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邹太极飘然出了“松筠庵”后门!
他走了没多远,“松筠庵”那后门左近墙脚下,站起个提着篮子、卖糖果一类的小贩,他袖着手,低着头,跟在邹太极身后,不即不离,不缓不疾地行去。
这小贩把皮帽拉得低低的,令人无法窥及他那面貌,不过,单从那露在外面的肌肤来看,此人皮白肉女敕,好像个大姑娘家,不像是个做小贩讨生活的人!
他跟着邹太极,邹太极往哪走,他也往哪儿走!
不但如此,邹太极沿途所经,或屋檐下,或路边的小摊上,还陆续地跟着闪出、站起了不少身穿黑衣的汉子!
只不知邹太极自己知不知道,他仍是背着手往前走,连头也未回一下,但见他穿大街走小巷转向了城南!
按说,“八大胡同”在城西,他如今走向了城南,想必不是往“八大胡同”走的,要不,他何以走向城南!
可是,怪了,他不但走向城南,而且出了“永定门”!
看得那跟在他身后的小贩为之一怔,虽然怔了一下,但是那小贩并未停步,仍然跟着他出了“永定门”!
到了“永定门”边,那小贩停了步,眼望着那渐去渐远、渐至不见的邹太极,那帽沿陰影后突然闪起两道夺人的目光来,而且那露在帽沿陰影外的薄薄双唇边,也同时浮现了一丝神秘笑意,转身走了回去!
他跟一名黑夜汉子低低说了几句,然后那黑衣汉子向后挥了挥手,与那小贩拐入一条胡同中不见!
就在他们一哄而散的同时,西城“西便门”内走进了一个面貌清瘦的灰衣老者,赫然竟是那位“要命郎中铁面叟”!
他面含微笑地进了“西便门”,然后直奔“八大胡同”!
这时候的“怡红院”冷清清的,正是姑娘们闲着的时候!
邹太极一进“怡红院”大门,迎面走出了龟奴,他一见客人这时上门,不由为之一怔!
但是进了门的财神总不能往外推,他连忙迎了上去,躬身哈腰,满面陪上令人恶心的谄笑。
“老爷子今天来的好早!”
邹太极双眉为之一皱,道:“老朽借问一声,你们这儿可有位栾震天栾老爷子!”
龟奴又复一怔,忙嘿嘿笑道:“原来老爷子是来找人的,有,有,就在西后院,您等等,我这就替您通报一声去!”
说着,他刚要走,突然一个苍劲话声起自西楼下:“不用通报了,是哪位要找我赶车的?”
随着话声,西楼下转出了一身粗布衣裤的栾震天。
他一见邹太极,不由为之一怔,愕然说道:“这位老哥是……”
邹太极含笑说道:“你老哥想必不认得我?”
栾震天道:“恕栾震天眼拙,想不起你老哥是……”
邹太极截口笑道:“栾老哥,我姓邹叫邹太极!”
有道是“人名树影”,栾震天闻言立即怔住。
半晌方月兑口一声惊呼,他满面惊喜地道:“莫非那位要人命的郎中?”
邹太极点头笑道:“正是这块抬不出去的招牌!”
“抬不出去?”栾震天哈哈大笑,说道:“你邹老哥这块招牌能压死人,邹老哥,我栾震天对你可是仰名已久,心仪良深,只恨无缘识荆,一直引为生平憾事,不想你邹老哥今日竟寻上门来,好不令人高兴!我栾震天这一辈子也没有白活,从此无恨了,走,走,走,咱们老哥儿俩,到楼上好好谈谈去!”说着,一把拉起邹太极便往西楼拖!
邹太极目射敬佩,难掩心中激动地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栾老哥,咱们彼此彼此,不过你栾老哥令我受宠若惊!”
栾震天回身一瞪老眼,道:“邹老哥,你既找上了栾震天,那就是看得起栾震天是个可交的朋友,我不会那一套客套话,有话咱们楼上说去!”
