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右首不远的一座大宅中灯光明亮,十余名男女在大厅议论纷纷。
心月狐与巧云仙子都在座,身边还带有两位侍女。
无极地区的四大天王,是本县的土霸头头,各带一位随从与会,每个天王皆显得心神不宁。
新乐地区的土霸也来了两个,以乾坤一鞭李坤堡主为首。
他是附近三府的土霸司令人,势力最大地位最高,所以成为主持聚会会的主人,也是出动众多人手,捉拿曹世奇的主将。
这些土霸以土皇帝自居,所能动用的人手,以所拳养的打手护院为主,地方泼棍蛇鼠,以及一些孔武有力的城乡好勇狠斗子弟为副。
这些人敢在本地横行,无法无天鱼肉乡里,但真没有勇气面对江湖上真正的亡命之徒,正所谓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
闯荡江湖的亡命就是死汉,杀起人来如砍瓜切菜,这些人怎能不怕?只要有几个人被杀,便会一哄而散。
曹世奇知道土霸们的弱点,所以用杀一千一万的攻心恐吓言词,向这些人示威警告,把堵住房外埋伏的人,吓得冒冷汗惊恐地急急撤走。
如果三郡主那些人也栽在曹世奇手中,就已经表示曹世奇是可怕的劲敌,三郡主自己不来,她们这些人怎敢冒险,用众多的人命作孤注一掷?
“仙姑如果不把真定方面的人召来,咱们委实没有驱羊斗虎的勇气。”乾坤一鞭愁眉苦脸,早先的豪情霸气消失净尽,“三郡主的家将随从都是万人敌,不把人留下一同行动就十分失策,凭咱们这些乌合之众,怎能和这个凶狠的亡命周旋?在下可担不起死伤上百的风险,恐怕得请三郡主亲自出马了,仙姑可曾派人云催请了?”
“三郡主在真定所要办的事,十分重要而且十万火急,哪能亲自起来?她身边的人手已经不够分配了。”心月狐显得忧心忡忡,坐立不安,“真不该在她面前逞能,拍胸膛保证一定成功,真糟!”
“如果能把他诱到城外,我们的亲信可以和他一拼,明暗双管齐下,仍有希望。”乾坤一鞭一咬牙,勇气恢复了,似乎又恢复了土霸的气势,其实是以进为退的心虚表现,“在城内死伤的人,人落在官府手中,咱们负不起责任,出了城,咱们无所畏惧,仙姑,咱们出城,候机,在城外宰他,只要你能把他诱出……”“你算了吧!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心月狐当然知道这个土霸,要乘机溜走,“你们那些只会平时作威作福的乌合之众,能比郡主的众多随从家将强?三郡主布妥阵也奈何不了他,你吹什么牛?”“这!”乾坤一鞭脸红耳赤,“那……那你打算怎么办?”“等我的师姐灵幻仙姑赶来再说,她的道行比三郡主高深些,午间我们便已传出消息,希望她能收到。如果她不来,只好等三郡主的消息了。”心月狐不时向厅外眺望,眼巴巴等候奇迹出现:“师姐练成神行术,接到消息一定会赶来的。”
“那小子真的那么可怕,你们也对付不了他?你们的法术通玄,我们却没发现你们动手的声息呀!”乾坤一鞭不识相,提出令人难堪的疑问。
“混蛋!”心月狐粗野得像男人,“你以为我们胆怯,不战而逃?”
