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梅心浴罢,换过一身晚装,脂粉不施,带着一阵香风回到了房中,刚进门,她楞住了!
房内,烛影空自摇曳,人,她为他而破例早回来的人,那位伤势未痊愈的燕南来,已然不知去向?
突然,她娇躯飞闪,到了桌前,好快,哪里像柔弱的她?
伸出那雪白晶莹的柔荑,以颤抖的心情,颤抖的手,拿起了桌上那张墨渍未干的辞涛笺!
笺上,是龙飞凤舞、铁划银钩的数行狂草,比她那一笔字,有过之而无不及,写的是:“姑娘,请恕我不辞而别,我身负要事,不能长留此处,倘再留下去,恕我直言,那会令我壮志消磨,这,对姑娘,对我,都不是件好事!
大恩未报,又替姑娘得罪了知友,我歉疚良深,至感不安,海贝勒处,我自有说辞以澄清误会,俾对二位有帮助,明日此时,谅必他会负荆登楼!
姑娘人间奇女,尘世诸多委曲,目前生涯,不是长久之计,恳切奉劝,姑娘早离青楼!
海贝勒宦海奇豪,人中英杰,胜过平凡人百倍,他对姑娘也爱慕至深,为姑娘,他能舍弃一切,未尝不是一佳夫婿!
活命之恩,不敢或忘,他日终必有一报,请勿以飘泊平凡人为念。
燕南来百拜”
她心碎,肠断,呆立灯前,手抖,心颤,泪流!
好半天,一个带着颤抖的喃喃话声才滑自她那双失色的香唇:“你哪里知道我的心,我的身分,我的本来……”
“姑娘!”她背后,房门口响起一声惊呼,双成如飞掠了过来,尚未动问,梅心已黯黯地把那张素笺递了过去!
双成接过一看,立即挑眉跺了脚:“他,糊涂的该死,我追他去!”
梅心缓缓摇头,凄惨悲笑:“不用了,双成,他既然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其实,你哪里追得上他,让他走吧,走了也好,人生百年春梦一场,须看得开,要看得破,来去无痕,莫为情苦,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犹来最易醒,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是我不该动情,可是对他,我不克自持,苦大师说的不错,我……唉,他这时候走,也是最恰当的时候,要不然一旦等到彼此不克自拔时,大家都会痛苦一辈子,他该走……”
突然,房门口进来了小玉,她一怔,要问,双成忙递眼色,她忍了忍,忽地挑起了眉:“姑娘,海贝勒来了,您见不见?”
双成脸色一变,怒声说道:“告诉他,不见,他永远不要再……”
“双成!”梅心轻轻地喝住了她,淡淡问道:“小玉,他人呢?”
小玉道:“在客厅等您的话呢!”
梅心道:“去,请他进来,像往常一样!”
小玉犹豫了一下,终于应了一声,出门而去!
未几,海贝勒一个人走了进来,梅心起身说道:“双成,去给海贝勒沏茶去!”
双成气嘟嘟地横了海贝勒一眼,一仰娇靥行了出去!
海贝勒他根本没瞧见,满脸是羞愧神色,走了进来,望了望梅心,迟疑地道:“梅心,我来为刚才的事赔罪!”
梅心淡淡一笑,轻举皓腕肃容:“海爷,您请坐!”
海贝勒没坐,却不安地道:“梅心,你生我的气?”
梅心柔婉笑道:“海爷这是哪儿的话,梅心一个风尘女子,哪儿敢,我是唯恐得罪海爷,还打算求海爷……”
海贝勒脸色一变,痛苦地轻声说道:“梅心,我已感愧疚,你又何必?难道说你是要……”
梅心淡笑说道:“海爷,事成过去,不必再提了!”
海贝勒住口不言,但旋又说道:“梅心,他呢?”
梅心道:“怎么,海爷还要……”
“不,梅心!”海贝勒忙摇头说道:“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他没错,错的是我,我要为自己的粗鲁无知向他道个歉!”
梅心缓缓摇头说道:“不必了,海爷,他已经走了!”
“走了?”海贝勒一怔!
梅心随手那张素笺递了过去!
海贝勒接过一看,魁伟身形倏起颤抖,猛抬头,悲惨苦笑说道:“我海青平日自命英雄,今日始知不如人多多,梅心,我也走了,多则五天,少则三日,我倾京畿铁骑,便是翻开每一寸地皮,也要把他交给你!”把素笺往梅心手里一塞,转身大步出门而去!
