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城一笑道:“令尊今年不过五十多岁,要等到令尊寿终正寝,那恐怕是一段很长的岁月!”
刘日英庄容道:“不然!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像爹那样过度用心,不出十年,即使不死,心智也将消耗殆尽,不足为害了,十年只是弹指光陰…”
陈金城轻叹道:“刘小姐!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看错了,十年在人的生命中固然是一段短时间,可是在金蒲孤而言,这十年是一段光辉的岁月,在令尊说来,这十年是最后振作的岁月,谁也不肯在默默无闻中虚渡的,所以我觉得还是让他们去斗吧!只希望他们选一个僻静的地方互展所长,不要影响别人就好了!”
刘星英忽然道:“大姊,陈先生的话太有道理了,或许这就是金蒲孤的意思,他利用假死的方法,向爹提出一项挑战,就是要把爹引到一个不影响别人的地方,从事一场静寂的争斗!”
刘月英也道:“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因此欣然接受了他的挑战,把浮云上人的问题留给我们来解决,否则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对这件事搁开手的!”
刘日英呆了一呆才道:“也许你们说对了,假如真是如此,倒是天下最完美的结果!”
陈金城道:“金蒲孤是个好人,令尊看起来也不是个坏人,他们只是想在邪正之间,分出一个上下,只要邪而不恶,谁胜谁负都没有关系,我们既无法干预,也帮不上忙,还是尽我们的本分,做我们应该做的事吧!”
三个女孩子都默然无语,却相偕回身,向着万象别府走去,陈金城也无言跟在后面,只剩下一片寂寞的山头,与崖下奔腾的急流。
万象别府安静了,余杭的钱塘江畔,骆家故宅因为少主人归来的原故,也重新恢复了往日喧赫的声势!
各大门派的人回到自己的地方,重理旧业,一切因为刘素客而掀起的波浪,似乎都静止下来了!
只有武林中最具声望的少林与武当两派,自从元妙道长与见性大师从万象别府归来后,反而一改常态。俗家弟子被分别遣散回家,在门的弟子则礼佛修真,绝口不谈武事,好像从江湖中退了出来。
不论变与不变,大家都安顿了下来,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便是黄莺,崇明岛是她的故园,她不想回去。
畅游天下的意愿似乎没有人再阻止她了,也没有事来羁绊她了,然而她却失去了兴趣,没有金蒲孤在身边,一切都显得不同了。
虽然她没有听见刘氏姊妹后来与陈金城的谈话,可是她心中绝不相信她敬爱的金大哥会如此死去!
踏遍天涯海角,她也要把金大哥再挤出来,可是茫茫人海,要从哪里找起呢?离开万象别府后,她心中一直在打着主意,本来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虽然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是很陌生,她却想出了一个最绝的主意……
浙江的首府绍兴,在清晨府衙门的大鼓几乎被人敲通了,有六家首富前来鸣告失盗。
每家都丢失了价值万金的金珠藏珍,府衙门的捕快全部出动了,结果在失事的现场只发现一些淡淡的脚印,好像是女子弓鞋所留,大家推断这是一批女盗,可是谁也找不出这批女盗的来龙去脉!
乱了几天,邻近的余姚、诸暨等县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形,更怪的是这批女盗每十个地方只偷六家,而且同时在一夜间完成,照下手的情形看显系差不多的时间内动手,因此大家判断这批女盗约莫有六名之多。
被盗的人家有的是巨商,有的是退休的达宦,更有的是现任京官的家宅,声势显赫,地方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再过一阵,又有一件惊人的事情发生了,邻近几个县的砖瓦店行、木材行都接到一大笔的订单,订购了大量的建筑材料,着令运到会稽山,而且也有人雇了大批的泥水匠,付了重资,叫他们到会稽山去集中!
出面购货的是一个中年人,五十多岁。出手阔绰,一次就付退了全部贷款与运费,留下一个送货地点就走了。
雇泥水匠的也是一个中年人。每个工人都给了将近一年的工资,却声明只要工作三个月。
失盗与雇工购材的事似乎连不上关系,然而一般武林中人却不能作这样看了,刘素客的事似乎刚平息下去,新花样又来了、他有六个姬妾,个个都是好武功,莫非他又想在会稳山中重立基业?