“在……在下怎敢?”乾坤一鞭吃了一惊,被心月狐发怒的神情吓了一跳。
“我和师妹各施展了四种神术,撼魂摄魄驱使六丁六甲全用上了,术一发便心神不宁,不得不中途而废。最后我用诛仙剑猝然攻击,结果,我花了三年苦功,所炼成的诛仙剑却毁了。”心月狐痛心疾首地掩面叫嚷,“我人根本没有全力施展的机会,每一击皆被他抢先一步先行压制。除非能有机会暗算,出其不意行致命一击,不然决难制他的死命。”
“也许,三郡主可能真的有意坑我们。”巧云仙子黛眉深锁,凤目中有异常的光芒,“师姐,她既然能远离新乐,要我们陪她前往南苏堡,找李堡主协助,为何不能前来无极县?远不了多少呀!”厅外传出飒飒风声,灯火摇摇。
“蓉妹,你不能怪她。”倏然幻现的人影,似已听清巧云仙子的话意,“她那边的事十分重要,有关大局,如果她失败,下次将要出动汉府所有的人,而且也没有多少成功的希望,极为严重。”
乾坤一鞭几个人大吃一惊,张口结舌。
他们自以为武功不差,目力锐利,却不知有人入厅,反正声出人现,决不是一时眼花,没有看清有人进厅。
是一位与心月狐年岁相若,似乎更为美丽更为出色,穿暗紫色衣裙,梳了宫髻佩剑持囊的高贵女人。
百宝囊甚大,外面绘有各种古怪的白色图案和不知所云的红色符-,相当抢眼。
“师姐,你赶来了,真是救苦救难的大神佛。”心月狐喜极,跳起来请高贵的女人就座,“我先替师姐引见李堡主几位地方大爷……”“不必了,我知道他们。”师姐举手颔首与地霸们打招呼,“我姓夏,绰号灵幻仙姑。这一带不是我的传法区,早两天才到贵地作客。诸位是附近三府的大爷,敝师妹这些年来,仰仗诸位鼎六相助,总算有了相当令人鼓舞的局面,共存共荣的根基十分稳固。希望今后双方能进一步衷诚合作,建立更深一层的友谊,我十分感激,日后也许我会前来协助师妹,与诸位多亲近。”
话说得客气,土霸们心花怒放,兴奋莫名,乾坤一鞭眼都直了,怪眼中欲火陡升。
“夏仙姑如果前来协助沈仙姑,可将法坛建在敝堡,一切事务,在下包办,不需仙姑费心。”乾坤一鞭几乎要拍胸膛保证,争取建法坛的光荣,“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在附近三府中,南苏堡是众望所归的发号施令所在,仙姑有所差遣,在下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双方客套一番,乾坤一鞭忘了见机撤走的事。
心月狐将情势一一说了,与曹世奇见面的经过说得最为详尽。
灵幻仙姑仔细地倾听心月狐的述说,不时提出一些疑问以便增加了解。
“有这种事?”灵幻仙姑听完,意似不信的神情写在脸上。“是不是你们对三郡主的失败,先怀有成见,认为这姓曹的十分了得,所以心有所惧而灵智不再清明,影响了行法的心情?不然,就是你们对他……这人是否英俊魁梧?”
“师姐,你……”心月狐急急力辩,接着突然脸一红,“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真的?”
“这……也许,他另有一股令人莫测高深的气质,他比三郡主那些随从有点不一样,但还不至于吸引我们,他是一个危险的人物。”心月狐以郑重的态度说,“面面相对,真有点心中不安。”“我们去看看。”灵幻仙姑倏然站起,“你们在外面戒备,相机策应,走。”
心月狐对曹世奇本来没有多少印象,经灵幻仙姑一提,她突然改用另一种眼光,回想见面前后所发生的变化。
心中一动,突然感到心跳加快了一倍,所以粉脸突然泛起红云。
她说,曹世奇与三郡主那些男随从有点不一样。
三郡主的男随从,一个个年轻、魁梧、英俊,人才一表,身手不凡。
可是,那些男随从在三郡主面前,一个个驯顺忠诚,是唯唯诺诺的乖顺奴才。
主子欲强烈的人,才喜欢这种乖顺奴才。
心月狐是具有强烈叛逆性的女人,不喜欢乖顺型的奴才男人。
曹世奇谈笑自若,豪放潇洒,发起怒来像天神。
灵幻仙姑的话,像一声春雷,撼动了她的心潮,她突然对曹世奇产生强烈的好感。
她对曹世奇的评论,已流露出心底的秘密。但灵幻仙姑并不在意,急于要前往客店找曹世奇。
乾坤一鞭也自告奋勇,发出信号通知所有的人,也随同前往布伏,候命行动,不再害怕被杀了,胆气甚至比先前更壮些。
立即重行动身,由心月狐领路。
客店本来就没有几个旅客,全部早早歇息,连店伙也不再走动张罗,店内店外黑沉沉。
三个女人是装神弄鬼的专家,夜间出入秘室秘堂无所畏惧,飞檐走壁来去如魅,出入客店几乎来无影去无踪,不怕惊世骇俗。
客房漆黑,她们无畏地弄开门排闼直入,一颗绿焰夜光弹爆裂,散发出满室幽光。
房中空空,连马包都带走了。气势汹汹打上门来,却找不到对象。
“以他的修为,不可能扮胆小鬼逃之夭夭呀!”心月狐大感意外,也十分失望,“也许他换了房间,抓一个店伙问问看。”
“不必找店伙,他确是跳之夭夭了。”灵幻仙姑肯定地说,“师妹,你不要把他估计得那么了不起。如果他真的不怕三郡主大可放心沿官道南下,何必绕偏僻小道,漫无目的乱闯耽误行程?”
