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来是往北行的,河在右面。转身之后向南行,河便在左面。
人往左闪,很可能失足掉下河去,因此袭击的人,必定以为非向右闪不可。
她向左闪,右旋身正好能以最快的速度反击。
巨大的柳树上藏匿容易,但扑下却不可能不发出声响,穿越茂密的又长又浓柳枝,柳枝必定剧烈摇摆。
人毕竟不是燕子,燕子穿柳枝的技巧奇妙极了。
首先是飞镖破空,锲入姑娘先前的位置右侧三步左右。
是三枚三寸六分的标准型钢镖,用连珠镖手法弹出的,比用正反掌扔甩的速度更快一倍,是飞镖高手的得意绝技。
大拇指弹发的劲道骇人听闻,贯入地中仅有一半镖穗露出地面。
通常,大拇指的弹力最弱,只有高手中的高手,才能用大姆指弹发钢镖。
攻击王若愚的暗器,是歹毒的双锋三棱刺,头重尾轻,不用定向穗。也可像柳叶刀一样旋转飞行,两端都可伤人。
飞行时由于没有定向穗。因此目力难及,速度强劲便不易看到形影。
三个人,以惊人的速度下扑,穿越浓密的柳枝,半空中先用暗器偷袭。
镖与三棱刺都是小型暗器,击中要害才会致命,显然对方准备将人射伤,擒住才有希望获得藏宝图。
偷袭,应该万无一失。
三个凶手猛然扑,信心十足以为必可得手。
所以下扑时刀剑还在鞘中,并无应变的准备,跳下来擒受伤的人,不需用刀剑。
发觉暗器落空,已来不及有何反应了。
人快速纵落,脚一点地人已近身,打击似雷霆,拳着肉掌及体,挨一下就够了。
砰然大震中,第一个人倒了。
第二个人接着大翻腾,重重地摔落。
姑娘对付第三个人,轻松愉快,扭身轻轻一脚,扫在那人的左胁软弱部位,一脚就够了,几乎把对方的腰脊扫断,幸好她用的不是靴尖。
“哎……”
那人斜摔出丈外,几乎滚落堤下。
拖死狗似的把三个拖放在一起,不理会对方叫号求饶。王若愚折了一段柳枝,在空中拂得呼呼怪响。
“咱们来问口供。”玉若愚拂着柳枝怪笑:“怞不烂你们一身皮肉,算我王若愚大笨蛋栽了。你。”
他踢了第一个中年人一脚,柳枝在对方的鼻尖拨动。
“贵姓大名?请教。”他开始问口供。
“在……在下史……史龙……”那人手脚摊开浑身怞搐,像快断气的羊:“放……放我一……一马……”
“好,就算你是史龙,活的龙落在我手上,同样会变成死龙。你的镖很厉害,用来偷袭暗算歹毒加倍。饶你不得,先怞一顿……”
“不要……”史龙狂叫:“咱们知……知道你们非常了不起,不……不得不偷袭暗算……”
“唔!似乎理由充分。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但我要知道,你们奉谁之命来计算我的。”
“我们是自己来的。”史龙乖乖表白来意:“准备晚上偷偷溜进你的住处,找你要藏宝图。”
“鬼话,你们只是跑腿的眼线,我一定要知道你们的主子是谁。”
“老天爷可以做见证……不,飞龙剑客可以做见证,我们共有六个人,是跟在飞龙剑客后面赶到崤山的,本来准备和他在虎口中争食。我们六个人,由我作主事,我……”
“好,我带你去找飞龙剑客作证。”
“他们好像还没赶到州城。”
“废话,他和电剑公子走在一起,走在我们前面,该比我们早到。”
“他们沿途锄诛异己,偷偷模模大杀黑龙和九幽门的人,沿途耽搁,而且抄小径而走,怎能早到?”
王若愚一怔,电剑公子居然有胆量大杀黑龙和九幽门的人?