于是有很多深怀戒心的人都在暗中作了准备,有的扮作游客。登临会糟,表面是装作前来探访昔年吴越争霸,勾践被围的古战场,实际上却是想探访一下那个神秘的中年人究竟是谁。
可是这些人在到达会稽山下时,就接到了一份神奇的警告。那是由一个小孩子递来的一张字条,上面只写着寥寥的几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生犹死,虽死犹生,上天无路,入地有门,退一步走,保百年身。”
就是这短短的八句话,使得那些访客潜然而退。因为从口气看,殆是刘素客无疑,大家在万象别府中已经颌教过他的厉害,假如他只是选会稽山作为归宿,从此不再出山多事,谁又愿意招惹他呢?”
自然还有一些不服气的人,想更进一步去查查清楚,可是还没有到达指定的地方、便又接到第二次警告,这次警告是以行动代替语言了,往往会在不知不觉间,给来人身上留点记号,不是丢掉一只耳朵。就是割去一撮头发!
或者莫明其妙地被人从山上摔下来,动手的人是谁?如何下手的,几乎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楚。
往往就是一阵突如其来的迷糊,为时极暂,等清醒过来后,不是受了伤,就是身非原处!
这一来更证明是刘素客了,只有他能做到这一点,于是大家将会稽山视为畏途,裹步不前了。
还有一些门派则比较慎重;选了几个从不露面的弟子杂入泥水匠或运货工人群中上山。
可是,这个方法也没有效,那些乔装的弟子还没有到达山区,就被认了出来,一纸方胜,简单的十个字:“逢智非吾敌,守拙速回程。”
就这样轻易地被打发了回来。大批的砖瓦被运入山区,大批的建造工人也进入了山区,却没有一个是属于群豪所派遣的细作与耳目。
于是大家只好守伺在会稽山附近,向那些运货的工人们打听消息,答案很令人泄气。他们把货运到了地头,倒是有人负责验收,可是那几个人都是建筑工头,世居在绍兴、诸暨等地,也是他们的熟人!
他们只知道是一个名叫山之诚的人负责监工督造,一切绘图设计都是这个人出面,然而山之城又是大家所熟悉的名策划家,很多富商巨贾的庭园都由他经手设计,在苏浙一带颀有名气!
自然山之诚不会是刘素客,可是令大家不解的是刘素客本人是个极精的设计家,他在万象别府的建设布置可以说巧夺天工,比山之诚不知高明多少,为什么他会要山之诚来代为设计呢?
若说他为了掩人耳目,则他派遣姬妾,连作了十几起的巨案;早已惊动众人,而且刘素客本人也不是个怕人找麻烦的,事前对前去窥饲的人都提出严重的警告,事后又何必藏头缩尾。
假如那神秘的中年人不是刘素客;则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将这些武林群豪的底细模得如此清楚,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公然得罪这么多的武林人土。
“当然各大门派为了避免直接开罪刘素客,所派遣来的大多半是不大出面的本门长老或别系弟子,可是这批人的武功仍然不算差,而且多半是以心智机警见长的,然而济济多士,被阻于会稽山外的枫桥镇,竟是一筹莫展。
等候了十几天,各家的命令来了,叫他们一起撤退,那是几家主持人会商的结果,同时也派人到杭城金蒲孤的遗孀骆秀芳与万象别府刘日英处探询的结果。
那两个人的答复几乎是一致的,假如这会稽山的神秘客当真是刘素客,则他放弃了自己机心布置,而聘请了一个普通的策划家来建设园林,就表示他确实想过一阵平静的常人生活,似乎不必再去刺激他为宜。
这个答复未必令人满意;却暗示出刘素客在崖头坠水后并未身死,因此各家的主持人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去刘素客无人能为力,他能平安不惹事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大家也只好在暗中准备着万一的变故。
一三个且后,会稽山上建起了美轮美矣的高楼巨厦,林泉山石;别具胜境,工人们都回来了。
有人去拜访山之诚,他的答复也是很简单,那栋巨楼的主人是一个中年文人,五十多岁,沉默寡商,身拥巨资,在会稽山上建宅以为休想养性之所,有着六名姬妾,都很艳丽。