邹太极道:“栾老哥,我是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说话间,已然登上西楼,小玉正站在楼梯口,一双美目尽射讶异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登上了楼,栾震天摆手说道:“丫头,别那么没规矩,见过邹前辈,然后请姑娘,就说贵客莅临,最后再去沏上一壶好龙井!”
他一口气三个吩咐,令人有应接不暇之感!
小玉忙矮娇躯,裣衽为礼,道:“小玉见过邹前辈!”
邹太极一边还礼,一边说道:“栾老哥,这位是……”
栾震天道:“姑娘的两个贴身侍婢之一,小玉!”
邹太极道:“原来是梅姑娘左右两位姑娘之一,难怪瑶池仙品,功列一流!”
这话小玉一听,娇靥微红,含笑说道:“多谢邹前辈夸奖,前辈请客厅坐坐,我这就请姑娘去!”
她又一裣衽,转身袅袅而去!
邹太极点头叹道:“侍婢如此,其主可知,梅姑娘令人敬佩!”
栾震天笑道:“邹老哥,适可而止,再捧她她就要上天了,走,咱们客厅边坐边谈等姑娘去!”举手肃客!
大厅中坐定,栾震天迟疑了一下,微微敛去笑容:“邹老哥,栾震天有一句不当问的话,邹老哥怎知栾震天主仆托身在此,又怎知栾震天主仆……”
邹太极心知栾震天动了疑,其实难怪,这种身分,本该时时提防,处处小心。
他丝毫未在意地截口笑道:“栾老哥可知贾子虚贾大侠其人?”
栾震天呆了一呆,道:“有过数面之缘,颇不陌生,本门也多次蒙他援手,莫非……”
邹太极点头说道:“便是他告诉我梅姑娘与栾老哥在此!”
乐震天道:“邹老哥跟这位贾大侠是朋友?”
邹太极摇头说道:“我不认得他,但他第一眼便认出了我!”
栾震天本想由邹太极口中多知道一些贾子虚的事,如今一听邹太极也不认得他,未免有点失望,道:“邹老哥是在何处碰见贾大侠的…”
邹太极道:“不是我碰见他,是他寻上门来找我的!”
栾震天摇了摇头,没说话!
邹太极自是忍不住要动问所以!
栾震天苦笑说道:“此人委实是神秘得可以,本门蒙他多次援手,我也跟他缘有数面,不但未能模清他到底是那一路的人物,便是连他个真名实姓也未得到!”
邹太极“哦”的一声,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他倒是在我面前直认了贾子虚三字是他的化名!”
栾震天苦笑说道:“姓假,名叫子虚,不是化名是什么?我们姑娘……”
一阵轻盈步履响动,客厅内走进了手捧香茗的俏姑娘小玉。
她一边向客奉茶,一边说道:“老爹,姑娘来了!”
客厅外,又响起了一阵步履声!
论起来,梅心虽是年轻后辈,但如今主客有别,而且梅心她是“洪门天地会”的双龙头,便是与他同辈论交的栾震天也要听她的,故此邹太极丝毫不敢怠慢,连忙站了起来!
栾震天跟着站起,适时,香气袭人,梅心带着双成已然袅袅行进大厅。
邹太极趋前一步,肃然施礼,道:“老朽邹太极,见过梅掌门人!”
梅心忙还礼说道:“邹前辈这是折煞晚辈,快快请坐!”
邹太极道:“谢梅掌门人!”举步退后,却未坐下!
梅心含笑说道:“晚辈不知邹前辈侠驾莅临,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岂敢!”邹太极欠身说道:“老朽来得鲁莽,还望梅掌门人海涵!”
梅心道:“晚辈越发地不敢当了,邹前辈成名多年,‘铁面叟’威名更震武林,晚辈仰慕已久,今日侠驾突临,正偿晚辈多年夙愿,晚辈并深感无上荣宠!”
邹太极道:“那是梅掌门人看得起老朽,实令老朽深感羞愧汗颜,倒是梅掌门人巾帼奇英,一代才女,一手振兴了‘洪门天地会’,令得老朽甚为敬佩钦服!”
