你夏大哥的,他既然这么说,届时那下毒之人就必然会来为汉民解毒,父子天性,你夏大哥疼爱汉民有逾己命,若非汉民有救,他怎会全不在意,又怎会为汉民下聘,至于那后句……”
摇了摇头,接道:“我也难懂,他似乎是说邬飞燕还有一个儿子,可是据我所知,邬飞燕仅有这么一个雷惊龙的遗月复子,她没替和-生一男半女!”
端木少华皱眉说道:“那何来一母可以生九种之语?”
聂小倩道:“谁知道,不过,他既这么说,必然是有他的道理!”
霍玄突然又插口说道:“大嫂,您看是谁把那阿旺藏塔法王放出来的?”
聂小倩摇了摇头,道:“他不说,谁知道,可想而知,那必然是个修为功力能跟他相颉顿的人,可是我想不出武林中还有谁……”
岑参也插口说道:“大嫂,上次咱们猜测灭清教所聘那两个护法……”
苍寅猛击一掌,“对,该是那两个……”
眉锋一皱,接道:“但那两个又是谁?”
聂小倩笑道:“不久即将知道,咱们何必枉费脑筋,大弟,你没听你夏大哥说么?一旦有关你三个的正经事临头,再费脑筋不迟!”
她这么一说,大伙儿遂就不再多言了。
未几,傅小霞翩然返来,那一双美目中闪烁着湛湛神光,进入净室,含笑见礼,聂小倩劈头便道:
“霞姑娘,我该向你贺喜了!”
傅小霞含笑说道:“谢谢您;倩姨!”
苍寅愣愣地瞧瞧这个,瞧瞧那个,最后忍不住问聂小倩道:“姑娘,是怎么回事?”
聂小倩笑道:“五老难道看不出来么,霞姑娘的功力增添了不少?”
苍寅立即恍悟,“哦”地一声,忙道:“那是该恭喜姑娘,恭喜姑娘,我说嘛,夏大侠不要别人送他,怎么单挑霞姑娘送?原来是这么回事!”
聂小倩伸手拍了拍霍玉兰香肩,道:“姑娘,你夏叔叔没有厚彼薄此,别……”
霍玉兰忙道:“娘,兰儿可没那么想,怎么会呢,兰儿所得的要比小霞多得多!”
聂小倩笑了,又拍了拍这位未过门的媳妇香肩,没说话。
端木少华深深地看了傅小霞一眼,道:“霞姑娘,你还得了些什么指示?”
傅小霞笑了笑,道:“二叔,别的没什么了,夏叔叔要我告诉兰珠,他上北京去了!”
霍玉兰讶然说道:“夏叔叔他……”
傅小霞嗔声说道:“你怎么能叫夏叔叔?叫爹!”
大伙儿全笑了,苍寅拍手说道:“对,霞姑娘说得对,该叫爹!”
霍玉兰羞红了娇靥,但却喜上了眉梢,横了小霞一眼道:“他老人家上北京去干什么呢?”
“为你这位未过门的好媳妇儿呀!”傅小霞扬眉笑道:“夏叔叔做事向来不缺礼,更不敢委屈你,他这是先代我哥哥下了聘,然后再上北京登贝勒府求亲去!”
霍玉兰猛然一阵激动,泪珠儿差点没掉下来,打心底感激这位未来的公公,本来是,这既不缺礼,也不委屈她这位未过门的媳妇儿。
她忍了忍,强笑说道:“他老人家也真是,早说我也好请他老人家带句话回去。”
傅小霞笑道:“带什么话?早日预备嫁妆?”
霍玉兰刚退的热潮又上娇靥,这一回更透到了那雪一般的耳根,但那眉目之间喜意更浓,一跺蛮靴扭了娇躯:“娘,您也不管管,小霞她老欺负人!”
聂小倩眼见小儿女辈娇态好不开心,摇头笑道:“我不能管,她是妹妹,说什么你该让着她点儿,再说,小姑子由来难侍候,你也该忍着点儿!”
这几句,惹得大伙儿又笑了,原有的陰霾,被这突如其来的连番喜悦冲散了,而且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一阵喜笑过后,霍玉兰突然说道:“小霞,他老人家除了去贝勒府外,还该有点别的事儿吧?”
傅小霞望了望聂小倩,笑而不语。
聂小倩脸上竟也酡然,失笑说道:“霞姑娘,你该打,难道我还会吃郡主的醋?”