“可是……”“目下所要做的事,是继续调查追踪。”灵幻仙姑一面说,一面打出手势,“李堡主那些人,须彻底封锁南行与西行的道路,发现之后,立即断然发起攻击,不需要等候支援的人赶到,以争取时间。我们走吧!”三人在灵幻仙姑说话期间,在房中布下许多法器在一些角落安装不少零碎,甚至插了几支香与贴了一些符。
片刻,所有的人都撤走了。
所有的人重新在大宅的厅堂聚会,主人整治了一些饮食果品招待。
“仙姑不派人潜伏守候,不太妥当吧?”乾坤一鞭以不以为然的口吻说。
“留下人潜伏监视,很难逃过他的耳目,一旦发现有警,他便不会回来了。”灵幻仙姑郑重地说,“这种身手超绝的老江湖,警觉性比任何人都高,人孤势单,发现征兆便会断然走避,你们的人对付不了他,留下的人愈多愈容易被发现。”“那我们……”
“他的坐骑仍然留在店中。”“是呀!”“所以,他一定回店的。”“仙姑的意思,是明天再动手捉他?”“明天只要派人去把他抬回来。”灵幻仙姑欣然说,语气中信心十足,“如果他的胆气不够,或者体内辟毒的功能不足,那么,抬回的将是一具死尸,被吓死或毒死了。”
“那……三郡主说要活的……”乾坤一鞭甚感不安,人死了如何向三郡主交代?
“这不能怪我。”灵幻仙姑不介意死活,说得理直气壮,“一个身怀绝技的老江湖,应该胆气超人不畏鬼神。身在险境,事先该服防迷防毒的药物,以防不测。他死了,责任不在我。而且,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用不着虐待消气。”
“可是……”
“不要再可是。”灵幻仙姑脸一沉,“没有你的事。老实说,你还得感谢我,或者感谢他死了。”
“这!”乾坤一鞭显然听不懂灵幻仙姑的话意。
“没有我,或者他幸而不死,你知道要活捉一个超绝的武功高手,要付出多少代价?要死掉多少人?死十个八个你不在乎,死几十几百你付得起吗?你真蠢,李堡主。”
乾坤一鞭真有毛骨悚然的感觉,想起曹世奇的警告,恐惧重新油然而起,甚至打冷战。
死十个八个,他已经受不了啦!死几十几百,他办丧事也将倾家荡产呢!谁付得起如此惨重的代价?他心中暗自庆幸,这位灵幻仙姑,真是救苦救难女神仙,来得正是时候。
天色不早,三更已过,众人由主人派仆妇领至客房安歇,明早再派人前往客房抬人或抬尸。
宅院甚大,男客住在外厢的客房,与后进女宾的内房,相距了三进之遥。
内院女宾的内房也有好几间,三位女仙当然分住在三间最好的卧室,室与室相邻,另有仆妇住的小间。这是说,女宾的住处不可能有男人。
三位女仙聚在一起,说些近来各人所经历的事故。
灵幻仙姑表示从真定来,听到一些风声,但不曾与三郡主会晤,知道三郡主正忙得不可开交,目下也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所办理的事十分重要。
接到两位师妹的信息,便匆匆赶来了,还不有事故的前因后果。
心月狐了解全盘状况,概略地说出三郡主所办重要事故的目的。
“三郡主的目的,是拦截负诏南下的钦差,备有由汉府伪造的贵遗诏,废了太子,传位给汉王。如果成功换诏,汉王立即发兵入京。”心月狐最后说,“师姐,我相信师祖潜伏在山东,应该已经知道皇帝驾崩的消息,也必定知道汉王府的动静,及时而动的法旨,可能正传向各地香坛。所以我们帮助三郡主,师祖也必定在法旨中,要我们与三郡主合作,所以我把人手都放在大官道附近伺机。可是,三郡主却要求我们捉几个不相关的江湖人,尤其指明要活捉这个姓曹的人,委实令人失望。我想,三郡主的用意,恐怕是不许我们参与擒捉钦差的事,避免机密外泄,汉府并没认真把我们看成心月复。”
“师妹,你真蠢。”灵幻仙姑苦笑,“到现在你才想通?可悲。师祖在山东起兵,汉府根本在一旁看热闹,不曾派一兵一卒支援,反而暗中悄悄接收我们的精锐,间接削减我们的实力。汉王一直认为天下是他朱家的天下,哪能让他人接收?”