“你在说谎了,电剑公子那些人,数量虽然不少,但决不敢向两条龙和九幽门挑衅……”
“但浑水模鱼乘人之危,谁不会?他们就是专家……”
史龙将目击电剑公子一群,突然袭击久斗力竭的十一名高手的事说了。
原来他们就是在里外岭脊藏身,目击电剑公子五个人下毒手的江湖群豪。
目击的六个人中,史龙认识飞龙剑客,也认识电剑公子。
“唔!我相信你的话。”王若愚消失痛惩这三位仁兄的念头,这些贪心鬼不是他要找的目标,踢了史龙一脚,丢掉柳枝:“你们可以服疗内伤的药了,赶快滚!今后别让我碰上你们,碰上了一定拆散你们一身贱骨头。”
拉了姑娘的手走了,不再理会史龙三个人的死活。
其实他和姑娘动手反击时,便已打定主意要活口,下手有分寸,三人的伤并不严重。
电剑公子杀黑龙和九幽门的人,他并没感到太意外,只是感到诧异,电剑公子的实力有限得很。
在仰天寨,那些黑衣杀手,定然是黑龙的人,几乎要了电剑公子的命。这位大剑客不是善男信女,乘机报复并非奇事,但公然报复,决难禁受黑龙和九幽门的雷霆攻击。
他疑心史龙这几位仁兄,可能是两条龙或九幽门的人,岂知仍然料错了。他不屑和其他的江湖龙蛇计较,这些人实力有限,对他没构成威胁。
白等了一夜,毫无动静,没有人敢进入农庄,在外面窥探的人也不多。
也许,想来的人知道实力仍感不足,不敢前来冒险袭击,以免枉送性命。
让这些人准备充分些,王若愚不走了。
不走,也表示心怯,在州城逗留暂避风头,让那些人放心大胆积极准备。
巳牌时分,王若愚出现在西湖的醉翁居。
州城有两座可称名胜区的湖,是游客消闲的好去处。太史湖在城内,西湖在城西郊七八里。西湖东岸有一座小村,也就形成游人歇息的小市街。游玩与吃喝通常不分家,有你就有我。
那时西湖面积相当大,灌溉附近将近两千顷良田,曲曲折折绕湖游一圈,真有二十里以上,正好在小市街大吃大喝。
醉翁居所供应真正的宝丰酒,绝不渗水,香醇浓烈,后劲足,有口皆碑。
在棚屋式的外座,一面喝酒一面欣赏湖景,菡香阁、迎风亭、翠岚轩、致雨台……一一隐约罗列眼底,还真有点江南风貌。
盛夏烈日炎炎,湖畔柳丝依依,醉翁居四周花木扶疏,微风徐来,暑气不再蒸人。
张卿云改穿了一袭月白小翠花连身衣裙,披上珠串流苏小坎肩,梳的三丫髻,套上珠环钗,清丽俏巧淑女的青春气息引人激赏。
王若愚也青衫飘飘,像个公子少爷,毫无武夫气概,洵洵温文,和蔼可亲,没有人相信他是一个玩刀的镖客。
用布卷了两把剑,但只有行家才知道是剑。
光顾醉翁居当然醉翁之意在酒,姑娘不喝他喝,叫来了一壶酒,八味下酒小菜。
姑娘以茶代酒,两人喜孜孜一面吃一面观赏湖景。
四周的酒座都有游湖的食客,当然有意不在游湖的人。
“汝州山青水秀。”姑娘银铃似的嗓音,足以让四周的食客听得一清二楚:“水,指两湖。山指两山,据说指风袕山和鹿台山。若愚,明天我们出北门去游山好不好?”
“你这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能去游山?二十里路不怕苦了腿?你这一张扬,明天可就有灾有祸。”王若愚的嗓门也大,有意给有心人听的。
“怎么说?”
“就会有比今天多一倍的强盗,在路上或在山上拦路打劫强抢。”
“嘻嘻……”姑娘娇笑:“汝州可是有王法的地方,哪有强盗在城附近打劫?南面百里外的伏牛山才有强盗,你别吓唬我好不好?你说有比今天多一倍的强盗,有何用意呀?”
“因为这附近已经有不少强盗,准备用刀剑指向我们了。”
“哎呀!真的呀?”
“半点不假。”
“是他?他?他?”