不肯留姓名。
屋宇落成后,主人才搬进来住,还带着一些佣仆侍女,似乎都是从外地雇来的,房子、庭园都力求其工,却没有什么特殊建设。
山之诚的叙述中听不出什么端倪,那个人似乎是刘素客,只是形貌又不太对,因为有人勾划了刘素客的图形,山之诚看了说不是,他也勾画了那主人的形貌。大家看了也觉得不像,只不过眉目之间,使大家略感熟悉。
于是大家都认为是刘素客易容变相。但求平安无事,更不敢去蚤扰了,甚至还勒令门下,将附近六十里周围都列作禁区,禁止前往。
这个决定宣布了三天,各大门派便分别接获了一项匿名的通知,叫他们把留在会稽山附近的暗桩也限期撤离,大家更是惶然遵办,于是大家再也得不到有关那一栋华楼的消息了。
更有一件奇怪的事,那些失盗的富户分别向官府要求撤回追诉,因为他们都得到了一批价值连城的明珠,超过他们所失去的财帛,明珠是暗中送来的,附带的就是那个要求,当然也附有警告。如不遵办,必罹巨祸。
有钱的人最怕死、何况偿过于失,这使大家更深信那是刘素客了,也只有刘素客才会这么做,他那人心高于天,绝不肯自陷于盗贼之流,先前的失盗也许只是一个姿态,明白告诉大家他有心遁世,叫大家少找麻烦!
然而大家是否真的就此放心了呢?这绝不可能的!他们都朋白刘素客绝不会就此安寂的。
破者不忘其履,盲者不忘其视。即使是一匹衰老得垂毙放战马,听见战鼓声时,也依然想挣扎着站起来。
因此绍兴、诸暨等几个大城中经常来往着一些神秘的人物,酒楼、客邪,也经常聚集着一些神秘人物,每天在不同的场合中碰头,交换着消息;他们不敢挪近到六十里之内去,因为他们知道斗不过刘素客的,唯一的办法是买通一些当地的居民从他们的口中探听山上那名神秘的居停有什么新的行动!
所得到的结果几乎是千篇一律的,喝酒、吟诗、唱曲、弄弦索……
刘素客在过着优游的岁月,外面的人却在焦灼中煎熬,这样耗过了一个月,终于有一件意外发生了。
那是巨宅中的仆人们传出的讯息,他们神秘的主人与六名姬妾在一夜之间被人杀死了,死的方法很奇特,每人都是被一件利器由前心穿透后背,而现场只留下一支长长的竹箭,箭杆上刻着金仆姑三个字!
金仆姑!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一代青年奇侠毕竟没有葬身在激流之下,而且他终于成功了!
用他的宝弓,用他的鹫翎长箭。用他的穿扬神射妙技,杀死了这个今天下不安的巨奸大恶!
尽管还有人怀疑。大多数人却止不住心头的振奋,成群结队,拥向那大厦去看个究竟。
到达大厦门前时,只有一个中年壮汉在接待他们,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大家已经间接地认识了这个壮汉,知道他叫戴天仇,满脸都是火烙的伤痕,也是这栋大厦的总管;是唯一能与主人接近的忠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叫戴天仇的家伙有着很高的武功基础,更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群豪中是以点苍名宿徐继中为首的,戴天仇迎着他淡淡地一拱手道:
“各位前来有何责干?”
徐继中笑笑道:“戴管家,我们明话明说,台端大概已经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戴天仇仍是冷冷地道:“自然知道,主人虽然不出门,各位的一举一动却了如指掌!”
徐继中笑道:“我们也知道瞒不过贵居停的,是似特来趋访,敬烦贵管家代为转达!”
戴天仇一哼道:“各位带了名帖没有?”
徐继中微征道:“贵居停对我们既然都认识,还要名帖做什么?”
戴天仇冷冷地道:“各位人数太多,家主人也许不肯全部接见,把名帖递上来以备家主人过目选择!”
徐继中怔住了道:“贵居停还在吗?”
戴天仇淡然道:“自然,他就在里面大厅上!”
徐继中先是一怔,慢慢才明白了,根据得到的消息,那七具尸体都排在大厅上,因此一笑道:“贵居停还能作主选择访客吗?”
戴天仇道:“能不能是另一回事,我身为司间,就必须遵照主人的吩咐行事,主人活着是如此,死了也是如此!”
