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后,他请皇帝和各部内阁大臣莅临,在大校场举行第一次检阅,成绩已斐然可观。
那些士卒们不但精神饱满,战技也相当可观,行军布阵,弓马娴熟,绝非在期内可以致就的,这说明了一件事,他一切都早有了准备,只是得到了公开的允许后,才正式展示出来而已。
不知情的人,深以为庆,认为国家得人,从此可以把衰蔽的军务振兴起来。
但有识之士,却深以为忧,认为军权集于一人之身,殊非国家之福,何况忠顺王野心勃勃,众所周知,军务由他一手把持,兵部形同虚设,因为他对将师的任用调度,也渐渐的一手把持了。
但是大家不敢批评他,因为谁都可以算出这笔帐,国库拨给他的那些钱,绝难维持这笔开销的,忠顺王没有向朝廷再开口伸手,钱是他拿出来的,兵是他养的。
不过他独擅专权,置朝廷于不顾的跋扈面目,也渐渐地显露出来了,屯重兵于京郊,随时随地,他都可以进迫京畿,改帝而自立的。目前只是时间未到而已。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忠顺王终于和朝廷冲突起来了。
锦州总镇高大朋,将兵五万,镇守边戌,压制着野心勃勃的女真人,积有殊勋。
他是忠于王室的,而且他的五万部卒也是真正的能征惯战,训练精良,只是年纪都稍微大了一点,一半的人超过三十岁,不过那是高大朋的子弟兵,忠心而可靠。
忠顺王要撤换他,责令他于三个月内,办妥部属解甲的事由新军中怞调四万人去接替。
高大朋拜本进京,说他那批部队镇守边关,已经熟悉地理环境,而且骁勇善战,至少还可以为国家再效忠十年,不必急着汰换,即使要淘旧更新,也只可换掉一半。另一半正值壮牛,积有多年经验,置之田下,殊为可惜。
朝廷也不主张去汰换他的人,说有很多地方的将顽兵老,急需汰换,新军该从那些人着手。
忠顺王现在架子已经大得不上朝了,他把忠顺王府设作了师府,凡事都在师署中决定,甚至对外发的军中文书,也都是由他直接签发,效用还大于圣旨。
换言之,他等于已建立了第二个更有权力的朝廷,所以他回复朝廷的话说,锦州的兵尚可一用他知道,但他坚持要撤换掉高大朋,解散他的部属,理由是高大朋骛杰不驯,不听指挥。
这的确是真正的原因,忠顺王也老实不客气地说了出来,但高大朋忠心国事,一直对皇帝十分忠贞,他只是不听忠顺王的指使而已。
忠顺王的目的也很明显,他要把那些不听话不合作的将领全部排挤掉,换成他的心月复,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正式挤掉皇帝而图自立的时候。
皇帝接到了忠顺王的回话,秘密地跟卢凌风商量了一阵,然后卢凌风写了张贴子请南宫统领一叙。
南宫少秋看见贴子上的一个特殊记号,知道事态不平常,只邀了苏秋一起来。
在一间真正的密室中,他们见到了皇帝。
皇帝十分平易,老远就一拱手道:“南宫女侠,南宫老弟,今天我是以朱厚照的身分,邀二位作私下二聚,咱们不叙廷礼,抛开那些规矩。”
皇帝如此表示了,南宫少秋也不客气,躬身行了一礼道:“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帝跟南宫春秋颇有交情,一直以兄弟相称,南宫素秋在他做太子时就很熟,一直叫他四哥,现在他仍然如此,笑笑道:“四哥,你做了皇帝,就忘记小妹了,居然还好意思叫南宫女侠!”
皇帝苦笑道:“我这个皇帝在你们家面前,还摆得起架子吗?我不敢再说以前的交情,实在是愧对故人,空为一国之君,天下在握,却要靠你们来帮忙!”
南宫素秋一笑道:“四哥太客气了,交情永远是交情,何况也怪不得你,因为你从登基以来,从来也没有真正能掌握天下过,外受制于悍将,内受制于权臣,一直也未能放开手去做。”
皇帝低下了头:“这都是我太懦弱拿不出魄力来。”
南宫素秋道:“四哥,你行事虽略嫌失于果断,但你还是个好皇帝,因为你一再地委屈自己,忍受别人的跋扈,主要是为了老百姓,你不愿意引起战乱,而使生灵涂炭,这一片仁心是可颂的。”
皇帝哽咽地道:“这大概只有小妹妹你一个人明白,连在宫中的老婆都不谅解我,怪我拿不出决心来征治乱臣贼子。
他们那时想到我的心情,我受天牧民,责任上就应该使他们安居乐业,别人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不怕发动一次战乱,我却不能这么想,所以只有忍,那知我越忍,他们就越是过份。”
南宫素秋笑道:“忍也不是办法,必要的时候,终须躁刀一割的,是不是时候到了。”
皇帝道:“是的,我那位三叔换掉高大朋,我向他婉转说明不必换的理由,他回了我一张条子。”
他把忠顺王的回条拿出来,语气非常傲慢,最后更是近乎命令地说高大朋必须撤换,他已经作好一切的更替准备,若是皇帝不叫他遵命办理,他就把部队开过去剿灭高大朋,要免引起战端,皇帝最好多费点心。
南宫少秋看了十分生气地道:“这还象话吗,他简直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了。”
皇帝苦笑道:“他倒没忘记,他是我的叔叔、我的前辈,前几天,他还训了我一顿,说我太过于懦弱,迟早会把天下弄丢的。
他也是朱家子孙,不忍见到祖先的江山易姓,才出来帮我撑一下,他没有明说要我逊位,但已经暗示我,干不好就该换个位子了。”
南宫素秋道:“四哥,你放心,让他练军是出自我们的请求,因此,让他交出兵权也是我们的责任,这是我早先向你保证过的,现在时机也成熟了,他昧下去的那些作孽也都拿出来了,应该是对付他的时候了,只要你下一纸手谕,我们立刻可以行动。”
皇帝倒是很干脆,立刻拿起笔来,写了几个字:“字谕忠顺王,尔虽负练兵之重寄,却逾越本份,擅自调动兵镇、任免将师,且跋扈顽强,屡失人臣之分,着即褫除一切之职权,交厂卫统领南宫少秋暂摄,并革除王爵,交监候处,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写好,用上来印,交给南宫少秋,他拿来看了一笑道:“四叔,这道手谕倒是威严万分。”
皇帝苦笑道:“但也要有人促使它生效才行,那完全要靠你了,否则它还是废纸一张的。”
南宫少秋道:“四叔,这封朱谕一亮出来,就是跟忠顺王抓破脸了,他是绝不会交出兵权而就缚的,势必要起冲突,所以您也要作个准备。”
皇帝道:“我早作好准备了,如果你擒不下他,我立刻宣告逊位,一壶鹤顶红就是我的归宿,把天下让给他!”
