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一听有道理,果然止步不前,而那条鬼影,也定在一棵树之侧,不再移动了。
陆华靠近了楚平道:“楚兄可以发现它是什么了”
楚平摇头道:“没有!我一直无法接近它,实在弄不清它是人是鬼,陆兄有何发现呢?”
陆华苦笑道:“兄弟虽有发现。却更糊涂了,兄弟判断它应该是人,但所发现的事实,却又几近鬼魁!”
“首先,它经过的地方,露水凝结都冻成了寒霜,此刻正是五月黄梅天,夜意虽凉,但霜水绝不会有凝霜之象,必是受它身上所发之寒气影响,人不会有这种本事哟吧”
楚平不禁一怔,忙问道:“陆兄还有什么发现呢?”
陆华道:“还有就是方才所说的两点,它不肯离开这山林,又不敢面向正东。”
“这两点有什么关系?”
“与前一点相合,关系就大了,此物颇似传说中的寒魅,是死尸受地底寒气所蕴,乃成行尸身带至寒,怕见日光,因为气候未成,不敢离开山林,以免气机被切断,怕见日光,所以不敢面东,因为此刻已将近天明,而东方旭日之光,对此等鬼物最具克杀之威。”
楚平愕然道:“陆见真认为它是鬼魁之类了!”
陆华道:“兄弟只是根据传言,而作此等判断!”
楚平道:“他虽然是人,却又是有寒魁的异征!”
“世上会有这样的人!”
“世上没有这样的人,却有着这么一种怪异而歹毒的武功,叫做寒尸冥气功,练这种武功的人,必须觉得一蕴含地磁陰幽气的袕地,埋躺其中,夜出呼吸,吸取地袕中的寒气以与身合,约七年而功成,练成后,可嘘气成冰,伤人于七步之外,世所谓寒魁是死人误埋寒袕得地气而成,而活人藏于寒袕,也可练得此功。”
“楚兄何以认为这是人而不是尸成呢?”
“寒魁为已死之人,没有神智,面目生出白毫,夜出攫人为食,不知避人,此人各以黑布蒙面,而且懂得避人,必须是个练邪功的人!”
“若非巨奸大恶之徒,不会练这种歹毒的功夫,因为要练这种武功,必须以人心为食,人血为饮,七年之内,到少要杀害七七四十九条人命,好在这家伙气候未成,否则就无法除掉他了,今天我们遇上了,一定要为世人除害,不能放过他。”
“那要怎么对付他才行呢?”
“很简单,守定他,等他外出归袕时,认准他藏身处再杀掉他,在他功力未成气候前,是不能见天光的,否则全功功弃,不过他的功夫已经快要成功了,全身已布满寒气,不要跟他太接近,离开他五丈之外,所好我们有两个人,就容易办事了!”
“该如何行动,全凭楚兄指点!”
“现在他在避我们,等一会儿他着急了,会反过来追我们,我们就会开来,他追那一个,那一个就跑,另一个人就在后面紧踪他的行踪,耗到天亮就行了!”
“这个……楚兄,小弟的轻功不行,恐怕无法跟他抗衡,也逃不过他的追踪!”
“没关系,他因为长日僵卧于地底寒袕之内,四肢关节僵直,必须待功成才能恢复自如,所以现在只能跳跃,转动不便,只要拣有大树的地方,多绕圈子就行了……”
才说到这儿,那条黑影似乎已经不耐烦了,低吼一声,反向他们扑过来,两个人连忙分开,向两边挑避,那黑影似乎知道陆华的轻功较弱,一直扑追陆华,陆华只好照着楚平的指示,专拣有大树处闪避回绕。
黑影追了一下,发现难以如愿,忽而笔直向林中深处扑去,楚平连忙在后追上去,看看密林将尽,到一片乱草岗上,忽而有两条灰色影子拦住了去路,正是在寺中等候的雨果和雨桑。
雨桑这时既不聋也不哑了,挺胸举掌,凝劲而立,朗然道:“孽障!老柄等候汝多年,今夜总算等到你了,还不从速授命来!”
雨果的眸光顿射,沉声道:“轩辕奇,老钠等在此候了几年,你狡猾得紧,不知从那儿学来了奇门遁甲之术,使老钠等几次都为阵式门户所阻,找不到你的巢袕,今天总算等到你了!”
楚平道:“轩辕奇,他就是寒煞冰魔轩辕奇!”
雨果道:“不错!此撩在辽东罪恶滔天,老朽师兄弟二人潜修长白,久已不问世事,此撩竟胆大包天,闹到老钠静修之处,趁老纳等闭关之际,杀害门下弟子十七人,夺去先师所遗镇到至宝舍利子!”