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刘素客真的被杀了,可是不见到事实,谁也不敢确定,因此徐继中又是一笑道:“因闻贵宅发生了意外。行时匆匆,未曾备得名帖!”
戴天仇断然道:“没有名帖,在下不便通报!”
这时后面的人已经忍不住了,有几个就想冲进去,戴天仇一伸手,已经抓住一个人的背心衣服,随手就丢得远远的,然后沉声道:“各位最好放明白点,这里可不是撒野的地方!”
被摔的那个年轻人爬了起来,恼羞成怒,撩袖子就想打架。徐维中连忙拦住了道:
“世兄未免也太心急了一点,我们既然前来作客,应该讲究规矩!”
他见到戴天仇伸手抓人,摔人手法干净利落,一点也不费力敢,深知此人武功精妙,动起手来自己这边人虽多,不一定能占上风,而且刘素客是否真正死了还成问题,闹起来反而坏事。
那年轻人却愤然叫道:“徐老伯!我们难道就叫他挡在门外不成?”
徐继中笑了一笑道:“戴管家是否能通融一下,由我们大家报名请见如何?”
戴天仇道:“名字太多,我记不清楚!”
徐继中道:“那就请管家借付纸笔,我们临时写张拜帖行吗?”
戴天仇手指门口一方石块道:“门口离书房太远,目前此地只有我一个人照顾,若是趁我不在时,你们溜进一两人去,主人怪罪下来,大家都不方便!”
徐继中道:“这个老朽可以负责,绝对不会!”
戴天仇冷笑道:“大家各门各户,徐大侠只怕约束不住吧!不如就请各位书名在这块石板上!”
徐继中道:“那也得要笔呀!”
戴天仇冷笑道:“各位都是武林高手,石上留名,还要用笔。那未免太不像话了!”
徐继中笑道:“原来管家要考验我们一番,叫我们刻石留名,这道考验似乎太深了!”
戴天仇道:“假如连运指勒石的功夫都没有练好,趁早就回去吧!家主人也不会接见这种人的!”
徐继中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连忙道:“运指刻石固非难事,也要十几年苦练才能达此境界,现下来人中有几位习艺日浅恐怕难以胜任,而大家对贵居停仰望颇殷,亟思一诣,尚祈管家赐予成全!”报
戴天仇冷冷地道:“各位对家主人当真如此感兴趣吗?我预先作一声警告,纵然得到家主人允许接见,也没有什么好处,恐怕还有点不愉快的后果!”
徐继中道:“但求一望贵居停颜色,不计任何后果!”
戴天仇追问一句道:“不后悔?”
徐继中也毅然道:“不后悔!”
戴天仇道:“好吧!请在石上留名,功力不足者,只好受点委曲,咬破手指,用血代墨吧!”
明知道这是一个故意难人的措施,可是为了一探刘素客生死的究竟,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徐继中率先开始,刻石书下自己的姓名,接着一个个下去,不能的只有咬破手指,忍痛书下血名。
戴天仇见他们都将姓名写下了,才走到那块大石前面,猛地一掌拍在石面上,那石块丝毫不动,可是他的手拿起来时,却令众人大为吃惊。
来人中功力深浅不一,如徐继中等老一辈人物,内功精深,勒石书名时,指痕深达寸许,浅者五六分、三四分不定,而戴天仇一掌之后,那面上的字迹完全不见了,石上光滑如旧,只有大石的四周堆了一圈石粉。
那显然是戴天仇一掌之故,武功分内外两途,外门属刚,强者可碎碎裂石;内家属柔劲,用以伤人时,外表丝毫不损而洞穿肺腑,戴天仇一掌将石上的字迹震碎是外门功夫,可是他只把劲力达到寸许之处,而且还维持石块本身不动,则是内家劲力、如此看来,他内外两途的火候,都已到达顶点,虽不敢说登峰造极,至少在这批人中,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的,。而他卖弄这一手,分明是示威之意。
徐继中老成持重,内心虽惊骇万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笑道:
“戴管家好功夫!”
戴天仇淡淡地道:“好说!好说,各位都是武林名家,戴某班门弄斧,目的是想告诉各位,此地不比寻常门户,由得各位胡闹!”
