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师娄大逆果然是为了死对头花蕊夫人而返山的,他听说花蕊夫人已来黄山谷沧海曾在三贤庄现身,把盟主击伤,可就深恐老巢被花蕊夫人和谷沧海等捣毁,便急急赶回来。
他一回到黄山,首先得悉两名弟子被杀之事。
他亲自细加检验,却始终没有法子看出伤势的来历。
但可以断定的,便是这两名门人之死,实在蹊跷,既非谷沧海的少林手法,也不是死对头花蕊夫人的化阳指功夫。
因此,他隐隐感到不妥。
正如谷沧海所料,他马上下令检查各种机关埋伏,并且反复试验,以保证每一道机关埋伏百分之百的有效。
其次,他动员整个门派人手,作紧急应变,包括增添暗桩,了望和巡逻的人员,以便及早发现敌踪。
此外,他还亲自出马,带了两名高手,仔细搜寻附近的地面,希望能早一步发现对头,然后设法对付。
这屠师娄大逆的一切措施,严密迅速,井井有条,真不傀是一个领袖的人物。
在黑手派中,所有尚在外面的高手,完全召回,因此黑手派可以算得是用上全力,对付外敌了。
到了中午时分,第一个警报传来。
屠师娄大逆匆匆赶到会议厅中,这时所有的高手已经到齐,等侯首领驾临,共商大计。
黑手派的智囊阎王崔央首先报告道:“根据警报的消息,有一路敌人,突然现身山中,距此已不远了。这队人马,多达十人,可是第二次警报尚未传到,可见得这批人马,不是转身离开,就是突然失去踪迹了。”
副教主狼人黎定皱眉道:“怎会突然失踪了?”
崔央道:“这只是属下猜想中的可能性之一;只因这批人马,为数不少,如果依照常事,自应早在入山区之时,洞府中已接到消息才对。但事实上他们乃是突然在距此不远之处出现,而发出警报的,又是不久前增派的隐秘暗桩,因此,这一批人,无疑皆是高手名家,俱个都高明之极,才能躲过无数耳目,潜入山中。”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都十分清晰明白。
座中人人都在点头,自然最重要的是黑手派之主娄大逆了,连他也点头,所以崔央就继续再说。
他道:“这路人马,既能够潜入,则突然隐没不见,也不是奇怪之事。何况咱们的伏桩是固定的,无法跟随人家移动。唯有等他们被别一处的暗桩看见,通报回来,方知这些人马的去向,是以咱们这些伏桩暗哨,碰上真正的行家高人,效力上就不免要打折扣了。”
屠师娄大逆道:“这一路敌人的形貌衣着报告,几时可以送到?”
狼人黎定道:“这一点正要请示,由于敌人踪迹忽隐,是以敝座过来议事之时,顺便吩咐他们暂时不可派人去查问详情……’
娄大逆点头道:“很好,此举己大大减少了暴露的危险,但咱们务须尽快得到资料,始能必要的应变措施。”
原来这些老奸巨猾们,行事之际,最讲究的是秘密和主动,假如派人出去,既可能暴露了洞府的出入口秘密,亦可能暴露那伏桩的位置。
所以在目前情形下,自然以不准任何人出入为好。
但论到主动方面,大家坐在这儿等候消息,便大大不对了,何况知己知被,乃是争取主动的要素。
所以越早晓得敌方的一切资料,以便料断敌人的来历及实力,方是上上之策。
对于这个矛盾,黑手派的智囊崔免献计道:“山主刚从外面回来,参与过群雄大会,这之间无疑必有一些恩怨遭遇。可是山主既然也猜不出来敌的路数,可见得这些敌人容或不是山主此次行动所招惹的。”
娄大逆摆手道:“你不必作此想,我心中并非全无所疑,但在未证实之前,暂时不说而已。”
崔免要知道的正是这一点,当下道:“既然如此,咱们更须尽快把资料弄回来,俾供山主参考。”
雷火真人玄宇插口道:“老崔,你刚才说不可派人出去,以免暴露咱们的秘密。但如今又如此决定,敢是忘了那些顾忌?”