寒喧已毕,宾客落座!
坐定,梅心美目深注,仔细打量了邹太极一眼,道:“邹前辈怎知……”
栾震天插口说道:“姑娘,是贾子虚告诉邹老哥的!”
梅心呆了一呆,“哦”的一声,说道:“邹前辈认识那位贾大侠?”
邹太极摇头说道:“老朽并不认识他,是他上门找老朽的!”
梅心眉锋微皱,道:“恕我斗胆,前辈成名多年,经验丰富,当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素昧生平、突如其来的人!”
邹太极脑中电旋,立即答道:“老朽当时也恐有诈,但是他告诉老朽他跟栾老哥是熟识,并且表示,倘若他是满虏中人,绝不会客姑娘至今日,并且,他直认那贾子虚三字是他的化名……”
梅心道:“想来邹前辈也不知道他的真姓名及来历!”
邹太极道:“老朽曾问过他,他表示有万不得已的苦衷,不肯说!”
梅心沉吟了一下,道:“不知他对邹前辈都说了些什么!”
邹太极道:“他除了告诉我姑娘领导‘洪门天地会’及栾老哥为总护法外,并且告诉老朽,姑娘是傅先生的爱女!”
这不但使栾震天霍然色变,大为震动,便是连梅心也大大地吃了一惊,美目圆睁地讶然说道:“他怎么对我知道得那么多?”
她神态立趋平静,转注邹太极,淡淡笑道:“不敢欺瞒前辈,他说的丝毫不错……”
未容邹太极接话,她立刻又说道:“邹前辈由何处来?”
邹太极道:“老朽自到北京之后,因嫌客栈中耳目太难,一直住在‘松筠庵’,适才便是由‘松筠庵’来!”
梅心道:“前辈一路来此,可曾有人跟踪?”
邹太极道:“姑娘高明,老朽刚出‘松筠庵’的时候,确实有人跟踪……”
栾震天变色说道:“那么贾子虚这小子……”
梅心截口说道:“老爹,听邹前辈说完!”
栾震天立即住口不言,邹太极笑了笑,接道:“栾老哥误会了,这还是那位贾大侠提醒了我,要不然我根本想不到会有人跟踪我,我当即出了‘永定门’故作离去之状,然后在城外绕了个大圈,由‘西便门’进了西城,由西城至此,并未再发现有人跟踪!”
梅心平静地笑了!
栾震天威态稍敛,皱眉说道:“这么说来,又不是他了?”
他转注梅心,道:“姑娘,您看……”
梅心截口淡笑,道:“此人行事处处高明,便是连我也模不透他,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该不是满虏一路人!”
邹太极点头说道:“姑娘说得是,倘若他是满虏一路人,他既对姑娘知道得这么清楚,断无坐视不动之理,既认得老朽,也断无放过老朽之理,姑娘以为然否?”
梅心点头说道:“晚辈也是这么想……”
她话锋微顿,接道:“这么说来,他们是已经知道前辈到了北京?”
邹太极微挑双眉道:“只因为老朽见着了‘江南八侠’中的白泰官!”
梅心道:“自泰官是满虏鹰犬,这莫非也是那位贾大侠说的?”
邹太极点头说道:“是的,姑娘,老朽正是蒙贾大侠指点!”
梅心道:“前辈是何时抵达北京的?”
邹太极道:“老朽是昨夜刚到!”
梅心沉吟了一下,道:“前辈隐世多年,有如神龙,这趟突然来到北京……”
邹太极道:“老朽自以为瞒不过姑娘!”
梅心道:“晚辈猜透了八分,但不敢随便说!”
邹太极道:“彼此不外,都是自己人,姑娘何顾忌之有?”
梅心笑了笑,道:“前辈来此的目的,当是为了令高足!”
邹太极难掩羞愧地点头道:“姑娘说得不错,老朽此来便是为了那不忠不孝的劣徒!”
梅心沉默了一下,道:“前辈打算怎么办?”
邹太极挑眉说道:“老朽自是要杀此劣徒清理门户,以谢天下!”
