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皮带上,除了三把飞刀之外,显然还藏有不少物事。而这些零星东西,一定具有种种妙用,否则以俞百乾这等身份和功力,焉会带着平凡的东西在身。
艾华发出警告道:“朱大侠。注意他腰间的皮带,一定有古怪。”
朱一涛道:“我正要领教领教四大邪派领袖人物的本事,他若是悉数施展,正合我意。”
俞百乾冷冷一笑道:“这个丫头,恨不得咱们两败俱伤,最好一齐丧命,那就更合她心意。朱兄可别以为她在帮你。”
朱一涛道:“承蒙关照,兄弟记住就是了。”
他提剑指住这个强仇大敌,虎目中威棱四射,霎时间剑尖轻颤,发出一阵奇异的声响。
俞百乾不问便知对手已经运集全力,这阵剑尖颤音,正是蓄满了至强的内家真力时的现象。放眼当今天下,达到这等造诣的人,大概数不出五个。
朱一涛沉声道:“俞兄小心了。”
说时身子向前欺迫,刷刷刷连跨三步,接着长剑嘶风,斜挑疾拂。
这一剑攻势虽快,可是旁人看来,仍然感到十分清楚,生像是出剑很慢一般,但其实却迅快如电。
这种情形,好比有些人说话歌唱,不论声音高低快慢,都能咬清字音。叫人听得分明,分辨出每一个字。
但见俞百乾长刀一圈一扫,铿的一声,已架开了敌剑。这一刀手法之奇奥,以及时间拿捏之准,具属上乘之作。
两人相距四五尺,虎视鹰顾地对峙。
朱一涛冷冷道:“俞兄,咱们之间,并无一点儿仇恨,对也不对?”
俞百乾道:“不错,咱们之间,谈不到仇恨。”
朱一涛道:“你虽是四大邪派之首,恶孽如山,但我并非替天行道的侠义之上,而是孤行独往,与世人不打交道之人。”
俞百乾道:“是的,咱们虽然气味不投,却也没有什么瓜葛。”
朱一涛道:“可是咱们今日却须决一死战,除了你我之外.别人必定感到人惑不解。”
俞百乾道:“别人也会很快的领悟此中道理。”
艾华直到这时,才插口道:“请问两位,究竟为了何事无法相容,非拼出生死不可呢?”
朱一涛道:“你若是能够生还,去问间智慧国师,他便知道。”
俞百乾道:“智慧国师也许知道,但也许不知道。除了咱们心里头明白之外.别的人须等着咱们有结果之后,方能加以推测。”
朱一涛道:“这样说来,除了表面上你知的理由外,你还有其他的个人的理由了?”
俞百乾道:“不错,咱们两人之间,表面上是正如俗语所言一山不容二虎,所以天下之大,人物之众,但细一推究,堪作敌手的,实在没有几个他的话声夏然中断,敢情朱一涛已驭剑刺到。
艾华只看得目瞪口呆,因为朱一涛宝剑在仅仅数尺的距离之内,就有六七种变化之多。
若论剑法变化多端,虽是十分难得,却还不算希奇。艾华乃是智慧门中之人,耳听目见之丰,比寻常门派之人不可同日而语。因为,她也被这一剑深深震撼,可见得朱一涛的剑术,另有惊世骇俗的地方。
原来朱一涛在剑法变化之际,例如由攻击下盘改为高袭门面要害等每一个企图都有如白纸上写上黑字,明显之极。
换言之,他剑势在一连串变化中,每一个企图都鲜明无比。而在时间上,却只有那么一刹那。在空间上,只有短短的数尺距离,由此可见得他精神力量之强大,剑术的出神人化,配合起来,竟能把每一意向,清清楚楚的传达出来。
俞百乾要破拆如此神奇的一剑,自是不易。但见他左手在腰间皮带上一拍,跟着向外一挥,一件物事,呜地飞出。
俞百乾左手发出的物事,发出刺耳的呜呜声,竟不是向朱一涛直接射击,而且略略偏右,射向朱一涛身后。
同时之间,他右手长刀一抖,使出直砍横劈两种手法,凌厉反击。
朱一涛的剑势全然不曾受阻挡,如若他继续攻击,定可立毙敌人于剑下。只是此时发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俞百乾的长刀,贡是凶毒进攻的手法、朱一涛就算愿意与敌人来个两败俱伤,但至少也得稍稍避开要害才行。
说得迟,那时快,朱一涛剑上的森寒之气,已沾上俞百乾胸口要害之时。但见他突然退后了数尺,恢复了原先未动手时的距离。
这么一来对方刀上的凶毒威势,不拆自破。
鸣的一声,那件已经飞出两丈的物事,突然转个大弯,竟向他们立处飞回来。
这件物事速度虽快,可是朱一涛和艾华目下都有时间瞧看,是以瞧出了是一只形如蝴蝶的钢制物事,两片翅膀,闪耀出耀目的光芒。
俞百乾左手一抬,把这只蝴蝶状的东西接住。但见他这只左手,已戴上一只皮制手套,掌心好像还有一件金属的东西,是以接住那蝴蝶时,还发出得的一声。
两人又恢复对峙姿态,朱一涛道:“俞兄这只蝴蝶镖,看来不但有回转袭人之力,而且尚有无坚不摧的妙用。比起武林中以蝴蝶镖扬名数十年的浙江飞蝶门,似是还要更胜一筹。”
俞百乾道:“朱兄乃是当世武学宗匠,看得出此镖的厉害,也不足为奇。”
朱一涛道:“俞兄的武功,果然有神鬼莫测之妙,兄弟不能不感到佩服。”
俞百乾面上泛起了得意的笑容道:“朱兄过奖了,你这一剑,已集千百种剑法之大成,若无出奇手段,实是无法保持对峙之局。”
艾华见他傲然言来,心下不服道:“俞大爷化拆的这一招,妾身却不觉得是上乘佳作。
因为这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手法,多半是秉性凶残之士使用。在武林中有一派宗主身份之人,也要用这等手法,岂能教人心服。”
俞百乾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
他声音中,居然并不温怒,可见得他的确认定艾华不懂,是以才不生气。
朱一涛道:“艾姑娘你说错了,俞兄的这一招,无论在武功上,在智慧上,以及在信心上,都通过了最严格的考验,并不是一般的凶残手法可以相比的,换言之,他的确是用至为凌厉的抗击手法,化解了兄弟的奇奥剑势。”
艾华听了朱一涛的解释,登时大有所悟道:“这样说来,俞大爷在这一瞬间的正确反应,乃是朱大侠你感到佩服的原故了?”