南宫少秋道:“这是干什么呢。他虽然握有一半的军权,但是毕竟还有一半不属于他的。”
皇帝道:“可是他的大军近在京畿,以我所有的那点禁军和锦衣卫,是无法跟他抵抗的。”
“不是抵抗,您可以叫卢凌风保护您离开,汪振的厂卫中也能分出一部分人来离开京师,到一个可靠的地方去号召勤王,还是有很多人支持您的。”
皇帝摇摇头道:“我不作这个打算,那样一来,战祸立起,又不知有多少人要跟着遭殃,我宣告逊位,仰药自裁,把天下让给他,也许百姓会更苦一点,但至少能免于兵燹之灾!这是我对天下百姓唯一能做的了。”
他说得十分苍凉,南宫少秋也骤然觉得手中的那份密谕变得沉重起来,郑重地折好朱谕,藏入怀中道:“四叔,小侄一定尽全力以赴。”
皇帝恳切道:“贤侄,倒是你们自己要多加小心,如果事情办不成,赶紧离开,你们南宫世家的身分未泄,他不会找到金陵去。”
南宫少秋道:“找了去也不怕,江湖人的天地是另一个圈子。那不是官府能压得下来的,我们虽然无法与正规大军相抗,但是流血五步,伏尸一人,却是做得到的,该担心的是他而不是我们,好了,四叔即是决心要干,就得趁快,小侄这就去安排一下立即行动!”
卢凌风这才道:“少主,忠顺王虽然放弃了厂卫,但他的爪牙耳目,还是充斥其中,你的行动还是要小心些!”
“我知道,我也作了些安排,利用厂卫的方便,将家父处的好手也引了不少前来,他们都变换了身分,栖身厂里的番子群中,以避免受注意,再有就是旧日北慕容的门客,也经家姐秘密召集了,隐身京师,以备作一举,人手上,我想已足够了!”
卢凌风欣然道:“少主作了这些准备,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可见少主行事之稳健!”
“卢大人,我是不敢让你知道,我晓得忠顺王藉练兵之举,也把他早年隐藏于各地的武林好手集中了起来,实力之强,较以前犹有过之,我要对付他,自然要作充分准备的,这些准备如果能被你探知,就难以瞒过他,所以我的进行,一定要十分秘密!”
卢凌风道:“在下无意知道少主的秘密,而且对少主保密之举,衷心感到高兴,少主知道忠顺王身边的实力增加,对他的底细,想必也有相当了解,在下就不作饶舌了,但是在下的锦衣卫中,还有五、六十个可用,他们都够得上一流水准,全部交给少主指挥吧!”
南宫少秋想了一下道:“可以,不但要你的人手,连你的大驾都要借重呢,本来我是打算要你保护四叔的,现在四叔本悲天悯人之心,不愿意离开,我也不能勉强他,你的人加入,倒是可以使事情办得顺手些!”
皇帝道:“既是如此,你们在这儿商量,我回宫去了,免得离开久了,招人起疑,我那宫中也是间谍细作密布,一举一动都难以避过人的耳目!”
南宫少秋笑道:“四叔回宫去,不妨表现得消沉一点,最好是找几个能歌善舞的宫女,欢宴作乐………”
皇帝:“我无日不消沉,这倒用不着去刻意表演了,至于欢宴作乐,我实在没心情也快乐不起来。”
南宫少秋道:“四叔现在正是这种苦中作乐的处境,不必去求心情,只要表现出那种过了今天,不知有明天的样子就可以松懈他们的注意。”
皇帝无奈地一叹道:“好吧,你认为有此必要,我自然照办,反正你们今天不得手,我也没有明天了。”
他十分消沉地走了,卢凌风则是送他秘密出门后才又回来的,他回来就跟南宫少秋展开了密议。
南宫素秋则已先走了去召集人手。
这边商讨出一个结果,南宫少秋才去找到汪振,两人又谈了一阵,才联袂去到忠顺王的帅署。
忠顺王府已非同昔比,从大门口就排出两列警卫,每隔两三尺就是一个,甲胄鲜明,手执利矛,身子站得笔直,足足有百人之多。
南宫少秋知道这是忠顺王特别训练的亲信侍卫,成立了一个虎卫营,全营有一千二百人,由十二名武林高手担任百夫长,再由计全兼任侍卫长,统率这一千二百名侍卫。
他们每天值勤两个时辰,一个时辰站门口,一个时辰站府内,剩下来的时间,则是休息和练武功。
忠顺王征购了附近一大片的民房,安插这些人,而这千余名虎卫士的战斗能力,足可抵得过几万人。
南官少秋和汪振只带了李瑶英和单小红两员女将,四个人直达王府前面,总算他们的身分特殊,没有受到留难,那百名虎卫土还对他们执戈敬礼。那只是因为忠顺王下谕对他们要礼遇,此外没有一个人在此能顺利通行的。
兵部尚书孙尚谦,就在门口被挡了驾,足足罚了半个时辰的站,才由层层转达,准予放行,进去见到了忠顺王。
汪振已不满地咕哝道:“这老小子实在太过于目中无人了,连皇宫大内,也没他这些排场。”
南宫少秋笑道:“这不是排场,而是必须,忠顺王同样敢居于京畿,他也知道自己极不得人缘,随时随地会有人寻他晦气的,若非如此戒备森严,他的脑袋早就保不住了!”
