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中年女人先上岸,她们将洗过的衣裙弄干,准备穿上。
两丈外树林前的草丛中,悄然飞出两颗小卵石,奇准地击中两女的脑户袕,人向前一扑,赤身露体扑倒在河边的草丛中,看背影也足以让正常的大男人血脉贲张,香艳动人。柳思一闪即至,对两个果女无动于衷,甚至懒得多看一眼,蹲下首先拖过月华仙子的八宝乾坤袋,倒出里面所有的物品,颇有兴趣地逐一检查细察。
五女的兵刃、百宝囊、已先洗妥绞干的衣裙,全堆放在一起,任由他予取予求。
月华仙子与两个俏侍女,仍在河中洗洗擦探,上半身露出水面,刚发育停匀的胴体,具有爆炸性的吸引异性威力,羊脂白玉的,肌肤荡人心魄。
猛抬头,她似乎感觉出有点不对劲。
很不妙地,她看到一个穿村夫装,头上套了-个青布装头罩,只剪了二个洞露出双眼的怪人正兴高采烈地在检查她们的物品。
两个先上岸的女人,是她的女随从,赤条条地扑卧在怪人身例,像是死了。
“哎呀……”
她花容变色,讶然惊呼
两个俏侍女更是大惊失色。往水一挫,羞急中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怪人如果把她们的衣物拿走,她们只能干瞪眼。
月华仙子总统沉得住气,着急的神色很快地消失。
“喂!你干什么呀?”她强作镇定,俏甜的嗓音在空间里荡漾,十分悦耳。
“我在检查你们的东西。”柳思用怪怪的嗓音说,一面在察看一张桑皮纸所绘的-符。
“那是不道德的。”
“道德斤值几钱呀?小女人。”
“你……你为何……”
“可以知己知彼,机会太好啦!你的百宝袋中物品,每一件都代表坤的一件神通,是吗?”
“我们是敌人吗?”
她心中大急,不能再拖了。
她将腰巾裹住与胸部,沉静地向岸上走。
“敌人或朋友,是会随时随地改变的。现在,我还不是你的敌人。”
“那就请你离开,好吗?”
她站在柳思身前。半果的身体热力四射,一双晶亮的眸子闪现奇异的光芒,丝毫没有羞急的样子。
“好!你们真该走了。”柳思将手中的物品.丢下:“白白浪费了不少工夫.真不值得。”
“不值得?你……你看到我们赤身解体……”
“我不是指这种事。”柳思的表情被布袋所掩盖,眼神却是冷静的.“我看女人从不用色眯眯急色鬼的目光看。天下有一半是女人,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那你……”
“我以为你可以把我带到你的妖窟,设想到你果然机警,往相反的方向诱敌远走,颇为高明。”
“你的用意是……”
柳思突然疾退丈外,她眼中乍现的光芒一闪即没。
“你的摄魂术道行颇高!”柳思月兑口称赞,“但比起八表狂龙的撼神术还差了一点。摄取与撼神的功效取决予修为的深浅。修为相等,震撼力的破坏性要强些,因为攻击永远是制胜的不二法门。”
“咦!你……”
“赶快准备,八表狂龙即将赶到。”
“等一等……”
柳思一声轻笑,疾退入林。
她依然而惊,火速将绞干的衣裙穿上。
她们刚隐入对岸的草丛中,八表狂龙三人,飞快地掠过她们先前洗澡的河岸,毫不起疑地沿岸飞奔。
月华仙子机警地重新过河,循八表狂龙留下的足迹,向相反的方向急急撤走。
远出里外,突然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哎呀!这……这些人……”
在前面探道的两侍女.看到散布的五具尸体骇然惊叫。
“该死的!他们怎能胡乱杀人?”月华仙子怒骂:“这五个人不可能是他们的仇敌,带了行囊风尘仆仆,应该是行脚经过的江湖人。”
“老天!张均。”侍女从尸体的百宝囊中,取出所藏的路引惊呼:“洛阳人氏。这人,是关洛双雄的老大,铁胆天曹张均,侠义道中拳剑超绝的高手中的高手,怎么可能被人一剑贯入小月复的?除非这人的剑上劲道,比他的大三倍。”
“这条龙,真的很可怕!”一位女随从神色不安,“小姐,你可得特别小心了!”
“唔!我估错了这条龙的能耐。”月华仙子也有点心惊,“五个超强高手皆是一剑毙命的,地面足迹不多,交手极为短暂。看来,咱们的处境相当危险。”
“小姐打算将人送给他?”