徐继中忙道:“管家请放心好了,我们风闻贵主人是位奇土高人,具诚访诣……”
戴天仇拦住他的话头道:“徐大侠知道了就好,各位请进去吧!”
徐继中道:“管家不需请示贵主人了吗?”
戴天仇冷冷地道:“敝人已经将各位的名帖递进去了,家主人没有别的指示,想是各位都可以进见!”
徐继中一怔道:“管家是什么时候递名帖的?”
戴天仇道:“家主人已登仙界,各位书名之时,家主人已经心到神知!”
徐继中一时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戴天仇却不耐烦地道:“各位还装什么糊涂呢?若不是听见家主人被杀身死的消息,各位敢上此地来吗?”
徐继中不禁脸上一红,呐响地道:“我们听说贵庄上出了一点不幸的事……”
戴天仇大笑道:“恐怕各位的心里正认为这是天大的喜事吧!”
徐维中一任他冷嘲热讽,依然耐着性子问道:“遭不幸的究竟是不是贵主人呢?”
戴天仇道:“不错!”
徐继中又问道:“贵主人是不是刘素客?”
戴天仇冷冷地道:“不晓得!”
徐继中皱眉道:“难道阁下也不知道主人是谁吗?”
戴天仇道:“我自然知道,家主人的姓名不叫刘素客,但是各位一定不会相信,所以我只好如此答复了!”
徐继中弄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再拱手道:“贵管家是否能让我们去瞻仰一下贯主人的遗体?”
戴天仇道:“自然可以,家主人生前就有遗命……”
徐继中又是一怔,戴天仇笑笑道:“家主人虽有六房姬妾,膝下却无子嗣,我常为这件事担忧,家主人却笑说一旦他身死之后,必有许多孝子贤孙前来奔丧,照今天的情形看来,家主人确有前见之明!”
他的话将大家都骂苦了,可是谁也不敢发作,因为大家都见识到戴天仇的武功,闹起来绝无好处,再者忍不住气的多半是年轻一辈的,放着几个老人在此,他们受得了,年轻人也只好跟着受下来。
徐继中只尴尬地一笑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于是由戴天仇在前领路,大家鱼贯入门;来到大厅上,触目是一排尸体,六女一男,并放在木板上,不过尸体的脸上都用白布遮了起来,只能从脚上的穿着去分辨男女,更无从去得知是否为刘素客。
徐继中看了一会才道:“我们还想瞻仰一下贵主人遗容,戴管家是否能赐允?”
戴天仇摇摇头道:“不行!家主人吩咐过,只有他的亲人才可以见到他的面貌!”
徐继中大声道:“我们此来的目的只想弄清楚一件事,贯主人是否为刘素客,载管家最好能行个方便!”
戴天仇冷冷地道:“主人遗命如此,在下爱莫能助!”
徐继中看了身后众人一眼道:“那我们拼着得罪戴管家,也要看个彻底!”
说着伸手要去揭那男尸的白布,戴天仇的动作比他更快,身形轻闪,即已来到他旁边,一手扣住他的脉门道:“这里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徐继中虽然脉门被扣,使不出力,可是他仍悍然地叫道:
“大家一起上,无论如何也得弄个明白!”
其实不用他吩咐,群豪中个个都是老江湖,大家都照方位站好了,两个人兵刃出鞘,逼住了戴天仇,另外有四个人却分据尸体的附近,假如六个人一起动手,戴天仇本事再大,也无法阻止他们!
戴天仇却十分冷静,干脆将徐继中放开了道:
“你们一定要动蛮,我也不在乎,可是我先警告你们一句,你们可曾考虑到后果?”
徐继中抡手,将捏闭的袕道抖活了道。
“假如能证实这个尸体是刘素客,任何后果都不计较!”
戴夭仇冷笑道:“很好!你们看吧,问题是你们看完了之后,如何把消息传出去!”
徐继中的手已经伸向白布了,闻言不禁一怔,忙又缩了回来,戴天仇又冷笑道:
“我虽然阻止不了你们看,可有办法叫你们出不了门!那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徐继中道:“阁下打算把我们全部都杀死?”
戴天仇道:“我不动手,家主人在天之灵却不会放过你们!”
徐继中道:“贵主人已经死了!”