李瑶英怒道:“我若真想要他脑袋,凭这些甲兵就能保护他了吗?”
南宫少秋笑道:“瑶英,不是我小看你,你真要想奈何他,绝对通不过这百人长矛阵,他们不是普通兵上,每个人都是精选的好手,又施以特殊训练。”
李瑶英道:“那有这么多的好手。”
南宫少秋笑道:“不错,如论个别身手,他们在江湖上不过二流身手,但绝不会比那些绝顶高手差到百倍吧。
何况他们身披坚甲,手执长矛,再加上熟悉战阵,他们所执的长矛,通体都是纯钢的,重达六十斤左右,联手作战时,任何人都经不起十招围攻。”
“你试过啦,要不怎么如此清楚。”
“我没试过,可是刚叔试过。有一天他乔装要硬闯进来,结果被围住了,幸亏他是少林弟子出身,打过木人巷,才能在混战中得以月兑身,却再也不敢轻试了。”
李瑶英道:“那我们回头采取行动时,岂也没有办法了,他光凭这批卫士就可以吃定了我们。”
南宫少秋道:“这又不尽然,在室内与室外不同,没有那么大的空间容他们联手布阵,虽然单打独斗的力量也颇为惊人,却比摆开阵势差多了!”
李摇英这才不作声了。
汪振笑道:“丫头,你变得谦虚多了,以前你是不肯服人的。”
李瑶英笑一笑道:“我处处不如人,当然只有学得谦虚了,这阵子跟着少秋办事,我学了很多,不仅他的一身所学我比不了,他带来的那些人,更是个个高明。”
南宫少秋笑道:“瑶英,你也别太谦虚了,至少你们姐妹两的一手剑法是别人所不及的。”
李瑶英微笑道:“也幸亏有这一点可拿出来的,我才好意思混下去,否则我早就回家了!”
南宫少秋忍不住道:“瑶英!这话就太生分了,我们在一起是为了情分,可不是以技艺来论的!”
“这我知道,但我若是对你全无帮助,自己也不好意思跻身于那些人一起!”
南宫少秋道:“那也不须如此,我有两个母亲,一个完全不会武功,但我父亲对她敬重有加。”
李瑶英道:“你父亲没有你这份事业,自然别当别论。”
南宫少秋这才想起于汪振面前,还没有揭穿自己南宫世家的身分,汪振还认为他是水师总督南宫将军的侄子。
虽然已无大碍,但还是不必忙着揭穿的妙,否则落入忠顺王耳中,戒意立深,甚至于倾全力来对付南宫家时,的确是很讨厌的事。
因此笑笑不作声了。
他们在银安殿上等了没多久,忠顺王就出来接见他们了,这老儿现在架子大了,居然是在侍卫的簇拥下跟他们见面的。
南宫少秋首先耐不住,冷冷地一揖道:“王爷安好,早知道王爷要仪仗相见,我就穿官服来了。”
忠顺王哈哈一笑道:“南宫统领不必客气,你这厂卫统领最自由,治公时也不必穿戴整齐,但本爵却没这等福气,尤其是现在担任这练军之职,军中最重威仪,本爵时刻都不敢松懈,这也不是在二位面前搭架子,本爵即使是在睡眠休息之时,也是甲胄不离身,虽然没有战争,却已尝到了枕戈待旦的滋味。”
这老儿倒也能辩,居然轻描淡写地就把事情解释过去了,而且合情合理,汪振也哈哈一笑道:“王爷这不是太辛苦了吗?”
忠顺王道:“这也没办法,本爵终日要求部属们要注重军仪,就必须以身作则,做个样子给他们看,而军中事务难测,他们随时都能来进谒报告的,本爵只有随时准备着,随时都可以接见部属!”
汪振道:“这又不是战时,王爷无须如此紧张的!”
忠顺王笑道:“汪公,你这就不明白了,维持军纪着重平时,平时一点不放松养成一丝不苟的习惯,战时才能恪守纪律,虽遇大变而军心不乱。”
对他这一套治军的理论,南宫少秋倒是深切佩服,在整饬军纪方面,他的确有一套,这平时重于战时,虽是老生常谈,但是能够身体力行的却实在不多,忠顺王以王爵之尊,居然能不惮辛苦地做到,的确是一件好事。
再者,南宫少秋认为这正是一个绝好的开口机会,因而一笑道:“王爷如此重视军纪,想必对军令的执行,也是十分严格了!”
忠顺王道:“当然了,军令大于一切,令出必行,这是治军最重要的一点!”
南宫少秋道:“王爷重视予谕,我们的事就好办了,今天圣上召见我和汪老伯,谈到锦州更戌之事。”
忠顺王大刺刺地道:“高大朋不遵军贴调度,皇帝也支持他胡闹,二位该好好劝劝皇帝。”
汪振道:“咱家劝了,可是皇帝说兵马调动是后部的事,他们经过详细的思虑,认为的确不宜遽加更换,所以要我们来跟王爷商量一下。”
忠顺王立刻道:“不行,若是换不掉高大朋,本爵令出不行,令后将何以治军,二位别理这件事!”
南宫少秋道:“我们也希望不理,可是皇帝却硬派到我们头上来了!”
忠顺王道:“很简单,你们往兵部的头上推好了,叫孙尚谦那老小子来跟本爵磋商,本爵自会把他顶回去。”
南宫少秋说道:“王爷既知道这是兵部的事,便该由他们去作主,不应该越权管到兵部去。”
忠顺王神色微微一变,因为对南宫少秋还略有一点顾忌,才冷笑一声道:“老弟,这些事你不懂的!”
南宫少秋道:“我正是不懂才向王爷请教,否则我接手之后,很可能把王爷辛苦创下的一点基业弄得一团糟!”
忠顺王一怔道:“你说什么?”