栾震天突然击掌叫道:“邹老哥,你早就该出来了!”
悔心横了他一眼,他猛然省悟连忙闭上了嘴!
邹太极看得清楚,一叹说道:“姑娘莫要嗔怪老朽这位栾老哥,他说得不错,老朽是早该出来了的,甚至于当初根本不该造就他!”
梅心道:“万般皆天定,半点不由人,这也不能全怪邹前辈,有道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阻止令高足,该还来得及!”
邹太极默然未语,栾震天却忍不住又道:“邹老哥,事关匡复大计,恕我口快心直,邹老哥预备……”
邹太极截口说道:“我正在等候适当之时机!”
栾震天挑眉说道:“邹老哥,还等什么适当时机,据我所知,他现在贝勒海青府中,何不干脆闯进内城……”
邹太极摇头说道:“谈何容易?他一身所学已不在我之下,再加上他那十二贴身护卫,及大内满虏鹰犬‘血滴子’,只怕……”
栾震天挑眉叫道:“十二贴身护卫士鸡瓦狗,大内鹰犬‘血滴子’也个个酒囊饭袋,连我都不把他们放在眼内,何况……”
邹太极道:“栾老哥,话不是这么说,胤祯跟劣徒多年来一直高枕无忧,安若磐石,足见‘血滴子’与劣徒那十二贴身护卫绝不等闲,确有他们过人的厉害之处,我此来便为杀他清理门户,以谢天下,此事许成不许败,也但求一击成功,所以没有把握我绝不动他,更不希望来第二次!”
栾震天道:“以邹老哥一人之力,或许太薄弱了些,但如今北京城并不仅仅是邹老哥一人在,撇开‘洪门天地会’……”
邹太极点头说道:“这个老朽知道,可是栾老哥别忘了,贝勒海青府中,还有个功力高绝、无人能敌的郭璞!”
一听郭璞,栾震天立即傻了脸。
但他突然须发俱张地叫道:“休提那郭璞,提起来能让栾震天恨煞、愧煞……”威态未敛,却倏然住口不言!
梅心一笑道:“老爹,邹前辈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栾震天双眉一挑,立即把救那位燕南来的经过说了一遍,一直说到了他进了“贝勒府”!
他最后怒不可遏地道:“邹老哥你说,此人该杀不该杀!”
邹太极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一张铁面之下,不知毁过多少极凶大恶,静聆之余,自然气白了脸,道:“好个忘恩负义、丧心病狂之徒,栾老哥,此人无论从那方面说,都百死莫赎,杀无可赦!”
栾震天道:“可是……”望了梅心一眼,住口不言!
邹太极微微一怔,面上陡现诧异之色!
梅心淡淡笑道:“邹前辈,让晚辈来说,晚辈一直不以为郭璞会是那种人,也一直不赞成对他下手,而且,有一次捶手可得、轻易便可取他性命的机会,晚辈下令放过了他!”
邹太极诧声说道:“姑娘,这是为何?”
梅心道:“晚辈无须多作解释,但自那一次之后,他已经知晚辈等为‘洪门天地会’中人,可是事过数日,至今晚辈等这些‘洪门天地会’中人,仍是好好的!”
邹太极呆了一呆,道:“这倒是怪事,他没有理由不动姑娘!”
栾震天沉吟说道:“那有可能是着缓兵之计,或者是他尚未准备好,要不就是他估计实力,根本不敢动本门!”
梅心摇头说道:“老爹,这都不成理由,像这类事讲究的是迅雷不及掩耳,再说,他也无须准备,若论实力,我跟老爹合起来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假如再加上大内‘血滴子’、‘雍和宫’中的喇嘛精锐尽出,对付十位旗主,谁胜谁负,不想可知!”
邹太极皱眉沉吟,点头说道:“姑娘分析得没有错,果真如此,他们稳躁胜卷,贵门后果堪忧,照这么看他更没有理由不动贵门了!”
梅心道:“而事实上,至今未见他动!”