“这点道理我懂……”“你并没真正懂,师妹。”灵幻仙姑抢着说,“汉王建立神龙密谍,比师祖成立神兵要早十年。他一直认为,他老爹永乐大帝夺得侄儿的江山,全是他汉王的功劳。当年的飞龙密谍,有一半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干员。他知道他老哥虚胖多病,活不了几天,坐皇座决不可能久长,所以他的神龙密谍,主要是对付他的侄儿的,也早有从乃侄手中夺江山的打算。他的侄儿太子一直坐镇南京,神龙密谍有五分之四在南京伺机而动。不但汉王这个混蛋,他朱家的男女也包括在内,都认为朱家的天下是他朱家的,任何人也休想染指,我们只是他可以利用的人而已。一旦汉王成功地夺得皇座,首先倒楣的,一定是我们这些被利用的人,一定会像他祖父朱元璋一样,杀绝所利用的香军,杀绝所有的文武功臣。
师妹,三郡主会让你参与捉钦差的惊天动地极机密大事?”
聚会处是一座小花厅,明窗净几布置颇为不俗,使用烛台而非菜油灯。
大户人家对菜油灯不感兴趣,而且烛台相当名贵,小花厅共有四座三枝烛的紫铜烛台,光度相当明亮。
“啪啪啪……”鼓掌声发自花厅的内角。
三位女仙大吃一惊,竟然不知道厅内有第四个人。
“智者的高论,见解精辟,深入问题核心,佩服佩服。”人声与掌声继续传出,“你们这些打天下的不世女英雄,智慧与武功道术,皆是拔尖的盖世奇才,我们这些大男人,没有什么好混的了。
幸好我不是山东人,不是山东的男人,不必受你们山东女将呼来喝去,想起来委实觉得幸运。”
心月狐与巧云仙子最为吃惊,有点惊慌失措。
是曹世奇,站在厅角的暗影中,一面鼓掌一面发话,声落人已踱至圆桌前,脸上笑容可掬,像在与熟悉的朋友洒月兑地谈天,看不出任何警戒或敌意神情。
那涌现在外的泰然、豪迈、自信、无惧的气质与神采,把三个自以为是仙的女强人气焰压下了。
“咦!你……你竟然找来了?”心月狐骇然问:“你不是离店逃……逃走了吗?”
“本来是逃走了的。”“本来?”“是的,我不蠢,与全城为敌,会有好处吗?全城的善男信女,全是你们的徒众。全城的可敬父老子弟,全是李堡主的一群土霸的支持者。但想来又不甘心,我一个闯荡天下四海扬名的混世豪客,被你们这些男女吓得窝囊而逃,日后我还能在天底下五湖四海混口食?像话吗?所以硬着头皮回来了。”
“你回来找死!”灵幻仙姑凶狠地说。
可是,口气凶狠,无补于情势恶劣,反而表示色厉内荏的心虚神情。
情势确是恶习劣,大事不妙。她们都洗浴毕,换上宽衫准备就寝,身上没有兵刃,没有法器。
装神弄鬼的人,如果没有法器,像是玩蛇的花子丢了蛇,玩不出多少把戏啦!
