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嘛苦笑了一下道:“秘笈的事我倒不急,这次跟雅都里王子带了很多人出来,昨天一个大意,没跟他前去,以致于丧师辱名,王子也死了,我正不知日后对札克汗郡王如何交代,而且听逃回来的人说,昨天有两位少年汉人也帮着维吾尔人攻打我们,那个男的叫欧阳子陵,据说是中原第一高手,一会他们要是找了来,夜长梦多,恐怕不但我与青灵道长的杀兄大仇无法得报,连天残秘笈,也将变成一场徒劳!”
红衣喇嘛的话影响到其他二人的情绪,三个人都寒着脸不再出声。
欧阳子陵在石后暗暗好笑,心想我都来半天了你们还不知道,而且他听说山洞都是相连的,心里十分欢喜。
想着只要你们一不留神,我随便溜进那一个山洞,就可以找到左老伯父他们了。就在这时候前面跑来几个蒙古兵,对红衣喇嘛举手划脚的讲了半天,他知道一定是沙漠龙她们已经到了,心里更加兴奋。
果然不久之后,红衣喇嘛同道人跟索良低声说了几句,就跟蒙古人身后走了,欧阳子陵乘他们聚头说话时,像一溜烟似的,轻轻飞进最近的一个山洞。
洞里很黑,可是他练就夜眼,看得十分清楚,这是一个人工辟就的山洞,四壁很光滑,没有刀斧的凿痕,欧阳子陵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有人硬用掌劲在石头上开出来的洞袕,心中对那个辟洞人的功力十分钦佩。
顺着洞走进十几丈,洞就到底了,可是靠左边又有一条横道,他就沿着横道再向前走,洞中很干燥,空气也很新鲜,证明前面定有通路,所以他放心的又朝前走去。横道并不太长,五六丈处,他发现自己的左边露出天光,知道自己已经走到另一个山洞,计算着再走过三个洞口,就可以走到左棠他们存身的洞袕,所以他更兴奋地朝前走去。
弯过第三个洞,他还可以看见索良与道人紧紧地盯着洞望着,似乎怕有人从洞中逃走,他不禁在心中暗骂道:“蠢货,洞里的人没出去,外面的人可模进来了!”不过他心中急着要找到左棠他们,来不及多作思索,找到了横道,又折向前去。
突然,他感到有一阵急风从面前掠过,本能地劈出一掌,掌风扫过去,微闻吱的一声低叫,原来是一只蝙蝠。
他忍不住暗怪自己过于疑神疑鬼,被这么一只小动物吓着了,那只蝙蝠受了伤,在地上扑腾着,要挣扎着飞起。
青年侠士心中起了一阵恻悯,这小动物跟我无冤无仇,好端端的被我击伤了,不由得感到十分歉咎。
抬头一望,见这个洞特别高,顶上还架着横木,梁上黑压压地倒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蝙蝠,在地上的那一只,也努力地扑着肉翅,想要飞上去。
欧阳子陵小心地将它捉起来,蝙蝠在他手中挣扎着,似十分惊恐,小黑珠似的眼中流露着懔惧。
欧阳子陵在心中默默地安慰它道:“可怜的小东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现在我把你送回去,略表一点歉意吧!”