朱一涛道:“正是,要知我这一剑,已仗着平生精修之功,妇全部力量压缩在这一剑中施展出来。当然这是别人办不到的事,由此可知,我这一剑之成,实有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奇效。当此之时,俞兄已不能追,亦才能破拆,唯一可行之路;只有以攻代守。”
艾华道:“这一点我明白啦,但所谓把全身力量聚于一剑之中,那是什么意思?”
朱一涛道:“比方说,你用一根铁朴,想在柔软不受力的布上穿洞,自然是不可能之事,但一枚小小的钢针,却可以轻而易举的穿过这块布。可是这一枚钢针,却没有铁柞那种击碎物事的力量。”
他停歇一下,但见俞百乾连连颔首,当下又道:“在武功上,亦遭遇同样的困难;你有铁杆的打击力,应当能同时具有钢针的刺透力。比方你懂得百数十家的剑法,但动手之时,每一招只能使用一种,不能把许多家派剑法的妙用,一齐施展。”
艾华哎地惊叫一声道:“但来大侠你自家说过,你能够办得到这一点呀!”
朱一涛点头道:“不错,正因为我的精修之功,将全身的力量迫缩一剑之内施展出来,是以俞兄只有采取以攻代守的手法,你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当时选择的方法错误了,或是武功上的修为不能达到反击的要求。又或者他信心不够坚强,出手时尚有一线的迟疑,则他焉能全身而退?”
艾华道:“像你们这等一流高手拼斗,只换了一招,就有这么多的讲究,说出来别人只怕不能相信。”
俞西乾道:“智慧国师如果单凭武功的话,相信他老早就死在我们手底下了。”
艾华同意道:“是的,他的智慧,往往能预测到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她转眼向朱一涛望去,又道:“朱大侠,你今日如果得胜,最好也不要去找国师爷,最好远远避开。”
俞百乾道:“只要到了面面相对之时,智慧国师面对的不论是朱兄或是俞某,亦绝难活命。”
艾华道:“不,绝对没有这回事,你们不膏用什么方法见到他,每一步的行动,以及当时心中的念头,全部都在国师爷算中。”
对于艾华的话,俞百乾发出一声轻晒,朱一涛则冷冷一笑,都不置一词。
艾华发现这两人虽然说了不少的话,可是双方对峙着的强大凌厉气势丝毫不曾减退。
她倒是能了解这一点,心想:“原来他们正在比斗各方面,像气势的持久力,也是拼斗项目之一。”
忽然俞百乾道:“朱兄,谅你心中也有数,情知俞某今日特地在此相候,竟不趁你未到以前躲开,可见得我必有所恃,对不也不对?”
朱一涛冷冷地微笑;不作一语。
俞百乾又道:“设若我身披兵刃不侵之宝衣,手持无坚不催的宝刀,只怕朱兄不但无能取胜,还将命丧此地了。”
朱一涛凝望着他,目光转动,竟不向对方身上衣服或手中兵刃望上一眼。”
倒是在一旁的艾华,用尽目光,查看俞百乾的衣服和长刀,瞧瞧是否有如他所说的可能。
朱一涛突然探手入羹,接着把两件物事,分别丢在俞百乾左边和右边的地面上,居他大约有五六尺,是以不致惹起对方以为是暗器的误会。
左边的物事掉在地上时,发出一阵瓷器玻碎的清脆声音。右边的那一件物事;却响起一阵清远悦耳的金属声会,一听而知,必是纯银质料的东西,才会具有这种独特的悦耳声响。
对于那碎脆瓷响,俞百乾理都不理:但银器触地的声音,却目光微闪,但亦没有移动眼睛去瞧。
艾华讶然注视着这一处,但见左边破碎为片片的小瓷瓶之处,洒了一片白色的粉未痕迹。
至于右边的地上,则是一个小银鼎。
她疑惑地想道:“假如这也是武功中的一种手法,那一定是旁门左道的手法无疑。”
朱一涛仰无长笑,声震屋瓦,极是雄壮。
艾华一听,又发现猜想得不对,像朱一涛这等敢做敢为之人,怎会使用旁门左道的邪法。
但见俞百乾在朱一涛震耳惊心的笑声中,耸然色变。等到笑声二落,紧接着厉声间道:
“朱一涛,我俞百乾哪一点有隙可乘,而使得你气势陡然增加了许多倍?”