南宫少秋道:“皇上因为王爷不遵廷谕,过分跋扈又越权干涉到内阁诸部的职权,有失人臣之分,不宜再担任此职,所以命我前来接替王爷的职务。同时把主爷的忠顺王爵也给革除掉了!责成我来执行,请汪老伯鉴证!”
忠顺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问道:“什么!有这种事,朱厚照有这个胆子!”
南宫少秋道:“圣上是下了这份口谕,还亲笔写了一道朱谕在此,请王爷过目!”
他取出那份朱谕,有个宫女过来接去送到忠顺王面前,他看过之后,几把扯得稀烂,丢在脚下,还用脚尖踩了几下,表示心中的愤怒。
南宫少秋道:“王爷撕了朱谕也没有用,汪老伯已经在御书房内挂了号,登录在档了,我们此来只是面交王爷而已,王爷收到了就行。”
忠顺王大声道:“本爵收到了,南宫统领准备什么时候才执行呢!”
南宫少秋道:“王爷,记得我们当初口头商约时,王爷曾答应对我执行厂卫任务全力支持的,现在就希望王爷鼎力加以支持。”
忠顺王怒叫道:“可是你也不能欺负到本爵头上来。”
南宫少秋笑笑道:“王爷言重了,少秋那敢如此大胆,这是皇帝的令渝!少秋只是执行廷旨而已。”
忠顺王道:“你可以对他脸上丢回去。”
“少秋没这么大的胆子。”
忠顺王说道:“没关系,本爵会支持你的,加上你手中所掌握的厂卫实力,谁也不敢奈何你。”
“少秋相信王爷的话不假,不过皇上下了这道令谕,也是抱定了破釜沉舟的的决心,自然也有了相当准备。”
忠顺王冷笑道:“他那点准备顶个屁用,最多外靠着几名老弱残兵,内倚着卢凌风手下一些人,我们足够吃定他们了,不出一个月,我可以把他们全吃掉,然后请朱厚照也挪个位子,到那个时候,二位自然也是国之干城了。”
汪振一笑道:“咱家这尚衣监已经干到顶了,王爷入宫做皇帝,咱家还是尚衣监,不过王爷绝不会比目前的皇帝好侍候,对咱家而言,一动不如一静的好。”
忠顺王说道:“本爵怎么会委屈汪公,那个时候,汪公自然是外膺重寄,成庙堂之选了。”
汪振笑道:“大明祖律,太监没有做官的,王爷也不可能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特别提拔咱家,再说咱家有自知之明,也犯不着去自讨没趣。”
忠顺王一沉脸道:“汪公是不肯赏脸合作了。”
汪振道:“这也问不着咱家,咱家是否合作都无关紧要,问题在少秋身上,他手掌大权,又有他伯你支持,什么都由他作主。”
南宫少秋道:“家伯父一生忠君为国,但知君命是从,这等叛逆的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忠顺王冷笑道:“老弟也别再说得好听了,令伯你忠君之说也只是唬唬人而已,朝廷多次下诏,要他内调进京,他都置之不理,手中霸着水师不放,司马昭之心,谁人不知,老弟何必还来这一套。”
南宫少秋却微笑道:“假如真是皇上要家伯父交出兵权,家伯父绝不会违抗的,只是因为廷议为一批权臣把持住,皇上有时迫于情势,不得已发出廷旨,但私下并不赞同,另有手谕给家伯父,叫家伯父相机应付。”
忠顺王神色一变道:“这么说,你伯父是皇帝的心月复,根本不可能跟本爵合作了。”
南宫少秋道:“不!王爷倡议训练新军,更汰旧卒,确是振衰求敝之策,家伯父是全力支持,只是新军是属于国家的,而非属于王爷的。”
忠顺王怒道:“活见他的大头鬼,国库拨的那些银子,连支付一半的开销都不够,本爵当真钱多得无处花了,自己贴腰包来替朝廷练兵。”
“王爷忠心国事,国人无不佩服,圣上也一再颁旨嘉奖。”
忠顺王冷笑道:“本爵可不要这套官样文章的阿谀,兵练好了,他就想把本爵一脚踢开,那是做梦,他要把新军接过去可以,叫他拿钱来”
南宫少秋笑道:“王爷那些钱也不是自己的,我已打听清楚了,你是利用厂卫的人手,乔装劫盗,劫持了北地数十家大豪富户之所得,劫财之外,还杀人灭门……”
忠顺王变色道:“老汪你都说出来了。”
汪振耸耸肩道:“少秋是在厂卫的口中打听出来的,那些动手的人,现在都在他手下,还有不明白的吗?”
忠顺王道:“你别忘了,那些事你也有份的!”
汪振坦然道:“我不否认,咱家只是答应把手下人交给你便宜行事而已,可没直接参与!”
“那些财富可是你一份的!”
汪振道:“不错,咱家是分到一点好处,那只是你们手指缝中漏下的一点屑屑而已,你们吃肉喝汤,咱家分残屑,却要咱家担上干系,咱家可不干,再说你们事先并没有说明,等你们干下来了,才把咱家拖进去,咱家不答应行吗,恐怕早被你们杀了灭口了,这种拿鸭子上架的罪名,咱家只有认了。”
忠顺王冷笑道:“好!你推得一干二净好了,本爵也不在乎独担起责任,反正事情已经干了,你们打算如何?”
南宫少秋笑道:“这件事该当何罪,自有大理寺来判决,圣上撤消你的王爵,原因也是为此,我早就想办你,但是怕你把那一批财产藏匿起来而便宜了别人所以才将计就计,支持你练募新军,等你把那些钱拿出来,用于正途之上,然后才治你的罪。”
忠顺王大笑道:“你们真打得好主意,只是你们不想一想,新军是本爵训练的,本爵会听你们摆布吗?”
南宫少秋笑道:“只怕你非听不可,王爷也要弄清楚一点,厂卫的指挥大权,全在我手中,而擒治叛逆罪犯,正是我厂卫的主要工作。”
“就凭你们这四个人?”
“我们这四个人只是来抓你的,至于一干从逆,自然有人来招呼,本座已计划万全,再加上锦衣卫的配合,王爷还是乖乖就擒吧!”