迎面来了端茶的双成,她一怔,海贝勒已擦身边走了出去。
她急步走了进来,讶声说道:“姑娘,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梅心淡淡说道:“他走了,为我找他去了!”
双成“啊”了一声,立刻怔住了,好半天才道:“姑娘,这又为了什么?”
梅心淡淡笑道:“他们两位,都令人敬佩,都不可多得……”
双成明白了,摇摇头,自言自语地道:“我没想到他竟会是这么个人!”
梅心笑了笑,道:“双成,把茶放下,请老爹上来一趟!”
双成道:“姑娘,您是要”梅心摆手说道:“别问,快去吧!”
双成应了一声,没敢再问,放下茶,转身走了
※※※※※※
这里是西城“天桥”的一角!
“天桥”,在“先农坛”后,是个平民化的商贾杂技汇集之所,这地方有估衣摊、星卜、戏馆、杂耍
那是吃、喝、玩、乐,无所不备,应有尽有,英雄好汉,江湖术士,称得上卧虎藏龙!
“天桥”的这一角,是个“赌场”,说它是赌场,其实它是个棚子,四周遮得密密的,只有一个门可资出入!
这个棚子里,牌九,纸牌,骰子……包罗万象,周全得很!
开这个赌场的,是“天桥”有名的混混大地痞,北京城的人叫他“瘸腿”云三。在京城下九流里打听打听,提起“瘸腿”云三没人不知道,可是那下九流里可没人敢当面这么称呼的,都尊称他一声三爷!
此人不但“统辖”天桥,恶势力大,而且手眼通天,跟北京城那大小衙门里吃公事饭的称兄道弟,混得挺熟!
他之所以被称为“瘸腿”云三,是有来由的,他不是天生残废,而是有一年他单身匹马来北京进“天桥”抢地盘,自己用把刀扎了大腿,服了群豪,可是这一刀却扎断了大筋,因此地盘抢到,龙头大哥的宝座坐上了,可是那条左腿从此也废了!
每到“上客”的时候,瞧吧,这棚子里是东一桌、西一桌,围满了各形各色的人,听吧,那边是“天九王”对“地杠”,这边是吆五喝六,喧嚷一团,热闹的不得了!
靠东角的一张桌子上,掷的是骰子,桌子上中央放着一只大海碗,三颗骰子在大海碗里叮铃铃乱转,碗旁边那桌面上,摆满了雪花花的白银子!
桌子四周则坐了十几个人,二三十道目光全盯在大海碗中那三颗骰子上。
骰子一停,叹息的也有,大乐的也有,咒骂的也有,庄家该吃的吃,该赔的赔,忙的不亦乐乎!
兴头正浓的时候,那棚子门“呀”地一声开了,从外面走进了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汉子!
他刚进门,掷骰子的那一桌上,有个黑衣大汉转过了头,这么大冷天,他一头汗,而且额头现了青筋,浓眉一轩,一瞪那双牛眼,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了话:“娘的,朋友,快关上门儿成么,冻出毛病来你给买药吃!手上刚转了运,怕不被这股子冷风吹散了……”
其实,门是早关上了,他是没事找事,八成儿是输急了,进来的那汉子好脾气,冲着他露牙一笑,好自的一口牙,一句话没说。
适时,一名卷着袖子、地痞打扮的瘦汉子由里面迎了出来,丑脸上堆着笑,道:“这位老哥,里面坐坐,您上那一桌?”
进来的那青袍汉子摇了头:“谢了,我打算先瞧瞧、学学,这一门,我是一窍不通!”
那瘦汉子眨眨一双三角眼,微微地楞了一楞:“对不起,我瞧您是位生客,头一次进场?”
“不错,你老哥好眼力!”那青袍汉子点头笑道:“我是大闺女出嫁,生平头一遭儿,老哥忙去吧,我到各个桌子上瞧瞧,待会儿要入局的时候,我会招呼!”
那瘦汉子点了点头,又走回了里头。
青袍汉子站在那儿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了掷骰子那一桌,适才骂人的黑衣大汉身上,笑了笑,举步走了过去。
刚走近桌子,只听那黑衣大汉一巴掌拍了桌子,震得骰子乱蹦银子乱跳,然后“呸”地一声,吐了唾沫,骂道:“他女乃女乃的,又是么二三,我他女乃女乃的今儿个怎么那么倒楣,手气这么坏!八成是冤鬼上了身,好了,别缠了,只要能使我捞回本儿,明天我给你烧纸去!”