邹太极道:“那么,以姑娘看……”
梅心道:“他该是另有用心,另有所图,说得明白一点,他跟咱们该是途殊而同归的同路人!”
邹太极点头沉吟未语!
栾震天突然说道:“姑娘,要等咱们证实他不是同路人时,可就来不及了!”
梅心淡淡说道:“那也没有什么来不及的,便是他率领满虏鹰犬找上门来,我也有办法要他一败涂地,难保自身!”
栾震天道:“那姑娘何不趁早?”
梅心道:“老爹,凡事要冷眼多观察,不可躁之过急,假如他是咱们的同路人呢?老爹要知道,他如今的成就,是咱们同路人中,任何人所难企及的!”
栾震天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说了一句:“无论怎么说,我总不敢这么想!”
梅心道:“我不敢勉强老爹这么想,可是我要劝老爹平心静气,拭目以待,假如我看错了他,我愿意在祖师面前自剜双目!”
栾震天一惊忙道:“姑娘,您这是……我平心静气、拭目以待就是!”
梅心淡淡说道:“老爹该知道,我这个人从不意气用事的!”
栾震天默然未语,但旋即苦笑一声,道:“但愿姑娘没看错了他!”
梅心笑了笑,未再说话!
邹太极却适时道:“听姑娘这么一说,老朽的来意倒不便出口了!”
梅心呆了一呆,笑问道:“怎么,前辈之所以突然莅临,莫非与此事有关?”
邹太极点头说道:“贾大侠要老朽连络同道,早日除去郭璞,并指点老朽,要老朽先来见姑娘跟姑娘商量个对策!”
梅心笑道:“他倒是很看得起我,他曾几次要老爹告诉我,早日想办法除去郭璞,可是以他的智慧,他该义不容辞!”
邹太极道:“也许他的功力非郭璞之敌手,只有借重贵门!”
梅心道:“动手可以由敝门动手,可是谋取对策,他该出个头!”
邹太极沉默了一下,道:“或者他自认智慧难以与姑娘……”
梅心摇头截口说道:“由这几件事,前辈该看得出,撇开武学不谈,他的智慧该比晚辈只高不低,足可与郭璞一较高下!”
邹太极心知梅心所说不差,要不然苦大师不会交付“丹心旗”,委以如是重任,但是贾子虚有嘱咐在先,如今他自不便加以说破。
他当下略一沉吟,说道:“以老朽看,这件事已没有商量的必要了……”
“不!前辈。”梅心正色说道:“晚辈只能约束‘洪门天地会’中人,不许对郭璞下手,可是晚辈无权干涉‘洪门天地会’外任何人的行动!”
邹太极道:“姑娘这话就见外了,彼此既是一家人,姑娘又是‘洪门天地会’的掌门双龙头,贵门既不动郭璞,老朽自不便单独行动,一家人中各自为政,那是大不智!”
梅心道:“多谢前辈,站在晚辈的立场上,只能劝劝敝门以外之人,确实不便加以阻拦,前辈该知道……”
邹太极点头说道:“这个老朽明白,不过,姑娘似也不该在一家人中,过份地划分你我,老朽以为‘洪门天地会’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而凡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也该是‘洪门天地会’中人!”
梅心道:“多谢前辈,晚辈受教了!”
邹太极道:“老朽口快心直,站在一家人立场,为的是匡复大计,在言语上倘有欠安之处,倘望姑娘包涵!”
梅心淡淡笑道:“前辈既知梅心,当知梅心不是不识大体之人!”
邹太极默然未语,沉吟有顷,犹豫再三,始道:“姑娘,老朽只怕除去郭璞之事,势在必行!”
梅心呆了一呆,道:“晚辈请教!”
邹太极又迟疑了一下,才说:“姑娘,老朽受人叮嘱,有些话不便出口,老朽只能奉知姑娘,除去郭璞之举,势在必行!”
梅心眉锋微皱,道:“前辈不能明示么?”
邹太极道:“姑娘原谅,老朽有不得已的苦衷,既点头答应于人,自不能轻毁诺言,又失信于人!”
梅心扬眉问道:“是贾子虚大侠?”