“不!我宁可斗智不斗力,只要小心些,他奈何不了我的。”
右方枝叶摇摇,戴着头罩的柳思一闪而至。
“咦!你们是否太狠毒了?”柳思怒声道:“这些人不像是八表狂龙的人,你们怎么……”
“你们怎么乱入人罪?”月华仙子又羞又恼,穿妥衣裙她反而羞得无地自容,“我们刚到……”
“哦!这……”
“你仍跟在我们后面?”
“我跟踪那三个人,半途折回,不想浪费精神跟他们跑断腿。这些人……”
“我是循那条龙的足迹,由相反方向撤走的。到了这里才发现这五人的尸体。”月华仙子说。
“天杀的!一定是他们干的好事。”柳思愤然怒叫。
“应该是。”月华仙子苦笑,“能一照面便击中关洛双雄的要害,至少目前江湖道上,找不出几个如此可伯的高手。所以……”
“奇怪!如果是关洛双雄,西岳炼气士应该认识他们,双方是近邻,武功相当井水不犯河水。真要拼搏,一比一老道并不能稳占上风。老道既然知道他们的身分,就没有杀他们的理由呀!”
“那你去问那条龙呀!”
月华仙子居然调侃他,而且嫣然羞笑地白了他一眼,羞态中流露出娇媚,动人极了。
柳思一怔,感到脸一热。
“我不想多管闲事,我不是目击者。”柳思向后退,“不要往北走,巡缉营的大批人马,正往这一面追搜,光天化日之下月兑身不易。”
“你为何跟踪我?”‘柳思已走了,去势如电火流光。
“这人到底是何来路?”侍女张口结舌,“他如果与我们为敌,小姐,你……”
“别说了,烦人!”月华仙子没来由地感到烦躁,“我会查出他的底细来的。他怎能乘人之危,如此羞辱我们?我是绝对饶不了他的。哼!”
想起赤身露体暴露在怪人眼前,她真恨不得砍怪人干百剑。’“小姐,你怎么找他?”女侍直摇头,“藏在烂布袋里的头是圆是方。你看清了没有?”
“走吧!赶快月兑出是非圈。”月华仙子不愿多说:“不然真的走不了,会被他们迫得上天无路。
鸿福者店中.只有芳兰玉女-个人留守,枯等着已出外打听老凶魔消息,一夜未返的柳思。
所有的人皆出动授捕小妖巫去了,近午时分还不见八表狂龙回来。
仰止山庄的人,这次不会随八表狂龙行动。
丢失了两个金刚,身为主人的东方姑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自顾不暇,那能再替八表狂龙奔忙?
五个人皆外出打听消息,不时到鸿福老店找芳兰玉女,等侯柳思返店供给线索,只有柳思这种蛇鼠型的三流混混,才能有门路查出正确的消息。
东方姑娘已经第三次入店,芳兰玉女在客厅接待她品茗。
“他没说过何时可以返店吗?”她忧心仲仲坐立不安。他意思是指柳思,而非八表狂龙:“孔大姐,他会不会一定了之?”
“东方姑娘。不要说外行话。”芳兰玉女明白她所说的他是谁,“眼线的工作十分辛苦而危险,情势瞬息万变极难掌握,哪能事先预定时间和行动?放心啦!他不会一走了之的,他是聪明人,知道巡缉营的势力有多大,绝难逃过换捕的天罗地网。哦!你们一点消息都没有?”
“人地生疏。我们连一个地老鼠也接不上头.如何打听?”东方姑娘长叹一声:“老凶魔不可能在城里藏匿。在郊区查更有如在大海里捞针……”
脚步声从走廓传来,神态悠闲的柳思踏入客厅.一看到东方姑娘,脸上本来笑意盎然的表情瞬即消失,明白表示他对东方姑娘的仇恨难解。
八表狂龙不在,他不接受任何人的指使。
芳兰玉女是最同情他处境的人,可是爱莫能助。
这位玉女在八表狂龙面前,说话毫无份量,虽则武功与经验,甚至才貌,芳兰玉女都称得上超一流的人才,却没受到应有的重视和尊重。
这也许与玉女的绰号有关,玉女不可能向男人卖弄风情,才获得玉女的清新形象,一个荡妇绝不可能被尊称为玉女。
“柳兄,你似乎并没辛苦一夜呢!精神抖擞,是不是偷懒埋头大睡了一夜?”芳兰玉女含笑向他招呼,“东方姑娘在等你的消息呢!过来坐。”
“孔姑娘.你似乎并不担心贵主子的成败呢!”柳思在一旁坐下,脸上似笑非笑,“似乎龙大人还没有回来。告凶末卜,你居然毫不关心,反而关心我是否偷懒睡大头觉。”
“我用不着担心他的成败,他有半月时间对付那个小妖巫,早晚他会把绝剑狂客的女儿弄到手,一网打尽剑园的亲朋好友是早晚问的事。”芳兰玉女对八表狂龙有十足的信心,“柳兄,你何苦用不合作的态度自讨苦吃?洪荒狮不敢不听他的,黑虎更不敢不听,你再三激怒他,我真替你担心。”
“谢啦!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希望他捉住了妖巫,弄到了绝剑狂客的女儿,黑虎的责任便可卸除,我也可以恢复自由了。”
“你摆月兑不了的,那是妄想。”芳兰玉女苦笑,“最好不要和龙大人争执他决定了的事。哦!几个老凶魔的动静,可有线索?”