只听他对面那名穿短袄的汉子笑道:“七哥,别那么粗脖子红脸瞪眼好不?大镖局里的爷们,万两千两没见过?哪在乎这区区十几两!就当是花在窑姐儿身上了,心痛个什么劲儿?”
“喝!”那黑衣大汉一瞪牛眼,道:“老子输的快要月兑裤子了,你他女乃女乃的还在那儿说风凉话,他娘的‘四海镖局’又不是我秦七开的,有什么用?要是花在窑姐儿身上,我还乐和乐和,现在好,十几两银子全送了人,连个谢字都没听见!”
那穿短袄的汉子摇摇头,刚要说话!
那黑衣大汉一眼望见了站在桌旁的青袍汉子,一怔说道:“我说我手气怎么那么坏,原来是开门放风的朋友你站在这儿,那就难怪了,朋友,咱们俩打个商量……”
他话尚未说完,只听那庄家模样面目陰沉、丑脸瘦削的中年汉子喝道:“女乃女乃的,秦七,别输了钱就直眉瞪眼,乱找人出气地唠叨个没完,你下不下?”
那黑衣大汉秦七猛一点头,道:“下,我带来的全到了你那儿了,我拿你下?”
说着,便要站起,那青袍汉子突然走了过来,笑哈哈地道:“七哥,胜败乃兵家常事,有道是,人有失神,马有乱蹄,赌,哪有一辈子都赢的?就连老千也得有一两次失手,犯不着为十几两银子生这么大气!”
他这一搭讪,秦七倒楞了:“你朋友认识我?”
青袍汉子微微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四海之内皆兄弟,七哥走南闯北,过的是保镖生涯,当知一回生两回熟,交朋友不必认识!”
那秦七又楞了一楞,瞪着牛眼紧紧地啾着青袍汉子道:“你朋友说的本是理,可是我回回都输,而且一轮就是精光,不是我心疼十几两银子,实在是那兔崽子骰子专给我来么二三,这气难消!”
青袍汉子摇头笑道:“那是运,是手气,也许七哥你交上我这个朋友之后转了运,来了手气,不信你再试试?”
秦七摇头说道:“算了吧,不试了,今天扫帚星当头,我一大早出门就霉气,今天一天别想如意,再试就要当裤子了!”
青袍汉子扬眉笑道:“七哥走南闯北,足迹几遍十三省,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风浪没经过?算是条没奢遮的好汉,刀口舐血的生涯都过了,怎么经不起这小小挫折?”
一句话激起了秦七的英雄豪气,他一瞪眼,道:“谁说的,水里火里我都敢走,怎么经不起这小挫折?只是,唉,唉,你朋友知道,唉,唉……”
青袍汉子笑道:“别说那么多,只问七哥你有没有勇气?”
“有!”秦七一拍胸脯,道:“有勇气,怎么?”
“那好办!”青袍汉子道:“七哥只管坐下去掷你的骰子,算我的!”
秦七一怔,道:“算你的?朋友,把话说清楚点儿?”
青袍汉子探手入怀,模出一物,道:“我借给你,瞧,够不够?”手一摊,手掌上赫然是颗珠子!
这一来,不但秦七直了眼,而且震动了全桌,大伙儿全停了手,目光一齐投射过来。
秦七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何止够?简直能买下整个‘天桥’,只是朋友,我是一辈子的输运,要是光了,我可还不起!”
青袍汉子笑道:“我瞧七哥是个豪迈汉子,怎说这种话?别看它能买下整个‘天桥’,我还没把它放在眼内,这样好不?输了算我的,嬴了咱们两二一添作五,如何?”
秦七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好是好,只是你我萍水相逢,素昧平生……”
“七哥,好俗!”青袍汉子笑道:“我刚才怎么说的?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七哥不是怪我么?现在我证明给七哥看看,究竟我是财神爷,还是扫帚星,七哥,坐下吧!”
在全桌大笑声中,青袍汉子一把把秦七按在板凳上,笑声过后,青袍汉子把珠子放在了桌子上,目光一扫全桌道:“这珠子抵多了麻烦,我就算它抵五十两,七哥输了先欠着,待会儿一块儿算!”