崔央笑一笑,道:“这又不是无法解决的困难,但须灵活变化一下,乃可两全其美。”
他转向娄大逆道:“山主但须指派高手,代替了本派原有的联络人员,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众人一想这话有理,若是派出高手,自然不虞被敌人发现。
因为这些成名高手,各有一套本事,不比那些负责通传消息之人,武功和江湖经验都有限,不但容易被敌发现,说不定连自己安全,亦大有问题。
娄大逆目光在座中一转,便道:“盘荣,你挑一两个得力之人,办妥此事。”
座中有个满面疙瘩的中年人起座道:“属下这就前往。”
娄大逆沉吟一下道;‘等一等,赖胜川也一同去,不要率领其他的人。”
赖胜川离座躬身,他个子矮胖,满面笑容,长相甚是和蔼,乍看之下,谁也想不到他就是黑手派中著名的双煞之一。
另一煞就是盘荣,他与赖胜川搭档惯了,所以同称双煞。也正因此故,娄大逆会指派他们同行。
这两人离开议事厅,迅速出去。
由于他们皆是黑手派中的高阶层人物,所以那些伏桩暗哨的据点,全都晓得的很清楚。
赖胜川在洞府门口,一方面施展视听功夫,查看四周情况,一面利用特制的巧妙消息,与洞外的校哨联络。
因此他们虽然尚在洞府门口之内,但外面情况,已等如多长了眼睛、耳朵,正在向四下仔细查看。
片刻间,外面的桩哨,利用机关回报,周围百数十丈之内,静悄悄的并无敌踪。
同时之间,一名手下,也送来一个特制的小笼子,里面放着一头飞鸽,这是供他们迅快传达消息的工具。
赖胜川首先迅快出去,一转出那十二棵柏树之后,马上躲入崖坡间的草堆中。
盘荣等一下才出去,但即奔跃到另一边的崖坡,隐起身形。
他们所以不会合却反而分散之故,用意是既不致被敌人一网打尽,又可以呼应相援,形成犄角之势。
出得外面,果然毫无动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不但如此,甚至直到他们到那名隐伏的桩哨,也不曾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
这一处伏桩的位置,视野极差,只能看得见靠近这边的山崖部分。
换言之,除非敌人恰好走入这一处山崖,否则就一无所见。
平时此处又没人看守,但今晨开始,黑手派全体动员,进入紧急状态中,这一处的暗哨才派出来。
这正是崔灸的奇计之一,他深信一旦黑手派遭遇非常之事,则敌人必是一等一的高手,因此他绝不能用普通一般的方法应付。
单就桩哨一事来说,他必须在某些看来最没用处的地方,设上暗哨。
这样敌方之人以为此处不会有问题,放心现身,结果恰好落在他的计算之中了。
那名哨桩向赖胜川、盘荣报告道:“敌人起先只有四个,来到山崖中,他们都很年轻,相貌英俊,但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可怕味道。四人之中,有一个大约是三十岁的人,身穿长衫,气派极大,一望便知是个领袖。他们都曾经向四下打量,但属下是隐身在崖壁里面,所以没被发现。”
盘荣道:“当然啦,但主动的还是他们认为此地不会设下桩哨。”
那名手下道:“是,是,所以他们瞧了一下,就都散坐各处。等了一阵有六人陆续来到,这六个形貌衣着完全不同,有的年纪已老,总之,各式各样的人全有了。”
赖胜种很注意地问道:“什么叫做各式各样的人全有?”
手下道:“属下是说这六人的服饰举止,每个都各做一行,一望而知,士农工商等行业都齐全啦!”
赖胜川马上取出特制的纸笔,把详细的资料都写下,那手下最后又道:“这十个人,仍然是那个气派很大的年轻公于为首,人人对他都好像非常敬畏。他们只停留了一下,就一齐离开此地。”
赖胜川即将资料放在信鸽上,送返老巢。又命手下回到隐秘的岗位,两人开始研究下一步行动。
盘荣道:“山主虽命咱们盘问之后,顺便四下巡逻,瞧瞧各处的桩卡,但这一群敌人,目标显著,相信现下已得知下落啦!”
赖胜川道:“这些人身份全都不同,可见得必是天下间精选出来的高手,这就与一般的敌人,大大不同,以我猜想,咱们一定有些岗哨被毁无疑。”
盘荣道:“好,咱们分头查看一下。”
赖胜川道:“查明之后,若有发现,也不必追踪,但须返回洞府门外会合就行啦:”
盘荣道:“这是什么意思?”
赖胜川道:“很显明的,这些人个个本领高强,根本不难找到咱们的洞府所在。若不是山主已下令所有的人,如见敌人有可乘之机,便可施展各种毒手的话,这些敌人,也许早就找到咱们洞府了。”
盘荣沉吟一下,道:“咱们怎么办呢?我意思是说,假如现在碰见敌人的话。”
赖胜川道:“今日的情势,不比等闲,如若碰见敌人,万万不可现身叫阵,务须依山主指示,尽量利用地形或其他有利条件,加以暗算,除得一个是一个。”
盘荣道:“你好像已晓得很多了,只不知可猜得出这些敌人的来历么?”
赖胜川道:“一定是各门派挑选出来的高手,想歼灭咱们这一派。”
盘荣一笑道:“武林各门派中,似乎找不到几个足以来此捣乱的高手,咱们伯他们何来?”
赖胜川道:“那你就错了,人家这些门派,都有过百年的历史,有些更悠久,因此谁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能人异士,隐迹在人世间。如今这些敌人,各种身份皆有,这才是最可怕的,咱们见到他们之时,必定一个都认不得,也许带头的就是少林谷沧海,不过年纪好像不对。”
两人谈到这里,话头打住,分别行动。
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后,都无恙地回到洞府外会合。
赖胜川问道:“老盘,你没见到敌人踪影吧?”
盘荣道:“没有,但有四处岗哨,已被毁去。”
赖胜川道:“我也发现两个岗哨被毁,现在本派剩下的,只是那几处隐秘伏桩了,这就怪不得一直都没有消息送来了。”
盘荣道:“这洞府外面的三处暗哨,你查过没有?”
‘查过了,还没有问题发生,我己命他们全部撤返,由咱们两人负了望之责。对了,适才得到消息,除了岗哨之外,三队巡逻中,只有一队安然返回洞府。”
盘荣皱皱眉头,道:“这些家伙们手辣得紧。”
赖胜川道:“可见得他们己立下歼灭本派之决心,若然他们得到手,本派休想有一个人的活命。”
盘荣道:“老子倒不怕这个,但他们躲在哪儿?何以连咱们也找不到一点踪影?”
赖胜川道:“我倒是有点眉目,估量他们必在距此十余里远的山谷内,但我不去查看,径自回到此处待敌。”
盘荣道:“你有把握知道他们一定会来么?”
赖胜川道:“你放心,人家可不是省油灯。”
盘荣道:“我到那边,咱们合力躁纵机关,总得弄死他们几个,方消心中这口恶气,消息你报回去没有?”