姑娘半真半假,娇笑如花,信手一一指向附近食座的食客。
“别傻啦!小丫头,在他们没动手打抢之前,你怎知哪一个是强盗,他们额上没刻上强盗或贼字,不能硬指某个人是强盗是贼,要等他们拔出刀剑行凶才算数。”
右首一座四位食客,四个人已喝了六壶酒,有些人脸发红,有些人脸发青。
“你两位放心。”那位脸色发青,生了一双吊客三角眼的中年人,嗓门也够大:“只要两位识相上道,没有强盗小贼敢伤害你们,我保证。”
“两位一定可以安全离去,我保证。”不远处一位獐头鼠目的大汉,也不甘寂寞起哄,拍拍胸膛颇为神气。
“呵呵呵……”王若愚大笑,“这年头,拍胸膛保证的人怎么这样多?”
“你看见几个?”三角眼中年人陰笑。
“两个月前,我在京都。”王若愚声震棚屋:“碰上一个最可恶的人拍胸膛保证,结果几乎送了命。那家伙人模人样,却害人不浅。”
“他保证什么?”有人大声问。
“那家伙原来是个下五门小贼。”王若愚的话有了江湖味,不再是公子少爷:“一百两银子要卖一尊翠玉八寸千手观音菩萨像给我,用他那特大号嗓门,拍着胸膛叫嚷:“这是我祖宗传下的传家至宝,来路清白,我保证。’”
“一百两银子买一座八寸翠玉观音,太便宜啦!你没买下来?”
“买了呀!所以……结果……”
“结果怎样?”
“结果被五城兵马司的可敬将爷们,把我弄进死囚牢几乎丢命。”
“不是来路清白吗?那是人家祖上的传家至宝。”
“那是那个混蛋从教坊的一个老鸨婆家中偷来的。教坊的老鸨婆,与五城兵马司的高阶层将爷有交情,报了案,赃物查获,我跳在御河里也洗不清嫌疑;这就是我相信别人拍胸膛保证的结果。”
都可以听得出,他说的故事,是在拐弯抹角骂人,骂得狠毒。
祖上传上的传家至宝,这“祖上”却是教坊里的老鸨婆。
拍胸膛保证的人,就影射是那个卖赃物的下五门小贼。
三个说保证的人,脸都绿了。
那位拍胸膛的,更是羞愤交加,怪眼中杀机怒涌,倏然拍桌而起,另一手徐抬将有所举动。
身形还没站直、转正,左手也刚抬起一半,突然僵住了。
另一桌的一位长了络腮胡食客挺身侧立,左手曲肘抬掌高度及肩,以阳掌略向前伸,形成半握半扣,食、中、无名指中间的两指缝,各夹有叠合的两枚半开锋制钱,大姆指扣住三个指尖。
使用金钱镖的人,通常用正反掌以甩手劲发射,所以有些人称之为洒手法。
用弹,那可是极难练成,须下苦功的绝技。
弹出一枚可以命中,已经相当惊人了。
这位络腮胡食客,显然可弹发四枚,公然亮出,示威的用意昭然若揭,大眼中神光炯炯,狠盯着那位曾经拍胸膛的人。
“穿心手,你的左手再抬高一寸,一定死。”络腮胡食客声如洪钟:“看你的袖箭快呢,抑或是我满天花雨的金钱镖快?”
袖箭最大的缺点有二:一、射程短;二、发一枚便后继无力。所以,这玩意只能用来暗算,或者面对面突下毒手,一丈以外便没有致命的威力。
用袖箭的人,极为真正的武林朋友卑视。这种人,永远不配成为江湖高手,只能算陰毒的下五门人物。
穿心手僵住了,左手不敢再上抬。
四枚金钱镖的威力圈甚大,真不易躲闪。如果一箭落空,那就没有什么好玩的了。横定了心拼个两败俱伤,也愚蠢之至。
“混蛋!你要假装站在他的一边?”穿心手极不情愿地垂下手:“让他毫无戒心地把你当作朋友,以便日后再计算他的藏宝图?”