如果交手动拳脚,至少那软软的便鞋,就不能用脚进攻。
所谓南拳北腿。北方人气势豪迈,地大域广,所以喜欢用脚远攻,有广阔的空间施展,因此不论男女,都善於用脚攻击。
北方的练武小姐,在小蛮靴前面钉铁尖平常得很。
南方的练武小姐,善用陰手取胜,罕见用脚的女英雄,靴尖裹铁更为罕见。
巧云仙子精明机警,首先想到放在卧室的法器宝具,突然身形似电,掠向通往卧房的走道口。
出其不意迅速月兑身,应该十拿九稳,身形快速绝轮,一冲便可进入走道。
可是,乍起的身形飞掠出丈外,右胁正气章门袕一震,双腿立即失去了弹力,真气猛然泄散。
“就算一定会死,我也要回来呀……”砰然一声大震,巧云仙子重重地摔倒,急滑丈余,上半身滑入走道口,便停止不动了,像一具死尸,总算有一半身躯进入走道,月兑离花厅危境。
心月狐发出一声娇啸,召唤四名侍女,也希望惊醒前院的主人和土霸们,心虚的神情显而易见,知道师姐灵幻仙姑可能靠不住。
“为名为利,值得用命来争取。”曹世奇泰然自若继续发话,似乎巧云仙子的栽倒昏厥与他无关,“不要鬼叫连天啦!后房四个美女睡意正浓,点了烛睡春色无边,可能正梦入南柯。前院远得很,哪些土霸一个个睡得像猪,那能听得到警啸声?听到了也不敢来找死。”
“你……你把我师妹怎样了?”心月狐大骇,这才发现巧云仙子像是死了。
“这得看你们的态度了。”曹世奇不作正面答复,背着手神色悠闲。
“什么意思?”“你们如果存心要我死,你们也死。”他似笑非笑,“这世间人人的想法不同,对恩怨是非各认定标准。我这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认为你想要取得什么,就必须付出相等的价值。你给我半斤,我回敬你八两,来而不往非礼也,两不相亏,够简单吧?”
灵幻仙姑一直就像个旁观者,凤目中涌发阵阵古怪诡奇的光芒,双手不时徐徐晃动,口中正以极低的奇异声,发出几乎难以分辨的声浪。
这时,奇异的声音浪逐渐提高,眼中的诡奇光芒,似已将曹世奇吸入光芒内。
曹世奇眨了几下眼皮,似乎受到某些压力。
“三郡主要杀你。”心月狐有意吸引他说话,策应灵幻仙姑行法。
“是呀!她人多势众,有神龙密谍驱策,有军卫的兵马助威……”
“你不敢用杀回报她。”
“她想活捉我。意图杀我的人,已受到报应了。”曹世奇的双目,眨动的速度渐增,说话的嗓音,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我们也要活捉你。”心月狐暗中凝神行功,说话并不影响先天真气的凝聚,修为之精纯,已超过她这种年龄所应具有的火候。
“不,你们的手段,已逾越活捉的范围。”
“你是说……”
“到少,你们会伤害甚至杀死无辜。”
“客房中所布的妖阵,以及盛器所散发的弥香毒气,足以把武功惊世的高手名宿镣死。
天一亮,第一个进入客房的店伙必死无疑。”
“你曾经回客房……”
“我毁了你们的所有器物……”
他身表一晃,再晃,总算勉强稳下马步。
灵幻仙姑人化流光,光芒一闪人影已合,一双手像蜘蛛的爪,十根纤指像钢钩。
曹世奇本来半茫然的双目,突然神光似电,嘴角涌现陰森的笑意,双手齐动。
打击极为快速猛烈,旁观的人也无法看清。
灵幻仙姑的双手,完全被挡出中宫外,毫无沾身的机会,在外侧挥动毫无威胁可言。
拳掌着肉声暴起,响声似连珠花炮爆炸。
双颈根、胸、胁肋、手臂……甚至月复部,掌拍拳攻有如暴雨打残花。
曹世奇真没有男人风度,幸好不会向攻击。
心月狐刚抢出策应,恶斗已经结束了。
曹世奇左手扣灵幻仙姑的右手脉门,外扭转一圈,右手扣住咽喉,将头向上顶,左手拉右手顶,这滋味真是不好受。
“我已经知道你们的底细来历,你们就已经死了一半了。”曹世奇凶狠地说,“幸而你们不曾残害无辜,也不会对我造成伤害,所以你们的命保住了。
但死罪虽免,活罪难饶,如不加以惩戒,往后你们将不死心继续行凶,也难免有人效尤,不断向我撒野,滚!”