“这本来不是我的事。”他悻悻然地说。
“柳兄……”
“好吧!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那条龙责成你监督,我认了,你是一个好姑娘,我不愿让你为难。昨晚几个老凶魔也跟去了,想在一旁浑水模鱼。我在他们的藏匿处枯侯了一夜,迄今仍然不见任何人返回,我已经布下眼线,一有消息我会尽快告诉你。”
他瞥了坐立不安的东方姑娘一眼:
“老凶魔藏匿人质的地方,我已获得一些线索,等进一步证实之后,便可展开行动救人了。”
“柳……柳兄,我要知道人质是否安全。”东方姑娘不得不主动和他打交道,“我一定要知道。”
有求于人,口气仍然有强者的霸气。
“你认为我是神仙?或者是老凶魔们的奸细?”柳思冷冷一笑,“只有这两种人,才知道人质目下是否安全。我能找出囚禁处的蛛丝马迹,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不要欺人太甚,你们不可能永远是欺善伯恶的强人。”
倏然而起,他愤然离去。
“柳兄……”芳兰玉女沉声叫。
“孔姑娘,希望你是唯一讲道理的人。”柳思在厅口转身,虎目炯炯不怒而咸,“我被你们逼迫、凌辱、驱策,自始至终,你是目击全部经过的人。我一直就在逆来顺受,因为我还受得了。一旦我认为不能再忍受……”
“你要造反?”芳兰玉女也对他的强硬态度起反感,口气不对了。
“你可以拭目以待。”
“你不要认为龙爷缺少不了你。”
“你何不去问问他?”
“巡缉营人才济济。”
“土鸡瓦狗也多。”柳思嘲弄地说。
“你……”
柳思冷笑一声,大踏步走了。
“可恶!”芳兰玉女在他身后大叫。
***
八表狂龙终于带着一群垂头丧气的人,气冲冲返回客店。
失踪了四个人,为何失踪原因不明,追逐妖巫人都走散了,没有人知道这四个人遭遇了甚么变故,反正人没有回来,下落成谜;抬回的尸体,却有二十五具之多。
而一个人也没捉到,但也证实了妖巫的人为数不少。
失败得好彻底,损失十分惨重。
柳思的消息十分正确,问题出在负责打击的人太过轻敌,估计错误,以致于大大失败,死伤惨重。
柳思被召至客厅,面对一群失败归来,惊怒难测、愤怒交集的高手名宿。
八表狂龙劈头就吼:
“你知道那些老凶魔也前往梁家松林浑水模鱼,为何不火速返报?”
“咦!你是吃错药了?”柳思不在乎这条狂龙暴跳如雷,站在堂下也大声叫嚷:“你要我查老凶魔的下落,夜间奔东跑北,我自己掏荷包收买蛇鼠的消息,直至破晓时分,才从一个目击众凶魔向西模黑动身的小地棍口中,猜出他们的动向。你们已经在夜间动身走了,我哪来得及向你禀报?怪事,你怎么怪起我来了?”
他说的是实情。
“你该向孔姑娘禀报,是吗?”
八表狂龙不肯自承错误。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前往浑水模鱼,立即前往追踪。凭、我的脚程,哪能赶得上这些凶魔?没获得确证,我能乱报吗?半途我找到一些线索,找到老凶魔可能藏匿人质的地方,我根本不知道凶魔们的真正去向,只能小心地踩探可疑的踪迹。阁下,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把我分成碎片,每一片都替你办连你也完成不了的事,是吗?”
“你这混蛋……”
八表狂龙暴跳如雷,拍桌而起。
“姓龙的!我实在受不了你这狗养的杂种了。”柳思爆发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洪荒狮强迫我替他跑腿、他死了,我也该走了。”
“你敢!”
