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这万亲王府之气派,美轮美奂,那是自毋待言。尤其这内院林水森森,夜色有一种宁静的美。
万亲王纳恫的书居设在内院东边,挨着东跨院,都是因为万亲王叁与军机。他的书房是处理机要的所在,除了森严的禁卫之外,一旦有事还需要就近有个接应。
走完一条画廊,那灯光外透,门口站着护卫的书房已在眼前,忽听夜色中有人低声叫道:“喂,你过来一下。”
李七郎一听就知道是二格格纳兰,停步转眼,果然,纳兰跟纳容并肩站在不远处-株大树荫影里,纳兰正冲着他招手。他当即收回目光问道:“陆领班,我能过去一下么?”
紫膛脸大汉道:“哪有不能的道理,阁下只管请。”
他陪着李七郎走了过去,近前一躬身道:“见过贝勒爷跟二格格。”
纳容向他摆了摆手,纳兰则望着李七郎道:“你真有办法,终于让你蒙进来了。”
李七郎笑道:“我原说随后就到的。”
纳兰眉锋忽地一皱,道:“你这个名字真难听,让人不知道……”
李七郎道:“二格格就叫我小七好了。”
“嗯,小七。”纳兰玩味了一下,点头说道:“这两个字不错,小七,我告诉你,我跟哥哥见过爹了,好挨了一顿臭骂,骂是骂了,可是他还要见你,你有把握么?可要小心点。”
李七郎含笑说道:“二格格放心,我省得,虽不敢说有十分把握,九分该有,总不会让您二位失望,白挨骂就是。”
纳兰笑了,摆手说道:“那就好,快进去吧,我跟哥哥在这儿等着,事情怎么样,记着出来后过来告诉我两个一声。”
李七郎道:“那是当然。”
一欠身,偕同紫膛脸大汉往书房行去。
到了书房门口,紫膛脸大汉伸手一拦李七郎,道:“阁下请等等。”
随即扬声说道:“禀王爷,陆英杰带李七郎到。”
只听那位博总管在书房里道:“进来,进来,王爷候多时了。”
紫瞠脸大汉陆英杰一摆手,道:“阁下请。”
李七郎凝目说:“陆英杰,莫非昔日燕赵道上的紫面判官?”
陆英杰一怔,点头道:“正是,阁下……”
李七郎点头一笑道:“久仰,幸会。”
迈步进了书房,陆英杰怔在了书房门口,满脸诧异色。
李七郎进了书房,只见这书房分内外两间,外间摆着朱漆几椅,摆设简而稚,分明是个待客所在。
内间垂着一片竹帘,只见灯光外透难见人。
那位博总管一个人垂手站在外间,李七郎更会做人,嘴也够甜,上前躬身就是一礼:
“李七郎见过老人家。”
博总管笑了,笑得很开心,深深一眼,摆手频频点头:“别客气,别客气,李英雄年少有为,人品更属罕见,端的是少年英雄,令人一见便想亲近,难怪贝勒爷跟二格格执意结交,视同知已……”
李七郎微-欠身道:“谢老人家夸奖。”
博总管忽地压低了话声道:“王爷除了脾气坏了点之外,人却是老好人,李英雄只要小心应付,便不会有什么差错,还有王爷生平最厌恶巧言令色,奉承阿×的软骨头,李英雄要……”
只听内间传出一声轻咳。
博总管忙扬声说道:“禀王爷,李英雄到。”随即向李七郎递过-个眼色。
李七郎欠身低低谢了一句,随即直腰昂然卓立。
内间那竹帘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个便装老者。
在李七郎的想象中,万亲王一定是个体态臃肿,脑满肠肥,面目可憎,官架子十足,昏庸固执的老头儿。
谁知这位万亲王竟是个身材颀长,相貌清癯,精神瞿铄,一身书卷气,大有儒士风范的人。
更见他五十上下年纪,一双长眉,一对凤目,鼻正口方,黑髯三×,神情庄严肃穆,有一种自然的慑人之感。
一看就知道是个刚直耿介,一丝不苛的人物。
就这么一眼,李七郎他立即改观,大生好感。
万亲王纳桐出来,头一眼便投向李七郎,他凝目良久,突然冷然问道:“你就是那个跑江湖的李七郎?”
李七郎微一欠身,道:“回王爷,正是,但我是个江湖人。”
万亲王纳桐道:“跑江湖跟江湖人有什么分别?”
李七郎道:“跑江湖乃藉星象卜卦,卖药卖艺混世之流,江湖人都是慷慨悲歌,英雄豪杰之士。”
万亲王纳桐道:“你很会说话。”
李七郎道:“回王爷,这是实情,像王爷府里的护卫陆领班就是典型的江湖人,而不是跑江湖的,亦非跑江湖的可比。”
万亲王纳桐扫了门外一眼,道:“你也很会做人。”
李七郎道:“王爷明鉴,我无须讨好任何人。”
万亲王纳桐双眉一耸,道:“你的胆子很大。”
“王爷夸奖。”李七郎道:“江湖人本色,就是不屈于威武。”
万亲王纳桐凝目未语,博总管微微点了点头。
突然,万亲王纳桐走到茶几边坐下,手拍了拍坐椅扶手,然后抬眼凝目问道:“听说你那天晚上在戏园子里,伸手拦了我的护卫?”