楚平道:“二位大师是天龙门中的?”
雨果点点头道:“是的老钠就是天龙第二代主持,敝师弟主持藏经楼,天龙一派远居关外,与世无争,为了此撩,竟逼得我们无法静修!”
轩辕奇开口了,他的声音是冷淡的:“老秃子,我并没有存心惹你们,我练的是寒冰玄功,为了抵御日渐而深的寒冰煞气,不慎走火人魔,双腿僵直,不得不以人血为粮,以保头余温,不致冻僵,我自知此举大伤天和,唯有纯阳至宝舍利子可解寒毒,诚意登门相求,你们居然见死不救,忍心拒绝,何尝有出家人的慈悲之念?”
雨果道:“住口,舍利子乃先师毕生修为所聚,遗藏天龙寺为镇利之宝,怎可轻易予人!”
轩辕奇冷笑道:“你们是出家人,如来佛祖在成道之时,能以身饲虎,你们却把持着无用废置,不肯救人一命,还说什么清修,我承认在辽东杀害过很多人,但那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如果你们肯把舍利子给我,那些人都不会死,我杀人饮血,是为了要活下去,寒煞冰魔这个外号,等于是你们为我加上去的。”
雨果道:“往口!大胆孽障,你估恶不后,杀人伤命,强夺至宝,还敢振振有词。”
“本来就是,舍利子算是什么宝,只对我这种为寒毒所侵的人才有用,你们放在塔顶上等于是废物,我想天龙老和尚把舍利子留给你们,应该是用以济世活人的,并没有叫你们供在塔顶上,我第一次登门求见,手上未沾一点血腥,而且还以修千件功德作为条件,你们都置之不理,怎能怪我动手抢夺呢!”
雨桑厉声说道:“孽障还敢强夺理,谁叫你修习这种歹毒寒煞邪功的!”
轩辕奇冷笑道:“武功无所谓正邪,用于正则正,用于邪则邪,我轩辕奇在四十岁前,没有伤过一个人,何邪之有,寒毒侵身后,我登门求助不得,你们反而合用天龙拳击伤我的内脉,使我无以自制寒毒内侵,不得不以人血为粮以求活命,这邪也是你们造成的,你们又怎能怪我,最后我趁你们入关时前来盗取舍利子,原无伤人之意,是你们要想算死我,我才出手自卫!”
雨果道:“一派胡言狡辩!”
轩辕奇道:“不是狡辩,我说的是理,夺得舍利子后,避着你们,来到此地再练神功,你们不放松我,居然又追了来,我并不是怕你们,只是不想伤人而已。”
雨果冷笑道:“你再狡辩也没有用,老纳等发誓,不诛杀你,誓不返寺,等了你几年,前几次都被你利用奇门遁甲的门户变化月兑走了,今天终于拦到了你。”
轩辕奇冷笑道:“你们别以为我怕了你们,不信咱们就试试。”
说着直扑面而前,雨果抵掌相拒,两人立刻对峙起来,雨桑道:“施主,此撩寒冰煞气已有八分火候,现在为敝师兄纯阳天龙禅功所逼,无以施展,施主的年事虽轻,可是功力却相当深厚,但不知剑艺如何?”
楚平看了他一眼道:“轩辕奇遁迹有十年了吧!”
雨桑道:“差不多,他夺去了舍利子恰好十年,老纳追了他也有十年,先前听说他寄迹京师,托身在一家权贵府第中,老纳等遍寻不获,后来此地发生了鬼魁伤人之事,老钠等前来一加探测,断定他藏身此间,差不多有四五年了,施主何以询及此事?”
楚平道:“很有关系,他隐迹五年,照理不该知道我,可是他见了我就跑,大概有人告诉过他,我已经练成了驭剑功夫,凭仗剑气,身剑合一也可伤人,不怕他寒煞玄冰气功,所以他才不敢与我硬搏。”
雨桑欣然道:“若要是这个原故,老钠正在奇怪,为什么他会躲着施主,却想不到是这个原故,那就太好了,就请施主施展神功,除却此潦。”
楚平冷冷地道:“为什么呢?”
雨桑道:“这是为世人除害!”
楚平道:“在下来投宿避雨之际,二位大师何以不加说明呢?”