赖胜川道:“你去吧,我这就用暗号往洞府里报告。”
这两名黑道高手,马上分开,各自隐没。
大约过一个时辰,太阳已西斜,不久就要落到山后。
山中除了涧水和松涛之声,便只有猿啼,一派安溢宁静的气氛。谁也想不到在如此美妙的表面之下,隐藏着无限的杀机。
忽见一些人影,在左方的斜坡下,向上疾行。
这些人在没有路径的山坡间,行走如飞,其中有一个歪开数丈,突然挥手发出讯号,所有人便涌了过去。
原来这个人发现了小径,证明有人时常出没此间,可见得这条小径,一定可以通到某一处。
这些人一共是十个,果然士农工商全有。这群人的领袖,自然就是天下无不震恐的唐天君了。
他与手下三仆,再加上邪儒阂子韶、鬼工王大发、铁算盘陈百万、讼师毕如刀等六个,一共是十人。
这些手下们,个个的装扮举止,恰如外号,是以黑手派的岗哨,一望而知他们的行业。
殊不知他们真正从事的,只是魔教中残害生灵的生涯。
这一群人很快就来到洞府外那一片平坦之地,他们依照地上的遗迹查看,很快就集中目光,对着那一排十二株巨柏。
不过从外形看,十二株巨柏贴壁而生,定无可疑。
他们从出现以至来到洞府门前,只不过是眨眼工夫。
赖胜川小心地打量这些人,希望看出来历,才向娄大逆报告。但仅仅这么一耽误,人家已向那十二株巨柏走去。
赖胜川对于这些人的眼力,不禁大感震骇,然后抬目一望,但见较高处的盘荣,已经发出暗号,要他一齐配合发动机关。
他当下扯动埋藏地底通入洞府内的绳索警告,一方面板开一个机括,但见在最左边的一个人,叼呀地叫了一声,身子向前仆跌。唐天君等人方自惊顾,右边又有一人惨叫了一声。
这两个人一个俯仆,一个仰跌。俯仆的是三名俊仆之一的仲石,仰跌的是野农阮天庆。
唐天君马上停步,靠近仲石的是冥医西门疆,他马上弯身查看一下,但自家双脚却分寸不移。
他道:“禀告主上,仲石兄是右边后小腿被毒针扎了一下,由于他刚好左脚向前迈,而地面却虚不实。他左脚一踏空,马上把力道聚在右脚,便是稳住前行之势。这时毒针从地面冒上来,刺中他正在用力的右小腿,力道一懈,人便向前俯跌了。”
此人一下子就把经过详情,三言两语交代得一清二楚,确是不凡之极。
唐天君哼了一声道:“看看仲石性命如何了?”
西门疆道:“他中的是出自南疆的最毒的阎罗刺,比四川唐家的暗器还厉害,是以连仲石兄也受不了,当场丧命。”
唐天君又哼了一声,才转头向另外一个望去。
那个仰跌地上之人是野农阮天庆,但见他心窝当中,光芒闪闪,原来是一截钢制三角风车叶。
在这截风车叶前面,自然也是钢制的尖刀,换言之,这枚插人阮天庆心口要害的物事,乃是通体精钢带风车叶的飞镖。
在暗器门中,讲究的是重量与距离配合,方能发挥最大威力。例如这么沉重的钢镖,如是腕力特强之人使用,可以一掷十数丈,伤者必死,威力有如强弩劲箭。不过,如是相距得近,就不易取准了。
因此腕力再强之人,也不会使用这么沉重的钢镖,可是野农阮天庆明明死在钢镖下,距离极近。
在他旁边的邪儒阂子韶报告道:“阮老三被钢镖刺透心窝,业已身亡。当时他是因为感到身后有异,可能是某种暗器,使他向前疾冲,以便腾出距离闪避。但这时钢镖突然射到,使他在束手无策的情形下,挨致命的一记。”
唐天君道:“束手无策?哼!没用罢了。”
阂子韶道:“主上说的是。”
唐天君道:“要知他分明是仗着护身气功,打算硬拼一记,谁知道这枝钢镖份量既重,又是特殊的合金制成,锋利远逾精钢,加上是用弹簧之力射出,人类血肉之躯,如何抵受得住?假如他要躲;仍然有机会。”
众人有些点头,有些出声附和。
这时剩下的八个人,都站住不动。
铁算盘陈百万道:“此地的机关埋伏,都是第一流的,由此可见得这十二株巨柏后面,必然是敌方巢袕的通路了。”
唐天君冷冷道:“不错,现下咱们损折了两人,娄大逆即使提头来见我,也须得把黑手派之人,从上到下,个个杀绝。”
他这番话虽不高亢,可是声浪却如利箭般射向四方八面,强劲清晰。即使是深藏洞府之人,也能听见。
三仆之一的孟玉忿叫道:“对,今日定要把这些王八蛋们通通杀死,方消我心头之恨。”
讼师毕如刀道:“属下愿意上前探道。”
唐天君道:“以我看来,由这儿到那些巨柏之间,至少还有三道机关。”
毕如刀道:“属下省得。”
当下举步行去,才走了四步,突然间感到脚下的地面一软,似是踩动了消息。
毕如刀毫不张皇,只停住身形,但全身感觉都用上了,真个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这时候在十余丈高的峭壁上方,哗啦啦崩塌了一片,砂石纷飞,笼罩的周围,少说也有十余丈宽广。
这么一来,毕如刀后面众人,无不被这一大片厚密如乌云的砂石所罩盖住。若要安然无事,除非一齐退开十余丈。
但这一片乌云似的砂石,既然从那么高的地方崩塌下来,就算是武功有限之人也来得及逃走。
何况他们这等一流高手,更加没有问题。
因此,人人都晓得这一定是障眼法,目的正是要他们退避,而在砂石不及的地方,另有巧妙恶毒的陷阱。
由于仲石和阮天庆惨死,现在谁也不敢大意。
唐天君也不动,但心中念头电转,在退与屹立二者之间,作一抉择。
他终于决定不动,但他深知别人比不上他的功力,当下喝道:“愿退者可速退,如若不退,切勿被砂石击中,也不要呼吸。
话声甫歇,砂石已压到众人的头顶,其中有些石头,居然大如水牛,若然砸中,非变成肉饼不可。
这刻众人若是要闪避,也不是完全不行,但他们都一致判断动不如静,是以竞没有一个人跃开的。
但见这八个人在砰然震响的砂石中,袖挥掌拍,各各使出一身本事,不让一点砂石沾到身上。
有些比磨盘还大的石块,碰到他们的内力,都震得反而向上飞起,可见得他们一身功夫何等了得。
过了好一阵,漫天飞扬的尘沙方始完全消散,嘈声也消失了,八个人俱都屹立在原地,互相傲视。
众人心中无不欣赏,因为现在看起来他们没有闪避这大片惊人的砂石,这个决定,竟是完全对了。
唐天君却皱皱眉头,道:“王大发,你怎样啦?”