李七郎道:“回王爷,是的。”
万亲王纳桐道:“你的本事很大,有意在京畿显显。”
李七郎道:“回王爷,我无意显露,江湖人学艺旨在行侠仗义,非不得已绝不轻易出手。”
万亲王纳桐道:“这么说那天晚上你是不得已?”
李七郎道:“回王爷,是的。”
万亲王纳桐道:“你倒说说看,怎么个不得已法?”
李七郎道:“王爷可容我直问一句?”
万亲王纳桐微一点头,道:“可以,你问吧。”
李七郎道:“王爷府中的护卫持淬毒柳叶飞刀,暗杀金少楼兄妹之举,是否出自王爷的授命?”
万亲王纳桐道:“你以为还有谁能指使我的护卫?”
李七郎道:“王爷请自问,此举算得智举么?”
万亲王纳桐道:“我为我的子女着想,怎么算不得智举?”
李七郎道:“王爷,我斗胆,我不但不认为王爷这是智举,反而认为王爷没有考虑利害,没有考虑后果。”
博总管惊声叱道:“李七郎,你……”
万亲王纳桐一摇手,道:“让他说,且看他是否能说出个道理来。”
李七郎道:“王爷,我既然敢当面直陈,自然理直气壮。”
万亲王纳桐很轻淡地笑了笑,道:“理不直,气不壮,且说说你的直理。”
“我遵命。”李七郎道;“-两个草民的命固属轻贱……”
万亲王纳桐双眉一耸,脸上变了色。
李七郎显然不惧,道:“王爷该知道我说的是实情。”
万亲王纳桐冷然摆手道:“说下去。”
李七郎道:“杀之如屠鸡宰狗,原不算什么,然而王爷却没有考虑到,杀了这-二轻贱草民之后,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
万亲王纳桐道:“你以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李七郎道:“王爷是为万亲王府招灾惹祸,置妻小家人于杀身之险况。”
万亲王纳桐道:“这话怎么说?”
李七郎道:“王爷明智,不会不懂我的话。”
万亲王纳桐道:“那你说,我养护卫是干什么的?”
李七郎道:“非是我小看王爷府中的护卫,除陆领班一人可称高手外,其余俱是酒囊饭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保都有问题,何能护卫王府安全?”
万亲王纳桐一点头道:“这是实情,可是内城里还有……”
“王爷,”李七郎道:“江湖能人,防不胜防,就拿我来说,敢夸打遍京畿无敌手,那些大内侍卫根本不在我眼里。”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李七郎道:“王爷,凡事单凭夸口是没有用的,一时或能唬唬人,日子一久或一旦碰上了事就不攻自破。”
万亲王纳桐道:“小小年纪,怎好这么狂傲?”
李七郎道:“王爷,这无关狂傲,乃以事论事,我不愿妄自菲薄而已。”
万亲王纳桐微一点头道:“你的确很会说话……”
李七郎道:“王爷,凡事也不能单凭一张嘴。”
万亲王纳桐道:“就算这是我的一不智,还有呢?”
李七郎道:“王爷,有这一不智危及王爷的身家姓名,应该很够了。”
万亲王纳桐道:“可是听你的口气似乎我还有不智之处。”
李七郎道:“是的,王爷,假如王爷愿意听……”
万亲王纳桐道:“世上没有几个人愿意听人当面批评他的不是,提出他的不智之处的,我愿意,你说吧。”
李七郎道:“我听王爷刚才说,王爷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贝勒爷跟二格格。”
万亲王纳桐道:“不错,我只有这-子一女,我不能让他们不上进,不学好,一天到晚在外面跑,结交些跑江湖卖唱的……”
李七郎道:“王爷,但风尘中也有侠女,跑江湖卖唱之流中自也有异人奇士?”
万亲王纳桐道:“这么说我不该反对他们……”
李七郎截口说道:“姑不论王爷该不该反对什么,至少王爷这么做不智是无可否认的。”
万亲王纳桐道:“我这么做不智之处在哪里?”
李七郎道:“王爷此举只要他二位死心,可是?”
万亲王纳桐道:“不错,不这样不能让他俩死心。”
李七郎双眉陡地一扬,道:“我记得刚才我说一二草民之命轻贱时,王爷还大为不悦,而实际上王爷此举不是视民命如草芥又是什么?”
万亲王纳桐脸色大变,砰然一声拍了桌子:“大胆!”
博总管吓得忙哈腰低头,道:“王爷息怒,他年轻不会说话……”
李七郎却昂然卓立,面不改色。
半晌,万亲王纳桐怒态稍敛,冷然说道:“虽然,我愿意听人当面批评我,可是你也未免太过份了些。”
“王爷,”李七郎道:“人命较诸我这过份的言辞如何?”