雨桑一怔道:“那是因为……”
他来不及说下去,因为雨果显然力不足敌,已经被轩辕奇压得盘坐下去。”
雨桑大喝一声,则侧面举掌相击,轩辕奇扬起另一双手又抵住了,变成以一敌二,但是看情形占了上风,雨桑忙叫道:“施主,请出手赐助……”
轩辕奇在震倒二人后起立,黑色面罩只有双目处挖一了两个孔,寒光毕射,傲然一声长笑道:“你们这两个老秀子现在该明白,我躲着你们,不是怕你们了,这要杀你们,只是举手之劳,现在你们该死了心!”
雨果在地下十分困难地爬了起来,神情萎顿,但仍强自振作地道:“轩辕奇,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雨桑也爬了起来怒道:“轩辕奇,你说这种话要下拨舌地狱,天龙寺一向格守清规……”
“佛门弟子有五戒,戒贪、戒慎、戒酒、戒妄、戒杀生,你们最少犯了三戒,两个好好的人,一个装瞎,一个装哑为妄,刚才雨果和尚说的狠话就是慎念之兴,你们一心要我的命,是为杀生之念,犯此三戒,你们还算什么佛门弟子!”
两个老和尚不禁惭愧地低下了头,这三戒是事实,他们想赖都赖不掉,雨果念了一声佛号道:“轩辕奇你杀死了本门十七名弟子,盗走了天龙镇刹之宝舍利子,老钠等已在佛前立誓,定心取汝之命,否则即不回山,此誓未竟,老纳等不计其他!”
轩辕奇一笑道:“事实证明,你们要杀死我是不可能的了,只是我不像你们气量小,为了表示心中的歉意,我再放过你们一次,只是你们别再来找我麻烦,下次相逢,我就不客气了!”
他抖抖手正要走,两个老僧跳起来又挡住他的去路,轩辕奇不禁怒道:“你当真要找死不成?”
雨桑沉声道:“老钠等发誓不放过你,除非你杀了我们,否则今天一定跟你纠缠个没完。”
轩辕奇看看天际才道:“雨桑,你要弄清楚,我可不是真正的僵尸,不会怕鸡叫的!”
雨桑冷笑道:“但是你的寒煞冰气一样的怕旭日之光,照一下你照样受不了,我们虽然杀不了你,但是把你拖那个时候还不成问题!”
轩辕奇冷冷笑道:“原来你们打的这个主意,那可怪不得我下杀手了!”
他的双掌一扬,一股冷气迫出,两个老和尚双双挥掌,击出一股冰真煞,他们不冻成两根冰条才怪!
雨果道:“你的寒冰煞气只有七成火候,如果你敢妄动真气,我们最多拼上两条老命,你也差不多!”
轩辕奇怒道:“我最多损耗一点元气,拼着晚两年功成而已,未必就能奈何得了我!”
雨果道:“谅你不敢,除非你能再找到第二颗舍利子,否则你夺自先师的那颗舍利子上的纯阳之力,不够供你抵御日后越来越深的毒气内侵的!”
轩辕奇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们还是打的这个主意,老秃儿,我是怕你们,实在是不愿再伤你们的性命,所以我给你们看样东西,好叫你们死心!”
从他怀中取出一声壁玉,色泛微红,湛然生光,亮了一亮后,随即又收了回去道:“你们应该识货的,这是什么东西,你们总该死心了!”
两个老和尚显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倒是他们身后的楚平道:“那是一方万载温玉。”
雨果一震道:“施主,那真是万载温玉吗?”
轩辕奇笑笑道:“他是如意坊的主人,而如意坊是天下第一大珠宝号,他的品鉴是不会错的。”
楚平淡然道:“当然不会错,因为这方温玉是由如意坊经手,五年前以十万两黄金的巨价,卖给京师长孙太师府,因为他的女儿入选为后,以之为嫁妆…”
雨果道:“施主果真没记错!”
楚平道:“这是我家经手的大买卖,那块玉我还亲自把玩过,怎么会记错呢?”
雨果叹道:“施主,五年前,轩辕奇藏在豪门就是长孙太师的府邪,他们搜求这块温玉,恐怕不是为了作嫁妆,而是为了供他使用!”
楚平哦了一声道:“这是为什么呢?长孙弘官居极品,何以要对一叫一江湖人如此巴结”雨果道:“这就不得而知,只是据老纳调查的结果,国丈府对他确是礼过万分,前几天还派了几个人来到附近,想是跟他连络什么,老钠等人追踪那个人,结果在山林中转了几转,被他施奇门遁甲所迷,没有结果!”
才说到这儿,忽见轩辕奇目中碧光突盛,雨果道:“他要施展寒冰真煞了,师弟小心!”