朱一涛没有回答,长剑挥处,光芒连连打闪。同时之间,他口中大喝一声杀呀,但见他身剑合一,宛如奔雷掣电般向俞百乾卷去。
俞百乾的身形被强烈的剑光一冲,骼的一声,违入带刀飞开丈许。但见朱一涛如影随形般追去,剑光化作一道长虹,耀眼生辉,还带着轰轰拱洪之声。
此时俞百乾亦舞出一片刀影,招式精妙森严,大有天堑难渡之势。
朱一涛剑光形成的长虹,与俞百乾的刀光触处。
但见剑虹一绞一卷,刀光立时化为千百点碎片,宛如新年常见的焰花一般,煞是好看,并且还发出连珠爆响。
俞百乾在满屋光影碎片中.惨啸一声,身形如电,已出了庙外。余音摇曳中.可以听得出他已忽然远逝。
文华只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朱一涛收剑人鞘,庙内的森寒剑气和耀目光影完全消失,她才清醒过来。
地面上散布着许多碎片,那是俞百乾百炼精钢的长刀,被朱一涛绞碎的残余。
此外,还有一滩血迹,在血迹当中,有一只手掌,还握着刀柄,看来触目惊心,甚是可怕。
艾华边:“恭喜朱大侠,从今以后,天下堪作敌手之人,已少了一个啦!”
朱一涛转眼向她望去道:“俞百乾虽然断去一手,但武功损失有限。而且他的势力尚在,今后只怕更是我的心月复大患。”
艾华道:“这一点妾身可不敢苟同了,今日之事,传出了江湖之后,俞百乾往昔建立于四大邪派的势力,很快就自行瓦解啦!”
朱一涛道:“他当然得损失一部分势力的,但他从今以后,将不择手段的跟我干,这倒是更令人感到头痛之事。”
艾华点点头道:“朱大侠说得是,俞百乾以前尚有身分地位等拘束,一切谋图和行动,总有轨迹可寻。如今他连四佛的身份也被揭露,完全无所顾忌,果然叫人生出暗箭难防之感。”
她停歇了一下,又问道:“刚才俞百乾曾经问道,朱大侠发现了他什么空隙破绽,以致气势陡然增加了许多倍,现在他已落败远逃,这个谜底,朱大侠肯不肯揭晓?”
朱一涛道:“你也知道,我们一直以最强大的气势对峙,虽然说了很多话,其实外弛内张,双方气势都不曾减弱。最后他施展攻心之计,提到假如他身披宝衣,手持宝刀的话,我便奈何不了他。”
艾华道:“不错,他正是这样说过。”
朱一涛道:“他认为才智过人之上,如若提出须得用智慧解决的难题,多少可使对方因寻思而分心。但殊不知我胸有成算,只要我能达到最强力一击之时,就算他身着宝衣,可御寻常兵刃,亦无法受得了我一剑之威。是以我对这个问题,根本不加考虑。”
艾华连连点头,满面俱是佩服的神色。
现在有关别人的话,已经说完。艾华发现朱一涛冷冷地凝视着自己,不由得一阵惊悸,娇躯微微发颤。
据她所知,朱一涛这个人,平生独来独往,手段狠辣之极。此外,他又是个不受迷惑之人。
因为所有的资料中,朱一涛对任何美貌女子,都不迷惑,甚至可说是十分无情,他向例是一度缠绵之后,就不顾而去,永远不再见面:
只听朱一涛淡漠地道:“你有什么打算?”
艾华瞪目望着他,过了一阵,才会开口道:“我……我没有打算。”
朱一涛道:“假如你没有打算,我只好越诅代疙了。”
艾华叹口气,软弱地道:“在这等情况之下,正是妾身未分明,叫我从何打算起呢?”
朱一涛道:“在你是智慧门中之人,居然说得如此愚蠢。目下虽说你不知我的意向,但也不外三两种处置方法而已,你可以说出假定我释放你,便如何打算?又假定我不放你,又如何自处?这么简单之事,也想不到么?”
艾华忙道:“好,好,假定你杀死了我,那是什么打算都等于役气且不说它。假如你释放了我的话……”
艾华沉吟一下,显然是借这机会,加以考虑。
朱一涛冷冷地瞧着她,等她说下去。
艾华终于说道:“假如朱大侠剑下留情,居然肯释放了我。我没有别事可想,首先须得设法破解俞百乾施于我身上的袕道禁制。”
朱一涛道:“这倒是当急之务,只不知你如何破解法?”
艾华道:“贱妾任务完全失败,所有本门之人完全被杀,竟无人生还。在这等情况之下,若是回去得见国师爷,罪责难逃,等如回去送死。所以破解袕道之法,绝对不能寄望于国师爷。”
朱一涛道:“你这番分析,不外想说动我不杀你而已。但我不相信智慧国师不能容你。”
艾华道:“国师爷纵然不马上降以死罪,可是我说任何活他都不会相信的。”
朱一涛道:“这却是何缘故?”
艾华道:“因为只有我一个活口回去之故。”
朱一涛点头道:“这话虽说得通,但他信与不信,有何相干?反正你说的是实话,任他如何调查,也变不出别的样子。”
艾华道:“可是我身上的袕道禁制,等他慢慢调查清楚,只怕纵是俞百乾亲自出手,也难挽救了。”
朱一涛听她提到俞百乾亲自出手这句话,目光一转,落在地上血泊中那只手掌上,心中不觉一动。
艾华又道:“此所以妾身必须争取时间.寻求破解袕道禁制之法,是生是死,就看这一点了。”
朱一涛道:“你去吧。”
艾华一愣,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道:“你说什么?请你再说一遍。”
朱一涛不耐烦地道:”我叫你走,你最好快点儿走,免得我改变了心意。”
艾华连忙举步行去,眼中流露出惴惴惊慌的神色,她可真怕这个人会变卦,尤其他这个决定,实在太没有道理。
直到走出庙外,朱一涛还没有改变心意,因此艾华大大透一口气,认一认方向,朝西北方疾行而去。
她行出里许,忽然隐隐听到暄噪之声,随风传来,回头一望,只见浓烟冒上半空,显然是一场凶猛的火警。
艾华从方向与距离上,判断必是那座破庙起火。心中顿时叫声音也,加紧脚步向前急行。
原来她聪明过人,一看朱一涛已用一把火收拾干净决斗场地,则下一步定必跟踪追来。
若在平时,她还可施展某种手法,摆月兑他的跟踪。但这些手法,都必须用武功配合。目下她连走快些也办不到,如何使得这些手法。
忽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蹄声。
艾华眼睛一亮,马上幻想到自己骑在马上飞驰的景象。这是唯一的绝处逢生的希望,她死也不肯相信朱一涛肯饶她一命,所以非得逃出他的魔掌不可。她连忙放步奔去,才走了数十步,已经气喘吁吁。几乎透不过气来。但还好的是已经及时赶到,大道上一骑正要横起而去。马上之人见她奔来,不禁惊讶地勒住坐骑。艾华尽力奔去,到了切近,已经喘得不成样子。
马上之人,是个白面书生,年约二十余岁,他惊讶地问道:“姑娘,你怎么啦?”