大伙儿明白了,又是一阵大笑。
笑声中,傅小霞道:“你说对了,兰珠,他老人家还会去看看怡姨!”
霍玉兰的娇靥上,泛起了一片异样神情。
聂小倩突然一叹说道:“他是该去看看,说什么他也该去……”
霍玉兰粉首一低,两串晶莹之物坠落尘埃,她轻轻说道:“娘,我姑姑好可怜呵!”
这句话赚人眼泪,聂小倩挑了眉梢,红了眼眶。
她娘儿俩这么一来,净室中的气氛顿趋低落,霍玄,端木少华等人也都感黯然,没人说话。
聂小倩冰雪聪明,她忙一笑说道:“大弟,瞧瞧什么时候了?”
霍玄应了一声,道:“大嫂,距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聂小倩“哦”地一声,道:“好快,这真是全神贯注欢笑里,顷刻不知月影斜……”
她那一双目光,投向云床上朱汉民的身上。
大伙儿目光跟着转移,陡然之间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蓦地里,一阵急促步履声划破深夜寂静传了过来。
随着这阵步履声的临近,净室门口出现了那八大护法之一,他向着净室内的聂小倩恭谨躬躯:“禀老夫人,有北京来客求见!”
北京来客?
大伙儿一怔,聂小倩忙问是谁?
那八大护法之一道:“回老夫人,是位女客,自称姓邬!”
“邬飞燕?”聂小倩月兑口一声轻呼,道:“解铃自有系铃人,会是她?”
倏又改口说道:“不对,她怎会来自北京?又怎会来为汉民解毒……”
突然一丝异采自美目中掠过,她点头说道:“是了,她对汉民……”
陡一扬眉,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那八大护法之一道:“回老夫人,现在万寿宫外。”
聂小倩道:“好,我去看看去!”
说着,举步向门外走去。
霍玄三个与傅小霞、霍玉兰要跟出去,聂小倩抬手拦住道:“让我一个人去,你们留在这儿陪着汉民。”
大伙儿刚一怔,聂小倩已然行出室外,望着那无限美好的背影,大伙儿交换诧异一瞥,却无一人能懂。
聂小倩在八大护法之一的前导下,过画廊,绕大殿,来到了万寿宫大门口。
此际,在那万寿宫前茫茫夜色里,卓立着一个丰腴婀娜的黑衣人影,那是个身披风氅,头蒙纱巾的黑衣女子。
她闻得步履声,抬眼投注,接着含笑发话:“是夏夫人聂女侠?”
聂小倩看得清楚,那正是邬飞燕,只是如今从她那张娇靥上看到的,是端庄而不是媚荡。
聂小倩双眉一扬,道:“你不认得我?”
邬飞燕含笑点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着夫人!“
这从何说起?聂小倩懒得多费唇舌,道:“就算是第一次见面吧,你夤夜光临,指名见我有何贵干么?”
聂小倩的口气颇不客气,但是邬飞燕并不在意,闻言,她那艳丽的娇靥上陡现一片不安之色,笑道:“夫人,我来看看朱总盟主!”
聂小倩道:“有这必要么?”
邬飞燕道:“夫人,要不然我不会千里迢迢,唯恐稍迟一步地由北京赶来此地,我先说明,我没有坏意,而是……”
聂小倩截口说道:“我有一句话也不得不说在前面,彼此本属敌对,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你的儿子也跟汉民差不多大,假如说再在汉民身上动什么情,那似乎是件很不……”
邬飞燕羞红了娇靥,忙道:“夫人,你误会了,我承认朱总盟主使我一见倾心,难以自拔,但我知道我跟他年纪悬殊,太不相配,我已压制了自己的情愫,此来只是为……”
聂小倩道:“就因为你喜欢汉民,所以今夜你才赶来……”
邬飞燕点头说道:“是的,夫人,我……”
聂小倩冷笑截口说道:“既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还要下毒?”
邬飞燕羞愧地低下了头,道:“夫人,当初我是奉命行事,万不得已……”
“奉命行事?”聂小倩道:“你奉谁之命行事?谁又能命令你?”
邬飞燕抬起了头,道:“奉我姐姐邬飞燕之命!”
“你姐姐?”聂小倩呆了一呆,道:“你不是邬飞燕?”
那位邬飞燕摇头说道:“不是,夫人,我叫邬飞莺,是她的妹妹!”