少说也抵个千儿八百两的珠子,他只抵五十两,那还有不好的?
大伙儿的心里打鼓,眉飞色舞点了头,齐声忙道好,可是,背后突然有人说道:“这位老哥,这多麻烦,我拿到柜里给您换换不好么?”
青袍汉子转头回顾,原来是那地痞打扮的瘦汉子,一脸是不怀好意神色,还堆着贪婪奸笑!
青袍汉子当即摇头笑道:“谢谢你老哥,待会儿输了再换不迟,说不定还动不着它呢,再说,在座的诸住也未必愿意!”
谁不愿五十两换颗大明珠?谁都明白那瘦汉子的用心,自然是不愿换,于是你一句,我一句,都说不换!
那瘦汉子干笑说道:“既然诸位跟老哥都不肯,那就算了,我可是一番好意!”说着,他转过身走了!
他一走,桌上的骰子立刻掷了起来,可也真怪,在青袍汉子没来之前,秦七就从没有掷超过三四点,可是自青袍汉子来了之后,他竟真的时来运转,换了手气,最少没有下过五点!
当然,也有输的时候,可是他输的时候少,赢的时候多,而且输的少,赢的多。
片刻之后,不但珠子未动,本捞回来了,而且秦七面前堆了一大堆银子!
这回秦七乐了,咧着大嘴直笑!
青袍汉子站在他身后打趣说道:“怎么样,七哥,我是财神爷还是扫帚星?”
“财神爷,财神爷!”秦七大笑说道:“谁要再说你老弟是扫帚星,他就是兔崽子,我秦七第一个不依,非跟他拚了不可!”
趁着他俩说话的工天,那庄家模样的汉子向着棚子深处柜台里递过一个眼色。
柜台旁,首先站起来的那名瘦汉子,他冲着坐在角落里喝茶的另两名地痞模样的汉子一偏头,当先行了过来,那两名地痞模样的汉子也站起来走了过来!
那青袍汉子目光斜瞥,全落眼角余光之中,可是他装作未看见,全神凝注在桌上大海碗中!
瘦汉子走到近前,伸手拍了拍青袍汉子肩膀,笑道:“老哥,我干这一行多年了,今天可走了眼,你老哥哪里是一窍不通,简直是个大行家嘛!”
青袍汉子回过头来笑道:“你老哥说笑话了,这全仗着秦七哥的手气!”
瘦汉子眯着眼笑道:“老哥,我还没有请教,你贵姓!”
那青袍汉子道:“好说,我姓郭!”
瘦汉子点点头,笑道:“原来是郭老哥,我看你老哥不是本地人!”
那青袍汉子笑道:“那老哥好眼力,我来自江南!”
“那就难怪了!”那瘦汉子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道:“老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青袍汉子点了点头,道:“怎么,你老哥有事儿?”
瘦汉子点了点头,道:“嗯!是有点事儿相求!”
那青袍汉子沉吟了一下,道:“好!”拍了拍秦七,道:“七哥,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秦七正在赢头儿上,可没留意那么多,立即点头漫应了一声。
青袍汉子一笑转身,道:“老哥,走吧,哪儿去?”
瘦汉子笑了笑道:“你老哥请跟我来!”
转身领着青袍汉子走向了棚深处,那两名地痞模样的汉子却一左一右地跟在后面,生似怕青袍汉子跑了!
到了柜台处,瘦汉子伸手掀开那张布帘,原来那是个门,门后,另有一个棚子模样的小屋!
这后棚里,陈设非常简陋,只有一张桌子跟几把椅子,除此别无长物,进了后棚,瘦汉子举手让了座!
青袍汉子没犹豫地坐了下去,那瘦汉子又向跟进来的那两名地痞,一挥手,道:“给郭老哥倒茶。”
青袍汉子忙道:“谢谢,不必,你老哥有什么见教,请说吧!”
“好说!”瘦汉子满脸堆笑,道:“不忙,先喝口茶再说不迟!”他到底是命人倒了茶!
茶放在桌上,青袍汉子没喝,他再请问!
瘦汉子眨了眨眼,一脸狡猾道:“你老哥来北京是……”
青袍汉子忙笑道:“不瞒你老哥说,我父母双亡,无产无业,孑然一身,到处飘泊,来北京是想混混饭吃!”