忠顺王大笑起来道:“凭你也敢说能指挥厂卫了,本爵虽然将厂卫指挥大权交给你,但至少还有一半是本爵的人。你居然敢要他们来抓本爵。”
南宫少秋说道:“我已经指挥厂卫半年多了,人事上几经调查,可以完全躁之在我了。”
“你小于只会做梦,每个地方都只是换上了一个主一事的大档头而已,其余的副手却全足我的人!”
南宫少秋笑道:“一个时辰前已经不是了,我来此之前一个时辰,下一道手今,首先就是清除你的人,然后再调集人手,包围王府!”
忠顺王不以为意地道:“你清除得了吗?你知道哪些是我的人?”
南宫少秋一笑道:“这一点倒是不能不佩服卢凌风,他这锦衣卫指挥使没有白干,几年来已调查得清清楚楚,对于那些人是王爷的心月复,一个都不会认错!”
忠顺王脸色稍有不自然,但仍是笑道:“那也没关系,你既然调查属实,便当了解本爵有多少人手,你若一起抓干净,厂卫中只怕没几个人了。”
南宫少秋道:“不错,数目相当可观,几乎有三分之二,不过我也使了一手绝户之计,每个人灌下了一匙毒药,这毒药十分剧烈,毒发断肠,除了我的独门解药之外,无药可救,我给他们四个时辰的期限,在这四个时辰内,他们能将功折罪,既往不咎,还是可以在厂卫中效力,否则就只有听任他们毒发身死!”
忠顺王变色道:“你骗人!”
“我骗你干吗?我手下有六合四灵,这七个人中,有五个都是用毒的大行家,在她们控制下,如果再有人敢豁出性命来效忠王爷,那就是王爷用人成功,不过我想纵然有那种人,为数也不可能太多吧!”
忠顺王目中喷火,盯着南宫少秋,厉声道:“小子,本爵不得不承认你是个人才!”
南宫少秋笑道:“那只有怪王爷太小气,如果王爷早就将东厂的统领给我干,我一定做得更为出色!”
忠顺王道:“就算你能调集所有的厂卫,又能奈何本爵了吗,本爵府中这一千二百名虎卫士,就是专为对付你们江湖人的……”
南宫少秋道:“听说他们原就具有相当身手。”
忠顺王道:“不道,本爵以重金召募来之后,又施以精心训练,个个都能以一当百,尤其是十二位统领,更是杰出的高手!”
南宫少秋道:“这个我也知道,但我还是来了。”
忠顺王不信地道:“莫非你又有什么应付之策吗?”
南宫少秋一笑道:“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无端前来送死,若非有充分准备,我敢来捋虎须吗?不过我作些什么准备,却不能再谈了,只是忠告王爷一声,千万别轻举妄动,否则你会后悔的。”
忠顺王拍案怒道:“放屁!本爵岂会受人威胁,来人替我把这四个人宰了!”
南宫少秋也同时道:“瑶英!小红;你们去把忠顺王抓下来,生擒固佳,若是他敢反抗,迳予格杀也可,我已经宣读过圣上的手谕革了他的王爵,他也不是王爷了,你们杀了他不会犯罪的。”
李瑶英与单小红两枝剑挺进,立刻有六名侍卫执剑迎了上,双方展开了格斗,可是不到三个回合,其中两名侍卫突然横剑旁挥,将身旁的两名同伴砍成两截,另两个则措手不及,被李瑶英与单小红各刺杀一人。
忠顺王见状大惊叫道:“李晓东、吴大成,你们两个人怎么反了?”
李瑶英道:“这两个人都是家父门下弟子,是我的师兄,我特地请家父将他们遣来帮我忙的。”
忠顺王愤极叫道:“计全,这些人都是你甄选的,你是怎么说?”
计全道:“老朽自己寡于交游,那里拉得到人,这些人都是由王爷自家的旧日手下推荐来的,要有问题,也是王爷的人有了问题。”
忠顺王看看身边还有十几名侍卫,却不敢再派遣出去了,而且也不敢即刻去追究计全的责任。
他只有道:“计老!你看该如何应付的好。”
计全道:“老朽早就建议王爷移驾大营,那里是王爷一手召募来的新军,比较可靠一点,但王爷不肯啊,偏要相信这些虎卫军,他们多半是出身来自江湖,老朽不敢说靠得住。”_
南宫少秋笑道:“到大营中也未必见得靠得住,我伯父就遣了不少部属,投身到新军中去,他们都是颇为出色的军人,所以很受重视,现在多半被提拔为十夫长、百夫长等不同的职位。
他们手下也有了一批人,那是不会受乱命的,你只要敢下命令叫他们造反,他们立刻就会从大营里闹开来,搅你个不可收拾。”
这一手倒是真正地镇住了忠顺王,他愕然地问计全道:“计老,有这个可能吗?”
计全想了一下道:“有的,召募新军时,有一批人来投效,他们的弓马娴熟,粗知兵法,每人还带了四五个伙伴,他们说是世家子弟,性喜习武,将来准备在武途上求发展的,前来谋求个出身,老朽认为颇合条件,才加以擢用了,而且很快地赋予统率他人的职务。”
“计老怎么不加详细考核呢?”