微微地一长身,拔起丈余,够到横梁,将那只蝙蝠挂了上去,身法极轻,连其他的蝙蝠都没有惊动。
突然他注意到对面的壁上有一个小铜环,紧嵌在石壁里,除非是平视,否则是不可能看见的,心中一动,猜不到这铜环有何用途。
所以他又飘身下来,走到铜环的位置附近,使用游龙术,柔身而上,慢慢地模到了铜环。
发现它只有一端嵌死,另一端却可以提起来,彷佛是一个柜子的门栓一样。天外玉龙拉着铜环,用另一手撑着石壁,朝外一拉,铜环带着一块尺余见方的石盖,徐徐应手而起。
欧阳子陵心里充满惊异,不知道这石盖后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带着石盖,轻轻滑至地下,放下盖子,再度施展游龙术升上去。
这次他看清楚了,这石盖原来是一个暗龛的门,龛中安放着一本薄薄的绢册与一封来涵,绢册的封面上,飞龙走蛇的写着一行隶书,这本绢册,正是许多梦寐寻求的天残秘笈。他发现了秘笈之后,心中倒并不太兴奋,只是有些怀疑,想到我的福缘已经够深厚的了,实在不需要锦上添花,再学什么绝顶武功。
因为功夫越高,烦恼又越多,反不如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不过学武的人,对一种新的功夫,总是有点好奇的,所以他依旧拿起了绢册,连同书缄,一并放入怀中,飘身下地,捡起石盖,仍旧盖好,使得暗盒像原来一样。
这才拿出书缄,就着洞中微弱的光线,慢慢地阅读。
缄上的语言很简单,以宋代方体字写着:“得我书者,列我门下,仗我技艺,行侠人间,心术端正,自有天佑,若生异志,天必锄之。留语我徒,慎戒勿忘,天残子书。”
缄后另有数行小字,写着:“你我师徒相见无缘,而礼不可废,中央大洞左起第四尺地下,为我骸骨,当迁至临安西子湖畔安葬,名湖佳景,庶几慰我泉下寂寞。”纸张都已经很旧了,触鼻一股霉气,冲得人极不舒服,欧阳子陵仍将信纳入缄中收起,才顺着横道,慢慢走至中间的洞袕。
那儿比较宽大明敞,左棠跟痴道人果然都在,只是脸上身上都被灼得焦黄处处,此时正在盘膝聚气疗伤。
金儿守护在一旁,凝神戒备,似乎怕人来打扰,欧阳子陵见他们都在紧要开头,知道惊动不得,遂轻轻的走过去。
金儿见有人过来,正想跃起狙击,及至发现来人是欧阳子陵,高兴已极,挨着他的衣服,摩摩擦擦,眷恋之情,简直无法形容,然而它追随清昙大师多年,知道入定时干扰不得,居然没发出一点声响。
欧阳子陵抚着它,鼻子也感到酸酸的极不好受,等了一会,左棠与痴道人俱未转醒,他见他们尚能运气,知道伤势并不太重,此间已无甚事,他耽心外面的沙漠龙与辛红绢吃亏,在金儿的耳旁嘱咐了几句,就出洞而来。
这次他觉得无须躲藏了,所以公然现身,意在给索良等人一个惊慌失措,不想一跨出门口,两个人都已不在,换几个蒙古兵在看守。
这几个家伙昨天已吃过苦头,一见欧阳子陵出来,哇哇怪叫几声,全部都跑光了,欧阳子陵没去追他们,却听得前面传来一阵连珠爆响,想起火雷珠厉害,慌忙赶出来。
见青灵子已跑,火雷珠也没伤到人,沙漠龙、辛红绢伊人无恙,遂放心地隐在一边,及至索良出面挑战,他怕她们不知道底细而上了当,这才飞身而出……
一篇话说起来比做起来还长些,因为有时他必须停下话头,去为她们解释一下中间的细节,他在将近两个时辰内所遭遇的变故,也许比某些人的一生还要复杂。好不容易将话说完了,辛红绢睁着一双大眼睛道:“陵哥哥,你的福气真好,人家想都想不到的事,全给你无意中碰上了,把天残秘笈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啦!”
欧阳子陵面有难色,原来他曾经翻了一下,功诀上第一篇就注明,本书在未练就之际,不可假手示第二人,否则必有不测。
所以他见辛红绢作此要求,心里十分为难,若是拿出来,的确有所不便,若是不拿出来,似乎又显得小家子气。
倒是沙漠龙懂事,知道他必有难言之隐。用话解围道:“不可以!陵哥哥尚未参拜那位天残老前辈的骸骨,因此不能算是真正的入门,更不能算是秘笈真正的得主,他没有权利随便把秘笈示人,我们也不应该看。”
义正严词,却又合情合理,欧阳子陵十分感激,辛红绢出身名家,先前随口说一句原不过是好奇,当然不会再作要求。
欧阳子陵见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来道:“痴前辈跟左伯父坐定也该完了,我们去看看吧!”