艾华摇摇欲跌,青年文士赶快落马,伸手把她扶住。艾华极力的压制着气喘,道:“后面……有一个……强徒……”
那青年文士听了这话,神色反而镇定下来,还笑了一笑。艾华又断断终续地道:
“哦……我得赶快……躲起来……不要被他看见……”
青年文士道:“姑娘不要怕,她且躲到那边树后。”
艾华伸手扳道:“不……不行……我骑马走远一点儿。”
她吃力地扳鞍上马,那青年文士既不好强拉住她,甚至有不忍拒绝之感,糊里糊涂,还托了她一把,使艾华顺利上了马。
他这时才醒悟过来,忙道:“姑娘,你光跑也不是办法呀!”
艾华道:“我到那边躲一躲,那强徒来时,一定间你,请你指向相反的方向。”
青年文士道:“但……但我正要赶去延聘大夫治病,也不能耽误时间呀!”
艾华哀求地道:“请你先帮帮我的忙吧,我会永远感激你。”
青年文士似乎无法拒绝一个如此美丽的少女的哀哀恳求,发愣地望着她,不知怎样说才好。
艾华合掌作出向他拜求的姿势,青年文士不觉放松了马鞍,旧中说道:“好吧,但你别跑太远,我还等着牲口要用,请你记着,这也是关系着一条人命的急事。”
艾华直到这时,才看清楚这个青年文士,有着一副很端正的相貌。而且他神字清朗,声音坚定有力,予人以气度不凡之感。
他那真诚恳切的语气和表情,竟然有某种力量,一直烙人她心中。
她随即骑马转入岔道,迅快驰去,转眼蹄声已远。
青年文士自个儿站在路中,愣了好一阵,这才定定神,跌足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我这是怎么搞的?糊里糊涂把坐骑借给她……”
但他还是在路上等候,没有离开。过了不久工夫,大路那一头奔来一人,转眼间已走近、青年文士忖道:“这人一定是强徒了。”
但见来人衣服又湿又皱,头发蓬松,手中提着一口长剑,体格壮健,面颊上有一道疤痕,使他更增添了几分凶悍之气。
这人正是孤剑独行朱一涛,他看见了路边的青年文士,只匆匆一瞥,就马上停下脚步,再度打量对方。
青年文士不愿与这种神色凶悍之人对望,是以目光避开他。
朱一涛走到他面前,拱拱手道:“在下朱一涛,请问兄台高姓台甫?”
青年文士可想不到他居然很有礼貌地探询,当下也回了一礼,应声道:“不才夏少游。”
朱一涛道:”原来是夏兄,幸会得很。听夏兄口音,不是本地人氏,只不知何事来到此地?”
夏少游微笑道:“朱兄猜错了,不才乃是本地人氏,说到口音这一点,是因为不才自幼受业异地,十年下来,不觉乡音已改。”
朱一涛哦了一声道:“在下竟然猜错了,还望夏兄不要见笑。”
夏少游道:“朱兄好说了,不才哪敢如此无礼。”
他彬彬道来,自然而然有一种持重的君子风度。朱一涛念头一转,问道:“夏兄敢是刚刚行到此处?”
夏少游道:“是的,朱兄此问是何原故?”
朱一涛道:“夏兄是不是顺着这条大路行来的?”
夏少游道:“不错,朱兄问个不停,一定别有原委,只不知可不可以见告?”
朱一涛道:”在下正在寻找一位姑娘,假如夏兄乃是一直沿路行来,相信曾经碰见她。”
夏少游啊了一声道:“不才正在奇怪,不料恰遇朱兄问起。只不知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何以面带惊慌之容,单身乱走?”
朱7涛道:“这位姑娘姓艾名华,她的来历说来话长,一时也说不完。只不知她过去了多久?”
夏少游摇摇头道:“如果朱兄不肯赐告找她之故,恕不才也难以奉告。”
朱一涛道:“夏兄的要求亦殊为合理,但如果你知道文华就是使用火器炸毁镇上一些房屋的人,相信你就不会袒护她了。”
夏少游一怔,问道:“她炸毁了镇上的房屋么?”
朱一涛道:“不错,在下落得如此狼狈,就是她的党羽爪牙弄的。这个女子,表面上好像纯洁无邪,美丽动人,但假如你晓得她的所作所为,你一定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他这一番话没有一点儿证据可言,但却有极强大的说服力,也许是他但然道来,同时他的声音语调,都有侵人的魔力,故此形成了说服力。
夏少游道:“她已避开了大路,唉,我真不知道对你的话应该信是不信?”
朱一涛道:“夏兄最好相信,并且告诉我她往哪个方向走的?”