柳思冷冷一笑,转身便走。
“把他打个半死!”八表狂龙吼道。
箕水豹一长身,飞扑而上。
柳思突然向下一挫,向侧扭身滑出八尺。
箕水豹一扑落空,双爪来不及收回,左胁暴露在柳思的攻击范围内,空门大开,是出手的大好机会。
柳思正想出手,心念一转,改向侧窜。
“住手!”
声出人到,一个花甲年纪,红光满面的人,挡住了扭身正欲再次扑上的箕水豹。
是南京来的一组高手领队人.也是南京派来会合的人中,地位最高的主事人。
乃是江湖人物闻名战栗的邪道名宿,丧门恶煞郭英,地位比西岳炼气士要高一级。
名义上丧门恶煞和西岳炼气士一些人,是从南京来的,其实来自苏杭,是鄢狗官身边的得力保镖,特地派来支援南京的巡缉营公署,专门对付绝剑狂客与剑园的助拳高手,所以八表狂龙得对他们客气,彼此之间没有从属关系,身分地位不同,也从来没在一起工作过。
这次只是临时性的组合,为了事权专一,由八表狂龙担任总指挥,双方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
“龙主事,为了这件事而责备柳不思,是否过分了些?老夫敢拍胸膛保证,以他的身分地位来说,他是最能干、最精明、最了不起、成就非凡、无人能及的真正眼线干才。你把他打个半死,还有其他的人可用吗?”郭英替柳不思主持公道。
“郭老,我的事你不要干涉好不好?”八表狂龙恼羞成怒,虎目怒睁:“请你回座!”
“龙主事……”
“请你回座!”八表狂龙声色俱厉。
郭英强抑怒火,呼出一口气回到座位重重坐下。
西岳炼气士俏俏打眼色示意,要郭英不可冲动。
老道曾经目击八表狂龙发威,知道这条狂龙武功深不可测,往昔轻视这位主事人的念头一扫而空,深伯丧门恶煞倚老卖老引发这条狂龙的狂性,必定不可收拾。
“你给我牢牢地记住!”八表狂龙不再命箕水豹动手,指着柳思凶狠地说:“今后再有任何反抗的举动,你将永远记得这一天的惩罚。”
“我记住了。”
柳思冷冷地说。
“给我滚出去,踩探有关老凶魔的消息。”
柳思哼了一声,昂然出厅走了。
***
柳思出了南门,踏上至中都的大官道。
身后脚步声急促,原来是黑虎吕强赶上了他。
“他派你来监视我的?”
柳思笑吟吟地回头问,毫无愤怒的神情。
“我敢反抗吗?”
吕强一脸霉相,笑得比哭还难看,“后面还有两个盯你我的梢。”
“你没向他们提运尸体北返的事?”
“提过了。”
“不准?”
“何止?还挨了一顿臭骂,外带一连串的威胁及警告。”
“你完蛋了!”
柳思摇摇头,以示怜悯。
“认命了!老弟,你为何不走?我知道你能走,他们绝找不到你。”
“呵呵!我为何要走?”柳思大笑。
“可是你……”
“吕老哥,难道你不觉得这些率兽食人的枭雄走狗,以及凶魔豪霸强梁,如果死光了岂不大快人心?至少在他们你打我,我打你,将对方皆杀死斩尽之后,天下虽然不会因此而太平,但决不会比现在更坏。”
“这……”
吕强脸色一变,听出弦外之音。
“鄢狗官乃天下四大奸恶之一,巡缉营被人看成洪水猛兽。而九华剑园绝剑狂客以侠义英雄自居,其亲朋子弟其实皆是令人侧目的豪霸,潜势力已接近恶性膨胀的地步,所以成了巡缉营的眼中钉。众凶魔与小妖巫,皆是惹祸江湖的妖孽。所以,让他们互相残杀,让他们死!死!死得干干净净,今后应该可以减少许多血腥是非了。”
柳思眉飞色舞,毫无愤世嫉俗的神情。
“你……你在策划……”
“策划驱虎吞狼的游戏。”
“为何?”
“因为我高兴。”
“你……你在玩火……”
“玩得乐此不疲。”柳思不理会吕强的震惊,用平静的口吻说:“我喜欢冒险生涯,不想在世间白活一场。在经历过某段生涯之后,就会找一处能与江湖保持接触的地方安顿下来,埋头参修一段时日,然后再经历另一种冒险生涯。上次在你们七猛兽手下,历练-段猎人的生涯,获益良多。在徐州车行当伙计,是我参修上乘的蛰伏期,本来就打算离开,你们来得正好。呵呵!就算是另一种冒险生涯开始吧!愈乱愈好,死的人愈多愈刺激!”