“我满天花雨只有一个好朋友,那就是电剑公子。电剑公子已经调查过了,神力金刚那份藏宝图,根本不在王老兄身上。你们不断地找他,计算他,找错了门路,敬错了鬼神。”
满天花雨也收回手,金钱镖似乎不在手上了:“我知道你混蛋的底细,只是还没握有确证,所以,你现在是安全的,千万不要再撒野,哼!”
“你吹起牛来了,我穿心手的底细,江湖朋友谁不知道?你知道不足为奇……”
“你可能早已投身黑龙,这底细恐怕知者不多。”
“放屁!”
“你不必急于否认,以免让人疑心你做贼心虚,哼!其实,承认了反而对你有好处。”
“胡说八道。”
“至少,咱们还不敢公然向黑龙挑战。你承认是黑龙的人,在下还真不愿得罪你呢!电剑公子要求所有的朋友,避免与两条龙与九幽门冲突。实力不足,忍耐为上,你如果真的不是黑龙的人,宰了你也不会有后患。”
王若愚对电剑公子怀有戒心,但并不认为具有致命的威胁。
这期间,电剑公子那群人,一直就没对他采取敌对行动,见面时也没流露出故意,所以满天花雨出面帮助他,他也没感到意外。
尤其在他知道电剑公子一群人,暗中乘机大杀黑龙和九幽门的人,便消去不少戒心,认为电剑公子的目标,是另两份藏宝图。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不会对他采不利行动。
“你愈说愈神气了,忘了你是老几。”那位三角眼中年人,替穿心手打抱不平,声落掌发,猛地用陰掌向前一拂,陰风乍起,向满天花雨刮去。
王若愚恰好拈起酒杯,哼了一声泼出杯中酒。
酒与陰风斜向相交,酒突然化为飞雾,与泄散的陰风混合在一起,袅袅四散。
满天花雨骤不及防,被融合的两种劲道一逼,脚下一乱,退了两步,几乎撞翻了食桌。
“这混蛋是陰风客,九幽门的爪牙。”不远处有人高叫。
一声怪叫,陰风客向王若愚拍出两掌,陰风的劲道增加一倍,下毒手了。
王若愚双掌一分一拂,扑出伸手便抓,陰风在他双掌的分拂下,一泄而散。
“小心!”姑娘急叫。
刹那间的暴乱,变化令人目不暇接。
王若愚抓陰风客的手刚伸出,两侧已有人乘机发动偷袭,左一右二,三个人兵刃与暗器齐飞。
姑娘只能处理右面的两个人,无法兼顾左面用匕首贴身攻击的一名豹头环眼大汉。
酒客人数不少,乱成一团的情景可想而知。
外面也有惊人的变化,醉翁居对面的民宅各处角落,冲出不少戴黑头罩穿黑紧身衣的人,背上系有刀剑,腰间另有匕首,纷向醉翁居涌来。
“黑龙……”有人大叫。
人挤在一起,武功绝技没有发挥的机会,最可靠的应付手段,是强健勇猛的体质。
猛虎冲入羊群,凭的是体能而非猎食的技巧。
姑娘哪能与一大群大男人,挤在一起比体力?她掌拍腿飞击中了两个人,立即陷入人群,月兑不了身。
王若愚来不及对付陰风客,身形猛然下挫,左手抓住左面悄然递来的豹头环眼大汉的左臂,但大汉的袖箭已经射出袖口,掠过他的左肋背,划破了衣衫。
又是一个使用袖箭的人,他无名火发,手一紧,有骨折声传出。
“快走,湖边。”他将臂骨已碎的豹头环眼大汉摔出,撞开了挤向姑娘的人丛,虎跳而起,拉住姑娘的左肘助力,向上飞跃,排众而出。
人太多,黑龙的人已到了店门口。
来势如潮,右手刀剑左手匕首,三方齐至。
跃出食棚,如猛虎出阱,向三二十步外的湖滨急掠,去势如电射星飞。
能及时跟出的人有两个:满天花雨与一个小后生。
“从水里走。”他断后,俺护姑娘往水里跳:“这些混蛋竟然在这里埋伏,而且公然白昼现身,该死!我们反而被他们诱出来了。”
身后杀声震耳,除了十余名黑龙的人追逐他俩之外,其他的人堵住了所有醉翁居食客,展开雷霆万钧的搏杀,可能一个食客也走不掉。