聂小倩双眉一挑,淡然笑道:“这多年来,我还没听说邬飞燕有个妹妹!”
显然,聂小倩是不信。
那自称邬飞莺的黑衣人儿道:“夫人,以前我一直没跟我姐姐在一起,我之所以到北京去,还是她差人把我请去的,我跟她是孪生姐妹,唯一的不同处,是她唇边有颗痣,我没有……”
聂小倩才注意到,这自称邬飞莺的黑衣人儿唇边光滑白女敕,是没有痣,而且也没有移去的疤痕。
她呆了一呆,已是相信了几分。
那邬飞莺接着说道:“还有,她是个已婚的妇人,而我至今仍是云英未嫁之身,不是那已婚的妇人的。”
立即,她又相信了三分。
邬飞莺接着又道:“我姐姐差人把我请往北京。要我在她出京之后帮个忙,那就是冒充她在为朱总盟主送行之际,暗中下毒,我起先不肯,但经不起她情托手足,一再哀求,并把朱总盟主说成了她进行匡复的唯一阻碍,我只有答应了,但是在我见了朱总盟主之后,我才知道我姐姐自己才是阻碍朱总盟主进行匡复的人,同时,我也发现了朱总盟主是位顶天立地的英豪奇男子,无奈朱总盟主那时已中毒…”
聂小倩失声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汉民在离京前夕跟她见过一面,而第二天咱们一出京却听说她已到了江南……”
“是的,夫人。”邬飞莺道:“为朱总盟主送行的是我,而那时我姐姐已到了江南!”
聂小倩道:“这么说来,当时你那颗痣是……”
邬飞莺赧笑说道:“夫人,那是用眉笔点上的。”
聂小倩如今有了十分相信,目光深注,迟疑了一下,道:“那么,邬姑娘今夜此来,只为汉民解毒么?”
邬飞莺点头说道:“是的,夫人,我为朱总盟主解过毒后,马上就走。”
聂小倩放下了一颗心,暗暗地还有点歉疚与不安,道:“难道姑娘不怕令姐……”
“夫人,我不怕。”邬飞莺满面正气地摇头说道:“我不能做民族的大罪人,也不愿终生受自己良心的谴责,夫人不知道,这两个多月来,我寝食难安,坐立不宁,痛苦万分,只要我能为总盟主解毒,她便是不顾手足之情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聂小倩油然生出了敬佩之心,上前握住了邬飞莺一双柔荑,她感觉得出,那双柔荑冰冷而带着轻微颤抖:“姑娘,原谅我的无知,大恩我也不敢盲谢……”
邬飞莺道:“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我只为自己解月兑罪孽,只要夫人与总盟主能宽恕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至此,聂小倩方悟夏梦卿那“一母生九种,解铃自有系铃人”之语。
她口中让客,手里拉着邬飞莺进了万寿宫。
行进间,她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又怎知聂小倩等在万寿宫?”
邬飞莺道:“我本不知道,在南昌碰上了夏大侠……”
聂小倩呆了一呆,道:“怎么,是他告诉姑娘的?”
邬飞莺点了点头,道:“夏大侠似乎知道我会来,他说他特意在南昌等我的!”
看来,夏梦卿果有未卜先知之能。
说话间已到净室,一进净室,大伙儿眼见聂小倩与那位邬飞莺亲昵情状,不由俱感诧异,互相交换一瞥,最后一起凝注聂小倩。
聂小倩含笑说道:“我来为各位介绍,这位是邬飞莺邬姑娘!”
邬飞莺落落大方,含笑一一招呼,聂小倩乘机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听毕,大伙儿了然之余均生敬佩,尤其傅小霞与霍玉兰,立即双双趋前见礼称谢。
邬飞莺忙伸手扶住两位,连称不敢地道:“二位姑娘这是折煞邬飞莺,我刚才对夫人说过……”
苍寅老眼凝注良久,此际忍不住大叫说道:“姑娘,什么都别说了,老要饭的交你这个朋友了!”
邬飞莺忙道:“谢苍五老,邬飞莺汗颜之余只有感激!”
苍寅道:“姑娘,你也别这么说,老要饭的有话都放在心里了!”
霍玄也突然说道:“姑娘,我三个也是!”
邬飞莺娇靥上满是激动之色,美目中泪光隐现地道:“诸位对我实在太厚了……”
平静了一下,接道:“天时已近子时,事不宜迟,让我先为总盟主解过毒再说吧!”