瘦汉子眼睛一亮,笑道:“你老哥找到了吃饭的地儿么?”
青袍汉子两只手往前一伸,那是臼皙修长的一双手,笑道:“你老哥看我这双手!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谁要我?人家找的是能做活的人,谁有钱没地方花来养食客?”
瘦汉子说道:“如果你老哥愿意,我倒可以引荐你个养食客的地方,那地方不必提,不必扛,只要你老哥坐在那儿动动手就行了!”
青袍汉子道:“我明白了,你老哥是要我管管帐,打打算盘!”
“不,不,不!”瘦汉子摇摇头,一连说三个“不”字,笑道:“你老哥会错了意了,完全不是那回事……”
青袍汉子惑然说道:“那是……”
瘦汉子摇头笑道:“你老哥先莫问,只问你老哥愿不愿意!”
青袍汉子道:“你老哥只管说,承蒙你老哥帮忙,只要不是谋财害命、坑人害人的勾当,我没有不愿意的!”
瘦汉子眼一眯,嗨嗨说道:“要是谋财害命,坑人害人的勾当,那我就不叫帮忙,那是等于推你老哥下火坑,你我萍水相逢,素昧平生,一无远怨,二无近仇,我干什么那么坏心眼儿,我给你老哥找的这个吃饭地方,不但管吃,管住,管穿,而且月入甚丰,包管是别人求都求不到”
青袍汉子“啊”地一声,道:“有这么好的地方?你老哥快说?”
瘦汉子目光停在青袍汉子脸上,笑问:“你老哥可知道,这赌场是谁开的?”
青袍汉子摇头说道:“不知道,你老哥指教!”
瘦汉子道:“好说,你老哥可听说过‘瘸腿’云三爷?”
青袍汉子摇头说道:“我刚来‘北京’没几天,人生地不熟,没听说过这位‘瘸腿’云三爷是何人,你老哥问这……”
瘦汉子干笑说道:“是我多此一问,你老哥不知道,这赌场就是云三爷开的!”
青袍汉子“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这位云三爷跟老哥是”
瘦汉子面有得意之色,嘿嘿笑道:“不瞒你老哥说,我是云三爷的大徒弟……”
青袍汉子忙拱起双手,道:“失敬,失敬,原来老哥是这赌场的少东家,我请教……”
瘦汉子道:“好说,我姓杜!”他没说名字!
青袍汉子道:“原来是杜老哥,杜老哥跟我提云三爷是……”
姓杜的瘦汉子笑道:“你老哥可瞧见前棚那每张桌子上当庄的,那都是三爷聘来的,礼遇之丰厚,便是个……”
青袍汉子不等话完,便又“哦”了一声,截口说道:“原来如此,我还当是入局的人轮流当庄呢,杜老哥又跟我提这,是……”
姓杜的瘦汉子目光凝注,嘿嘿笑道:“我看你老哥不像个糊涂人,怎么点不透?”
青袍汉子一副恍然大悟神色,道:“我明白了,杜老哥适才所说那只坐在那儿,动动手的吃饭地儿,就是这儿,杜老哥是要把我引荐入云三爷手下!”
姓杜的瘦汉子哈哈笑道:“你老哥毕竟明白了,如何,满意么?”
青袍汉子眉峰一皱,沉吟说道:“满意那是太满意了,只是我是个门外汉,对此道一窍不通!”
“不必通!”姓杜的瘦汉子笑道:“就像你老哥适才帮秦七的那一手,已经是太够了,不说那个当庄的,就是连我也自叹不如!”
青袍汉子郑重说道:“杜老哥,你错了,那骰子可是秦七亲手掷的,我站在旁边,连话都没有说,那是他的运气!”
对呀,不动手总玩不了假,便是个老千,他也得动动手,如今那骰子根本就是秦七自己掷的!
那姓杜的瘦汉子微微一怔,旋即扬眉笑道:“郭老哥,大家都是混饭吃,何必呢!有道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光棍眼里柔不进一颗砂子,秦七他不会突然时来运转,就算他运气好,他也赢不了那当庄的呀?”
这话不错,运气再好,也斗不过玩假的!
青袍汉子呆了一呆,苦笑说道:“杜老哥说的不错,可是我实在……”
姓杜的瘦汉子笑容微敛,截口说道:“郭老哥,彼此心里雪亮,你要再装下去,那显得小气,也显得不够朋友,再说云三爷求才若渴,这是个别人求不到的机会,错过了一辈子也别想再有了!”