两个人都凝神戒备,楚平也道:“轩辕奇,我一直没出手,就是为了你无意伤人,如果你要伤人,我就不客气了”
手中剑光交盛,内力聚足,想是也准备身剑合一,作致命的一击,这股神态把轩辕奇又镇住了。
四个人分成三处,轩辕奇夹在中间,仍持不下,过了一阵,天际冒出一丝曙色,眼看着天快亮了。
轩辕奇一声长啸,吐出一股白气,两个老僧连忙跃开,轩辕奇却就此机会,以袖子盖住了双目,急冲而出,三人自后追去,但见他在前面,冲到要樟的乱坟中,有一座坟的墓碑是移开的,有如门户一般,他就钻了进去。
两个老和尚追到墓碑前,雨果欣然道:“原来这贼子的巢袕在此,以前每被阵势所阻,今天不知怎的,居然未设门户,这下子可不怕他跑掉了。”
说着就等钻下去,楚子却喝道:“大师请慢,轩辕奇对二位大师一再容清,二位何必一定要他的命呢?”
雨果道:“他手上有着天龙寺弟子的十七条人命,以及先师灵骨所遗化之舍利子。”
“人死已矣,舍利子也被吃下去了,这两样东西都是无法追回来的,杀死他有什么用呢?”
“对泉下死者有个交代,让死者瞑目。”
楚平一笑道:“大师,和尚应四大皆空,生前已应如此,撒手西去,还要作什么交代的,何况僧人死后,据轮回之说,应已飞升西方极乐世界,何得去往泉下。”
雨果道:“施主好辩才,老钠等有罪,不得超生!”
楚平道:“大师等何罪之有?”
“未能善保先师之灵骨,有负师思,未能善护门下弟子,有亏师责,此二罪未赎前,西天无路,泉下有门”
楚平道:“杀了他是否赎二位之罪呢?”
雨果怔住了,楚平又道:“不是我多事拦阻二位复仇,二位既是武林中人,按照武林规矩寻仇本无不可,但武林中道重恩怨分明,刚才如非在下守伺在旁,轩辕奇可能早施杀手,取二位的性命了!”
雨果道:“他确实有此能力,但未必敢如此,如果真要拼施全力杀死老衲,他本身多年修为亦将损耗一半!”
“但他身怀万年温玉,修复并不难。”
雨果没话说了,雨桑道:“这一点老钠承认,颇感施主之情,但施主与轩辕奇又有什么恩怨呢?”
“素无瓜葛,以前也没有见过面!”
“老油也是如此想,那施主为何要一再翼护于他?”
楚平道:“在下并未如此。”
“老钠等与彼持内力之际,曾访施主出手相助!”
“你们与他有仇,我并没有,因何要为二位杀人?”
“这说得过去,但老钠等要杀他,施主因何要拦阻呢?”
楚平道:“为了他今夜行事,在下需要一个解释!”
雨桑道:“那老钠等与施主一起下去,施主问过话后,老钠再出手除他好了!”
楚平道:“不行!我光是问他的话还不够,还要带着他作个人证,交代一件大陰谋。”
雨果道:“什么大陰谋?”
楚平道:“他不应该认识我,居然对我的来历十分清楚,而且身怀万年温玉是舍间卖给长孙国丈府中之物,再听说前几天长孙家人曾来向他联系,可知今夜的行为,必系受人指使。”
“各位与长孙家有仇!”
“没有,但我们护送那个怀孕的女子,与长孙皇后大有关系,所以我一定要留下个活口作证。”
楚平道:“大师不聋不瞎,当知那个女子进人寺门是坐宫车来的,一般女子乘坐宫车吗?”
雨桑愕然遭:“老钠等长年潜修深山,不解世事,也不认识宫车是什么样子。”
楚平道:“二位既然到过京师,而且还能访查到轩辕奇曾经寄居过国丈府,可见在京师停留的时日不算少,再者此地离京师有数百里之遥,二位居然能找到轩辕奇的藏身之所,定然与长孙家也颇有关系!”
雨桑与雨果没有作声,但脸上都出现了惊色,楚平又道:“二位说不认识宫车,那是假话,但不认识那个怀孕的女子有可能,今夜的事,我不知道二位是否有份,如果也沾上一点的话,二位快走吧,轩辕奇只杀了你们十七名弟子,但二位为了急切报仇而犯的错,可能会使天龙寺立中数百名弟子全部无存!”
雨果忍不住惊问道:“那女子是什么身份”
“她没有什么身份,只是一个民间女子,可是今上巡江南时临幸过她,她此刻所怀的就是今上的骨血!”