说着,她迈动莲步走向云床之前,入目云床上那昏迷不醒,恍若酣睡的俊美脸庞,她猛然又是一阵激动,伸出那欺霜赛雪,晶莹滑润带着颤抖的修长柔荑,轻轻地模了模朱汉民的额头,然后探怀模出一只几寸高的白玉瓶,拔开了瓶塞,自瓶中倾出一颗其色赤红的丸散,回身说道:“夫人请帮帮忙,捏开总盟主的牙关!”
聂小倩应声而前,伸手捏开了朱汉民的牙关。
邬飞莺两指捏着那颗赤红丸药,轻轻地送进朱汉民口中,突然,她娇靥一红,半俯粉首,道:“夫人,请哪位以真气把药丸送入总盟主月复中。”
聂小倩淡淡一笑,道:“谢谢姑娘……兰儿!”
霍玉兰娇靥飞红,应了一声,迟疑未动。
霍玄、端木少华、岑参与苍寅最是识趣,一声不响地走出净室,避了开去,霍玉兰那艳丽的娇靥更红了。
聂小倩道:“兰儿,你是汉民未过门的妻子。”
霍玉兰猛抬粉首,娇靥上犹带着酡红,毅然走向云床,俯下粉首,把那鲜红欲滴的樱唇加在朱汉民那冰冷双唇之上,提了一口真气渡了过去,只听朱汉民喉间“格”地一响,她连忙站直柳腰躲过一旁去了。
她那颗乌云粉首再也抬不起来了,而且那娇躯也颤抖得厉害,芳心是否像小鹿一般乱撞,那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邬飞莺美目中异采闪动,轻轻地吁了一口大气,道:“夫人,总盟主不碍事了,再有半个时辰就会醒转了。”
聂小倩执起邬飞莺玉手,紧了紧,道:“谢姑娘,这份恩,我朱家永远会记住的。”
邬飞莺道:“要再这么说,我就无地自容了……”
望了云床上朱汉民一眼,接道:“有件事我要求夫人,祈望夫人俯允!”
聂小倩道:“不敢当,姑娘有话尽管说,我无不点头。”
邬飞莺道:“谢谢夫人,稍时总盟主毒祛醒转之后,请夫人别告诉总盟主,这毒是邬飞莺为他解去的!”
聂小倩眨动了一下美目,道:“姑娘,这又为什么?”
邬飞莺娇靥微红,道:“夫人该知道,那总不大好!“
聂小倩目中异采连闪,点头说道:“我答应姑娘。”
邬飞莺道:“谢谢夫人!”
聂小倩望了望邬飞莺,道:“姑娘现在就要走么?”
邬飞莺摇头说道:“不,夫人,我等总盟主有了动静之后再走。”
聂小倩正色说道:“姑娘,聂小倩不敢以小人之心度人,倘不相信姑娘,适才我就不会让姑娘把那颗药丸放入汉民口中了!”
邬飞莺道:“夫人,邬飞莺有那么一位姐姐,我姐妹长得又是那么像,事关重大,我应该多留一会儿!”
聂小倩道:“姑娘要这么说,我就不敢留姑娘了,不过我可以告诉姑娘,汉民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便是杀了任何人也不足以抵偿,姑娘该知道这是事实!”
邬飞莺点头说道:“是的,夫人,我知道,可是我仍要多留一会儿!”
聂小倩摇了摇头,淡然笑道:“那么只好由姑娘了,姑娘请坐!”
她这里刚一声请坐,傅小霞与霍玉兰已双双拿过了一把椅子,放在邬飞莺身后,齐声说道:“邬姨请坐!”
邬飞莺忙回身说道:“不敢当,谢谢二位姑娘!”
随即坐了下去。
坐定,邬飞莺迟疑了一下,抬眼望向聂小倩,道:“家姐改嫁和-的目的,不知夫人知道还是不知道?”
聂小倩点了点头,道:“我猜透了几分,该是勾结和垌……”
邬飞莺摇头说道:“不,夫人,那不是勾结,是利用,和垌并不知道家姐的身份,仅知道她是他的宠妾宓玉娘!”
聂小倩道:“这么说来,是我说错了,本来是,和-是个旗人,弘历对他可说宠信到了极点,他怎会谋叛!”