夏少游脑海中泛起艾华的倩影,还仿佛看见她合掌拜求的动人姿势,当下伸手一指道:”她向那边去的。”
他所指的方向,恰与艾华所取的方向背道而驰。如果朱一涛往那方向追去,一辈子也追不上她。
夏少游指点过之后,总算做一个决定,不管对与不对,心中却泛起了如释重负之感。
但见朱一涛动也不动,目光如电,由头到脚打量他。
夏少游虽然极不擅说谎,但事到临头,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尽力应付了。
他的神色和态度上,没有丝毫可疑之处队朱一涛看了又看,却不移步。
夏少游等了一阵,忍不住问道:“朱兄为何不追去,敢是不信不才的话?”
朱一涛道:“夏兄沿此路行来,大约已走了多久时间?”
夏少游随口应道:“大约有大半个时辰了。”
朱一涛冷冷一笑道:”既然是如此,何以夏兄的鞋子以及长衫下摆,都很干净,竟没有走过路的迹象,咱们有目共睛的是这条大道灰尘甚多,夏兄能够干净至此,岂不奇怪。”
夏少游竭力保持平静如常,道:“不才不明白朱兄说什么?”
朱一涛道:“此处尚有清晰蹄迹,可以看得出是刚刚印下的。以夏兄如此干净的情况推测,我敢断言夏兄本是骑马的,但因某种原故,坐骑被人借走了。”
他说到后来,声调冰冷,加上他那股无生凶悍之气,就好像马上要动手揍人似的。
夏少游愣了一下,才道:“没有,在下没有骑马。”
朱一涛跨前两步,已迫到三尺之内,伸手可及,他沉声道:“你真是个愚不可及之人。”
夏少游居然一点儿不怕他的汹汹气势,胸膛一挺,道:“朱兄最好别出言不逊。”
朱一涛哼了一声道:“好在艾华也逃不到哪儿去,为了证明你的愚蠢。我拼着糟蹋时间,陪你在这儿等候。”
夏少游讶道:“等候什么?”
朱一涛道:“自然是等候艾华回来,但我告诉你,她不会回来的。像你这种自作多憎的傻瓜蛋,她才不屑一顾,咱们这就等等看。”
夏少游独自愣了一会儿.才道:“你准知不才在此地等候她么?”
朱一涛作个请行的手势道:“假如我猜错了,夏兄请便。但当然只限往前走,免得有通风报信的可能。”
夏少游直皱眉头,心中觉得十分不解,问道:“何以朱兄猜测不才将在此等候呢?”
朱一涛道:“因为你须得等着要回坐骑,其次,她一定曾经花言巧语,保证把马匹还给你。”
夏少游忖道:“此人猜得十有九中,不过那文华姑娘可没有说过要还马给我,而是我请她交还的;假如她果真转来,可见得她是个好人,因为是我告诉她说,等曹此马去延聘大夫治病。”
朱一涛已退到一边,看来果真是陪他等候的样子。
夏少游又忖道:”这位朱兄如果是穷凶恶极之人,则既然明知我暗助艾华,岂有不勃然大怒,向我施暴行凶之理。但他居然不动手,证明他不是凶恶强横之辈。”
他不想还好,越想越糊涂了,闹不清到底哪一边才当真是坏人。
朱一涛见他一副呆了的模样,心下大悦,不觉现出江湖面目.呸地吐一口唾沫,皱起鼻子道:“自作多情的傻瓜,像艾华这种女人,陪我睡觉我也不要。”
夏少游听了初时相当恼火,但旋即平静如常,微微一笑道:“朱兄请了。”
朱一涛道:“你想说什么就说。”
夏少游道:“朱兄既是追赶丈姑娘之人,倘若艾姑娘居然回转,但远远见到了你,岂肯走近前来。”
朱一涛道:“这个容易,我藏起来便是。但如果你向汕发出暗号示警,我就只好把你当作她的同党看待了。”
夏少游决然道:“朱兄放心.不才决不会有任何异动。”
朱一涛立刻躲藏起来,但仍然在暗中监视这个青年文士的一举一动。他们静悄悄地等了老大一会儿工夫,朱一涛正要起身,突然听到一阵极微细的蹄声,从岔道那边传来。
这位才智过人的当代高手,至此也不由得傻住了,心想:“难道艾华真的守信,把马匹送回给他?”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恰好有别的马匹经过,所以朱一涛睁大双眼,向那边望去。
不一会儿,岔道上出现了一骑,远远望去,马上之人,正是一个女子。
朱一涛眼力何等锐利,一望之下,也瞧出那马背上的女子,正是艾华。
他心念连转,忖道:“自然艾华可能是特意因转来,认为我可能认定她业已远飘,所以回转来反而安全些。但此说有一点不通的,那就是她明知我若是受了夏少游之愚的话,追了一程,猛可觉醒,定会回头找夏少游的晦气。是以她这等虚实手法,在目下的情况中,全然用不上。”
剩下来还是有个疑问,那就是她既已有了脚力代步,又后无追兵,为何不趁机尽力跑远些。
片刻之间.艾华已来到大道上。
夏少游满面欢容道:“艾姑娘终于回来啦!”
艾华眼珠一转,应道:“是呀,你不是说等着此马去请大夫救命么,我哪能不送还马匹呢?那个强徒来过了没有?”
她这一问,自是明知故问,因为夏少游一开口就称呼了她的姓氏,可见得朱一涛不但来过,还把她的姓名告诉了他。
夏少游道:“你可别慌,那位朱兄还在此地。”
这一下实是出她意料之外,哪能不花容失色。夏少游马上又道:“你别怕,都有我呢!”
艾华听了这话,虽是在惶急震骇之中.也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她索性不露一点儿凶相道:“唉,他是什么人物,你一点儿也不明白。”
夏少游慨然道:“我说你用不着惊恐,要知我也不是好欺负的。若说动手搏斗。我也练过多年武功,凭他区区一个人,谅也不是我的对手。”
一阵动荡震耳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接着朱一涛走到大道上,晒道:“刚刚我听夏兄说,谅我不是你的对手,是也不是?”