“我心中明白,你深藏不露,拳脚武功都比咱们七猛兽强,但也强不了多少。在这里,各方高手名宿齐聚,任何一个人皆比咱们七猛兽高明。你夹在中间最为凶险,随时都可能断魂丢命,你永远看不到他们死光屠绝,因为你一定比他们先死。老弟,何苦?能走,还是走的好;”黑虎好意相劝。
“我不会走,你还是月兑身事外,趁早溜之大吉才能保住老命,不要全部葬送在这里。”
“我……我走也是死路一条……”
“我不能勉强你,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柳思脚下一紧:“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你所做的事自己负责。前面歇脚棚,我的人来了。”
是一个半大不小的村童,看到同来的黑虎,骨碌碌的小眼中,涌起警戒的神色。
“不要紧,自己人。”柳思跨入路旁的歇脚亭,拍拍村童的肩膀,递过一锭十两重银子。
材童将银子纳入怀中,取出折成方胜的粗纸折递过。
“有一个人受了伤,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们不敢走近察看。”村童说:“那几个人,确是又老又丑。你如果不放心,可以自己去看看究竟。”
“好,我会去的。”柳思出棚,继续向南走,一面打开方胜察看。
黑虎也走近观看。
那是一张童画,简单的房屋不规则地乱涂,有树、有竹林,有座房屋里画有两个人,每个人简简单单,头是一圆圈,身’手脚像大字。
不识字的人都可以看得懂,足以表达绘图人的意思。
“七个人,分住三家农舍。”柳思指指点点;“似乎七个凶魔躲在这里,而没有囚禁的人质。”
“你真有一套。”黑虎由衷地说。
“利用顽童,比利用蛇鼠混混更有效率。”柳思将图折好藏入百宝囊:
“而且省钱。呵呵!赶两步。”
村童等两人去远、奔向路对面的小径,跑了二十余步,路侧的树林踱出两个相貌狰狞的人。
“乖,小孩。”一个中年人狞笑着向村童招手,“把你和刚才棚子里那两个人,所要办的事告诉我。”
村童吃了一惊,扭头便跑。
中年人一跃而上,一把揪住村童的背领。
“你不乖,该打。”中年人说。
叭叭叭叭四声暴响,村童狂叫着拼命挣扎。
不久,两个中年人狂奔返店。
不久,人马出城飞驰。
***
两座土冈与两条小溪,包围着中间的小村落。共有十五、六户人家,显得凌乱无章,因为每一家都有厩房、牲口栏、辗房、谷仓……东一间西一栋,连与邻居相通的小巷也是弯弯曲曲的,每一家的生活空间,似乎都是与邻居隔绝的独立体,甚至两家之间,还有果园从中隔开。
躲在这种地方,隐密性是相当高的,活动也容易,甚至邻居也不知道邻屋发生了些什么变故。
没错,就是童画中的村庄,只是每一家农舍,只绘一间屋替代。事实上,每一家都有十余栋房舍。
两人隐身在村西的土冈前树林下,像猫般向下面散落的房舍窥伺。
柳思甚至取出童画,逐家查验对证。
村中安静如恒,一些猫犬与家禽在各处走动,几个村童在各处嬉戏,偶或有些大人走动,似乎天底下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不寻常的事故发生。
“他们真在这里匿伏?”黑虎低声问。
“应该不会假。”柳思信口答,目光一直在村落搜索。
“何不回去禀报?”
“没证实之前,你敢禀报?吕老哥,你的猎人警觉性到何处去了?”
“这……你打算求证?”
“当然。”
“如何求证?进去?”
“如有必要,非进去不可。”
“老天爷!你有几条命?那些老凶魔心狠手辣,杀人如儿戏,你……”
“咱们先仔细察看半个时辰,再随机应变。”
“好吧!但我不会去。”黑虎的恐惧写在脸上,甚至不住打冷战,手心冒汗,恨不得立即撤走溜之大吉,被老凶魔的声威压得心虚胆寒。
小村的向外小径,弯弯细细的有四五里,才和大道会合,大道则在十余里外,衔接风阳大官道。
蹄声入耳,三里外尘埃飞扬。
“咦!怎么有大批人马往这里赶?”黑虎吃了一惊,“老凶魔们有外援赶来会合,可能吗?”