湖面广阔,各处湖湾有荷有菱,湖岸草木丛生,人往水里一跳,到处都可以藏匿。
追逐的人即使水性甚高,敢入水追逐,如果不是紧蹑在后,也休想将人追及。
相差三二十步,追到的人只能望湖兴叹。
他俩并没远走,藏身在不远处的湖湾,荷丛中。
不久之后,两人浑身水淋淋回到醉翁居。
小村家家闭户,村民逃走一空。
醉翁居像是遭了兵灾,惨像令人不忍卒睹,家具全毁,血迹斑斑。
到底死了多少人,恐怕只有黑龙才知道。
尸体都被他们带走了,以免村民报官落案,重演洛阳被官府驱逐的事故。
有了尸体,血案必定成立,相当麻烦,官府势将全力追缉凶手归案法办。
店伙躲在灶间里,几乎吓成白痴。
巡视了一遍,王若愚只能摇头叹息。
他意在将计算他的人引出,没料到黑龙竟然迫不及待大举出动,乘机屠杀异己,铲除那些有意计算他的江湖龙蛇。
这些江湖龙蛇虽然贪婪可恶,但黑龙绝对无权屠杀他们。
不能在现场逗留,两人抄小径返回农庄。
姑娘的月白色衫裙浸了水,曲线玲珑真够瞧的,怎敢在大道上行走?没有小径就必须绕野地而行。
后面跟来了满天花雨,知趣地不敢跟得太近,怕引起姑娘不悦,也避免引起误会。
电剑公子的人,至少也是谋夺藏宝图,怀有敌意的对头,表面上双方不再流露敌意,但敌对的情势依然存在。
满天花雨今天挺身而出警告穿心手,并不表示双方已无敌意并肩站。
“王老兄,那穿心手确是黑龙的人。”满天花雨跟在后面大声说:“咱们联手对付这条龙,如何?”
“那混蛋并没承认,你的嗓门再大,也没有人相信你的话。”王若愚扭头回应,谢绝对方的建议:“你老兄敢公然出面干预,勇气可嘉,谢啦!”
“电剑公子真的有意助你一臂之力。”
“哈哈!他已经捉弄我一次,把我摆布得成了众矢之的,让他躲在暗处任意翻云覆雨。
这位大剑客陰险得很,我得时时提防他捣鬼。”
“王兄……”
“哈哈!他又有什么诡计要耍?回去告诉他,免了吧!公然与黑龙为敌,实在很蠢,今后你们得特别小心,别让黑龙会一举把你们宰光,今天这里的血腥事故,就会故事重演。”
两人脚下一紧,不再理会满天花雨。
满天花雨不便再跟,也不想纠缠不休,自讨没趣。
目送王若愚与姑娘的背影去远,突然若有所觉,身形疾闪,隐身在一株大树后。
久久,毫无声息。
他并不因毫无动静而消去戒心,躲得更稳,极有耐心地静候变化,用神意侦测附近可疑的声息。
他双手都藏有金钱镖,有信心把猛然现身袭击的人,摆平在威胁范围外。
一代暗器名家如果不择手段任意妄为,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这些不择手段的名家手中,他就是名家中的名家。
久久,终于听到声息了。
无声无息地潜行移动,移至树的另一面,徐徐长身而起,他愣住了。是那位随他身后出店,轻功非常了不起的少年食客。
他记得,这少年人像一个逃家的小流浪汉,一头乱发挽了一个懒人髻,青灰色不合身的大直裰,破旧的长裤。
直裰内藏了刀剑一类兵刃,不是匕首。
胁下挂着不大的乾坤袋;那是乞丐们盛装全部家当的厚布袋。
少年人衣裤仍是干的,大概并没跳水逃走,而是钻入湖岸的草丛藏身,所以腰以下沾有烂泥。
“是你。”满天花雨盯着流浪少年愣住了。
少年姜黄色的面孔,表明健康不佳,但那双又大又明亮的双目,与脸色毫不相称,不但有一双精力充沛极为健康的明眸,而且放射出来的光芒透露出凌厉的杀气。紧抿着的小嘴,表现出决心和毅力。
满天花雨是老江湖,已经看出不吉之兆。
“你认识我?”少年怪怪的嗓音又冷又厉。
“我不认识你,却明白你所流露出的杀机,对我极具威胁,为何?”