说着第一个出了营帐,沙漠龙与辛红绢紧跟在后面,走下山谷,到达山洞门口,见左棠痴道正站在门口发怔,金儿盘回在他们脚边,苦在有口不能言,几个维吾尔人,却又指手划脚说不清楚。
突然两条人影飞掠过欧阳子陵,一个娇呼:“师父!”一个嗲唤:“爹爹!”辛红绢是含着两泡眼泪,扑入左棠怀中,沙漠龙温婉地站在师父的面前,八目相对,默然无语。
两个少女心中是一般激动,可是由于个性的不同,她们表达感情的方法也是有所不同的。
左棠抚着辛红绢的头发,见地还在那儿怞搐,不禁笑着道:“傻孩子,我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劲儿呢!”
辛红绢在他怀中扭了一下,触到伤处,疼得老头儿直皱眉,却没舍得将地推开。还是欧阳子陵看出来了!
笑着将辛红绢拉过来道:“师妹,左老伯身上还带着伤呢!那经得起你这样搓柔。”接着又关切地问道:“二位老人家伤势好一点了吧!方才我曾经到洞里去过,看见二位老人家正在运功,-没敢打扰,只好在外面等候……”
左棠恍然道:“原来贤侄已经到过洞中,怪不得我一醒过来,金儿就把我直往外拖,我还以为那畜生发了疯呢,没话说,这次又仗着你救了我……”
话才说到这儿,已被欧阳子陵拦着道:“这次小侄没有出力,完全是红妹妹和那位龙妹妹的功劳。”
辛红绢不肯居功,连忙辩解道:“别算我,人家都惭愧死了,一切还是陵哥哥,我跟龙姐姐几乎招了人家的毒手,他不但救了你们,连天残秘笈也得到了。”
姐姐妹妹的,已把老人家弄昏了头,再听说天残秘笈被欧阳子陵得去,更使他们惊疑不止,-还亏得小妮子口齿清楚,把一大堆的事情说得明明白白,连天残子的留函背得一字不差,才算使他们了然。
痴道人感慨一声道:“一饮一啄,俱是前生注定,我们三把老骨头,费尽心力,只弄到了一本膺品,还为它几乎伤了老命,看来今后光大武林的使命,都要落在你这个小伙子身上了……”欧阳子陵诚惶诚恐,连声谦虚不敢。
沙漠龙一直闷在旁边,这个时候才得机会说话,她柔和地将粉脸朝着痴道人问道:“师父,青灵子的火雷珠,威力好像并不太强,怎么您三位老人家都会着了道儿呢?”
痴道听罢,微微一叹道:“算起来都怪我不好,那天我们在洞中找到了一本薄绢册,以为是天残秘笈得手了。正在高兴之际,忽然外面有人喝骂道,‘三个老鬼,趁早放下秘笈,否则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就打进来一大蓬暗器,我也来不及察看它是什么东西,就劈出一掌,谁知道掌风刚接触到那蓬暗器上,劈劈拍拍的就爆炸起来了。
我与左老先生距离最近,洞中地方小,躲都躲不掉,所以伤得比较厉害,你疯师叔受伤最轻,他把我们俩移到这大洞中,秘笈当然丢失了。疯师叔功力只受了一半损失,硬闯了出去,我与左老先生就全凭着那只神兽保护着,才没丢了性命,最气的是连敌人的样子都没看清楚。”
左棠与痴道虽然运功调息了一阵,经过这半天说话,又累得有不支状态,辛红绢跟沙漠龙忙把他们扶到营帐中休息,由欧阳子陵给他们敷上带来的油膏,一切都舒齐了,才让他们静静的入睡,自己伴同着两个少女,走到左棠先前所停留的石洞中。
欧阳子陵遵照留缄上所说的位置,用龙泉剑向着石地上挖去,沙漠龙也用青冥剑帮忙,没有多久,果然削到一方石块,掀起石块,却是一个地道的入口。
地道里黑黝黝的,十分陰森,辛红绢与沙漠龙都害怕,却又不放心欧阳子陵单独深入,壮起胆子,相偎地跟在陵哥哥身后,进了地道。