“王爷征的是军旅,又不是贴身卫土,那里还能去详细考核;十几万人,若-一详细考核起未耗费的时间和人力太大。
而且从来也没人干这种事,别人征兵,流犯盗贼都不加计较,我们只要人打仗,从不计较这些。”
“可是就有人出了问题,那如何是好。”
“这个,王爷可以放心,老朽也作了安排的,每名百夫长身边,都有一个老朽安排的人,暗中作为监视,只要他们稍有不稳现象,老朽的人会立作处置。”
忠顺王这才放心了一点,对南宫少秋道:“小子,你听见了,我们也作了安全的部署呢。”
南宫少秋笑笑道:“听见了,那也没什么了不起,那些人既是我伯父手下精选的,自然懂得保护自己的,也会防备这一着,派去监视的人,绝难瞒过他们,若要有所行动,他们第一件事就是清除细作。”
计全冷笑道:“笑话,老夫派去的人,怎会被他们找出来,这一点老夫绝不担心。”
南宫少秋不屑地道:“计全,说句不客气的话,对领兵带兵,你还差得远呢。在军中,自有肃奸和防谍的一套方法,这个你不妨问问忠顺王。”
计全向忠顺王低声问了几句话,忠顺王有时点头,有时摇头,到了后来,计全脸色深沉地道:“南宫小儿,你伯父那儿能派出多少人。”
南宫少秋道:“不少,有十多二十个,再加上他老人家征召的门人故旧子弟,不下有五六十人之多。”
计全哈哈大笑道:“才五六十人,这些人也不可能全部被擢升为百夫长吧,就算他们全部都被升为百夫长之职,也不过才领五六千人而已。王爷这次征训的新军却有十几万之众,比较起来,算不了一回事。”
南宫少秋一笑道:“以五六千人去对抗十几万大军是不行的,但是以五六千人杂于十几万大军中捣蛋,却是十分有用的,何况你们是为朝廷练兵,不是为忠顺王的私人练兵,只要有一个乱命下来,那些人必然心怀犹疑而不决,到时再有人登高一呼。可以拉走一大半的人。”
忠顺王是知道厉害的,连忙道:“计老,这话不错,战阵之际,最怕有人捣蛋,昔日淝水之战时,谢玄就用了个朱序,在阵后一喊,叫夸了苻坚数十万大军,这个玩笑可开不得,本爵要立刻到大营去坐镇应变,这几个人交给你们,格杀勿论,绝不能再被他们逃出门去!”
计全无可奈何地道:“老朽当尽全力,但是这小儿狡猾万分,恐怕来的不止是他们四个人。”
南宫少秋微笑道:“当然不会是我们四个人,我受命擒逆,也不会如此草率,凭着四个人就敢来闯王府了,我已经发动全部厂工的力量围堵四门,凡是王府中人,一个都不得放过,王爷也别妄想出去了,你走不了的。”
忠顺王傲然道:“厂卫那点人手,本爷可没放在心上,尤其是其中还有一大部分是本爵的旧属。”
南宫少秋道:“那些人也许曾在王爷手下过,但却不是王爷的心月复,王爷离开厂卫时,早已把心月复人手都怞调到府中来了,把大部分的人一脚踢开,他们对王爷正心生怨忿呢,不会再对王爷讲情份了。”
忠顺王哼了一声道:“这个本爵倒是不信,本爵放弃厂卫,并没有放弃他们,早就告诉他们,本爵只是暂离而已,叫他们暂时委屈一下,很快又会重用到他们的,本爵只要一声号召,他们就会回来的。”
南宫少秋一笑道:“王爷太迷信自己的权力了,要知道厂卫在我手中已经半年了,半年时间有很大的改变,尤其是我掌握了他们过去各种不法的证据,对他们网开一面,准许他们将功赎罪……”
忠顺王大笑道:“这一套对我的人没有用,本爵一旦有了天下,他们都是功臣,还有个屁的罪。”
“那要王爷能拥有天下才行。”
“本爵手拥十数万新军,又近在京畿,天下孰能挡我,本爵只要挥军进迫禁宫,立刻就能江山在握。”
南宫少秋道:“这一点不劳王爷提醒,人人都知道的,只是王爷可能算漏了一件事!”
忠顺王明知道这小子好似鬼,一问之下,对自己必然有害无得利,但仍忍不住问道:
“什么事?”
南宫少秋笑道:“王爷训练新军的目的,谁都清楚,圣上尤其明白,然而却力排众议而加以支持,王爷想想这不是很奇怪吗?”
忠顺王道:“他敢不支持,天下大势已有一半在本爵手中,他敢反对吗?”
南宫少秋道:“这不然,王爷那时只掌握到一半大势而已,圣上掌握一半,仍能一抗,再说王爷的那一半究竟是名不正、言不顺,真到对抗起来,是否能完全支持还很难说,那时是圣上占了优势,直到王爷的新军训练有成,优势才转到王爷手中,王爷不会反对这说法吧?”
忠顺王无法不承认,乃哼了一声道:“你姑且说下去,是什么原因使我那个皇帝侄子点头的?”
南宫少秋道:“那自然是汪老伯促之故。”
忠顺王哈哈大笑道:“老汪有点势力是不错的,但也不过那么一点点而已,要说他能决定皇帝的意见,本爵说什么也难以相信。”
汪振有点难堪,但没有做声。
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力量,以前敢跟忠顺王在厂卫上一争,是出于卢凌风的暗中支持,后来自己虽也有了一些私人站得起来了,但也是利用忠顺王与王室之间的矛盾而已。
忠顺王与皇室各握四分实力,自己手中可掌握两分而已,这两分的力量对抗那一家都不足。
但如若加入到哪一方去,立刻就能使哪一方略占优势,这才是他以前神气拿骄的原因呢。
南宫少秋笑笑道:“不!这的确是汪老伯的力量,他向圣上剖陈利害,说你手中已有相当实力,不宜立时冲突,最好还是把你养得壮大一点,同时你手中还有一大笔作孽得来的财富,不如让你来召练新军,让你手中掌握七分实力。”
忠顺王大笑道:“本爵手中多了三分实力,还会在乎谁,他这皇帝也该挪位了!”
南宫少秋笑道:“假如事情如王爷所想,皇帝怎么会同意呢,因为有人向他作了保证说你所练新军的那三分实力,随时都可以转到朝廷掌握之中,这样不但使朝廷拥有稳定天下的力量,也可以使你那些赃款用于正途,才使得圣上点头!”
忠顺王道:“说得好,算计得也好,但不知什么人可以提供那种保证呢?”
南宫少秋道:“我!我在圣驾面前拍了胸脯!”
忠顺王大笑道:“就凭你这个侞臭未干的黄口小儿!”
“我人微言轻,不足以取信人,但是我的家人却能提供相当的保证的!”