青袍汉子似乎是被人点明,不好再装,摇头笑道:“杜老哥既这么说,我不愿落个小气,不够朋友之名,只好承认了……”
姓杜的瘦汉子目中奇光一闪,大喜说道:“你老哥那一手太以高明,是怎么个……”
青袍汉子淡淡笑道:“杜老哥既干这一行,当知人人有不传之秘!”
姓杜的瘦汉子嘿嘿笑道:“好吧,不问,不问,是我一时糊涂失言,不管怎么说,今后是一家人了,你郭老哥没事得教我两手……”
青袍汉子淡淡笑道:“杜老哥,你热和得令我感动,盛情也令我感激,只是,我还没有答应入伙。”
姓杜的瘦汉子笑道:“那不要紧,我先收回,待会儿等郭老哥点了头再说!”
摇头说道:“抱歉得很,杜老哥,你这话恐怕永远不会说了!”
“怎么?”姓杜的瘦汉子讶然问了一句!
青袍汉子淡淡说道:“我不能答应入伙!”
两名地痞打扮的汉子,脸色为之一变!
姓杜的瘦汉子干笑说道:“郭老哥,你是开玩笑!”
青袍汉子摇头说道:“不,我句句正经话!”
姓杜的瘦汉子微微地沉了脸色:“这么说来,郭老哥是不赏兄弟我这个脸了!”
青袍汉子摇头说道:“那也不是,我仗着这点玩艺儿走遍南北,到那儿吃那儿,无拘无束,捞的也不止此数……”
姓杜的瘦汉子脸色一松,笑道:“郭老哥,何不早说?那好商量!”
青袍汉子道:“恐怕不大好商量,除非云三爷答应我赌场的总收入,每个月二五拆帐,我待腻了拍拍就走!”
姓杜的瘦汉子“哈”地一声,站了起来,道:“你老哥这是存心难为人,不愿点头,何不干脆说?”
青袍汉子坐着未动,淡淡说道:“没错,这种帮人坑人的事儿,我不干!”
两名地痞模样的汉子脸色一变,跨步而前!
姓杜的瘦汉子伸手一拦,目注青袍汉子,道:“你老哥既不愿,我不敢强人所难,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你老哥如今是只有两条路好走。第一入伙,第二,现在就走,走远点,永远不许再进我赌场一步……”
青袍汉子淡淡问道:“为什么我不能来?”
姓杜的瘦汉子陰笑说道:“你老哥既是行里的人,该明白规矩,君子各有财路,但不拦人财路,我求你老哥赏一碗饭吃,要不然你要是断了两条腿,可别怪我事先没打招呼!”
青袍汉子颜色不变,道:“杜老哥,北京城可是个有王法的地方!”
“王法!”姓杜的瘦汉子笑道:“我们这一伙不讲王法,这地方也是王法管不到的地方,北京城你大小衙门试打听,那一个不买云三爷的帐!”
青袍汉子笑道:“怪不得你杜老哥那么猖狂,原来还勾结了官府?既如此,那我就没办法了,我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只听一名地痞说道:“大叔,您就让他这么走了!”
那姓杜的瘦汉子没说话!
那两名地痞打扮的汉子冷哼一声分左右走了过来!
青袍汉子双目一睁,道:“你两个想干什么?”
不知怎地,那两名地痞打扮的汉子竟然一哆嗦,同时停了步,而就在这刹那间,青袍汉子已然背着手一笑出了后棚!
姓杜的瘦汉子脸色一变,哼了一声:“一对儿没用的东西!”
那适才发话汉子脸一红,嗫嚅说道:“大叔,您没瞧见,这家伙刚才那一瞪眼,眼射奇光,好怕人,只怕是个藏而不露的硬点子!”
姓杜的瘦汉子脸色又复一变,冷冷说道:“你两个瞅紧他,我请示三爷去!”
说罢,用手一推那棚子后墙,赫然又是一个门,他低头走了出去,那两个不敢怠慢,连忙走向前棚!
到了前棚,只见那秦七已然站了起来,大把大把的银子往腰里直塞,然后眉开眼笑地跟那青袍汉子相偕出棚而去!
他两个一施眼色,分出一人,快步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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