邹太极略一迟疑,点头说道:“是的,姑娘,正是贾大侠!”
梅心道:“是他非杀郭璞不可么?”
邹太极又点了点头,道:“不错,姑娘,是贾大侠非杀郭璞不可!”
梅心淡淡笑道:“晚辈适才说过,别人要杀郭璞,我无权干涉!”
邹太极咬了咬牙,道:“不,姑娘,贾大侠的话就是不可违抗的命谕!”
梅心呆了一呆,道:“对谁?前辈?”
邹太极道:“姑娘,老朽以及在此的任何一位!”
梅心笑道:“前辈,他能命令前辈及‘洪门天地会’?”
邹太极暗暗一叹,道:“姑娘,他绝对有这个权,老朽是来传令……”
梅心笑了笑,道:“这么说来,我是不得不遵了?”
她话锋微顿,接道:“前辈,请恕晚辈斗胆、事关重大,晚辈连贾大侠的姓名来历都不知道,这令谕叫晚辈如何遵从法?”
邹太极道:“姑娘,不是老朽不说,实在是贾大侠曾叮嘱老朽,不许对任何人说出他的身分来历!”
梅心道:“那么,倘前辈换做是晚辈,这令谕,前辈能遵从么?”
邹太极道:“这么说来,姑娘是信不过老朽了!”
梅心淡淡说道:“晚辈不敢,晚辈只是信不过那位贾大侠,前辈请原谅,事关重大,万一郭璞是咱们的同路人,那不但是毁了他的成就,而且是自相残杀,中了满虏的借刀杀人之计!”
邹太极挑眉说道:“姑娘,老朽敢以性命担保,贾大侠绝非满虏中人!”
梅心道:“晚辈斗胆,以为这话前辈不该说,前辈成名多年,见过、遇过的事,当比晚辈多得多,前辈请想想,贾大侠不肯示人姓名、身分,仅要前辈带一句话便要人俯首遵从,有这种道理么?再说晚辈也是为了前辈,万一前辈为人蒙骗,中人之计,一旦大错铸成,前辈岂不要引咎终身?还请前辈三思!”
邹太极苦笑说道:“姑娘是逼老朽非说出贾大侠的身分来历不可了!”
梅心淡淡笑道:“晚辈不敢,但事实上,他至少得拿出点让人信服的东西。”
邹太极默然不语!
半晌,邹太极猛然抬头,须发俱动,道:“姑娘,贾大侠怀有‘丹心旗’!”
梅心脸色一变,栾震天霍然跃起,惊声叫道:“什么,那贾子虚他、他怀有‘丹心旗’?”
邹太极点头说道:“正是,贾大侠怀有‘丹心旗’!”
栾震天月兑口一声惊呼,立即怔住,半晌喃喃说道:“苦大师委托之人竟会是他,怪不得他行事过人,处处高明,那么高深莫测……”
倏地,他转注邹太极,道:“邹老哥,你可看见了‘丹心旗’?”
邹太极点头说道:“我亲眼目睹,而且大礼参拜!”
梅心转望邹太极,娇靥上毫无表情地道:“前辈,苦大师当年在‘北天山’召集先朝忠义遗民训示甚详,见旗如见主,‘丹心旗’既有令谕,‘洪门天地会’不敢不遵,不过,晚辈请前辈转奉贾大侠,请他多宽限些时日,郭璞这个人并不好对付,一个不好,那会全盘俱墨!”
邹太极道:“多谢姑娘,老朽这就告辞往西山找贾大侠去!”
他说着,站了起来,拱手告辞!
梅心跟着站起,道:“事关重大,晚辈不敢挽留前辈,麻烦老爹代我送送邹前辈!”
送走了邹太极,梅心转身回房,娇靥上的神色难以言喻。
双成跟小玉互觑一眼,却没一个敢问!
须臾,栾震天送客返来,迎面碰见小玉。
他忙道:“丫头,姑娘她……”
小玉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时,梅心的话声由房内透出:“老爹,请给我备车,我该到贝勒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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