“你唆使王若愚对付黑龙。”
“不错,你是黑龙的人?”
“不是,但有一点点关连。”
“所以,你要杀我向黑龙示警?”
“你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问题是,你办得到吗?”
“我知道你的底细,你已经死了一半了。”少年人狂妄的话,让满天花雨这位老江湖心中发毛:“你们再三在暗中,不择手段谋杀黑龙的人,本来与我们无关,我们不想干涉。但如果与王若愚联手,就会影响我们……”
“且慢,你说我们?你还有不少人?”
“对,我们,我们有不少人。”
“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你们是那群极端神秘,极有耐心,在一旁伺机而动,谁也模不清意图的女人,你一定很美……”
“你明白得太晚了,倒也……”
满天花雨身形一晃,摇摇欲倒,但晃了几晃,居然能稳下马步支持着不倒。
“你……你你……”他口中依然可发出声音。
“你很顽强,但决不可能不倒。”少年向他缓步接近:“好吧!我帮助你……嗯……”
身形一震,又一震。
满天花雨终于手一张,向前一栽,五指一松,掉落四五枚金钱镖。
他已悄然用陰手弹出了两枚金钱镖,凭精纯的意志控制力,在昏倒之前,行致命一击。
陰手,指掌背在上或掌背向前方。阳手,掌心向上或向前。
阳手,对方可以看到发射手法,光明正大。
陰手,对方几难发觉。
灰影出现在不远处,急掠而至。
两枚金钱镖奇准无比,一枚嵌入少年人的眉心,一枚切入咽喉,少年人发不出叫喊声,两枚全中要害,眉心一枚,更是致命伤,深入颅内毁坏脑髓。脑一死便万事俱休。通常,人的脑死得最慢。
砰一声响,两人同时倒地。
灰影到了,猛地斜跃三丈。
是改了装的无我瘟神,像足了一个本地老村夫。
老瘟神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见多识广,机警绝轮,奔近恰好看到两人同时倒下,根本没看到两人交手,人怎么可能毫无征兆便倒下的?此中必然有古怪。
有人认为他真会施放瘟毒,所以称他为瘟神。
当然,他有独门的制人秘技,是无可置疑的事。
他可以使人在不知不觉中受制,对无缘无故倒地的事当然怀有戒心,一看不对,立即月兑离现场。
“唔!似乎有若有若无的气味流动。”他自言自语,立即避向上风。
片刻,他屏住呼吸,放下枣木打狗棍,冲上抓住满天花雨,奋力拖出三丈外,直趋上风。
然后依样葫芦,也把少年拖至同一处所摆放在一起。
“唔!是你这金钱镖宗师的混蛋。”他认出满天花雨的面目,立即检查昏迷的原因:
“是中某种嗅入即昏迷的迷药,栽得真冤。你这种暗器大行家,居然在树林中被人近身施放迷药制住,如不是太过骄傲自负,就是太愚蠢了。”
再一检查流浪少年,更感吃惊。两枚金钱镖的命中情景,令他毛骨悚然。
“是个女人,难怪用弥香。”一动手搜查,便知道是女人了:“她为何计算满天花雨?
死得真冤。她几乎成功了,只差一点点,估低了一个暗器名家,所以才会送掉性命。”
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衣内藏了一把剑,外衣褴褛,里面穿的亵衣与胸围子都是丝织品,绣带的荷包精巧名贵,里面盛有解药小玉瓶。小臂上系的弥香泄管更精巧,是名家的精制品。
解药抹上满天花雨的鼻端,片刻便神智一清。
“咦!你……”满天花雨一蹦而起,踉跄站稳盯着无我瘟神,警戒的神情明显。
“上了当,是吗?”无我瘟神冷冷地问。
“你是……”
“不要管我是谁,这假小子为何要计算你?”