王大发表面上并无异状,但却紧闭着嘴,没有做声。
冥医西门疆高声道:“让我瞧瞧。”
他距王大发恰是最远,因此,他必须走过去,否则目光为别人所阻挡,再好的眼睛也不行。
但他光是嘴上说说,身子却动也不动。
直到唐天君道:“好,你过去。”
西门疆这才迈步行过来,但每一步都十分小心。要知此地的机关埋伏,恶毒巧妙之处,全都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因此这一班人虽然十分骄傲自大,不把一般武林之人放在心上,但目下却都生出兢兢业业之感了。
西门疆可不是吓破了胆而不敢移步,只不过生伯轻举妄动之下,触动了机关,将被唐天君斥责。
现在他走到鬼工王大发的身边,小心一瞧,道:“这个设置机关埋伏之人,确是高手,他趁砂石横溅,灰尘弥漫之际,用一种特殊暗器,专攻来敌的五官。”
阂子韶接口道:“那是一件什么物事?”
西门疆道:“我也看不出来,只瞧出王大发眼下的感受是视听力俱已大减弱,又宛如置身洪炉之内,全身炙热难当,如若无法解救,他只能熬上个一时三刻而已。”
铁算盘陈百万插口道:“偏生是他中了暗算,不然的话,王大发擅制各种暗器,定可知那是什么物事伤人。”
唐天君泛起震怒之色,举步走到王大发身边,上上下下瞧了一眼,道:“这是地火劫灰封住他的五官,须得用活人剖出心脏,敷贴面上,才能保存一命。”
众人都大吃一惊,心中喃咕不已。
要知唐天君性情严酷非常,他固然不是对王大发有所偏爱,可是有时也为了要证明自己的话,说不定会下令某一个人,献出心脏。若然他一下令,那是必须得听从的,否则他将会给予违令之人以更可怕的死法。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唐天君又不是疯狂之人,岂会轻易牺牲一个手下?
他又道:“你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对于此地的机关布置,可有什么独特见解?”
众人凝神寻思,三仆之一的季金首先道:“小人便觉此地的机关,似乎厉害得出乎意料之外。”
阂子韶道:“季金兄说得不错,这些机关埋伏,好像都冲着咱们而设的一般。例如那阎罗刺,毒性恰是超过咱们能抵受的极限,以此仲石兄被害身亡,那特殊合金的飞镖,重量与锋利也恰能破得咱们护身气功。现下这种地火劫灰,专封五官,又是咱们无法抵受的。”
陈百万道:“咱们这次大大的蚀本啦,原因是咱们完全不知道人家内情。”
唐天君冷冷道:“你们都没搔到痒处,要知今日此地的机关埋伏,最重要的发动的时机,恰到好处。正如上阵交锋,招式功夫上露出破绽,敌人遂得以乘虚攻人。”
孟玉道:“但现下并非上阵交锋呀!”
唐天君道:“正因如此,才更为蹊跷,试想这三个受暗算之人,无一不是因受到两路夹击而被暗算的,细查暗器发动的时机和方向位置,都巧妙不过,难道这些机关能计算得完全吻合真正情况么?”
阂子韶翟然道:“主上这样说来,敢是有人躁纵之故?”