“他们来了。”柳思笑笑。
“谁?”黑虎一怔。
“巡缉营的人。”
“什么?他们……”
“跟踪监视你我的两个人,并没跟来。”
“也许跟丢了,我们是绕道越野而走的。”黑虎自以为是地说。
“他们弄到了替我传讯的村童。”柳思陰笑。
“不可能,兄弟。”黑虎拒绝相信。
“是吗?”柳思冷冷一笑,“老哥,有许多事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了表示消息也灵通,也希望出其不意抢先一步行动。多次袭击,八表狂龙都晚了一步,所以,这次他要抢制机先突袭。”
“我不信。”
“立可分晓。”
***
风驰电掣,雷霆万钧。
仓卒间能出动四五十匹坐骑,八表狂龙的应变能力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当看清最先三骑士中,有鲜衣怒马的八表狂龙在内时,黑虎对柳思的见识,心服口服,不假思索向冈下狂奔,冈下就是通向小村的小径。
“停!停……”黑虎冲出小径,高举双手挥动,向冲来的骑士大叫:
“还没查明下落……”
“滚开!”第一位骑士是枭面人屠屠坤,‘南京巡缉营的一流高手,驱马前冲叫吼:
“不需要你们了……”
黑虎大惊;急向侧闪,间不容发月兑出铁蹄下,惊出一身冷汗。
柳思退入路旁的竹林,顺手拾了一根竹枝当手棍用。
“你是自讨没趣,自取其辱、”柳思似笑非笑地说:“你我的身分,在他们眼中卑下得不值半文钱,利用价值消失,哪还用得着你表态效忠?你想和他们争功吗?少做白日梦好不好?”
“老天爷!他们简直就是在扮强盗啊!”
“巡缉营比强盗更凶残十倍。”柳思冷冷地说。
“我真的没法逃走……”
“现在你如果不走远些,性命难保。”柳思故意曲解黑虎的话意,“搏杀一开始,奔东逐北在所难免,任何一个凶魔经过这里,势将毫不迟疑向你挥剑舞刀……”
话未完,黑虎已撒腿奔出十步外了。
柳思却不走,冷冷一笑退入竹林。
好一场激烈万分,规模空前庞大的大搏杀。
片刻间,村落、溪旁、土冈、草木竹丛……全是刀光雷霍,剑气飞腾,惨号声与兵刃交击声,组成慑人心魄的大合奏,令人误以为是官兵在这里剿贼。
八表狂龙四五十名高于名宿f以为足以生搞活捉摄魂骷髅七个凶魔,做梦也没料到,他们所面对的,除了在村内的七个凶魔之外,村外潜伏着更多的人。
仅九华剑园吴家的亲朋好友,’总数就接近三十人。
第三方的月华仙子,也出动了全部人手,共有十二名,个个皆可使用巫术毒药的女人,而且武功也颇为出色。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决定性的终结大搏杀。
终于,人都逐渐月兑离现场,在这一带草木繁茂的蔽地,你追我赶死缠不休。
柳思在土冈南面的一株大树下,倚树假寐状极悠闲,似乎血腥的搏杀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冷眼旁观者。
身侧传出一声沉叱,利刃破风的锐啸令人毛骨依然。
他假寐如故,丝纹不动。
铮一声狂震,兵刃接实,利器破风声中,传出一声娇此,然后是鬼声四起,灰雾涌腾。
他仍然假寐如故,不为所动。
猛地一声暴吼,气爆声与破风声,与四起的鬼声相应和,随即突然四野死寂。
灰雾被风一吹,徐徐消散。
一具尸体倒在他身例的草地上,相距不足两丈。
尸体旁,以剑支地、大汗湿透衣裙的月华仙子,原本红润的面庞成了苍白色,满头大汗,呼吸急促,高耸的胸部急剧起伏,似乎站立不牢,以剑支地也摇摇欲倒。
真够瞧的,比她那天在小河床沐浴时,赤身露体的光景更迷人,更具魅力。
大汗湿透的衣衫紧裹住服体,挺秀的酥胸原形毕露,不盈握的小腰肢与的婰部,比完全更具动人的魅力。
月华仙子看到了他,认出他是八表狂龙的人,却不知道他就是那天头戴布袋,检查她百宝乾坤袋的人。
她已经耗尽所有的精力,一个村夫用锄头也可以把她击倒。
她苍白的面庞更冷灰了,无神的明眸有惊恐的神情。
剑好重,很难举起来。
假使柳思走近,手一伸便可把她抓住摆平。
她感到诧异,这个人怎么居然在这里睡觉?