戴天仇冷冷地道:“你不信何妨试试看!”
徐继中受追不过,大叫道:“我非要试一下,看看刘素客在死后还能有什么手段使出来!”
戴天仇将他的手又捉住了道:“你真认为刘素客死了?”
徐继中叫道:“我虽在万象别府见到刘素客中毒落水,可是我不相信他就此死了!”
戴天仇一笑道:“你坚持要一见主人遗容的目的,就是要证明主人是否刘素客,我已经告诉你不是了。…”-
继中道:“是不是要等我见过才知道!”
戴天仇道:“假如不是的话,你的命岂非送得太冤枉,假如是的话,你就该知道厉害。
刘素客即使身死,仍然有办法叫你们全体出不了门,这一点你必须承认!”
徐继中道:“假如真是刘素客,我不怀疑这个可能!”
戴天仇哈哈大笑道:“阁下既然相信这个可能,为什么还要钻牛角尖呢?你即使知道死的是刘素客,也仍然无法活着出去通知别人!”
徐继中大声道:“能知道这一代巨魔确已身死,我丢了这条老命也是值得的!”
戴天仇冷冷地道:“你一把年纪了,死不足惜,这些年轻人也跟着你送死不是太冤枉了吗?”
徐继中慷慨地道:“在场的人都是承受师命来担任监视刘素客的,也早已置生死于度外…”
戴天仇一笑道:“家主人的算计一点不错,他在身死之后,仍是能安排下这个继续杀人的办法,我起初还不相信,现在倒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先见之明了!”
徐继中微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戴天仇道:“主人生前就交代过,一旦他被人杀死后,必然会有人前来要求证实他是否刘素客,所以他预作了一番安排,这番安排可叫那些登门的人一个也活不了,而且还能继续不断地吸引一些人来送死!”
徐继中道:“我不懂你的话!”
戴天仇道:“这很简单,当你们掀开主人的面纱时,你们是绝对活不成了,可是别的人得不到消息,一定会继续派人前来,有来无去,直到你们各大门派死得一个不剩为止!”
徐继中失声叫道:“能作这样恶毒的安排,一定是刘素客!”
戴天仇沉声道:“不是!家主人也风闻有刘素客此人,想找他一较高低,所以才装模做样,吸引大家的注意。而且他早也预料到这种做法会招来杀身之祸,果然他于昨夜身死在金仆姑长箭之下!”
徐继中道:“你知道那支长箭是谁发出的吗?”
戴天仇笑道:“举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用那支长箭。这个人一直与刘素客作对,可是始终未能杀死刘素客,家主人想到万一他自己身死金仆姑长箭之下,岂非表示不如刘素客了吗?因此才事先作了一番安排,证明他不逊于刘素客!”
徐继中说道:“这番安排就是针对我们而言吗?”
戴天仇道:“你们只是第一批,以后还会不断有人会上门送死,刘素客对你们各大门派下手,被金蒲孤阻止了,家主人在死后能将你们各大门派的人消灭无遗,不就证明他比刘素客更高明了吗?”
这番话将大家说得半信半疑,毛骨惊然,可是也产生了相当效果,那男尸的面纱在几个人伸手可及之处,却没有人再敢去伸手揭动了!
戴天仇又道:“基于对主人的忠心,我必须贯彻他的遗言,可是我实在又不忍心看你们这些人无故惨死,因此我违背主人部分的遗言,将内情告诉各位,你们相信我的话,就趁此机会回头,否则就是你们自己想找死,既怪不得我,也怪不得家主人了!”
众人相顾无言,不知如何是好,徐继中想了一下才道:“各位都回去吧,留下我一个人在此就够了!”
戴天仇微笑道:一阁下是想一个人在此探听结果!”
徐继中道:“我们终不能毫无结果就罢手!”
戴天仇道:“阁下若是命丧于此,对于家主人是否刘素客之事,岂非仍然是个谜?”
徐继中道:“我推走这一定是刘素客,我检查的目的只是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死了!”
一个年轻人问道:“徐前辈若是不能生离此地,我们岂非仍然得不到结果?”
徐继中一叹道:“不错!但至少可以证明那番安排是否能置人于死地,当然我会尽量设法保全自己的,万一我无法再见到你们,你们带信回去。不必再派人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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