忠顺王冷笑道:“南宫正秋的水师拥有十来万人,也号称铁旅,但只在江南称雄,他的威风使不到京师来,北地无水,骑兵步卒才是主力,他威胁不到本爵!”
南宫少秋道:“我不要你相信,但是圣上却相信我确有这个能力,所以才放任你去做,我既然在圣上面前夸下海口,自然不会拿社稷江山来开玩笑,当然也要有足够的把握,今天,或敢以四个人来上门公开拿你治罪,当然也不怕你去动用兵马,不过我劝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交出兵符算了……”
“……因为圣上目前只为你桀骛不听廷旨,仅是革爵而已,若是你蓄意违抗,甚至于想启动兵马谋叛,那就是杀头抄家的大罪了。”
这番话振然有力,说得忠顺王这边的个个变色,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把握,不过看来他也不像是虚声恫吓,因为南宫少秋办事的稳健周密,他们也领教多次了,手下人才济济更是令人惊心。
忠顺王顿一顿才道:“本爵一生心血,都投在这批新军身上,革爵不在乎,要本爵交出兵权,本爵实在不甘心,说什么也得拼上一拼了。”
口气之间,已经软多了。
南宫少秋道:“王爷是决心豁出命去硬拼一下了。”
忠顺王道:“不错,本爵若是交出兵权,也是生不如死,除却一拼,别无他途。”
计全也道:“王爷别被他吓住了,纵然他在新军中安排了一些人手,也只是少数而已,大部分的人,都是誓死效忠王爷的,王爷即刻到大营去集合各营将领,立即宣布举事发难,实行清君侧的行动。”
南宫少秋冷笑道:“清君侧,你们倒是会用辞,圣上身边唯一该清除的权奸大恶就是忠顺王;你们居然好意思喊出清君侧的口号。”
计全冷笑道:“反正就是一个口号而已,谁也不会认真的,这个口号却可以使远地的人消受一些对王爷的反感,反正皇帝能发出这样一个混帐旨意,足见他受了一些小人迷惑,的确也应该清除一下。”
南宫少秋笑笑道:“计老儿,你这份才情用于江湖太可惜了,置于庙堂之上,才是相国之具。”
计全道:“老夫也认为理应如此,所以才出死力辅助王爷,等王爷登了基,老夫就可以入阁拜相了。”
南宫少秋道:“那我就感到很抱歉了,由于我的平白介人,使二位的好梦成空,不过退一步想,也未尝不是好事。
媒国执政,只是看上去神气,真干起来,却是乏味得很,刑部大牢中十分幽静,以二位的身分,自然不至于像别的死囚那样受罪,在那里静养天年,回首往昔风光,何尝不是一件乐事。”
计全冷笑道:“真到那个时候,还望南宫统领多加照顾一二,但老夫不是个容易死心的人,事情未到绝望关头,老夫还是想弄个丞相过几年瘾!”
语毕朝忠顺王道:“王爷请急召全体虎卫士,由两位老妹子保驾,前往大营号令全军起兵清君侧,老朽与海赵二位贤弟则为王爷阻敌留守。”
忠顺王道:“计老,还阻什么敌,我们一起退到大营去算了,这王府暂时送给他们算了,反正我们很快可以收回来的。”
计全道:“王爷要放弃王府?那怎么行呢?我们全部的家当全留在这儿!”
“计老怎么比我还看不开,没有了命,要财产干什么,反之我们手下有了兵,要什么怕没有,我们的实力却不容分开,必须要大家一起抵达大营,才能有前途!”
计全不禁哑然失笑道:“还是王爷看得准,如此我们就一起突围吧!”
他和海东阳、赵震以及初秋美、莫无监等五大邪神,一起手执兵刃,保护着忠顺王向外退去!
南宫少秋冷笑道:“我已经给过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偏要执迷不悟,那就是自寻死路了,忠顺王,我再声明一句,你只要敢出京城一步,抗旨叛逆之罪就形成了!”
忠顺王冷笑道:“小子,你尽管神气好了,回头你就知道厉害了,本爵若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南宫少秋也冷笑道:“忠顺王,你不迷信你的新军有多大的作为,京师禁军也有几万人,而且圣上已经发出几封密旨,诏令几处的兵马勤王,他们在半个月内,就可以全部开到,那个时候,里外夹击,再加上我在新军中安排的人手策反,你必将一败涂地!”
忠顺王得意地大笑道:“还要半个月,两天之内,本爵就可以率军长驱直人,把你们一举而歼。”
南宫少秋道:“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六军禁军也许不足以与你双倍的人数对抗。但固守城地还是足够的,等到几路勤王的大军开到,你将后悔莫及。”
忠顺王挥手号令大家退入后室,南宫少秋率人也跟了过去,忠顺王不敢抵抗,一直退到外面的广场上。
计全已经把千余名虎卫士都召集齐了。
南宫少秋大声地宣布道:“大家听好,忠顺王图谋不轨,叛逆有据,本座奉了圣上谕旨前来擒拿治罪,你们若忠于皇室,亟速站到我这边来,否则即以纵逆论罪、格杀不论。”
他接连宣布了三声,居然有三队虎卫士越列而出,站到他这边来。
忠顺王脸色一变道:“你们考虑清楚了,追随本王者,将来裂士分疆有望,否则等本王率大军挥至,绝不饶恕你们。”
那三队人却漠然不动。
南宫少秋道:“忠顺王,你该明白本座绝不是说空话了,这三队人是明着反你的,在另外几队中,还有一些是准备在暗中制你的,他们在必要时,才会有行动。”
忠顺王脸色一变,计全忙道:“王爷千万别中了他的离间之计,老朽相信这九百弟兄是忠贞可靠的,你若是怀疑他们,则无疑自毁长城!”
忠顺王一叹道:“本王何尝不知道,但是这小子诡计多端,他的话也有几分可信。”
计全低声道:“也许有几个人,但绝大部分都是靠得住的,到了大营之中,老朽会再行清滤一次,现在千万不可自乱阵脚,我们还要靠他们力战突围出去呢!”