两个老僧脸色乍变,雨果失声道:“这…糟了!”
楚平沉下脸道:“轩辕奇不知道二位跟长孙家也有关系,在下也可以装会不知道,二位是否还要坚持不放手”
雨果双手合什施了一礼道:“施主功德无量,天龙上下感激万分,老钠等就此告退。”
两个人不敢耽搁,飞身欲行,恰好朱若兰仗着双刀赶到叫道:“你们这两个和尚装瞎扮聋是何用意,说清楚了再走!爷!爷!那个鬼怪追到了没有?”
楚平道:“追到了,不关二位大师的事,让他们走吧!”
两个老僧再度恭身而退,朱若兰正要动问究竟时,陆华与葛天香也来了。
陆华的手还执着个松枝扎成的火炬道:“楚兄!李凤的情形不对,全身冰凉,看样子非得找那个怪物问问究竟才好!”
楚平道:“我跟若兰下去找他,陆兄,你跟天香姐守在门口,不能再让任何人接近此地!”
陆华例不多问,接过火把道:“小弟记得!”
楚平道:“天香姐,你在京师时任职东厂,京中来人你都认识,发现人家之后,紧记是那一家的!”
他说完招呼了朱若兰,推开墓碑,点亮了火炬,走了下去,底下竟是一个很深的地袕。
地袕中门户错综复杂,都是就着地岩出来的袕道,陰气森森又透着鬼气幽幽。
朱若兰打了个冷战道:“怎么这儿会有这种鬼地方的!”
说着靠紧了一点楚平,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臂道:“这是个名符其实的鬼世界,又在墓中,又这么冷冰冰的,传说中十八炼狱中有寒冰地狱,大概就是样子了!”
楚平笑道:“你要是害怕就上去换天香下来!”
朱若兰道:“我不是害怕,有你在身边,什么地方我都不怕,只是这个地方太陰森了,人怎么住得下去的!”
楚平道:“轩辕奇还特地找了这个地方来练功呢,这儿地涌寒泉,是修练陰寒功夫的人,视为无上至宝!”
朱若兰道:“这种功夫真能嘘气成冰吗?”
“是的,功力运到极至,不但嘘气成冰,而且可以借兵刃将寒煞传到对方,跟他对敌的人,如果没有过阳刚的功夫,一触之际,也会被他冻成冰块!”
朱若兰道:“听起来似乎不可能!”
楚平笑笑道:“应该是可能的,刚柔、寒热,都是陰阳二气之用,这并不是成之在外,而是早就蕴之于内的,只是一般人的体内,此二气均衡抵消其用,有人能以血肉之躯,发挥其阳之气而熔金铁,自然也能反其道尽至陰之威以发寒冻!”
“纯阳真气以熔金铁,我倒是见过,我父亲麾下有个卫士就有这种修为,他是西藏布达拉寺的喇嘛,练的就是至刚赤阳掌功,一掌劈出,掌风所及五丈内,草木为焦,只是他不肯轻易炫其技,因为太耗内功!”
“都是一样,这种武功都是破坏人体自然的平衡而用其极限,所以很少有人修习这种邪功,而且极难有所成就,因为修练既费时,又难觅好的环境,更要有极为玲贵的护身宝物,像轩辕奇练这玄冰寒煞,就必须要获得纯阳至宝舍利子,以保心头常温,然后才能浸身在寒冰中,吸收至寒之气.
“你不是说这种能力是本身具有的吗?”
“是的,陰寒阳势二气,互为中和,才能使人体正常运行,现在要把一方面发挥到至极,就必须先消灭另一方面,但人体的血肉骨骼,都是应中和之象而为用,此消彼长,必难于承受,我举个例子好了,拿一张纸,把成器皿,用来盛水行吗?”
“最多一会儿工夫,时间一久,纸质为水所浸就会漏破。”
“用来盛炽热的薪炭呢?”
“那更不行,也上就会烧起来的。”
“但是也有办法的,那就是使水同时存在,我曾经试过,把纸为器,内盛以水,下置烈火,结果水都煮沸了,纸还是没破,同样的情形,我在水盆中放置一个纸皿,使水把纸皿浸透后,立刻置进热炭,结果纸皿中的热炭不停地燃烧于尽,那纸皿只有靠火的一面略有焦黄而且,水与热火是不能相容的,却以一纸相隔,居然并存了,而纸之为物,对两者都是无法持久的,却办为两者相互抵消之故,居然也三者并存了!”
“道理我是懂了,但如何运用到练功上面去呢?”