唐天君道:“当然啦,这些机关,看似自动,其实不然。”
其余之人连忙转头四望,查看敌人可能潜匿之处。
唐天君声音转厉,道:“孟玉、季金,速速出手,擒下敌人。”
孟玉和季金这两名俊仆,应声振臂飞起,分向左右两边的斜坡扑去,快逾闪电。身形划过空中,宛如巨鸟。
他们分别落在山坡间,再一个起落,向上扑去。
黑手双煞盘荣和赖胜川两人,分别匿藏在草丛中,那是他们预先布置过的藏身之处,因此,以唐天君这一群魔教高手,到达此地之时,居然也看不出来。不过,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了。
这是因为魔教的这一方,已确知有人躁纵机关。而由于受过暗算之入,有些是后面受到暗算,可见得躁纵之人,也在两侧,才能把他们进退的位置看得如此清楚。若在前面,就无法这么准确了。
孟玉和季金这二人早在一瞥之下,判断出敌人最可能藏身的位置,是直接向那地方扑去,疾若迅雷。
他们一到,盘赖二人被迫得现身。孟玉长刀闪耀出精芒万点,直向赖胜川攻去,凌厉之极。
他这一击,已用上全力,赖胜川的精钢软鞭早一线抖得笔直,向孟玉当胸点去,却想不到对方居然连人带刀一块儿卷到,气势凌厉凶毒,生似已定下与敌偕亡的决心,不由得骇然失色。
孟玉厉害之处正在于此,他攻去之时,并非不知敌人已抢先出手。也不是不知敌人功力精深。
可是他就有这么一服掠人的狠劲,照旧攻去。顿时形成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把对方的斗志压倒。
这真是奥妙无比的现象,敢情赖胜川气势一馁,鞭上的力道马上就消灭了几成。相反的,孟玉却增添了威势。
他刀光到处,血光崩现,便是把赖胜川一条胳臂给劈下来。当然他自家也不能无事,胸上也中了敌鞭。
然而赖胜川在气势既弱,力道大减之下,孟玉的护身气功业已摄得住这一下,是以只不过震得侧滑两步而已。
这时候季金已经与盘荣动上手,盘荣使的是一对护手钩,他被迫现身之际,双钩飞旋,只护身而不攻敌。
因此季金威势十足的一刀,只把他震退数尺。
盘荣乃是黑手派中有数高手,平生见识过无数阵仗,他看了季金的身法速度,便知逃走已经无望。
所以他压根儿不作逃走打算,同时由于季金威力十足的一刀,又知道敌人功力之深厚,胜于自己,是以也不作攻敌取胜之打算。
他利用护手钩的长处,舞出一片光影,严密护住全身,只守不攻。
果然季金一口气攻了十二三刀,空自锵锵连声,巨响震耳,却没有把盘荣收拾下,心中大怒。
对面山坡上的孟玉,已抓住赖胜川,落到平地。
唐天君道:“交给西门疆。”
西门疆把人接过,唐天君抬头望去,但见季金虽然已经占了八成以上的攻势,胜机在握。
但如果敌人继续负隅顽抗的话,便可能还得拖上一段时间。
他晓得如果自己下令要季金马上收拾下敌人,也不是不可能办到之事。只不过那么一来,季金功力必须亏损,同时也可能要赂赂负伤。若是这等情形,他的人手岂不是又弱了一个。
因此他改用别的方法帮助季金,暗运玄功,把声音送到战圈那边,道:“阿金,你不要着忙,这名敌人迟早是你刀下亡魂。”
他接着又道:“西门疆,把这一个敌人胸膛剖开,取出心脏,切成薄片,替王大发敷一敷。”
这番话送入盘荣耳中,登时心神波动震恐。
季金大喝一声,长刀划个圈子,从左斜上方劈落,这一招称为开山势,乃是刀法中至为刚猛的一着。
盘荣心神稍分,被敌人抓到机会,使出这么凶狠的一招。但目下已无法改变事实,只好运足全力,双钩齐出,硬架敌方。
锵地大响一声,人影乍分。
盘荣但觉剧疼攻心,敢情硬挨这一记,他双臂竞被敌人刀上的真力震断。
他不但两臂臂骨断折,同时血气也波荡甚剧,是以须得忙忙调息,不然的话,马上就得吐血而死。
季金岂肯让他有喘息的机会,长刀电抹,又攻过来,直取胸口要害。
盘荣不躲不行,方自退了一步,季金煞住刀势,狞笑连声。
但见盘荣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手中双钩掉在地上,身形摇摇欲倒。
季金迅逾闪电,一下子就点了他的袕道,并且把他一把挟住,直奔落山。
唐天君点点头道:“干得好,这两个家伙,乃是黑手派的大将,但在你们手底走不了数合。这一回黑手派之人业已魂飞胆落,但等咱们挨个儿杀死。”
他向西门疆点点头,但见这个冥医手中拿着一只半尺长的短刀;熟练地插入赖胜川胸口,刷一声划开一道口子。
冥医西门疆辣练的手法,真好像半刀小试一般,显示出他对此道极有经验,当然他以前已经判开过不少活人的胸膛了。
盘荣虽是袕道被点,知觉未失,眼见老搭档赖剩川惨被开膛挖心,死后连尸骨都不全,大是触目惊魂,竞昏了过去。
这黑手双煞一定是平日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今日才会遭遇到这等悲惨可怕的下场。
鬼工王大发经过切成薄片的活人心脏数贴之后,说也奇怪,不久,长长吐了一口气,慢慢地睁开双眼,扫视众人。
只见他双目赤红,眼神呆滞,分明内伤甚重。人心敷面之举,只不过保存了他一命而已,并不能完全复原。
西门疆把他搀扶到一旁,让他靠树而坐,随即回转来,道:“启票主上,王大发现十分居弱,须得将养一年半载,才能开始练功。现下比一个常人还要层弱。”
唐天君望了众人一眼,他一共有九名手下,但如今只胜下六个。如果再留下一两个人看护王大发,那么力量就弱了。
当下道:“让他自家歇息一会儿,好在黑手派之入,这刻为应付咱们,已经没有闲暇,相信不会怞人手对付他。”
他抬头四看,忽见峭壁上刚才崩塌下大片岩石之处,这刻现出三个大字,乃是荡魔崖三字。
这三个字早先被石头砌叠遮挡住,是以看不见。
唐天君看了,心中一动,忖道:“我是魔教领袖,这一处地名,竟然叫做荡魔崖,大是犯忌,莫非我将在此地,遭遇不测么?”