夏少游凛然道:“不错,不才正是这么说的。”
朱一涛点点头道:“夏兄气概大有威凛之势,这倒是很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但说到胜负强弱,却须得真功夫真本事才行。”
艾华接口道:”朱一涛你把我拿去就是,别扯上他。”
夏少游挺身道:“这件事我非管不可,艾姑娘你等着瞧就是了。”
朱一涛道:“你们可能是同党,也可能不是。不管你们怎么说,本人决计不能轻易放过了此人。”
艾华惊道:“他的确不是我方之人,请你务必相信。”
朱一涛轻晒一声道:“你不会当真冀望我相信吧?”
艾华一愣道:“唉,我这是白费唇舌,你当然不会相信。”
夏少游迎着朱一涛行去,一面说道:“朱兄,不才虽修习了多年武力,但若非迫不得已,决不动手。如果朱兄肯化干戈为玉帛,不再欺迫艾姑娘,那就万事皆休。”
朱一涛不耐烦地吐一口唾沫,道:“我没有闲工夫听你的废话。”
夏少游道:“好,看起来不才不动手是不行的啦!”
他凝立大道中心,静静望着对方。
朱一涛突然一怔,闪目打量对方。只见他仅是气定神闲的站着,毫无弩张剑拔之态,可是却使人感到好像是一座深这高远的山岳一般,隐隐有不可摧拔的潜威。
他眨眨眼睛道:“艾华,你瞧见了没有?”
艾华又惊又喜地瞧着那个青年文士,口中应道:“我瞧见了,但我对天发誓,他既不是我的同党,亦非素识。假如你志在得我,我跟你去就是。”
朱一涛道:“别作违心之论了,难道你不想见识见识这位夏兄的惊世绝学么?”
夏少游徐徐道:“朱兄,在动手之前,不才想请问一件事?”
朱一涛对他观感大改道:“夏兄要问什么?”
夏少游道:“不才只想知道,这一场拼斗,是点到为止,抑是须得有一方伤亡方能罢手?”
朱一涛双眉一耸,豪气腾涌,大声道:“自然有一方伤亡,方能罢手。”
夏少游只简短地应道:“好。”
他从开始至今,态度如一,总是那么宁静安详,倒像是动心忍性功夫已到了家的得道之士一般。
这种气度,连朱一涛也是第一次看到,不禁大为激赏。当下把长剑抛在地上,大步向夏少游行去。
他每一步都显得坚强有力,声音虽是很细。可是在夏少游和艾华耳中。却感到好像他踏在巨鼓上一般,发出震人耳膜的巨大声响。
双方已接近到可以出手攻击的距离。夏少游退了半步,便极为自然地摆出门户,但见他的气度丰神,更为宁恬诺远,简直是漂然有出尘之致。
朱一涛嘴角泛起了一抹微笑,可是他眼神剽悍凌厉之气,却是有增无减,艾华瞧得真切,已知道朱一涛看出这夏少游的武功来历,有了制胜把握,才露出那一抹微笑的。
艾华自间的确与这夏少游毫无瓜葛。另一方面,她实实在在被这位心肠厚道热诚的青年文士所感动,故此急得热汗直冒,竭力叫道:“朱一涛,请你暂勿动手。”
她一面叫,一面甩橙落马。
朱一涛退了一大步,直到艾华奔到他们之间,才道:“艾华,你知不知道我为何退了这一步?”
艾华这时已是六神无主,道,“我不知道,但请你相信,夏兄是个地地道道的君子之人,与我毫无勾连。”
朱一涛道:“你叫声之中,透露出你所含的至情,为此之故,我退了这一步。”
夏少游双眉一皱,疑惑地道:“你们两位的活,的确使不才感到迷惑不解,只是有一宗,两位竟忽略了的,那就是不才自信还不至于落败。只不知艾姑娘何以如此焦急,朱兄何以这般自信,似是稳握了胜券?”
这一番质问,艾华无法回答。她虽然敢肯定朱一涛必胜,但说将出来,无疑极伤夏少游的自尊心。
朱一涛仰天一笑道:“夏兄问得好,但以我看来,关键不在你我谁胜谁败,而是在于我认为你是不是她的同党?”
夏少游道:“朱兄这等解释,实是比天书还要难懂。”
朱一涛道:“要知艾华同党之人,俱非善类。故此我如认为你是她的同党,则必定全力与夏兄一拼,夏兄自然也瞧得出,在下的修为,亦非泛泛。是以与互兄力拼之下,正像两虎相斗,终有一伤,艾华既然不想使你受累,自然深怕形成这等局面了。”
夏少游想了一下,发现果然归根结底关键是在他非是艾华同党这一点。走此却可推知朱一涛虽是凶悍,形状虽是不顺眼,但却是好人无疑。
他躬身一揖道:“多蒙朱兄指点,不才如梦方醒。”
朱一涛拾起地上的长剑道:“夏兄言重了,世上的误会,如果都能像这一宗般消释,想来必可平静不少。”
夏少游道:“朱兄之言,皆含有至理,不才佩服无已。只不知艾姑娘身在何门何派,如何开罪了朱兄?”
他这么一说,显然是不肯罢手。换言之,如果朱一涛不说明白以前便要带走了艾华,他是不容易答应的。
朱一涛道:“这位艾姑娘,乃是智慧门中之人,这一门派在江湖上虽是鲜为人知,但像夏兄这等奇人异士,想来可能听过这一门派?”