石洞虽然很干燥,这地道内却异常朝湿,顶上不住地朝下滴水,而且在两壁上隐隐约约闪烁着碧绿的磷火。
辛红绢在肚子里暗骂这个天残子,真是个怪人,死后埋骨在这一个地狱似的鬼袕里,不知是何居心。
欧阳子陵却依旧恭谨地朝前走着。
阶梯走完了,他们置身在一间地室中,这间地室异常的宽大,里面堆放着许多典式古雅家俱,也陈设着许多珍贵的古玩,室顶悬着一颗大珠,由珠身放出暗绿的光华,照着这一间陰风凄凄的巨室。
室旁云床上映坐着一个老者的尸体,栩栩如生,胸前挂着一块玉。
欧阳子陵走到云床前,恭敬的叩了三个头,然后走近云床,发觉这老者齐膝盖以下,两只脚都没有了,这才意识到他为什么自号天残的原因。
在他的手上持着一张柬帖,欧阳子陵虔敬地默祷一番,取下柬帖,上面依然只有几个字:
“论吾徒,取我胸前玉-,佩于心口,一如我状,不得有违。”
天外玉龙当然如命,取下玉-,触手温凉,连忙照老者的样子挂好,奇事发生了。在他将玉-移走后,不到一下工夫,老者身上的头发,胡须,以及皮肉,都变为灰粉,簌簌落下,顷刻之间,只剩下一具骷髅,可是在骷髅的月复中,留着一个锦囊,若非皮肉化去,这锦囊是看不见的。
欧阳子陵再打开锦囊,里面有着一红一黄两颗小珠,晶莹光圆,另外附有一方素绢,上面密密层层的写着许多字,他再打开一看,对这位长者的处心积虑,感到异常的钦佩。素绢上的字是这样的
“余一再故布疑阵,非卖弄玄虚,实有深意存焉,功诀所载武学,实已窥天地之奥,余双足系天残,因以自名,即此一憾,致令无数神功,未能登其堂奥,含咎泉下,惟冀我徒能克成之,然普天之下,佳才难选,茹恨以终,期死后有缘,不使吾学成广陵散。
功诀上附剧毒,人若触之,终身不能解,仅温玉-可穰,故此块须佩带终身,片刻不可离,否则三日之内,必如余之遗蜕,化为碎粉矣,得功诀后,蔑视我言,不来参余遗蜕,定遭此碎身之报。
室顶珠名照明,悬之暗室生辉,更可洞烛人体,历历分明,红珠名渥丹,能僻火疗伤,黄珠日雄精,佩之蛇虫僻易,百邪不侵,俱人世奇珍,留赠我徒。
室中珍玩,可将出济世,天生资财,不宜暴殄,且余出身富贵,为我弟子,亦不可寒伧,床下有玉匣,载我骸骨,葬之西子湖畔,天残子留。”
辛红绢在欧阳子陵身后,一面看,一面心跳,暗叫一声侥幸,幸亏刚才我没有要看秘笈,否则只有一块玉-,两个人中,不是总要死一个的吗?
欧阳子陵在床下,果然找到一个玉匣,庄重的收殓了天残子的骸骨,背在身后,然后在沙漠龙与辛红绢的帮助下,将室中的玩物收拾成三个大包袱,最后在室顶取下照明珠,这间地室就永远沉在黑暗中了。
欧阳子陵将照明珠放在手掌上,果然淡绿的光透过去,将里面的骨骼、血管,都照得清楚异常。
辛红绢觉得很好玩,沙漠龙却一连串地叫道:“陵哥哥,快收拾起来吧,怕死人了,有什么好看的!”
三个人又循着黑暗的地道,走出石洞,用盖子封好,乍见天光,眼睛都有点不舒服。沙漠龙却娇柔的说道:“陵哥哥,你现在也是富甲天下的财主了,该不会赚我富贵气息太重了吧!”
欧阳子陵皱起眉头,望着三个大包袱发愁,他自少经历贫闲,现在有了钱,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辛红绢替他出主意道:“天残老前辈要你用来济世,将来咱们开个大药店,聘请天下名医,专给穷人治病,施诊兼施药,分文不取,你说好不好?”
沙漠龙笑着道:“好!好!而且就请你当大掌柜,将来我穷了,病了就到那儿去治,不但要你施诊施药,而且还要你管吃管住!”