万亲王纳桐脸色猛又一变,道:“你简直少见,我还是头一次碰见你这么大胆而放肆的人,说别的。”
李七郎道:“我认为王爷该管束自己的子女,而不该迁怒于别人;还有,王爷认为这样可以让他二位死心,殊不知这样适得其反,王爷是他二位的生身父,他二位固不敢对王爷怎么样,但心中对王爷的不满,日久之后……”
万亲王纳桐怒声说道:“他们敢,这还得了……”
“王爷,”李七郎道:“子女是自己的,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不孝,难道说王爷能杀了他二位不成?将来眼见他二位忧郁不乐,日久成疾,我试问,到时候痛苦的是谁?”
万亲王纳桐拍了一下坐椅扶手,道:“这……这还像话,这还像话……”
李七郎接着又说道:“这是王爷的二不智,至于,王爷的三不智,那就涉及到王爷管教子女的方法了……”
万亲王纳桐道:“你说我对子女管教不严……”
“不,王爷,”李七郎道:“我是说王爷对他二位管束得太严了。”
万亲王纳桐一怔道:“怎么说,我对他们管束得太严了……”
李七郎道:“王爷且看贝勒爷,为人胆小,羞怯,懦弱,优柔寡断,身子弱不禁风,毫无须眉大丈夫气概,像贝勒爷这样,怎么能继承王爷的一切,又怎么能肩负重责大任,我认为这全是王爷一天到晚把他关在府里读书读坏的。”
“胡说,荒唐,”万亲王纳桐道:“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听说过读书读坏了人的。”
李七郎道:“没有么,古来明例比比皆是,王爷可要我试举几个?”
万亲王纳桐颇感兴趣地道:“嗅!你试举几个明例我听听。”
李七郎道:“我请问王爷,古来读书人为什么被人称呆痴,称为迂腐,称为书呆子?”
万亲王纳桐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就是读书读坏的?”
李七郎点头说道:“正是,王爷。”
万亲王纳桐道:“你要明白,古来读书人并不一定个个被人视为呆痴,视为迂腐,称为书呆子。”
李七郎道:“我不否认,王爷,这是实情,然而这就是各人的读书方法不同的缘故,他就是不同的读书方法造成的不同。”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读书方法不同?”
李七郎道:“王爷,各人读书方法之不同在于读死书,读活书,也就是所谓食而不化,食而化,王爷该知道当初诸葛武侯在江东舌战群儒所说的通儒与腐儒之别……”
万亲王纳桐摆手说道:“谬论,谬论,简直谬论。”
李七郎道:“王爷,卧龙凤雏,得-而可安天下。水镜先生首荐,徐元直再荐,刘玄德三顾,诸葛武侯之论是谬论么?”
万亲王纳桐干咳一声,道:“这个……嗯,嗯,这个……你坐下,你坐下。”
博总管一怔忙道:“李七郎坐,快坐下,王爷赏座了。”
李七郎微一欠身,道:“谢王爷。”迈上两步隔几坐下。
万亲王纳桐转了转身子,对着李七郎道:“你书读的好像不少?”
李七郎道:“没多少,王爷,只能说略略涉及,止于皮毛。”
万亲王纳桐又挪了挪身子,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让纳容读书,用错了方法?”
李七郎道:“恕我直言,王爷,要照这样下去,贝勒爷即使遍览典册,装一肚子书,也只不过是个腐儒,仅仅于笔砚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而已,并不足以安邦定国。”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是的。”
李七郎道:“王爷,读书,求的是明理明事,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并不是只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万亲王纳桐道:“这又是诸葛武侯之论?”
李七郎道:“是的,王爷。”
万亲王纳桐两个手指头轻轻地在座椅扶手上弹动着,偏着头自言自语地道:“我错了,我管教居然错了……”
李七郎道:“天下每一个做父母的没有不望子成龙的,王爷是希望您这条龙有朝一日风云直上呢?还是希望您这条龙永远蛰伏于池中?是希望贝勒爷忠君爱国,守正恶邪,泽及当时,名留后世呢?还是仅仅希望他务雕虫,工翰墨,作赋穷经,笔下千言,实无一策而足?”
万亲王纳桐道:“当然是希望他成个君子之儒,成个通儒,那……”
话锋一转,接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七郎笑了笑,没说话。
万亲王纳桐道:“我问你话。”
李七郎道;“王爷,我听见了。”
万亲王纳桐道:“那你怎么不说啊?”
李七郎笑了笑,又没说话。
万亲王纳桐双眉一耸,不悦地道:“原来你也仅是口中能作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李七郎道:“王爷错了。”
“我错了?”万亲王纳桐道:“那你为什么不说啊?”
李七郎道:“王爷,我有两点不便之处。”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你有哪两点不便之处?”