夏少游道:“不才没有听过智慧门之名。”
他收剑归鞘,欠身施了一礼.又道:“但无论如何,朱兄刚才说得对。如苦迫得朱兄全力出手,势必造成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的局面。”
朱一涛见他的态度变得太快,反而有点儿不信,问道:“夏兄的意思,敢是让兄弟带走艾华么?”
夏少游道:“不错,朱兄即管带她走,不才决不拦阻。”
朱一涛道:“如此甚好。”
他虽然心有所疑,但以他的名望,以及一向自负是才智过人之士,这刻已不便再向此人追问。
艾华松一口气,转面向夏少游嫣然一笑,随即向朱一涛望去道:“朱大侠居然肯放手退让可以算得是一件大大的奇闻。据妾身所听到有关你的传说,莫不认为孤剑独行朱一涛的宝剑一出鞘,定须见血方收。”
朱一涛淡淡道:“由此可知天下间的传闻,大多不尽不实。”
艾华道:“朱大侠于我这一点情分,那是一定要还的,妾身只能再次奉劝一声,万万不可前去找寻国师爷。”
朱一涛道:“得啦,你替自己多躁点儿心吧,我的事用不着你多管。”
他心下相当恼火,因为以他所表现过的机智和武力,艾华居然还不信他斗得过智慧国师,是以言语态度都十分粗野。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深知艾华表面纯洁,其实比千年老狐还要狡猾,所以她的劝说,很可能是一种攻心之计,并非当真为他着想。
换言之,艾华劝说之言,可能是使他在心理上感受到智慧国师的威胁。如此一旦面对智慧国师时,定将过度小心而失去机先。这便是艾华口蜜月复剑的伎俩,世上尽多坏蛋使用这等手段,朱一涛哪能不知。
可是他粗鲁的态度和不怀好意的声音,却激怒了旁边的夏少游。这个青年文士双眉一耸,沉声道:“朱兄对艾姑娘好心之言,何须如此无礼,朱一涛斜目隼视,心想:“这家伙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啦,我本来就不相信他肯就此收手走开的。”
他口中淡淡应道:“无礼便如何,夏兄是不是想替她出头?”
夏少游点头道:“正是此意,不才今日如若不向朱兄付教几手,相信歧见难以消除。”
朱一涛冷冷地阮视着他道:“好,你亮兵刃吧。”
夏少游果然又掣出长剑,但见他一剑出手,浑身都似是透出了滞洒空灵之气,这等印象,感人甚深。
朱一涛左手一拨,旁边的艾华被一股潜力托起,呼一声飞开七八尺以外。但见他同时之间,长剑斜划,虚比了一招,却已迫得夏少游连退三步之多。
他仰天一笑道:“夏兄虽是功力深厚得令人奇怪,但成就仍是有限,如若兄弟这一剑只能把你迫退一步,咱们就可算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他不必再往下说,已清楚地表示说,由于他须得连退三步,故此剑术上的造诣,相去悬殊,决计不是敌手。
夏少游道:“朱兄这一剑果然已达出神人化之境。不才在未亲眼目睹之前,万万不能相信剑术中尚有如此神妙的招式。”
他口中虽是承认对方的高明,可是无论在表情上或在语气中,却没有一点儿罢手之意。
朱一涛眼中闪过慑人的杀机,冷冷道:“夏兄如若还是坚持动手的话;兄弟就不客气了。”
夏少游踏前三步,回到刚才的位置上,说道:“朱兄如果再用方才的剑式,而能把不才迫退三步的话,不才马上弃剑认输。”
朱一涛己被这个青年文士缠得心烦起来,当下便不打话,挥剑斜划,果然再度使出刚才的一招。
只见夏少游身边弹射出一溜银虹,封住了门户,敢情他也运剑出手,而剑式之精巧洒逸,世间罕见。
双方剑光堪堪相触,夏少游身子一震,退后了一步有多。
朱一涛惊讶凝目.打量这个貌似书生的一流剑客。艾华更是失声惊嗜,面上泛起忧喜交集的神情。
幸而夏少游也是满面惊愕之色,朱一涛心中略感安慰、跨步欺了上去,“夏兄好高明的剑法,再接我一招。”
夏少游摇手道:“朱兄等了等。”
他的话声说到了一半便咽住了,敢情朱一涛的长剑,己如奔雷闪电般分心刺入。这一剑气势之威猛,就算当世第一流高手,用尽全力,亦不容易招架,何况夏少游又摇手又说话的分了心神。
只这么瞬息间,剑光已到了夏少游胸前要害,剑还未到,已有一股森寒难当的剑气,笼罩着夏少游。
夏少游全身几乎冷得僵木了,虽然他忽然感到敌剑来势已停,但他却不敢动弹,以免触发敌剑追击的反应。
原来到了高手境界,一招使出,若是得手制胜,则虽是中止了招式,但仍然紧紧扣住局势。只要对方略有动作,马上受到感应而触发杀手,所以当此之时,受制之人最重要的是不可使敌人误会而发出招式。
这等紧张情势,双方纯以心灵感觉指示行动,已经来不及运用理智。夏少游站得笔直,全身纹风不动,两跟睁得大大,望住朱一涛的长剑。
艾华叫道:“朱大侠剑下留情。”
夏少游听到她的声音,精神一振,迅即恢复平静,微笑道:“朱兄这一剑虽是威不可挡,可是不才却不服气。”
朱一涛道:“我知道你不服气,才中止了剑势。”
夏少游道:“那么朱兄何须还用此剑抵住不才的要害?”
朱一涛道:“这样我觉得舒服些,你最好别介意。”
夏少游道:“朱兄何不收起贵剑,不才深知你目下决不肯一剑刺死我的。”
朱一涛冷冷道:“你大自信啦!”
夏少游道:“若是不才猜错了,朱兄何以尚不用事实证明?”