辛红绢也笑着打颤道:“行!你尽管来好了,不过我没有皮帐蓬,你要是来了,我请陵哥哥用黄金为你盖一间屋子。”
沙漠龙诧异道:“那是干什么?”
辛红绢笑道:“金屋藏娇呀!黄金有价,美人无价!像你这么美的人,不住黄金屋,有玷颜如玉!”
沙漠龙急得要去撕她的嘴,辛红绢笑着往欧阳子陵身后躲,天外玉龙夹在中间,笑也不是,拦也不是。
她们说起开药店,倒提醒他一件事,口中“哦”了一声。
两个女孩子被他一哦,都停止了笑闹,四只眼睛望着他。
欧阳子陵道:“刚才我师尊的锦囊上不是说渥丹宝珠可以治火伤吗,咱们去给左伯父及痴道前辈试试看!”
两个女孩子也提起兴趣,摧着赶快走,在路上辛红绢笑着打趣他道:“陵哥哥,你的师父真多,悟非师叔、宁机真人,现在又加上一个天残老前辈,你倒底算是谁的弟子?那一个又是你的真正师父呢?”
欧阳子陵庄容地说道:“一技之授,终生为师,他们都是我的师父,我也都是他们的弟子。”
辛红绢道:“谁叫你生得一表人才,好徒弟当然大家都抢着要了,不像我,才学了八年功夫,就硬给师父撵下山来了!”
沙漠龙辩解道:“你别胡说,陵哥哥的师父都是留笈传技的,收徒弟时,他们都已作古了,怎么会抢着要呢?”
辛红绢笑着道:“所以你不懂了,这就叫英灵有知,否则他们怎能算是一代奇人呢?”
说罢眼珠一转,又对着欧阳子陵道:“陵哥哥,你要分成三块,才可以传三家的衣钵呢!悟非师叔是佛家,宁机道长是玄门,天残老前辈又是自成一派,你资禀过人,当然可以身兼数家之长,可是到你收徒弟时,是不是也要它溶会一炉呢?”
这倒是个难题,欧阳子陵的确不曾考虑到这一点,悟非跟宁机两人已经合并了,天残子并没有留言谈及传人之事,而且依他的函意,这一门必须一脉单传,难道就让它在自己手上绝传了吗?
所以他沉吟有顷,未作答覆。
沙漠龙兰心意质,冰雪聪明,接口答道:“这有什么难办呢,收三个徒弟,每人传他一家功夫,武学最怕杂,陵哥哥禀赋逾人不说,可是我相信他三家的功夫都无法练到颠峰,陵哥哥,我的知识有限,假若我说错了,你不要见怪!”
欧阳子陵茅塞顿开,心神一懔,满脸感激之色,连声道:“对!对!龙妹妹,你的见解高超,而且一言中的,我这里谢谢了,还希望以后你常常这样指示我!”天外玉龙是真心感谢,沙漠龙可经受不住,粉脸飞红,分外娇艳,急着道:“陵哥哥,我不来了,你是在挖苦我……”
辛红绢却笑着拍手说道:“一个别着急,一个也别客气了,日子还长着呢!都是自己人,何必太认真!”
沙漠龙更羞了,擒着她道:“小妮子,你又胡说八道,论谱结行你也有份,难道你不算自己人!”
辛红绢顽皮地眯着眼睛笑道:“我没有说我不是呀!”
话说完了,忽然想起刚才自己的那一番说词,觉得其中有语病,粉脸上也堆起了满天的晚霞。
说着,笑着,已经走到了营帐门口,先将包袱放下,左棠跟痴道还在痛苦地昏睡着,灼红的地方还有着一些水泡,欧阳子陵先点了他俩的昏睡袕,然后轻轻月兑下衣服,两个女孩子避出去了。
欧阳子陵在怀中掏出了渥丹宝珠。
这颗珠不过有雀卵大小,在日光里更显得鲜红夺目,光彩四射,欧阳子陵用手起拈珠,轻轻地放在伤口上滚动着。
绝世奇珍,灵效如神,先是水泡扁了下去,然后坏的皮肤慢慢收缩,剥落,最后长出新肌,完好如初。
欧阳子陵逐个诊治,总计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完全收功,深深地吐着一口气,拍开二人的袕道。
先是痴道醒了转来,觉得一身痛楚尽失,低头一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左棠也醒过来了。
痴道穿好衣服,一把拉住欧阳子陵道:“小伙子,那天在沙漠里我真走了眼,没想到你竟是神仙下凡,告诉我,你用的是什么仙丹?”