声出人飞抛,砰一声将灵幻仙姑摔出,滚至巧云仙子脚后,挣扎难起。
“你也试试挨揍的滋味妙不妙。”曹世奇改向僵在一旁的心月狐招手,笑得邪邪地,“你身材喷火,艳冠群芳,绰号称狐,必定比狐更蚤荡。这次,一次把你整治得月暗狐病,以为再次行凶者戒。”
“我要和你拼真才实学,你敢不敢?”心月狐一咬银牙,凶霸霸高声挑战,“如果你其实只练了略为高深的法术,武功差劲,可以拒绝。”
“在下对打赌方式的激将法拼搏……”
“胆小鬼才不敢接受激将法方式的拼击。”心月狐抢着说,“我要和你拼剑,我心月狐剑术通玄,剑下无敌,法术只是乱人耳目的小技。”
“在下不想用剑拼搏,你的拳掌不会差,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扑上来,我等你,保证给你公平相搏的机会,不可错过了。”
“我是女人,拒绝和男人徒手相搏。你如果不会剑术,滚回去找你师父教几招再来……”
“去你的!”“你师父偷懒,没教会你用剑,也可能他不会剑术,是浪得虚名的名宿,不配为人师表,学拳哪能不学剑?所以……”
“你的激将法颇为高明,好,去拿剑来。”心月狐扭头飞奔,片刻便取来两把剑。
“我师妹的剑,看是否趁手。”心月狐将一把剑抛过,“即使不趁手,你也得使用。”
“是轻了两斤。”曹世奇接住剑,掂了掂。
“鬼话!哪有三斤多的剑?”心月狐撇撇嘴,“你以为你能使用龙泉巨阙?马战双手使用的剑也只有两斤出头,少唬人了,你不是两膀有万斤神力的巨无霸。”
能使用一手半剑的男人,已经很了不起啦!女的体质本来就比男人差,女人天生就不是战斗的料。
巧云仙子的剑重一斤四两,已经够沉重的了,普通男人用它来格斗,真挥舞不了几下,片刻间便手臂力尽举不起来了,哪能与人拼命?
一斤四两的剑,到了曹世奇手中,他说轻了两斤,那表示他可以使用三斤以上的剑。
重型的双手使用雁翎刀,重量也不会超过三斤。
传说中的神剑巨阙,长有八尺,天知道那玩意有多重?在马上双手使用,大概只能当枪刺击。
“用重剑,表示我意在击败对手,不必用太深奥的技巧,用雷霆式的攻击三五下了事。”曹世奇拔剑,将鞘丢至角落,拂了两拂,“用轻灵的剑,就无可避免用上精巧诡奇的妙着,招发必中,中则必死。今晚,我心平气和与你玩剑,这是我破天荒没动杀机的第一次,因为你们并不会杀人,三郡主的罪行,你们不该承担。进招吧!我不伤你,小女孩。”
口气托大,心月狐心中暗恼。
花厅并不怎么宽广,但在市斤眼中,已经足够施展了,当然被逼入死角的机会甚大。
曹世奇拨飞圆桌,桌在壁砸成碎木。
灵幻仙姑已经爬起来了,救醒了巧云仙子,站在走道口不敢入室,脸色苍白,手脚活动吃力不便,可知身上某些经脉或袕道被制住了,想入室相助也力不从心。
身上没带法器,控制神意的伎俩,已证明对曹世奇无效,唯一可倚仗的是和剑术了,精神上的压力极为沉重。
曹世奇的神情正好相反,泰然自若气势平和,甚至不曾拉开马步,剑懒散地垂在身侧,轻松地在原处旋转,保持面对心月狐伸出的剑尖,虎目神光似电,捕捉心月狐所流露在外的任何表情。