朱一涛狠狠瞪他一眼,又皱皱眉头,果然撤回长剑。
以他见闻之博,经验之丰,现在心里竟然一片迷乱,无法测得透这个青年文上,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说得正确一些,就是朱一涛对于这个潇洒青年的武力,实在测不透。
从这两招的过程中,朱一涛确知对方功力精深浑厚之极,大有修为了数十载的火候造诣。可是在他的剑式上,却又相当的不成比例。比方说第匕剑他曾经全无破拆之法而连退三步。
可是第二次卷土重来之时,夏少游竟能马上封拆,手法极是精妙,可见得他是马上就悟出破拆抵御之法,所以仅仅退了一大步。
这等情况,好像是夏少游仅是一时灵智蒙蔽,所以到朱一涛第二次重施剑式时,已有办法封拆。
但朱一涛却想到一些疑问,一是夏少游最后受制的那一招,大大的显出他缺乏战阵决斗经验的弱点。二是他的剑术和功力之间,若是如此的不平衡,难道他从未碰过狠毒的敌手:
趁机击败过他?三是在武学理论上,功力与剑术之间的不平衡,只能略有差异,决不能像夏少游如此距离悬殊的。
他心念一转,收剑人鞘,也不说话,大步行去,一径掠过了夏少游。把这个发愣的青年文士抛在身后。朱一涛很快就远远去了,夏少游这时才惊醒,回头瞧望。
艾华走到他身边,柔声道:“他已经走啦!”
夏少游困惑地道:”是呀,但为什么呢?”
艾华道:“我也不憧,但这个人的外号叫孤剑独行,夏兄难道没有听过这个外号?”
夏少游的目光收回来,落在艾华面上,摇头道:“不才没有听过。”
艾华笑一笑道:,‘以你这等身手,可知必是出身名门.居然没有听过孤剑独行朱一涛的名头,实在是教人难以置信。“
夏少游道:“姑娘若是不信,不才也没有法子。”
艾华道:“老实说,我心中却相信你役说假活。但此中道理,叫人测不透就是了。”
夏少游道:“这位朱兄,虽是豪悍迫人,但并不是鲁钝之辈,相反的他似是智慧过人,姑娘,不才说得对不对?”
艾华道:“对呀,朱一涛机变百出,才智和武力都是当世无双的。”
夏少游道:“既然他是很有才智之士,则他突然不颜而去,一定含有很深的用意。”
艾华道:“谁说不是?但问题是我们没有办法猜得出他的用意何在?”
夏少游收起长剑,游洒地拍拍身上的灰尘道:“好啦,他反正走了,用不着再为他伤脑筋啦。”
他陪艾华向坐骑行去,还伸手扶她上马。
艾华只做出上马的姿势,其实没有动,她的左臂被这个青年文士握住,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夏少游讶道:“姑娘为何不上马?”
艾华道:“上了马之后,到哪儿去呢?”
夏少游道:“你……你没有地方好去么?你家在哪里?”
艾华道:“天下虽大,妾却无家。”
夏少游一怔,定眼望着她,同情地道:“那么姑娘在何处长大的?”
艾华道:“从前虽有一处,是妾身长大的地方,但现在回到那儿去,却等如自寻死路。”
夏少游从她认真的口气中,听出了事态严重,不禁大为因惑。
艾华观察他的表情,晓得他正因为许多的事情因惑不解而感到烦恼。然而只不过刹那间,她又忽然惊异地发现,这个青年文士突然恢复平静,似是已得到了解决的方法,是以疑虑全消。
艾华试探地问道:“夏兄敢是悟出了朱一涛突然离去之故?”
夏少游摇头道:“不是。”
艾华道:“那么你一定是猜到妾身的行止了?”
夏少游道:“也不是。”
他放开手,微微一笑,又道:“不才差点儿忘记了延医之事,这就须得动身。”
艾华啊了一声道:”是的,夏兄快快乘马去吧。”
夏少游道:“那倒不用了,姑娘既是精通骑术,这匹坐骑,便送给你代他欠身施了一礼道:“艾姑娘,不才告辞啦!”
艾华伸手拉住了他道:“不,你骑马去吧,反正我一定逃不出朱一涛的掌心,大概他也看准了这一点,才突然不顾而去。”
夏少游作了一揖,飘然行去。艾华一松手,茫然地瞧着这个青年步伐潇洒的背影。
过了一阵,艾华暗自叹一口气,但觉身了不大舒服,小问可知那是袕道被制的后果。她当即跨上了马,随手抖抖缰绳,旋即江得坐骑行去,心中一片茫然。
直到马匹在一间屋子前停下来,她才从恍惚的心境中回醒。转眼打量一下,但见这是一座前后两进的房子,四周都是园林,目光所及,除了这间屋子之外,别无其他他的屋舍人家。
一个大男孩从屋子跑出来,大约十三四岁,长得十分健壮,相貌甚是老实,衣着也很朴素。
这个大男孩一眼见了艾华,登时怔住。
艾华觉得不大舒服,口中不禁哼卿了一声。
大男孩吃惊地叫了一声我的老天,随即转身人屋,砰一声把屋门关上。还听见上闩之声。
艾华初时心情一愣,继即心头火起,从马背跨下来,走到门边,抓住门环一阵敲扣。
那大男孩的声音在门内透传出来道:“敲门的可是骑马的姑娘?”
艾华没好气地道:“是的。”
大男孩道:“你到别处去吧。”
艾华道:“不行,我口渴死啦,非喝点儿茶水不可。”
那男孩嘀咕了一声,步声移开了。但很快又回转来,呀一声打开大门,只见他伸手托着一碗茶,道:“喝吧,但你别进来。”
艾华不接他手中茶碗,说道:“我偏要进来歇一会儿。”
那男孩子张大嘴巴,一时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