忠顺王终于下令开拔。
南宫少秋却没有什么行动,一直等他们走远了,南宫少秋才对三名领班道:“三位都是卢指挥使手下的人。”
一名领班道:“是的,属下等俱是卢指使在暗中培植的人员,奉命投入忠顺王府,昨夜接到卢指挥使密令于今日配合大人行动。”
南宫少秋道:“很好,你们对府中情形较为熟悉,立刻接收本府,然后将王府中库存财物移往锦衣卫大营,分出一半人,即刻前往东城,截杀叛逆。”
那三名领班立刻应命而去,汪振这才道:“贤侄,要在东门截杀他们?”
“是的,那里较为热闹,民房多,便于隐身,我跟卢凌风约好了在那儿动手。”
“为什么不在这里呢?”
“老伯别开玩笑了,就凭我们四个人……”
“什么!只有我们四个人前来,其他的人手呢?”
“都集中在东门阻截!”
汪振吓了一大跳道:“这么说就是我们四个人来了,贤侄,你这不是一性命开玩笑吗,你知道王府中有多少人?”
“知道,忠顺王身边还有五个老鬼,有近百名的高手心月复,再加上这千余名虎卫士,实力之雄厚非同小可。”
“你知道他们有这么多的人力,却只是我们四个人来冒险,这不是开玩笑吗,万一他们当场翻脸呢?”
南宫少秋一笑道:“那当然有点冒险,可是我谅忠顺王没这个种,他不知道我们只有四个人前来,一定以为我把全部人手集中在附近支援。
第一、他并没有倚仗府中的实力,不会仅仅利用府中的那点人力跟我硬拼的,他手中握有十几万大军,那才是他的本钱,所以他一定急急地找他的新军去了。”
李瑶英道:“义父。事实上少秋已经把忠顺王吓跑了,证明他的估计完全正确。”
汪振只是苦笑摇头,顿了顿才道:“勤工之诏是真的发生出去了吗?那些兵在半个月内到得了吗?”
南宫少秋道:“假的,高大朋的事件才发生几天,圣上怎么会有先见之明而发诏勤王呢?
再说,邻近的几处兵马都忠顺王一党,他们只会附会忠顺王作乱,怎么会发兵勤王呢,否则他也不敢在京中如此顽蛮了。”
汪振不禁苦着脸道:“贤侄,那你就更冒险了,忠顺王去到大营,召集了大军进迫京师,那可怎么办呢?”
南宫少秋说道:“问题是他到不了大营,在东门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把他收拾掉。”
“绝对能有把握吗?”
南宫少秋叹道:“世上没有绝对的事,只有碰运气而已,不过在他府中,我们绝难有机会,这里无异是铜墙铁壁,他负隅而抗。很难收拾他。
而他的大军驻扎城外不过几十里,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他的手下挥军犯京,那才真的没办法了,现在还有一半的机会。”
汪振道:“一半的机会实在太渺茫,万一给他突围出去,到了大营中呢?”
南宫少秋平静地道:“卢凌风作了最坏的准备,六万禁军可以据城坚守,半个月之内,绝无问题。”
“那也只是半个月而已,半个月之后呢,内乏粮食,外无援军,我们还不是死路一条。”
南宫少秋道:“那只有靠最后一个办法,一面坚守一面派遣刺客去刺杀忠顺王,只要他一死,军心自乱,乱也就平了。”
“那个时候去刺杀他,谈何容易,他一定警戒森严。”
南宫少秋道:“我倒不以为然,在新军中我有人可以为掩护,不论他警戒再严,我都可以进去,以我手中的人员,每个人都拼死一击,终有一个成功的。”
“贤侄,这可不是光靠决心可以成事的,如果刺杀不成呢?那又怎么办?”
南宫少秋道:“真到那个时候,大家只有认了,皇帝也准备把江山交给他,忠顺王跋扈不法,亦不是始于今日,他迟早会反,皇帝只希望他能顾全百姓,不要造成兵灾,天命使然,我们只能尽人事而已。”
“那我们呢,皇帝没关系,只要他宣布逊位,让出江山,忠顺王还是会留下他一条命的,我们可惨了……”
南宫秋怆然地道:“皇帝不会活着的,他准备了一杯毒酒,真到没有办法时,他会草就遗诏从容就死,贵为天子,总不能再去屈为囚犯。”
汪振不禁默然,良久才轻叹道:“他一死倒轻松了,只苦了别人。”
李瑶英觉得听不入耳,沉声道:“义父,您这是怎么说呢,人君死于非命,国有乱贼,这都是臣下的失职,您不跟着身殉,倒还来怪起他了。”
汪振苦笑一声道:“好女儿,别谈那些大道理了,那都是翰林院的老古板们在平时用来拍皇帝马屁的话,真到节骨眼儿上,能有几个人做到的,国有乱贼可不是咱家的责任,忠顺王的坐大也不是咱家养成的。
皇帝优柔寡断要负最大的责任,早在十几年前,咱家就警告过他,说忠顺王有桀骛不臣之心,叫他预为之计,他偏不肯听,说什么无凭无据,不能妄杀宗室重臣!”
李瑶英道:“这话本来也没错呀!”
汪振愤然道:“对个屁,要等作乱成了事实,就不容易对付了,那时候咱家还兼领锦卫,访查到忠顺王不安份;虽无明证,却有踪迹可寻,随便弄个罪名,也能办掉他了,但皇帝肯听,甚至于还让他设立了东厂…”
南宫少秋笑道:“皇帝对我解释过这件事,他说忠顺王那时倒还没有造反之意,只是喜欢揽权,但是颇为精明能干,所以才加重他的权限,既满足他的权欲,又可以为朝廷整肃一下吏治,用心不失良苦,忠顺王任事之后,也的确是办了不少贪官污吏!”
汪振冷笑道:“那是他藉机会为已扩张,整肃异己,而且野心是越来越大的,即便开始时没有谋反之心,但权力大了,所望也越高,纵然想整他已经不容易了,皇帝才叫咱家让出锦衣卫,另设西厂,跟东厂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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