天外玉龙笑了笑道:“老前辈大概已痊愈了吧,令高足正在外面着急呢!我们出去再谈吧!”
说着首先掀开门帘出来,沙漠龙与辛红绢可不眼巴巴地坐在外面石头上等候消息,看见痴道和左棠跟在欧阳子陵身后出-来,脸上的伤痕平复了,更加显得精神焕发,不由得欢呼一声,像两只小鸟般的飞过来。
又是一场罗嗦,当然仍由辛红绢报告,她手舞足蹈的演说地室中的奇遇,神色飞舞,彷佛那些宝贝是她自己得到的一样。
两个老头子免不了又是一阵感激,一阵赞扬,当下又请欧阳子陵掏出三颗珠来欣赏,渥丹吸了火毒之后,光-更盛了,照明到了太阳下更奇怪?晶光辉眼,似乎要跟丽日争辉,只有雄精依然不起光。
然而痴道士最识货,列它为三珠之冠,说这一颗珠乃万年毒蟒丹液所聚,不但可驱虫兽,而且另有许多异征,不信可以拿金儿一试。
辛红绢立刻吹口哨将金儿唤来,可是任凭你如何招呼,它总是畏畏缩缩地躲得老远,不敢近前。
痴道将珠收入锦囊,仍旧交给欧阳子陵藏好,然后说道:“狻猊通灵异兽,尚且畏惧,此珠神效可想像而得知,佩之入山,虎豹蛰伏,携之入海,蛟螭潜踪,贫道只在山海经上见之,不知那位天残老前辈,由那儿搜罗而来,少侠怀此异宝,尚祈特别珍重,否则山精魅魑,都恐怕会起而攫夺!”
辛红绢被他说得汗毛凛凛,翘起嘴唇道:“陵哥哥,你把它丢了算了,要是为它惹来许麻烦,那才划不来呢!”
欧阳子陵还真有这个意思,倒是左棠道:“丫头,别胡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是指着匹夫而言!天生异宝,惟有德者居之,你师兄堂堂君子,当世人杰,这种宝物,也只有他当得起,此去南天山,滴水崖,正用得这颗珠子,怎么好随便把它丢掉呢!”
接着又打开那三包珍玩,痴道更内行了,这是秦窑,那是汉玉,他都一一如数家珍,未后拿着一只瓷瓶,居然爱不释手。
大家看那只瓷瓶除了质光地滑,上面所绘的人物特别逼真之外,别无佳处,还是辛红绢顺手塞在包袱中,因此纷纷以不解地眼光看着它。
痴道咳嗽了一声,清清喉道:“你们都看不出这瓷瓶的宝贵吧!白玉!叫人拿点水来,最好是泉水。”
沙漠龙立刻叫从人装了一皮袋的泉水,痴道拿起皮袋,在瓶中注了约莫大半瓶,然后将它放在石平上,朝大家道:“现在你们看画上的人物!”
那幅画是八仙庆寿圃,泉水注进之后,这些人都动起来了。
韩湘子撮口吹笛,其声隐约可间,何仙姑绰约起舞,摇曳生姿,汉钟离蒲扇直摇,蓝-和花篮献瑞,李铁拐醉态可掬,最妙的是张果老,他倒骑在驴子上,连驴头驴尾都在摆动,八个人各有各的动作,形态万千,看得大家目瞪口呆。
痴道将瓶中的水倒掉了,那些人物也恢复静止,他才庄重地道:“天地灵气所钟,多泄谨防神怒,这等稀世奇珍,识者确然无多,我若不是沉缅其中,恐怕也将以凡器视之。那位天残前辈,不惟武功入圣,对古玩也是大行家,可惜哲人其痿,令我望思不已。”言罢摇头叹息。
大家对他的博学精知,也是钦佩无状,欧阳子陵敬道:“这瓶何以有如此神奇,还请老前辈启示二一,也让晚辈们长点见识!”