邬飞莺点头说道:“夫人说得不错,家姐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仅是利用和-的权势得行其便,如今她不但在朝廷中吸收了几个大员,而且各地的督抚也有一半以上在她掌握之中……”
聂小倩道:“这个我知道,令姐行事确实高明,假如她真是为民族,那未尝不是一桩可喜可贺之事,汉民虽是大明宗室,为大汉民族当然的领袖,但成功不必在我……”
邬飞莺道:“夫人与总盟主胸襟令人敬佩,夫人之言也极是,只是家姐创立灭清教,倡言匡复,并不是为了大汉民族,而是为了达到她独尊天下的一己之私,在朝,她推翻满虏,妄图称帝,在野,她压服武林,意欲称霸,她的心中没有收复河山,报雪公仇的意念!”
聂小倩点头说道:“这跟当年雷惊龙的做法大同小异……”
邬飞莺道:“家姐就是继承了雷惊龙的遗志。”
聂小倩扬眉说道:“阋墙之争既然在所难免,为大汉民族,为天下武林,我母子也只有不惜一切地对付她了。”
邬飞莺粉首半俯,道:“为免亿万生民甫出虎吻又落狼吻,这是应该的!”
聂小倩道:“谢谢姑娘,姑娘深明大义,当代之奇女,令人敬佩!”
邬飞莺淡然强笑,道:“那是夫人夸奖,邬飞莺亦为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之一分子,原该为总盟主贡献一己之心力!”
聂小倩目光一凝,改了话题,道:“姑娘在来此之前,曾跟令姐与令甥见过面?”
邬飞莺摇头说道:“没有,倘若见过了她母子,我就来不了了。”
聂小倩道:“这么说姑娘是不知道那位灭清教主现在何处了?”
邬飞莺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聂小倩道:“姑娘离此之后,不准备去找她母子么?”
邬飞莺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曾数度苦劝家姐,奈何她执迷不悟,固执不听,对手足我已尽了心力了,离此之后我就要找上一处深山古刹去伴那青灯古佛了!”
聂小倩神情微黯,方待再说,云床上朱汉民突然动了一下,而且口中发出声吟之声。
傅小霞与霍玉兰一惊大喜,双双奔了过去。
邬飞莺连忙站了起来,道:“夫人,总盟主已有了动静,再过片刻便可完全醒转,请夫人转告,三数天内不可妄动真气,我要走了!”
聂小倩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握上邬飞莺皓腕,道:“姑娘,你救了汉民,我不能让姑娘就这么冒着险,我要留姑娘在这儿多待些时日!”
邬飞莺摇头说道:“多谢夫人好意,夫人适才答应过我……”
聂小倩道:“我答应不告诉汉民,但我不能让姑娘走,我可以……”
邬飞莺道:“夫人,那不好,无论如何我要走!”(此处无法OCR)
云床边,霍玉兰半弯着纤腰,一双美目呆呆地望着朱汉民,正在那儿全神贯注,一动不动。
聂小倩抬手搭上美姑娘香肩,道:“兰儿,放心吧,你民哥已经不碍事了!”
美姑娘倏然惊醒,抬眼四顾,羞涩-笑,但突然她敛去了笑容,瞪大了美目,“咦”地一声,道:“娘,小霞跟邬姨呢?”
聂小倩轻轻说道:“走了,都走了!”
美姑娘呆了一呆,急道:“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聂小倩点了点头,道:“刚走,记住,兰儿,稍时你民哥醒来,别跟他提起小霞,还有你自己,目前都不是时候,懂么?”
美姑娘愣愣地微颔粉首,道:“娘,我知道,其实,小霞真是,走也不跟我说一声!”
聂小倩笑道:“谁叫你只顾民哥,忘记了别人!”
美姑娘娇靥一红,忙道:“娘,小霞跟邬姨,哪儿去了?”
聂小倩摇头说道:“不知道,是你爹为她俩安排的去处!”
话刚说完,净室门口走进了霍玄、端木少华、岑参与九指追魂苍寅苍五老,他几个一进门便急不可待地问朱汉民的情形。
聂小倩笑着向云床上指了指。
此际,朱汉民声吟已止,而且有了转侧,只是还没醒。
霍玄等对望一眼,释然地笑了。
苍寅道:“真是害什么病得吃什么药,两个月前就下了毒,这真令人料想不到,看来咱们以后确得多留点儿神,不过……”
笑了笑,接道:“我老要饭的很放心,没有人会请我吃喝的!”