心月狐的剑,传出的陷陷风雷,逐渐增烈,剑光更幻出闪烁不定的光华。
一声娇喝,心月狐的剑陡然幻化为激光,在猛然增烈风雷似的剑吟中,骤然破空迸射,如何动的,恐怕无人能仔细看清。
激光罩住了曹世奇,一迸即及。
可是,怪事发生了,激光似是透过了人影,贯穿了人影,但人影丝纹不动,像是不存在的影像而非实体,虽中的却损害不了。
而随发剑冲进快速绝轮的心月狐,却化不可能为可能倏然刹住马步。
激光消失,风雷声隐没。心月狐的剑,斜伸在曹世奇的胸外侧。
他是侧立的,胸在左方,心月狐的剑身,距他的胸部不足半尺,锋刃在上下,所以即使贴胸也造不成伤害。
而曹世奇的剑尖,搭住心月狐左侞房下方近内侧处,心月狐的侞房颇为挺秀,这地方决难阻挡剑尖锲入,肉是挡不住利器的。
如果对方的内功高深些,用内功也挡不住剑贯入。
这地方正是心脏要害,刺入寸余就伤及心坎。
“你的内功根基不错,决不是唐佛母传给你的。”曹世奇收剑退了两步,语气平和,“已可将我的劲道陰滞一刹那,再用苦功三年两载,宝刀宝剑才能伤得了你。再试试看,全力发剑不许偷懒。”
心月狐目定口呆,手和颈汗毛根根竖立,死过一次的人,就是这副德行。
“这……这怎么可能?”心月狐的嗓音也大变。
“什么可能?”
“明明我刺穿你了。”“是吗?”
“一定。”心月狐肯定地说。
“有时候,人的眼睛是靠不住的,你相信眼看的事实,所以认为已刺中了我了。事实上出剑的一刹那,你并没计及我的移动,所以也就看不到我移动,你的信心太主观肯定了,所以产生刹那的盲目。进招吧!这次一定要用神意攻击,不要太信赖你的眼睛,知道吗?”激光就在他最后一个字出口时迸射,真快逾雷电。
怪事又发生了,人影光华再次倏然而止。
曹世奇的剑尖,搭在心月狐的右肘弯上。
“你……你这……这是什么剑……剑术……”心月狐几乎语不成声。
“技巧和速度,如此而已。”曹世奇收剑,“你差得很远,不要再试了。记住,下次不要向我递剑,尤其是当我有剑在手时,离开我远一点。”曹世奇将剑信手抛掉,“我觉得你们这些仙女,人并不坏,你们对汉府的陰谋看法也相当透彻,实在没有再替三郡主行凶的必要,赶快月兑身事外可免玉石俱焚。”
他转身便走,毫无戒心地走向厅门。
心月狐竟然不敢妄动,不敢向他的背心发剑。
“你制了我的姐妹……”心月狐在他背后叫。
“半个时辰禁制自解,我不希望你们追来枉送性命。”他头也不回出厅走了。
“我会找你。”心月狐尖叫。
“你最好不要。”他在厅外转身说,身形一闪即没。
三个女人在厅中发怔,脸色十分难看。
“我们三个一度叱咤风云的女将,竟然禁不起年轻人一击。”灵幻仙姑拍打座椅,痛心疾首的神情引人怜悯。
“大概是的。”巧云仙子更为懊丧,“我栽得更惨,算是逃走时莫名其妙被击中章门袕的,远在丈外,他用什么击中我的?”
“我的剑毫无用武之地,根本不知道他的形影是虚是实。”心月狐仍有毛骨悚然的感觉,“我几乎怀疑他是真的鬼魂或妖魔,要不就是我的心神,已经被他先一步控制了,我所看到的全是幻象。”
“我们怎么办?”灵幻仙姑提出严重的紧要问题,“拒绝三郡主的要求?”