李七郎道:“第一,王爷叫我来,只是叫我来问罪的……”
“谁说的?”万亲王纳桐白眼一瞪道:“我要是叫你来问罪的,你能站在我身边么?”
李七郎微微一笑道:“那么我谢谢王爷不罪……”
顿了顿,接道:“我这第二点不便之处是……王爷,贝勒爷跟二格格是不是已经有所禀报了?”
万亲王“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他两个已经对我有所禀报了,纳兰说要为你在府里补个护卫,我还没有答应。”
李七郎道:“这就是我不便之处,我要是告诉王爷,该怎么办,那会让王爷误会我是有心要挟,非让王爷把我留下来不可。”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这跟我留不留你有什么关系?”
李七郎笑笑说道:“当然有,我有个补救的办法,就是请王爷把贝勒爷交给我。”
万亲王纳桐讶然说道:“把纳容交给你?这话……”
李七郎道:“也就是说让我跟贝勒爷做个伴。”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你跟他做个伴就行了么?”
李七郎道:“不用多,三个月后请王爷召贝勒爷面试可也。”
万亲王纳桐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点头说道:“要不是你把话说在前头,我还真会认为你是要挟我非把你留下不可……”
李七郎道:“所以说我不便启齿。”
万亲王纳桐道:“可是你毕竟还是说了。”
李七郎含笑说道:“王爷,留不留我,那还在您。”
万亲王纳桐道:“为了我的儿子,我不得不留你了。”
李七郎道:“那不一定,王爷,天下能人比比皆是,京里高才该更多。”
万亲王纳桐道:“前者我不愿舍近求远,至于后者,我还想不出京里哪一个能比得上你,因为他们的说法没一个跟你一样的。”
李七郎笑而不语。
万亲王纳桐深深一眼,摇头说道:“我发现你这个年轻人很高明,很厉害。这么说吧,你的心智简直就高得可怕,纳容他比你差多了。”
李七郎淡然一笑道:“王爷要是拿贝勒爷跟我比的话,那未免太小看我了。”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你觉得委曲?”
李七郎道:“那我不敢,只是不愿过于菲薄自己而已。”
万亲王纳桐凝目说道:“好自负,说说看,你的才到底高到什么程度?”
李七郎道:“王爷,我无意替自己吹嘘,更不敢当着您骄狂,论武,我当世罕有对手,论文我没把当代任何一位大儒放在眼内……”
万亲王纳桐一拍座椅扶手道:“这还不够骄狂……”
李七郎道:“王爷可愿试之当面?”
万亲王纳桐没理他,却向着博总管一摆手道:“去告诉他们给我炖两碗银耳汤来。”
博总管忙答应一声,躬身而去。
博总管走了,万亲王纳桐目光一凝,缓缓说道:“李七郎……”
李七郎道:“王爷。”
万亲王纳桐道:“你真叫李七郎?”
李七郎道:“我还有个名字,不过我只希望王爷一人知道。”
万亲王纳桐忙道:“所以我把博多支走了,你叫什么?”
李七郎道:“李玉琪,王爷。”
万亲王纳桐在大腿上拍了-下,道:“这才像,东方之美者,有‘医无闾’之洵,-,琪焉,李七郎这名字俗,而且俗不可耐,你绝不该有这么个俗名字。”
话锋一转,接问道:“你是哪儿的人?”
李玉琪道:“王爷,我祖籍北京。”
万亲王纳桐道:“没人问你的祖籍。”
李玉琪道:“王爷,我是河南人。”
万亲王纳桐道:“这么说你是从河南来的?”
李玉琪道:“是的,王爷。”
万亲王纳桐迟疑了一下,道:“你真是个江湖人么?”
李玉琪道:“是的,王爷。”
万亲王纳桐道:“这是实话?”
李玉琪道:“李玉琪这三个字只有王爷您一人知道。”
万亲王纳桐摇头说道:“你不像个江湖人,也不该是个江湖人。”
李玉琪笑笑说道:“王爷以为江湖人都是只会斯杀斗狠,野蛮凶悍的亡命之徒?”
万亲王纳桐道:“据我所知江湖人都是这样,我所见过的江湖人也都是这样,假如你真是江湖人的话,我这观念就要改变了。”
李玉琪道:“您是得把这观念改变改变,我举几位江湖人您听听,当年的郭家,胡家,近一点的玉箫神剑闪电手夏(无比烂人),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朱……”
万亲王纳桐眉锋一皱,摆手说道:“别提他们。”
李玉琪道:“便是故大将军年,神力威侯傅,德容贝勒,德怡郡主以及如今的荣亲王,都跟江湖月兑不了关联。”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你也知道傅侯,容见勒,怡郡主跟……”
李玉琪道:“傅侯几位昔日远征藏边,平定白衣大食与布达拉之乱,声威远震,朝野同钦,哪个不知,谁个不晓?”
万亲王纳桐轻叹-声,道:“只可惜他几位走错了路,也就是因为他几位跟江湖月兑不了关联,所以最后落得……要不然他几位如今不……”
摇摇头接道:“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李玉琪淡然笑问:“王爷认为他几位走错路了么?”