痴道含笑说道:“这瓷瓶系唐代景窑出货,倒也不算太珍贵,贵就贵在画上,大画家吴道子画龙点睛的故事大家该知道吧,这事情信而有征,绝非空袕来风!”
辛红绢忍不住插口道:“那么这画也是出自吴大国师的手笔了?”
痴道颔首道:“不错,正是绝代画师的传神之作,据说他作图全凭灵感,有天经过景德镇,观赏画匠在坯上描花,突然心血来潮,夺下了画匠手上的笔,作下这一幅八仙庆寿图,画工不认识他,以为这人有神精病,后来见到画得不错,才胡乱送进窑去烧制。第一次为一个富商买去,他见了这情景,当场就吓死了,以后流传甚久,宋初收入国库,怎么到天残前辈手中就不得而知了。”
说罢以手抚瓶,无限珍惜,欧阳子陵见状忙道:“既是老前辈好于此道,晚辈初受训益,无以为敬,这瓷瓶就请哂纳吧!”
痴道见他将如此重礼相赠,连忙推辞道:“不可,不可!贫道数承援救,容未施报,如何再敢接受此等重仪。”
欧阳子陵诚恳池说道:“这瓷瓶的价值若不是前辈识出,恐怕也将埋没终生,名物择主,这就是老前辈祈说前生注定的缘份,再者晚辈并非白送,尚有偏劳前辈之处。”说着用手一指那三大包窟藏道:“这些东西虽是先师所赐,晚辈自愧识鄙,恐有负先师相赠,烦请老前辈一一鉴定,这瓶就算作为鉴定之酬如何?”
痴道见欧阳子陵请他鉴定古玩,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忙不迭地答应道:“这些事交给我疯子办吧,他比我还要迷呢!至于这瓷瓶……”
他还待推托,左棠也帮着相劝道:“既是年轻人一番诚意,道长就收下吧,要是落在不识货的手里,恐怕还会把它当酒壶用呢,那才真的是暴殄天物了。”
大家被他说得笑起来了。
痴道见无法推辞,才喜孜孜地道:“少侠隆情厚意,贫道只好愧受了。”说完又高兴地道:“要是疯子知道我得了这样的宝贝,他不羡杀才怪。”
此间的事,大都已了,一行人又开始启返白龙堆,因为他们带着一大批古玩,都是易碎之物,不敢走快,所以缓辔而行,大约走了一天半光景才回到白龙堆。
大家走到阿基克泉附近,也就是前几天克敌的战场,黄沙已经遮去一切战斗的痕迹,一点儿也看不出这儿就是三千多人埋骨的坟场,大家又不免一阵感慨。
疯叟早得到了前哨的报告,率同族中的长老及各小部头目,战士,以隆重的仪式迎接他们的领袖凯归。
一个长老上来献了一大斗的酒,沙漠龙接过-了一口,随即含羞带怯连斗递给欧阳子陵,她意思是说:“这许多的光荣我只占了其中的一小部份,其余大部份都该属于这位青年侠士的。”
欧阳子陵接过酒,他不懂得回族礼节,沙漠龙也忘了告诉他,因此捧在手中,不知如何是好?
痴道羁留回疆多年,他当然是知道的,因此轻轻地对他说:“少侠即全受了,也不为过,否则即请照样饮一口,然后将余酒泼洒天空。”天外玉龙依命而行,这意思是表示谦逊
我也仅沾到一丝光荣,真正的荣耀,该属于全能的真主阿拉!
果然等到漫天的酒雨落地后,四空响起如雷的欢呼。
疯叟的脸上犹带着灼伤,看见痴道跟左棠归来,自是十分高兴,再发现他俩脸上,身上仪都是完好无伤,那简直是惊异了。
痴道笑着说:“疯子……先让你闷一会,到了营地听我说一遍,保管可以治好你的疯病的?”
疯叟带信带疑的随他们策骑返回营地,入夜,火炬高烧,沙漠龙传令广备盛筵,一来是庆祝胜利,再者是欢迎她的师父,师叔,及左伯父无恙地归来,最主要的,自然是为了表示对陵哥哥的一番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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