要知这一处名称,不问可知乃是黑手派占据以前就有了的,而恰好冲克魔教这一群高手,可说是天意如此,际遇甚巧。
他望着那三个巨大的字,不禁微微出神。
陈百万摇一摇算盘,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但却没有惊动唐天君。
众人都感到唐天君的情形,与平时有异。但唐天君喜怒无常,心狠手毒,谁也不敢多嘴,致遭奇祸。
唐天君的心灵,已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克制,但他自家一点儿也不知道。发了一会儿愣之后,转眼向洞口望去。
那十二株巨柏,宛如金刚巨灵,守护着洞口。
唐天君突然间暴躁忿怒起来,冷冷道:“你们过去,放把火把巨柏给烧了。”
六名手下轰然而应,马上分散行事,转眼之间,那十二株巨柏下,都堆满了干枯的柴草。
唐天君目光又移到荡魔崖三个字上,付道:“等我烧毁巨柏,杀尽黑手派之人后,再凿去这三个字。”
三仆之首的孟金取出火种,首先把最旁边的柴草点燃。同时利用一支木棍挑拨,使火势迅速扩延。
霎时间火光大起,枯枝燃着之时,发出噼噼啪啪之声。
第一株巨柏的底部马上就被火烤炙得焦黑欲燃,孟金猛拨柴草,增长火势。忽见这株巨柏,整株震动一下。
他怔了一下,定睛看时,却是并无异状。
直到异状发生时,他已后悔莫及。
原来当他还在呆呆打量之时,这株巨柏忽然向上弹起百数十丈,宛如强弩射出去的劲箭一般,直人天空。
而在树根的洞袕中,突然冒出一股炽热无比火焰。
这股火焰的热度,远过于寻常之火,孟金首当其冲,只惨叫了半声,便在火焰中失了影踪。
这时相距最近的是邪儒阂子韶,他离那支火柱大约是六七尺,可是火光一冒,他马上感到全身热不可耐,痛得连眼泪也溅射出来。
他正待运功跃开,可是心念电转,身上衣服已全着火,他的人也一交跌倒在地下。
只觉得闷热难支,失去了知觉。
其他的人都在热力迫来之时,急急跃开,奔出十余丈,方始停步喘息,回头观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见其余十一株巨柏已在眨眼之间,完全着火,而在第一株巨柏的根部,兀自喷出一股数丈高的火柱。
群魔惊骇相顾,魂不附体,忽听唐天君道:“汝等不必害怕,那不过是一点点地火,积藏在十二株巨柏的下面。即使没有咱们引发,也将在短期内喷出来。”
众人都想道:“话虽如此,但事情未免太巧7,倒像是老天爷特意对付我们一般。”
唐天君又道:“这一股地火的热浪,离咱们这么远,四下空旷,也仍然觉得炙热无比,则洞内之人,受到的热毒侵害可想而知。”
陈百万精神一振,道:“这样说来,这股地火的喷发,咱们虽然送了两命,可是对方的损失,必定十倍于我。这倒是一件大有赚头的买卖。”
唐天君道:“当然啦,黑手派之人,过得此劫的,恐怕还不到十个人,咱们等着瞧就晓得了。”
他转向西门疆道:“你可去把王大发移得远些。”
西门疆应声奔去,旋即高声道:“王大发已经死啦!”
众人都不觉一怔,西门疆回到这边来,又道:“他处距地火虽然远达十余丈,可是他本是受到地火劫灰所伤之人,最怕热毒侵迫。因此地火一起,热力传到,登时先把他烤死了。”
这样说来,单单这洞口地火的-关,就一共杀死了魔教三个人,而不只是两个了。
大家都不再说话,静静地站着,各人都有说不上来的难过。
过了许久,但见太阳己偏到一旁,眼看黄昏到来。他们原是清晨入山的,到如今已经是大半天了。
这还不要紧,最使唐天君生气的是费了大半天工夫,连敌人首脑还未见到,己方已损折了五个人。
洞口的地火已经减弱几乎看不见,上面十多丈高的峭壁上,荡魔崖三个大字,却好像含着嘲笑似地,俯视着这一群魔教高手。
唐天君举步行去,到了切近,又退了回来,向四名仅余的手下说道:‘地火虽已缩减地面以下,但余热犹炽,你们不易承受。况且这刻洞内一定更加炙热,咱们犯不着这刻进去,弄得一身大汗。”
讼师毕如刀道:“属下等打算绕到后面巡视一下,以免敌人万一尚有通路。”
唐天君道:“通路是一定不会有的,但人去巡视一下也好,或者可以找几个黑手党徒,拿来杀了消消气也是好的。”
毕如刀听命去了,又过了一阵,唐天君到洞口旁边试探一下,发觉热度已经大减,当即独自走入洞内。
洞内热度比外面高得多了,他估计一下,特别注意到空气中焦奥之味,晓得黑手派之人,一定有大部分已经烧或闷死,当即向外面发出独门讯号,召唤手下们入洞行动。
不一会,西门疆等已到了他身后,连毕如刀也来了,他报告说,此行碰见了两名黑手派之人,已经收拾掉。
唐天君一行五人,直入洞内。这一回惟恐手下们中伏损折,所以他亲自率队领先,直入洞府。
转眼间已到了那座巨大高阁的大厅堂,但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个人。
这些人的姿态都很古怪,个个身体极度弯曲,宛如煮熟了的大虾一般。同时头发也变为焦黄色,阵阵臭味,弥漫在大厅内的闷热空气中。
大厅的光线十分充足,因此,唐天君他们不必一个个的检验,也能看出这些人已经死亡,也晓得死因。
唐天君回看一眼,道:“这座洞府如此深广,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咱们须得分别查看,方可堵截每一条通路,你们各选一条道路。”
西门疆、毕刀、陈百万和季金齐齐行动,各自选择了一条通路去了。剩下唐天君一人,兀自站在厅堂之内。
他既不动弹,也不弄出声响,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忽见尸首堆中,有一个很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假如不是唐天君这等人物,一定无法发觉。他当时也没有做声,只在嘴角上泛起一抹冷笑,慢慢走到这具尸首旁边。
但见这具尸首,乃是一个中年大汉,身上的黑衣,已有一部分烤焦破裂,头发也完全焦黄弯曲。
总之这具尸首,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已经气绝毙命,纵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救治于他。
但他明明动弹了一下,唐天君不禁皱起眉头,当思其中缘故。
过了一阵,这具尸首仍然僵卧如故,再没有丝毫迹象。唐天君真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是他仍不肯服输,仔细观察。
他灵活脑筋不住转动,从各种荒诞离奇的角度,去解释这具尸首能够移动的缘故,突然间如有所悟。
在他脚边四方八面,都有僵卧的尸体。
如是胆小之人,即使多站一会儿也不敢。唐天君却站得渊亭岳峙,看来丝毫不把尸体放在心上。
他还细细察看别的尸体,过了一会儿,忽然举脚一踢,那具曾经动弹过的尸体蓬一声飞开文八尺。
唐天君的目光全然不跟随那具尸体,却是停留在地面,也就是那具尸体早先所僵卧的地点。
但见地面正如别处一样,都是一大块的长青石。
他冷笑一声,一只胸踩在当中那块青石上,向上一提。只见他的脚底好像有黏力一般,竟把那块石头,吸了起来放在一夯。
青石一掀开,马上可以看见底下有个窟窿,同时发现有一个人蹲伏在里面。
石块一掀开,此人抬头瞧看,恰好碰上唐天君冰冷刀刀的目光,顿时身子一震,满面泛起惊骇神色。
唐天君道:“你是谁?”