糟了,不是睡觉。
柳思扭转头,虎目炯炯盯着她,脸上有邪邪的怪笑,举手轻抚上唇的小八字胡。
她想:这个人要扑上来了。
“赶快坐下来调息。”柳思不但不曾扑上来,反而伸伸懒腰要她抓住机会调息,“如果不能在短期间恢复精力,一个三流人物,也可以将你捉走。”
“你……你……”
“我还没睡够呢2你忙你的啦2”
“你……你不是八表狂龙的人吗?”
“是,也不是。”
“怎么说?”
“小女巫,你还有闲工夫唠唠叨叨,是不是女人天生长舌,不顾死活?”
“你……你知道我……”
“我当然知道你,月华仙子霍双成,你十几个人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你们今天大举报复,事前我就一清二楚了。”
“但你却……”
“我懒得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这小妖巫非常美丽,十足女人味,捉来暖脚还真妙不可言,可惜我对打光棍非常满意。喂!你还不行功调息?”
“这……”
“闭嘴!坐下!”柳思叱喝。
她像被叱喝声吓了一跳,但立即顺从地放下剑,盘腿坐在地上调息,呼吸立即恢复正常。
柳思重新假寐,但却心跳加快。
虽则他闭上了双目,而小妖巫玲珑剔透的服体,与月兑俗的面庞影像;却出现在他的眼前浮动,气血有沸动的情形发生。
“我怎么了?”他突然喃喃自语。
他无法再呆下去了,猛地跳起来,丢掉一直抓在手中的竹枝,头也不回大踏步走了。
他不能回头重看小妖巫一眼,那只会让他的心跳更为加快。
是一场激烈的势均力敌大搏杀,而非决定性的终结大搏杀,因为双方都没还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设能彻底消灭对方的人,双方都不会甘心。
表面上看来,双方势均力敌,人数也相当,投入的高手名宿武功也相差无几。
可是,巡缉营的人指挥统一,而对方却是临时凑合在一起,事先并无周详计划,甚至三方的主事人也不曾见面洽商。
道不同不相为谋,仅凭同仇敌忾的默契而同时行动,无法破除成见组合在一起,行动一开始就各自为战,情势一乱就各行其是各走各的,情势不利也就作鸟兽散。
双方伤亡惨重,但巡缉营却是获胜的一方。
八表狂龙非常兴奋,坐镇村中善后。
七个凶魔只逃走了摄魂骷髅、要命阎王、地府魁星三个人,遗尸三具,而且摄魂骷髅唯一的随从失了踪。
九华剑园的人,也遗尸八具。
五个女人的尸体,是月华仙子的人。
巡缉营的人,多死了三个,二十人。
捉住两个重伤的活口。
一个是鱼鹰丘萍的朋友,鱼鹰则是绝剑狂客的知交和近邻,被巡缉营的人破家灭门,为友报仇视死如归,拒绝透露剑园吴家的消息,据说最后绝食而死。
另一个活口是摄魂骷髅的随从兼弟子,只招出仰止山庄两位金刚,囚禁在城内某一家民宅内,是地府魁星安排的,只有摄魂骷髅知道在何处藏匿。
暗潮激荡,更强烈的暴风雨正重新酝酿中。
巡缉营的人能公然活动,而且可以携带刀剑行走。对外他们是巡缉营的丁勇,对内是可以独自办案的力士,地方上的治安人员,在他们面前低了一级。
摄魂骷髅这些人是“匪徒”,是见不得天日的野鬼。
尤其是白天,他们必须化装易容才敢在外走动。
老凶魔的三个随从兼门人先后被杀,目下他只有一个人了,由于他的长相特殊,化装易容十分困难不便,因此在外活动打听踩探的人,只好劳驾要命阎王和地府魁星出动了。
东码头的一家饮食小店中,三个人躲在厅角品茗。
各自为战,早晚会被逐个击破的,有远见的人,便想到结合各方同仇敌忾的人,破除成见丢开利害关系,以对付共同的强敌。
混天一掌康廉,就是有远见的少数人之一。
他主张与月华仙子谈判,赎回两位姑娘,再与摄魂骷髅洽商,联合三方面的力量,发挥统合打击的威力。
目下三方的人,皆元气大伤,已没有主动发起一击的力量,须等候赶来助拳的朋友,衡量实力方能策定打击的行动。
他知道统合三方面的力量,事实上困难重重,互相之间的利害是非就难以摆平,没有人能把三方身分立场迥异的人,拉摆在一起平心静气坐下来谈合作事宜。
明知困难重重,但值得一试。
他们在等人,全部化了装易了容。
喝了半壶茶,桌旁来了一个肮脏的小流浪汉。
“我实在看不出,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小流浪汉是月华仙子,在一旁坐下,首先就表明敌对的态度,“但毕竟咱们曾经偶然在一起,并肩对付巡缉营的走狗,所以我来了。康老前辈,你在浪费工夫。”