“身体是那张纸,要练陰寒之功,就必须在中间置块热炭,使它承受水的浸蚀,所以轩辕奇要以纯阳之物溶于体内,使本体成为那张内盛热炭的纸,久而久这,运气之时,将陰阳二气分开,陰寒二气泄出体外,是为寒煞真气,阳热之气化于体内,以维本体之不损!”
朱若兰叹了了口气道:“我勉强算是懂了,但是这道理还太玄奥,总是令人难以相信”
“等一会儿你见到了轩辕奇就会懂了,你记不记得我们远跋大漠,在天山寒地内,发现有游鱼之事,那儿的水,寒于常水十倍,任何东西下去就会冻僵了,可是那些鱼居然能生存其间,可见天下无不可能之事。”
朱若兰道:“爷!我倒不急于想去了解那些道理,只是想明白,你为什么不肯放过轩辕奇,他似乎没有招惹到我们,只是吓了李凤一下,并没有伤害她。”
楚平一叹道:“长孙弘的人把万年温玉给了他,而且他又悄悄地模到李凤窗外,我想绝对不止于吓了她一下,一定还有其他的行为,我要问问清楚!”
“长孙弘会指使轩辕奇去害李凤吗?”
“目前我不敢说,所以要问问清楚!”
“那为什么你在外面不问呢?”
“那个时候不能开口,那两个老和尚跟长孙弘家有关系,如果乍然动问,让他们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很可能会双方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了!”
一面说着一面走着,寒气越来越重,朱若兰忍不住牙齿打了个战道:“这……太冷了!”
楚平道:“再下去还会更冷,你把这个佩着吧!”
从胸前模出一个丝囊递过去,朱若兰接在手中,顿觉一股暖意,忙问道:“这是什么?”
“暖玉宝珠,佩之可御奇寒,是世上七大宝珠之一,幸好你嫁在如意坊楚家,才有这些罕世奇珍。”
“你把珠子给了我,自己不怕冷吗?”
“我终年佩带此珍,已得珠上灵气,一两天不带没关系的!”
终于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寒光,那是一口水池,洞顶有滴水泻入池中,水面上白气陰郁,庞陇中看见一颗人头,飘浮水上,形状恶鬼,朱若兰不惊叫了一声。”
那颗人头本是闭着眼的,听见惊叫后,忽然睁了开来,眼睛竟是碧绿的,绿光闪烁,使得那样子更怕人。
但是这张鬼脸上出现了一看惊奇之色,苍白无血的嘴唇动了一动,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楚平道:“你逃走得太忽忙了,忘记把墓碑那道门关好,我们应当一直进来了。”
轩辕奇愕然道:“什么?你们一直进来的,你是说门户前没有人阻挡你们?”
楚平淡然遭:“没有,难道你还有帮手不成?”
轩辕奇发现自己说漏了口,闭嘴不响了,楚平笑笑道:“那或有三个可能,第一是那些人怕被人认出来,不敢现身,只好放我们进来了!”
楚平又道:“你别忘了,我们中间有个人是内厂的大档头,对京中各大门府的人都认识的”
轩辕奇想想道:“或许有可能,但我还是不太相信,因为你已经从万年温玉上认出了他们的来历!”
楚平道:“认出来历是一回事,现身在此地被我们抓住了又是一回事,光是凭我们空口指认长孙弘的家人是没有用的,但是在此地抓到他的家人,那就无以为辩了!”
轩辕奇道:“有什么要辩的,我曾为长孙太师府门客,他给我万年温玉且我练功,这并不算犯罪吧?”
楚平道:“假如只是这件事,的确不算是犯罪,朝政动荡不安,各大名邸蓄养几个江湖好手自卫是公开的秘密,而且也是很通常的情形,只是你们这一次特别!”
轩辕奇道:“有什么特别的”
“那要看长孙弘叫帮了什么?”
轩辕奇道:“我什么也没有做,轩辕奇岂是听命于人的人?”
楚平一怔道:“轩辕奇,你要弄清楚,长孙弘对你如此恩遇,并不是珍惜你这份武功,而是要利用你,如果你已已替他做成了什么,那他把我们放进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我们刺死你灭口。”
轩辕奇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楚平道:“你也许不懂你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那我就告诉你,我们护行的那个孕妇所怀是当今皇帝的骨血,皇帝到现在没有后人,皇储虚悬,这个孩子生下来,如果是个男的,就是大明日后的皇帝!”