“后果严重,师姐。”心月狐长叹一声,“她只要吩咐一声,民壮与官兵一定会出动,抄没各地香坛,咱们决无立足之地。”
“但是……咱们对付不了这个人。”
“以后一定可以找到三人联手的机会,不会再被他逐一制住我们。”心月狐说,“为保根基,咱们非冒险与他生死一搏不可。”
“也只有冒此万千之险了。”
砰然大震中,大窗崩散人影入厅。
灵幻仙姑和巧云仙子活动不便,慌急地缩在一旁手足无措。
心月狐惊得跳起来,人离座剑出鞘反应超人。
撞窗而入的老太婆,手中也有一把剑。
“干什么的?老虔婆。”心月狐看清来人,心中大定,惊容一扫而空,说的话也霸气十足。
当然她知道善者不来,剑随时皆可攻出致命的毒招。
“我从窗缝中,目击你们与曹世奇打交道的经过。”老太婆的剑,也指向心月狐跃然欲动。
“那又怎样?”
“这次你们无法施展妖术。”老太婆的嗓音难听。
“关你什么事?”
“我和他是同进共出陰阳界的人,其他同行的人死了不少。至于我们不知道的无辜,被你们杀死了多少无法知道,反正一定不在少数。”
“你是……”
“你的剑术不错,又快又狠又准,如果加用妖术相辅,可能你们真找到了联手合击的机会,或者暗中来陰的,更可能把他打入九幽陰曹。”
“你到底想说什么?”心月狐的剑,已焕发光龙吟隐隐。
“你说过日后会找他。”老太婆一直答复主要的总是,只说自己要说的话。
“那是一定的。”
“所以,我不许这种情势发生。”
“我明白了,你要……”
“我要永绝后患,你应该明白的。”
“该死的老虔婆,你配说这种话?去你的!”
声落剑发,激光破空如电光乍闪,心月狐用上了以神御剑,狠招飞星逐月,吐出势如雷霆,神聚于目标,引导剑尖排空向目标汇聚。
练武有成的人,本来就正确以神意攻击目标,问题是目标也同样作正确的估计,其中就产生不同的差距与错误。
所以如何以神意早一刹那控制对方,就是所谓抢制机先,加上最重要的速度,便可一击即中。
双方如果势均力敌,这种一击即中的机会不易获得。
铮铮铮三声狂震,乍合的剑影中分,人影各向右移位,拉开了距离。
心月狐心中一懔,似乎很难相信,在这电光石光的瞬间,老太婆居然能封住她猝然狂攻的三剑,而且老太婆剑上的浑厚内力,似乎比她更强一分半分,因此勾销了她继续攻击的机会。
“你的确精明。”老太婆显然也感到意外,“出其不意倏然攻击,可将比你高明的人,瞬息打入九幽地狱,难怪绰号称狐,你得死!”
死字出口,剑光连续飞射。
长啸声划空而至,厅中回声震耳轰呜。
巧云仙子退至走道,也发出啸声。
心月狐不再冒进,抱守元一全神封架,改采守势冷静地挥剑,克制反击的,守得严密如网,来一剑封一剑徐徐后退。
风雷骤发中,剑光飞腾满厅闪烁。
老太婆飞势如虹,步步进逼,双剑交击声如滚滚雷电,不时溅出阵阵眩目的火星。
“再支撑片刻!支撑片刻……”也退入走道的灵幻仙姑大叫,“三郡主来了……”
厅并不真的宽阔,不可能八方旋回施展妙招,心月狐守得严密,双方剑上的劲道也相差不远,严守不攻就不会暴露空门。
老太婆还真没有一举攻溃剑网的实力,表面上声势如雷霆,却无法制造致命一击的机会,只能把心月狐逼得步步后退。
烛火摇曳中,厅口人影纷现。
剑光流泻,化虹飞出破窗口。
“用暗器!”灵幻仙姑尖叫。
冲入的人还没弄清情势,该向何人发射暗器?而且也来不及发射,老太婆在厅口人影乍现时,已同时撤走飞出窗口去了。
“那是三郡主所要的人……”巧云仙子向冲入的人高叫,手指向破窗口。
冲入的人有五个之多,有三个人化狂风,穿窗而出望影穷追,轻功骇人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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