“你把人让我赎回,与把人卖给八表狂龙,是不是更合乎道义?”混天一掌不得不摆出低姿势,往昔他这个侠义道怪杰。根本不屑与小妖巫打交道,更不可能在一起平起平坐。
“那是不同的。”月华仙子正色说:“我与他们打交道在先,而且给他们半月工夫筹钱……”
“而他们却再三向你们袭击。”
“这是必然的事,他们有权在期限前,任意争取夺人的机会,与约定无关。而我,必须保持我的声誉,在期限以内,我不能将人让你们赎回。康前辈,我是一个守信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霍姑娘,如果我们之间的过节,不能相互让一步,尔后早晚会被走狗们逐一消灭的,”混天一掌感慨地说:“这个八表狂龙年轻剽悍,勇敢果决,身怀绝技,心狠手辣,冲劲十足,连摄魂骷髅也挡不住他的剑,咱们除了事先由几个武功最佳善用暗器的人,专门对付他之外,别无他途。”
“绝剑狂客是大名鼎鼎的七剑客之一,他应对付得了这条狂龙。”
“吴园主要过几天才能赶到。依老朽的估计,吴园主的胜算不会超过三成。”
“你们人多……”
“一万头羊,也胜不了一头猛兽。如果有姑娘与摄魂骷髅联手,可望扳回劣势……”
“那是不可能的,康老前辈。”月华仙子持相反的看法:“联手协同非一路可成,默契不够,所用武功各异,反而互相牵制自陷危局,一步错全盘皆输。我想,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对付这条狂龙。”
“哪一个人?”
“那个神出鬼没戴头罩的人。康前辈,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何可怪?”
“巡缉营的走狗每一次重要行动,咱们事先都会得到神秘的人传警,似乎这个人在暗中牵线,控制了各方的行动。”
“我早就怀疑了。”混天一掌者眉深锁,“但猜想可能有好几个人在暗中控制一切,了解各方的实力和动静。甚至我怀疑这几次生死搏斗.都是这些人有计划地促成的。可以隐约地看出,这些人有意偏袒我们,不然咱们早被这条狂龙斩光杀绝了。问题是,咱们毫无线索,如何才能我得到这些人?”
街对面的店铺前,有人向这一面打手势。
“走狗的眼线来了。”月华仙子匆匆地说,一溜烟出店溜之大吉。
会谈还没谈上正题,混天一掌大感失望。
出店面向街西搜视,不但有可疑的人接近,更有穿了道装,挂了剑十分神气的西岳炼气士,储同两个半百年纪的人,像觅食的狼,炯炯鹰目不住向四周察看。
“咱们也走。”混天一掌向两位同伴低叫:“咱们的化装易容术,很可能瞒不过这个妖道。”
月华仙子有两个女扮男装的侍女掩护,出了店向街东的郊区急走。
两侍女远在二十步后追随,严防意外。
前面小巷口出来了两个人,青衣布裙扮成普通妇人的东方玉秀,与一个同样打扮的侍女,出巷后也向街东走,去意匆匆。
月华仙子向后面两侍女打手势,表示要跟踪东方玉秀主婢。
接着心中一动,放弃跟上的念头。
东方玉秀身后有人跟踪,是两个水夫。
她立即改变主意,跟在两个水夫后面。
仰止山庄的人替八表狂龙助威,当然也是她的劲敌。虽则她并没发现仰止山庄的人向她动剑,但改变不了敌对的事实。
如果能除去东方玉秀,等于斩除了巡缉营走狗一条手臂。
跟踪的两个水夫,应该是友非敌,显然也在打东方玉秀的主意,她希望能有机会助水夫一臂之力。
接近街尾,东方姑娘主婢折入街南的另一条小巷。
“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她耳中突然传入陌生而又有点熟悉的语音。
是千里传音术,一种不易练成的特殊传音绝技,声音不大,但只有在声音经路窄小的空间,才能听到这种声音。在身旁的另一个人也无法听到。
她候然回头四顾找寻声源,找不到可疑的人。
街尾行人不多,已经远离码头区。
“有人向我示警。”她想。
她疑心黄雀是西岳炼气士,但老道三个人并没跟来。
在巡缉营的众多高于名宿中,她只对八表狂龙与西岳炼气士两个人,怀有强烈的戒心。
看不到可疑的人,她不想放弃机会,提高警觉,毅然跟入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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