轩辕奇神色一惊,那使楚平心中也是一震,因此忙问道:“你究竟做了些什么,长孙弘家靠皇后而得势,但皇后无后,朝廷急于求子,遍幸嫔妃,不大到皇后那儿去,长孙家也渐渐失势,他很可能但心太子出生后会废后易嫡,所以才行此大逆之举,但你不可如此糊涂!”
轩辕奇一叹道:“我已经用寒煞点了那个胎儿!”
楚平一急道:“什么,你真那么做了,你怎么这个糊涂,还有解救的办法没有?”
“可能性太小,寒气内侵,那个胎儿尚未足月,虽不致立刻就死,但是却会停止生长,一直等到胎死月复中后自动流坠下来。
“你知道那胎儿多大了吗?”
“不知道,大概五六个月吧。”
朱若兰道:“你怎么会这样残忍,对一个孕妇肚内的胎儿也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我如果事先知道,我当然不会做,可是长孙府中来人说那个女子出身不凡,是他儿子在江南无意中邂逅的一个酒店女子,现在为仇家所兴动,不知道跟谁苟且有了身孕,要上京告御状,告他儿子始乱终弃,要我设法帮忙,我受长孙弘国老恩惠很多,这点事找上我,我怎么能拒绝呢?”
朱若兰道:“不管怎么说,你都不应该替他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要知道这是一尸两命,五六个月的胎儿如果胎死月复中,流产下来,连母体都不保了!”
轩辕奇道:“如果是长孙弘告诉我的理由,这种女人根本就该死”
楚平道:“轩辕奇,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这件事如果流传出去,朝廷也饶不了你,长孙弘更不会让你去揭发他的罪状,一定会杀你灭口。”
轩辕奇道:“我不信长孙弘会对我如此,当初他在关外遇盗,是我救过他,为了这点因缘,我投到他家,他对我十分礼遇,而且一直派人在照顾着我!”
楚平道:“他根本就是利用你!”
轩辕奇笑道:“这话我不信,我在五年前就到那儿了,他对我礼遇万分,帮助我,我在此地将近四年,一直在他的帮助照料下,从不对我有所要求,如果不他是有目的的,难道会在五年前就算准了有今日之事?”
楚平道:“他对你有何用心我不知道,但发生了那件事的,他一定不会容你活下去,则可想见的了!”
轩辕奇想了一下道:“也许还有一个办法,正是他放你们进来的原因,就是让我杀了你们,要你们一死,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说完全身水淋淋的从地中跃起,空手扑向楚平,十指间一股冷风袭至,楚平手执火把迎了上,指间的冷风袭到火焰上,虽然使火苗摇晃了一下,却没有熄灭。轩辕奇的身上在池边落下,看看楚平,目中碧光闪烁不定,似乎难以相信地道:“小子,你的武功不弱!”
楚平沉声喝道:“轩辕奇,你不要再做傻瓜了,如果我没有几分把握,就不会进来白白送死了!”
轩辕奇口中发出一丝冷笑道:“小子,你才挡过我一招而已,还不值向人吹嘘,问题是你能挡住多久!”
楚平吟了一声道:“你十指功力所聚,连我手中的火把都无法打熄,你更应该明白,我是否逊于你?”
轩辕奇嘿嘿直笑,却不急于再攻,只是以随时待击的姿势比着,静静地等待着。
楚平似乎知道他的心意,漠然地开口道:“轩辕奇,你似乎是在拖时间,想利用你洞中的严寒来消耗我的内力!”
轩辕奇的脸色一动,但仍是点头承认道:“不错!小子,你别以为自己年轻血气充盈,又传着练过几天内功,要知道这儿是地底寒煞冰袕眼,你看见洞壁的顶上滴水下来,以为这是普通的泉水……”
楚平一笑道:“我不会那么没见识,这是地寒之精,为至寒之所聚,寒泉一滴,如果拿到外面,可以在炎阳下,把一锅沸水凝成冰块!”
“你知道就好,所以这周围的寒气之重,也是你想像得到的!”
楚平笑道:“别的事或许难以想像,但是寒暖却是人身的感觉,不必想也可以知道的,此处寒冽澈骨,寻常的人根本无法进入,十丈之外会冻成冰条了!”
轩辕奇道:“看来你并不笨,懂得的事情不少,只是我再告诉详细一点,此地寒气之烈,尤甚于你的所知,我这个专练寒功的人,如果不是身怀万年温玉到宝,也无法在里面耽上一个时辰!”
楚平一笑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只问你一句话,在这个地方,能生火吗?”
轩辕奇道:“不能,即使是炽红的热炭,在没有进人到此地就熄掉了!”