那人站起来,看得出他努力使自己镇静如常,才开口道:“在下崔央。”
唐天君道:“你可认得我么?”
崔央道:“少宗师的大名,有谁不识。”
唐天君勃然大怒,道:“既然识得我,为何还敢抗拒,伤了我的手下,嘿,嘿,我将教你们尝一尝我魔教的毒刑滋味。”
崔灸万想不到这一句奉承的话,反而召来奇祸。他本属赤手三凶之列,外号阎王,平生杀人无算、又因足智多谋,成为黑手派的军师,细算起来,此人一身罪孽,更在这个邪派里的任何人之上。
他见多识广,自然晓得魔教毒刑的厉害。在这等威胁之下,他宁可马上死掉,也不愿受刑而苟活。
但纵然是想求死,也不是容易之事。崔央本人曾经做过好多次这等,事情,不许对方寻死,而置对方于毒刑之下,所以他考虑到唐天君也会来这么一手,使他全然没法求死。
因此他必须用计,心念一转,微笑道:“少宗师别开玩笑吧!”
唐天君冷冷道:“谁跟你开玩笑来着。”
崔央道:“在下等罪重如山,自知必死。但少宗师只说用刑,岂不是在说笑话?”
他爬出坑洞,显得大为轻松的神情,口中又道:“以少宗师的身份,当然不会说过不算的,对不对?”
在他的脑中,盘算着几种死法,若在平时,他想死还不容易么?只须一掌拍在脑袋瓜上,立时成功。
然而在这个一代魔君面前,这法子当然行不通,甚至纵然有机会一刀刺入心窝,这个魔头也可能有本事使他暂时不死,待他饱受毒刑之后,才让他死去。因此,他才须要加以考虑。
唐天君道:“当然啦;但你这小于休想动什么念头,不然的话,你将要连累到别的人。”
阎王崔央虽然是邪派高手,作孽无数,可是连他也不懂得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惊疑寻思。
唐天君道:“你不明白么?”
崔央道:“在下自问也算得是见多识广之人,然而少宗师话,玄机深奥难测。”
他说到这儿,心中已决定了一个死法,那就是利用他一向伤人必死的喂毒白虎钉,暗暗先刺伤自己,其时他还须勉力运功抗毒,直到毒力蓄聚,其势剧烈无比之时,才突然卸去功力,任从毒力攻心。
这等手法,自可淬然死掉,纵然高明如唐天君,也有措手不及之感,决计无法及时把毒力制住。
只听唐天君道:“我赂施手法,就能使你心神受到天魔禁制。这时候你完全变了一个人,任何事情都将倒行逆施,状如疯狂。当然这还不要紧,最可怕的是、你将会毫无心肝杀死最心爱之人。到你杀了这个人之后,你马上恢复如常。以我想来,不管你是如何没有心肝之人,对于这等惨剧,也必定十分痛苦。”
他笑一笑,又道:“你也许没有父母兄弟,但你必有妻室,或者是心爱的女人。这还不打紧,假如你有儿女,那么儿女将是你最先下手的对象。”
崔免一惊非同小可,面色大变。
要知像他这等一代恶人,自己也晓得仇敌无数,是以把儿女送到非常安全的地方。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晓得。
可是唐天君这个天魔禁制的办法,不论他把孩子安置得如何稳妥,也不中用。
他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决意赶紧下手自杀。当下道:“在下决意不敢妄动,万望少宗师别施这等毒刑。在下为表寸心,敬奉一点小礼,相信少宗师一定有点兴趣。”
他探手人怀,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双手奉与唐天君。
当他取物之时,业已使用白虎钉,在自己肚月复上刺了一下,这宗喂毒暗器,别人受伤,马上见血封喉。
可是崔灸用惯了,身体已有抗力,故此这刻虽然尚未运功,外表也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唐天君一瞧,讶道:“是少林寺的藏经?”