“她要杀我。”满天花雨脸一红:“她几乎成功了。”
“她不会无缘无故杀你吧?”
“是你救了我?”
“你这家伙为人并不太坏。这世间,贪财不算罪大恶极。据老夫所知,你这家伙贪而不狠,颇有英雄气概,所以老夫拉你一把。阁下,你还没说出……”
“这鬼女人躲在这里,目击我企图说服王若愚联手,便泄放弥香计算我,我在昏倒之前和她拼个两败俱伤。”满天花雨不便详说,一语带过:“你知道这鬼女人的来历吗?”
“不知道,反正美丽的女人,看起来都差不多,除非她以原来面目出现,很难认出本来面目。老夫想起来了,你不是与电剑公子在一起吗?”
“是的,陈老弟他……”
“我警告你。”老瘟神脸色一沉:“离开王若愚远一点,告诉电剑公子,赶快打消计算王若愚的主意。不然,哼!会有大灾祸的。”
“你……”
“老夫是王若愚的朋友。”
“你威胁我吗?”
“对,你没听错。”
“在下……”
“老夫知道你的金钱镖很厉害,但在老夫面前,还不够厉害,你最好双手安份些,以免老夫心中一害怕,把你整治得死去活来。”老瘟神冷冷一笑,转身举步离去,以背相向,逐渐远去,一直不曾回头。
满天花雨的双手中,已有从臂套滑下的几枚金钱镖,心中一虚,竟然不敢发射。
“这老家伙是何方神圣?”满天花雨盯着老瘟神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如果他是王若愚的朋友,为何要救我?这老家伙有一股诡异的气氛流露,气势慑人,我真得小心提防他,日后……”
他不想提日后,日后最好不要碰上这个人。
假使他知道这个人是无我瘟神,最好永远不要与瘟神碰头。
两条龙和九幽门,号称最严密,最神秘的组合。
因为他们都有两种或者三种身份,白天露面的机会很少以该门该会的面目出现,出现也露出一双眼睛,只能从他们的打扮知道他们是何方神圣。平时,以江湖朋友的本来面目出现,在街上行走,任何人都可能是两条龙或九幽门的人。
但真正的秘密,仍然有泄露的可能。牵涉到第二个人,就不算绝对秘密。
神龙有黑龙的秘密档案,黑龙同样拥有神龙的秘辛。
九幽门的眼线更高明些,很可能派有眼线,在两条龙的组织内部做奸细卧底。
至少,他们高阶层的人中,有好几个人的真正身份名号,是公开的秘密。而且,时间越长,发展日渐扩张,人数愈来愈多,泄露的机会也增加。
彼此之间,也努力发掘对方的底蕴,以作为日后一旦火并,知己知彼,胜算增多。
目下因藏宝图事故,彼此已到了火水不容,你死我活的地步,监视对方动静的眼线增加,有其必要,而且全力以赴,各显神通。
要想真的神出鬼没,谈何容易?
参与夺图的人,除了两条龙和九幽门之外,其他各俱实力的江湖龙蛇为数不少。
从崤山至汝州,不知到底死了多少人,可以肯定的是,其中死的人,以江湖龙蛇为数最多。这些死了的江湖龙蛇中,到底有多少人是两条龙和九幽门的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近午时分,三个清秀的书生,出现在翠岚亭。
书生游名胜,名正言顺。
亭在风袕山的山巅,可眺望州城。
山是本城的望山,在城东北二十里左右。
狂风将起时,山上的风袕首先风声呼呼。另一座观风亭,也建在山上。
书生应该在山麓,探访宋代大贤吴几复隐居的吴公洞、读书庵、雅才亭,但他们却上了翠岚亭,可能想登高仰天长啸吧!
山径窄小,三个中年人沿山径缓步登山,像是游山客,泰然自若联袂入亭,冲三位书生善意地一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你们总算来了。”最年长的书生笑容好冷好冷——
无涯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