万亲王纳桐道:“难道不是?”
李玉琪道:“王爷,人各有志,我敢说如今若有谁能问问他们几位,他几位绝不会认为自己是走错了路。”
万亲王纳桐道:“那是,他几位自己当然……”
一摆手,接道:“不提了,不提了,我问你,你真希望留在我府里当一名护卫么?”
李玉琪道:“王爷的意思是”
万亲王纳桐道:“像你这么个人,天下无处不能去,绝不会看上亲王府一个护卫的职位。”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面对王爷这么一位贤明、刚直、耿介,不同一般的人,我不愿隐瞒,我所以要在您这儿谋个护卫职位,有两个原因。”
万亲王纳桐忙道:“哪两个原因?”
李玉琪道:“头一个原因可以告诉任何人,后一个原因跟我的名字一样,我也只能告诉王爷一个人。”
万亲王纳桐道:“你放心,我绝不告诉别人就是。”
李玉琪道:“谢谢王爷,头一个原因,贝勒爷跟二格格都是不同于一般的人,没有一点驾子、没有一点习气,让人乐于亲近……”
万亲王纳桐道:“你高看他们了。”
李玉琪道:“王爷,这是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的实话。”
万亲王纳桐摆手说道:“说你那第二个原因,说你那第二个原因。”
李玉琪道:“王爷该知道,最近京里闹飞贼闹得厉害。”
万亲王纳桐猛一点头道:“不错,也就为此我才不让纳容两个往外跑,你提这……”
李玉琪道:“我师父有位把兄弟在九门提督辖下的查缉营任职……”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忙问道:“谁呀?是谁?”
李玉琪道:“褚和。”
万亲王纳桐“哎呀”一声道:“是他呀,我知道,我知道,听说他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当年在大江南北很吃得开……”
李玉琪道:“是的,王爷,这是实情,当年在大江南北提起铁×子褚和,黑道宵小无不闻风丧胆,便是如今也盛名不衰。”
万亲王纳桐道:“褚和是你的……你该叫他什么?”
李玉琪道:“王爷,他老人家是我的三叔。”
万亲王纳桐道:“你提起闹飞贼,又提到他,是……”
李玉琪道:“这班飞贼厉害,个个都是高手,案子一层层地往下交,最后交到九门提督那儿,我三叔身为查缉营总领班,这件案子自然也就落到了他老人家头上……”
万亲王纳桐道:“这个我知道,这种案子-向都是查缉营办的,褚和以前也破过不少大案子,很得那成的器重。”
李玉琪道:“可是这件案子就让我三叔大感棘手。到如今不但一个飞贼也没拿着,就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上面限期破案,我三叔急得不得了,不得已,把我从河南叫了来。”
万亲王纳桐道:“这么说你是来帮褚和拿飞贼的?”
李玉琪道:“是的,王爷。”
万亲王纳桐道:“既然你是来帮褚和拿飞贼的,为什么往内城亲上府里跑,难道飞贼是在我这亲王府里不成?”
李玉琪笑笑说道:“王爷,我见过我三叔了,我三叔也把为什么把我从家里召来的原因告诉了我,可是我没答应帮他这个忙。”
万亲王纳桐一怔道:“你没答应帮这个忙,为什么?”
李玉琪道:“王爷,说句话您别不高兴,江湖人没有一个愿意沾官家事的,尤其供职在六扇门里的江湖人,更为同道所不齿。”
万亲王纳桐道:“那你三叔不是……”
李玉琪道:“所以他老人家除了几位了解他苦衷的把兄弟之外,当年的一些朋友,全部跟他断绝了来往。”
万亲王纳桐道;“也就因为这个,所以你不肯帮他的忙?”
李玉琪微微一笑道:“王爷,关系不同,怎么说他老人家是我的三叔,别说是要我帮忙拿飞贼,就是凭一句话,水里火里我照样要去,也该去,这个忙我怎能不帮,我这做晚辈的,这点微劳又怎能不效?”
万亲王纳桐诧声说道:“那你刚才怎么说没答应……”
李玉琪道;“王爷,我嘴上没答应,当着他老人家的面没答应。”
万亲王纳桐眉锋一皱,倏然失笑道:“你这孩子真是……那你也不该往内城亲王府里跑啊。”
李玉琪道:“王爷,我这是换个方法,走别的路帮忙,办这种案子,单凭好身手是不行的,飞贼不只一个人,只靠我一个人也不行……”
万亲王纳桐道:“这么说,你是想找帮手,找纳容还是找纳兰?”
李玉琪笑问道:“以您看,他二位行么?”
万亲王纳桐笑道:“开玩笑,纳容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见只耗子都害怕,见滴血能吓得他面无人色,跟个孩子打架都不行,还能叫他去拿什么飞贼?纳兰胆是大了一点,跟个小子似的,一切都比纳容强,可是她那几下子我知道,根本就拿不出去,偏她自以为了不得,她就不知道平日都是那些护卫们让了她……”
李玉琪笑道:“这就是喽,那我怎么能找他二位?”