大伙儿刚要笑,岑参眨眨眼,紧接一句:“那难说,也许有个老丐婆会看上您!”
这一句,更惹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苍寅冲着岑参一瞪眼:“好小子,你有了花不溜丢的小媳妇儿,却给我老人家来了个黄脸老丐婆,小心日后我老人家闹新房,有你受的!”
岑参红了脸噤了口。
大伙儿又笑了,笑声中,聂小倩为傅小霞及美姑娘的事,向他四位打了招呼,尤其对口没遮拦健忘的五老加意叮咛。
刚招呼完毕,云床上朱汉民一转向上,睁开了眼。
大伙儿霍地全涌了过去,这个叫民哥,那个叫民儿,还有的叫汉民,乱成一团,乐成一堆。
朱汉民挺身坐了起来,美姑娘伸手要扶,聂小倩却轻轻地把他按了下去,含笑说道:“民儿,多躺躺,三数日内不可妄动真气!”
朱汉民依言躺下,但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娘,是谁……”
聂小倩道:“邬飞燕的妹妹邬飞莺。”
人家不让说,她也答应了,结果她仍是说了出来。
本来该,受人之恩,哪有不让朱汉民知道的。
朱汉民一怔,诧声道:“怎么,娘,邬飞燕的妹妹邬飞莺?”
聂小倩含笑点头,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朱汉民默然了,同时他也明白了邬飞燕为什么分身有术,脸上的神色,一时显得很复杂。
聂小倩忙又道:“民儿,你爹也来过了!”
这句话转移了朱汉民的注意,他神情一喜,呼道:“怎么,爹他来过了?”
聂小倩点了点头,遂又把夏梦卿来此的经过说了一遍,单单隐去了夏梦卿上北京为他求亲一节。
她没说,但朱汉民听完却忍不住问道:“那么,娘,爹他老人家上哪儿去了?”
聂小倩摇头说道:“他没说,还不是到处闲逛去了!”
朱汉民默然了,脸上充满了孺慕之色。
聂小倩心中了然,笑了笑,又道:“民儿,别这样,你爹说过了,过个时期,他会再来的。”
此际的朱汉民,一点也不像那叱咤风云,气吞河岳,领导日月七盟及大汉民族难以难计英雄奇豪的顶天立地伟丈夫,盖世奇才大英雄,十足地稚气末月兑小孩子,听了聂小倩这句话,他笑了,他满意地笑了。
适时,聂小倩又道:“民儿,五老及你三位叔叔都险些为你跑断了腿,丢了命,他日你能起床时,该好好谢谢他几位。”
朱汉民道:“民儿省得,每位三个响头!”
苍寅笑道:“那倒不必,倒是兰姑娘为你哥儿哭红了眼,衣不解带,不眠不休,三天三夜来未进滴水粒米,你要记下了。”
聂小倩道:“我刚要说,却被五老抢了先。”
朱汉民激动地望望美姑娘,道:“兰妹,谢谢你……”
兰姑娘羞红了脸,泪珠儿在眼睛里直打转,低低说道:“民哥,别这么说,那是我应该的!”
聂小倩一旁又道:“民儿,还有你三位未过门的婶婶也来看过你了。”
朱汉民转望霍玄等三人,眨眨眼,笑道:“霍叔,请代侄儿谢谢!”
霍玄等三人脸一红,霍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自己人,谢什么?”
苍寅哈哈大笑,岑参忍不住连骂他皮厚。
霍玄却不在意地咧着嘴直笑:“我说的是实话,大嫂,您说是么?”
聂小倩道:“实话是实话,可说得有点儿肉麻!”
霍玄一怔,好窘,旋即他也笑了。
这一阵笑,持续了好久。
笑声落后,朱汉民突然说道:“娘,爹一定知道和天仇的藏身处,他老人家为什么……”
聂小倩道:“你爹的脾气你难道不知道,他既把衣钵传给了你,这就是你自己的事,非十分必要,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管你的,你该自己去找!”
朱汉民点了点头,动容说道:“对,我不能靠他老人家,一切我自己肩负……”
聂小倩飞快地向那四位递过一个眼色,道:“让兰儿在这儿陪陪汉民,咱们都去歇息吧!”
这,谁要是不懂,谁就是天底下第一等可恶而不可饶恕的大傻瓜,还好,当聂小倩出门的时候,那四位全跟了出去。
刹时间,这间净室之中就只剩下了那两个。
不,还有那几头不解事的一盏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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