楚平道:“我手中的火把只是寻常的松枝,虽然内含松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只要一松手,它立刻就会熄灭,然而我握在手中,你发出的直冰寒煞指都动不了它,这是什么原因呢?”
“没有什么原因,你小子用内劲支持着而已,但是你的内力能经多久的消耗?”
楚平一笑道:“你错了,挡你的指风时,我不得不润略略运劲去稳定火焰,此外我根本就不用!”
“你小子骗人!”
“我骗你干吗?你再看看内子,她是陰体,不可能修练纯阳内功的,可是她别此地的严守严寒也一无所畏!”
轩辕奇一怔:“你们也怀有什么纯阳至宝?”
楚平一笑道:“这算说对了,我家世代经营珠宝玉玩,多少奇珍异宝,连你怀中的那发年温玉都是我家的视作次品,才卖了出去,自家留下的必是此绝佳至。”
“究竟是什么?”
楚平道:“当世有七珍珠,即所谓夜光、烈火、辟毒、押忽、辟灵、暖玉、辟水,我家就保有六颗,只有僻水一珠久觅无着,其中暖玉一珠,在内子的身边,所以她不畏寒,我身边上藏有烈火神珠、你想我会怕冷吗?”
轩辕奇睑色大变道:“小子有烈火神珠?”
“是的,此珠性能奇佳,必须用手戴寒玉为壳,把它包起来,才能压住它的烈性,我现在不必动手杀你,只要把玉壳捏碎,对你投过来,就可以把你所练的寒煞气功整个地毁掉!”
“我不相信!”他的声音已经颤抖了!
楚平冷冷地道:“你别不信,我不想杀你,所以不会用来对你试验,但是我可以舍却此珠,投入这口寒池,它就能立现奇效,把这一地寒来煮成沸汤!”
轩辕奇急忙叫道:“使不得,那样一来,寒泉袕眼阻塞,再也无法恢复原状了!”
楚平冷笑道:“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呢?烈火神珠不会受损,捞起来还是原样,我也不修习寒功,这种冷泉对我毫无用处,而且化解了地寒气,可以改变土质,使上面增加良田千亩,大益于民生!”
轩辕奇顿了一顿才苦笑道:“楚平算我怕你了,对那个胎儿,我已经下了手,你就是杀了我出没有用,又何必跟我过不去呢!”
楚平道:“我要你跟我们一起上京师去作证,证实你是受了长孙弘的唆使欺骗…”
轩辕奇道:“楚平!你也是江湖人,总不能叫我做出这背信忘恩的行为吧!”
“那你就是预先知闻,立意为其所用的了!”
“不!楚平,你也是江湖人,总不能叫我做出这种背信忘恩的行为来!”
楚平道:“那是你不好,你不去作证,责任全在你身上,将来大内追究起来,你还是逃不掉的。”
轩辕奇沉吟不语,忽而一阵飓飓急响,夹以叮当之声,却见朱若兰舞动双刀,挡住了一片箭雨后,正想飞身去追去暗算的人,楚平把她喝住了!
朱若兰急道:“爷!对方躲在暗中伺机暗算,咱们处在明处,防不胜防,不如把他们找出来。”
楚平一长道:“用不着,我们已经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追不追出来都没关系,就守在这儿,他们自己会现身的。”
朱若兰不信道:“他们如果敢现身,就不会暗算了”
楚平笑道:“那只是他们心存侥幸以备万一之举,而且还想试探一下,我们是否知道洞中另外还有人,所以才射了那么一筒机弩,等他们见到偷袭不成,而我们又不上当去追赶,自然会现身的。”
朱若兰奇道:“不当,怎么追下去就会上当呢?”
楚平道:“我们进来之时,不是看见了,这洞中的道路错综复杂,有如迷宫一般,有些固为天成,有些却是运用天然形势,顺着河图术数的变化,以人工雕鉴而成,我们如果追了出去,对方只要绕几个圈子,就会把我们困入地袕之中,活活地困死我们了!”
朱若兰一笑道:“这个闲不住我们的,进入地袕之后,我们也没有走冤枉路,一直找过来!”
“若兰,有些地方,你的阅历还是欠缺的,进来时容易,出去时就难了,进来的时候,我以寒气为指引,什么方向的寒意最重,就往什么地方走,才一直找到这寒袕的中心,毫不费事,但离去时去无所捉模了,这就是像在荒野的黑暗中,你点燃了一里灯火,可以把四面八方的飞蛾都引了来,但是你若突然吹熄了那一星火光,这些飞虫就不得再能找到原来的方向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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