万亲王纳桐道:“那你到底是……”
李玉琪道:“不瞒您说,我所以想办法到您这儿来,第一步是想藉您的权势把这件案子宽限几天,要不干脆把它转往别处。”
万亲王纳桐摇头说道:“那你找错了地方走错了门儿,这我帮不上忙,要找你只有找-
个人,他能把这件案子宽限几天,或者转往别处。”
李玉琪道:“您说谁?”
万亲王纳桐道:“泰齐。”
李玉琪“哦”了一声道:“是他,大贝勒。”
万亲王纳桐道:“怎么,你知道他?”
李玉琪道:“那天在戏园子里见过,这位大贝勒恐怕很不好说话。”
万亲王纳桐讶然说道:“你怎么知道?”
李玉琪道;“我看得出来,我这双眼睛还不算太差,我看那位大贝勒是个很狂很傲,很凶暴,很不好说话的人物。”
万亲王纳桐一点头道:“你可以去摆卦摊看相了,一点不错,他就是这么个人,内城里的这些人没一个不头痛他的,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服贴。”
李玉琪“哦”地一声道:“谁有这么大的威能?”
万亲王纳桐道:“我的外甥女儿,也就是荣亲王的大格格心畹,沾了我这个外甥女儿的光,他对我多少还客气点儿。”
李玉琪“哦”地一声道:“原来那位大格格是您的外甥女儿.是荣亲王的格格,我见过,那天在戏园子里跟大贝勒坐在一起。”
万亲王纳桐道:“自然该坐在一起,他们是订过亲的一对儿。”
李玉琪一怔,道:“怎么,大贝勒是大格格的未婚夫,也就是荣亲王未来的乘龙……”
万亲王纳桐点了点头,道:“嗯,提起这门亲事……”
摇摇头,住口不言。
李玉琪忍不住问道:“这门亲事怎么样?门当户对,不挺好了?”
万亲王纳桐道:“门当是门当,户对是户对,只是……不提了,咱们谈别的。”
李玉琪诧异地看了纳桐一眼,心知准有什么不对,虽然没有再问,可是他心里已经留了意,当即移转话题问道:“王爷,为什么内城里的人都头痛这位大贝勒?”
万亲王纳桐道:“他凶暴难说话呀,你说,内城里的这些人,谁用得着跟他斗狠去,谁不想清闲,谁不想安静。”
李玉琪道:“斗狠固然不必,可是他只是个贝勒。……”
万亲王纳桐道:“他这个贝勒可跟别个贝勒大不相同,纳容也是个贝勒,比起他来可就差远了,他背后有靠山,老佛爷的亲侄子,皇上的兄弟,试问这谁比得上?”
李玉琪道:“那他该是个和硕亲王。”
“当然,”万亲王纳桐道:“那本是现成的,可是他爹是位和硕亲王,他总不能跟他爹并排坐呀,为此,只好暂时委曲委曲他了,不过这个和硕亲王爵位迟早还是他的,别人抢也抢不去……”
顿了倾,接道:“再说,他虽没参与军机,却握有实权,而且是生杀于夺之大权,有不少王公人臣毁在他手里,只因不小心说句过重一点的话,这位大贝勒却也神通广大,当然说这种话都是背着他的,就不知道他是怎么会知道的,第二天侍卫营就来了人,带走了。只一带走从此就没了消息,没了下落,你说,像这么个人,谁不怕他,谁不头痛他?”
李玉琪扬了扬眉,道:“这么说他可说是皇上的密探。”
万亲王纳桐道:“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你不知道,背地里有不少人称他为二皇上呢。”
李玉琪眉锋微皱,沉吟了一下,道:“王爷,只有他能把这件案子……”
万亲王纳桐道:“你别愁别担心,在他那儿我还说得上话,明儿个我亲自去找他一趟,我是心畹的舅舅,这个面子他还不至于不给。”
“不,王爷。”李玉琪道:“谢谢您,您的好意我心领,您让我自己来,在我决定用这种方法,走这条路帮我二叔这个忙的当初,我就这么决定,一切我自己来,尽可能的不靠别人……”
万亲王纳桐道:“可是这件事……你要知道,是泰齐,别个王公大臣他都没放在眼里,而你只是个平民百姓……”
李玉琪道:“您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
万亲王纳桐道:“你有办法对付他?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李玉琪道:“说对付也许欠妥,应该说我有办法让他服贴,我有办法让他听我的。”
万亲王纳桐摇头叫道:“你简直是……我还不知道么,只有我那个外甥女儿能让他服贴,能让他听话,其实真要说起来那也只是小事,大事他照样不听,你又怎么能……”
李玉琪道:“王爷要是不信,尽请拭目以待。”
万亲王纳桐瞪大了一双老眼,摇头说道:“你要真能让他服贴,让他听话,那才是奇迹,那你也就成了神,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惹他的好……”
李玉琪笑笑说道:“王爷,不谈这个了,请您告诉我,您预备怎么安插我?”
万亲王纳桐道:“这……你的意思呢?”
李玉琪道:“王爷,当然得看您,我听您的,您怎么安插我,我怎么留下。”
万亲王纳桐道:“算你料中了,你说我怎么安插你,你怎么留下?”
李玉琪道:“相信王爷不会太委曲我!”
万亲王纳桐摇头说道:“那可难说,我想赏你个贝勒,你要不要?”
李玉琪何等颖悟,马上就明白这位万亲王是想收他做个干儿子,这好意他不能领受,这-点他也碍难从命,于是他装了糊涂,摇摇头道:“王爷,我不敢要!”
万亲王纳桐眨了眨眼道:“我不信你不懂我的意思?”
李玉琪脑中一转,他点了头道:“我懂,王爷,可是我有苦衷。”
万亲王纳桐道:“你有什么苦衷?”
李玉琪道:“您忘了,我是个江湖人。”
万亲王纳桐也是个相当聪明的人,当即他一笑说道:“我还真忘了,江湖人连沾都不愿沾官家,又怎么肯冲着官家人曲膝磕头,我不勉强……”
李玉琪道:“谢谢王爷!”
万亲王纳桐微-摇头道:“可是别的真要委曲你……”
李玉琪笑道:“只要别太委曲……”
“这样吧!”万亲王纳桐道:“我把你安插在纳容身边……不,我把他交给你了,你就算是他的西席吧!”
李玉琪道:“我还想兼个护卫,不是您府里的,是他二位的。”
万亲王纳桐一点头道:“行,今后你三个是一伙儿,总之我把他两个交给你了,我不管了,三个月后我要面试。”
李玉琪道:“您别忘了,我还有别的事。”
万亲王纳桐道:“我忘不了,你只管干你的,我不过问,万一有什么事,我替你顶着……”
“谢谢您,王爷!”李玉琪道:“但用不着您顶,一切我自有把握。”
万亲王纳桐道:“你真是个……敢情你是不愿欠人家的,好吧,由你了,最后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派护卫去杀人的不是我,事后我才知道,为此我好发了一顿脾……”
李玉琪呆了一呆,道:“那王爷,是我无知……”
“不!”万亲王纳桐道:“你对,你指责得很对,现在不妨告诉你,要不是你敢当面指责我,而且句句实话,我还不一定会留你呢,去吧,去吧,那两个自会替你安排,用不着我劳神了。”
李玉琪欠身而起,道:“王爷,请告诉我,有什么机会能够接近泰齐?”
万亲王纳桐眉锋一皱,道:“你真要……”
李玉琪道:“王爷,我不得不。”
万亲王纳桐沉默了一下,道:“他不常到我这儿来,过两天让那两个陪你到荣亲王府走走,他常到那儿走动,勤得很。”
李玉琪眉锋一皱,道:“王爷,还有别的机会么?”
万亲王纳桐摇头说道:“我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机会,怎么,这机会不好?”
李玉琪道:“倒不是不好,而是……”
“是什么?”万亲王纳桐道:“你不愿到荣亲王府去?”
李玉琪道:“那也不是……”
万亲王纳桐道:“既然不是,去去又什么要紧。”
李玉琪沉默了一下,道:“再说吧,王爷,我告退!”万亲王纳桐一怔,李玉琪已出了书房门。到现在仍没见那两碗银耳汤来,可见那位博总管是如何地善察主意,心窍又是多么玲珑。这可是大本事,大能耐,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的。
那两位仍等在那株树下,一见面,纳兰劈头便道:“小子,有你的,你真行,博多对你佩服得不得了,简直就把你捧上了天”
李玉琪笑道:“我料他必然会替二位先送个信儿来,果然。”
纳兰道:“我两个先关照过他了,要他相机帮忙,在爹面前美言一二,听他说我两个是多担心,他根本帮不上忙。”
李玉琪道:“对二位跟博总管的好意.我仍然感激。”
纳兰美目一翻,道:“说什么感激……”忽地一乐,轻轻抚掌说道:“痛快,你总算替我两个出了一口怨气。”
李玉琪目光一凝,道:“二格格,进书房这么一会儿,我发现王爷是位很贤明很仁厚的长者,只不过是脾气过于刚直,略嫌固执而已。”
纳兰“咦”了-声,敛去笑容,诧声说道:“爹给了你什么好处了?”
李玉琪道:“这是实情,二格格。天下父母心,做子女的很少能明白,王爷管束二位固然严了些,方法也不免过激,但他也是为二位好。”
纳兰道:“可是爹不该派人……”
李玉琪道:“我可以告诉二位,那不是王爷的意思。”
纳兰一怔道:“不是爹的意思,那是……”
李玉琪道:“王爷没有说。”
纳兰讶然说道:“爹没有说?那是……啊,我知道了,是……”
李玉琪道:“王爷都不便明说,二格格又怎好明说。”
纳兰向着远处的书房投过歉疚一瞥,道:“这么说是我错怪了爹,我要见爹赔罪去。”
说着她就要走。
李玉琪伸手一拦,道:“大可不必,二格格,做子女的就是有再大的不是,只要自己知道,做父母的没有不能原谅的!”纳兰没再动,却低下了头。
纳容不安地问道:“小七,爹是怎么安插你的?”
李玉琪摇头说道:“王爷没有明白交待,不过他把二位交给了我,要二位听我的,以后,他不再过问……”
纳容乐了,雀跃而起,轻叫说道:“好哇,这下可好了,可以大大地自由自在一番了……”
李玉琪道:“谁说的,贝勒爷?”
纳容喜孜孜地道:“怎么,难道听你的不好么”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贝勒爷以为听我的就好受么?”
纳容怔了一怔,不乐了,道:“听你的怎么不好受?我认为听谁的都比听爹的好受。”
“不然,贝勒爷!”李玉琪摇头说道:“各人有各人的方法,听我的也许比听王爷的更难受。”
纳容两眼一睁道:“小七,别吓人好不?”
李玉琪淡淡说道:“贝勒爷,我说的是实话。”
纳容还待再说,李玉琪已然摇头又道:“别说了,贝勒爷,我可以告诉二位,我在王爷面前夸下了海口,三个月后请王爷面试二位……”
“面试?”纳容诧声说道:“试什么?”
李玉琪道:“贝勒爷一直是在干什么?”
纳容脸色一苦,叫道:“天,又是读书,我都读怕了,小七,救人-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行行好,行么?”
李玉琪摇头说道:“贝勒爷别怕,我不是教你读死书。”
纳容两眼-睁,忙道:“那你是教我……”
李玉琪道:“学以致用,安邦定国。”
纳容一怔,两眼瞪得更大,叫道:“小七,你能教我……”
只听不远处传来个带笑话声:“当然,贝勒爷,李英雄高才,非一般江湖人可望项背。”
李玉琪含笑拱起双手,道:“博总管夸奖了。”
博多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微一欠身,道:“贝勒爷,二格格。”
纳容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吓人一跳。”
博多笑笑说道:“你问李英雄,李英雄知道……”向着李玉琪投过深深一瞥道:“我阅人良多,李英雄却是我生平所见第-人,您的机智、口才与见地,让我为之五体投地。”
李玉琪道:“卖弄唇舌,博总管见笑,我还没有谢过博总管呢。”
博多道:“往后就是-家人了,李英雄还客气什么,别说我没帮上忙,就是帮上忙,那也是我的荣幸。”
李玉琪道:“博总管这么说,我太不敢当了,我初来,事先本不熟,尤其不谙府里的许多规矩,以后还得请博总管多照顾。”
博多道:“哪儿的话,王爷对李英雄十分赏识,日后也必然十分器重,我要请李英雄往后多照顾倒是真的。”
纳兰一旁说道:“好了,好了,你两个别客气个没完了……”
博多含笑截口说道:“用不着二格格费心劳神,我已经把听涛轩收拾好了,书房,卧室一应俱全,你要不要去看看?”
纳兰一怔道:“怎么,你早收拾好了?”
博多笑道:“跟随王爷这么多年了,王爷的心意我还看不出来么?我就知道王爷会把李英雄留下,所以先把听涛轩收拾好了。”
纳兰高兴地道:“博多,你真会办事……”
李玉琪暗道:“不错,这可是一点儿也不假的真话,像博多这种人,寻遍内城各府邸也找不出几个来。”
博多含笑欠身,道:“二格格,您夸奖,这是奴才的份内事,只能让您满意就行了。”
纳兰道:“我何止满意,简直有点佩服你,走,小七,咱们去看看博多为咱们收拾的住处去。”她头一个转身往后行去,兴致勃勃地,高兴极了。
听涛轩,坐落在万亲王府后院水榭之旁,紧挨着一片绿荫浓郁的林木,风过处,松涛阵阵,这就是听涛轩三字的由来,这名字雅而美。
听涛轩一如其名,精致而雅,更宁静,是个读书的好所在,尤其博多把里面收拾得窗明几净,点尘不染,看在眼里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听涛轩的外间,如今是-间大书房,书桌三张,成品字形摆着,桌子上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外带一对水晶镇纸,应该有的一样不缺。
而纳兰却笑着说道:“博多,你该准备一样东西。”
博多当了真,忙道:“二格格,您看还缺什么,我马上办来。”
纳兰道:“戒尺!”
博多一怔失笑。
纳容翻了她一跟道:“你想挨手心还不容易。”
听涛轩的里头,东西相对,各一间卧室,博多说他把纳兰安置在东边那-间,把纳容跟李玉琪安置在西边那一间,最后他请这三位进去看看。
这三位没一个动,不用看,绝错不了。
安置好了这三位,博多便施礼告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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