崔央道:“正是少林寺秘藏武功经典,”
他预料对方势必随手翻阅一下、如果发生兴趣,一定再费点时间,把内容看清楚一点。
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等候毒力发作了。
结果完全不是崔央想象中的那样。
唐天君只看了那么一眼,便将这本薄薄的册子,随手丢在地上,冷冷道:“这等粗浅的武学,岂能放在我眼内。”
崔灸大吃一惊,忙道:“少宗师既然不感兴趣,在下也许有些消息,能使少宗师认为堪以入耳。”
唐天君道:“你说说看。”
崔央道:“例如敝派目下剩余的人数,以及他们都躲在什么地方等等。”
唐天君道:“这等事情,慢慢的不愁你不说。”
言下之意,已暗示说他如果没有别的更有价值的情报,则纵然把黑手派的一切秘密都说出来,结果仍然难逃毒刑加身的厄运。
崔灸不禁魂飞魄散,战栗失色,一来他已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足以使这个魔王动心的。
二来他体内仍然没有异状,倒像是那白虎钉的毒性,业已消失了。
他自知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把握不住,那就只好任得对方将自己施以各种毒刑,惨酷地死去。
因此他极力收摄心神,大动脑筋,思想拖延之计。
突然间有所恍悟,付道:“假如他不是另有要事,怎会忽然跑到黄山,加害本派?因此,只要我哄骗出一点线索,就算是吹牛胡扯,也能使他再耽搁一阵工夫。等到毒性一发作,我就不必伯他了。”
假如旁人知道这阎王崔央,动了无数脑筋,为的只不过是求得迅速的死亡,必定感到难以置信。
崔灸道:“少宗师说得是,假如单单是本派的剩余实力,少宗师自然不放在心上。可是敝派掌门的行踪,也许能引起少宗师的注意。”
唐天君仍然淡淡的说道:“那也不一定。”
崔灸感到背上冷汗,己汇聚成一道道的流下来。
他尽最大努力尝试地道:“是,是,都怪在下没有说清楚,少宗师当然不明白。敝派掌门娄大逆的去向,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另一个人,可不是敝派之人……”
说到这里,这个以足智多谋见称,而且是黑手派的军师崔央,可就发觉唐天君面色微微变动了一下。
虽然唐天君的表情,十分细致,恍若无痕。然而崔央已感觉出来,晓得这句话,终于讲对了。
他接着说下去道:“娄大逆这次返山,神态有异,在下已觉出其中必有不妥。但他没有说出来,在下也不便探问,只好在暗中注意。”
唐天君道:“你发现了什么?”
崔央心想:“我发现个屁。”
但口中说道:“这须从敞派两年前搬到此处说起,在下却是第一个反对的。”
唐天君道:“为什么反对?”
崔央道:“因为这一座洞府,半出天然,半由人力,乃是不知多少千百年前的遗迹,洞府面积之大,竟是在下从未去过的;当然,这也是因为娄大逆下过禁令之故。”
唐天君晤了一声道:“这样说来,这座洞府之内,有些地方不但划为禁区,而且是你们根本未到过的了,是也不是?”
崔央一瞧他兴趣来了,心想:“这话既已打动了他,则还须制造一个人出来,方是天衣无缝。”
他故作沉思状,慢慢说道:“在下知道禁区之内,有一个人,可是这件事十分神秘,娄大逆不让任何人得知,我们也没有法子。”
唐天君想了一下,面色忽然又变得甚是淡漠,漫声道:“你这话恐怕靠不在。”
崔央惊讶道:“在下岂敢欺瞒您少宗师?”
唐天君道:“娄大逆外出这么久,你们还不能查明此人是谁么?况且此人如果独居禁区之内,日常食用之物。谁来维持?”
崔灸道:“原来如此,无怪少宗师生疑了。在下先解释第一点,那就是这一片禁区,其实是无数通道,布成一个阵图,相当深奥,要想全部踏勘,已经不易,何况查探人迹?这个人既然熟悉阵法,大可借地形之利,掩藏踪迹,对于禁区以外的行动,此人却了若指掌。而这么一来,等娄大逆回来时,曾经违令之人,必受严惩。因此,没有人敢去查探。”
唐天君道:“原来有一座阵图,这倒是想不到之事。”
他的目光向四下扫视,忽然发觉这座大厅,亦属一种阵法的外围人口,心中更加相信了。此外,他的手下至今尚无一人回返,可知必定已处身在繁复难行的地方。否则以他们的身手查探几条道路,何难之有?想到此处,精明如唐天君,也不禁沉吟无语起来了。
崔央鉴貌辨色,信心大增,又道:“关于第二点,由于敝派库存富足,百物俱全。娄大逆就算亲自取送,也不麻烦。所以在下无法从这一点上面,窥测出那是什么样的人,连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他说到此处,突然觉得不妥,因为这么一来。他的情报已等如讲完了。对方不动手则已,若是仍然不放过他,达到就是最后关头。
因此他连忙又道:“不过敝派人数不少,其中有许多执役之人,轮流服侍娄大逆,因此……”
他故意停口,不说下去。
唐天君道:“因此怎样?”
崔灸道:“在下供了这一段秘密,看来已使少宗师略感兴趣,只不知在下将有什么命运?”
要知他一则借此机会,先探探对方意思如何。二则他已感到毒性开始发作,目下所须的时间已不多,所以比较安心。
他已运集功力,暗暗抗拒毒力,使毒力的势道积聚起来。等到适当时候,猛一撤去功力,毒性侵入心脏,即可马上倒毙,任凭唐天君有多大本事,到那时也无法阻止。
以崔灸的为人,就算叫他干最卑鄙最可耻的事,只要能够活命,他也非干不可。
但目前的形势,显然与平时大有不同,这唐天君的本事,却足以使人感到死不足惧。
崔灸乃是老练江湖,深知个中利害。是以才不顾一切,先求必死之道。
现在他的准备已差不多完成,是以他还盼望有万一的机会,希望对方放他一条生路。
是以崔灸讲完这番话之后,就此瞪圆了眼睛,闭紧了嘴,静静的等待着这个生死关头的来临。
换句话说,也就是等待唐天君的发落。
唐天君谈淡道:“你们黑手派使我的手下,折损数人,因此你死罪已定,无有考虑的余地,问题只在活罪能不能免。”
崔央登时垂头丧气,道:“是的,在下也知道,只不知活罪能不能免?就请少宗师干脆决定吧!”
当时崔央把心一横,顿时气往上撞,他说到末后一句上,声音已变得粗鲁无礼。
唐天君道:“那得看你的态度如何了。”
崔央自分必死,哪里还有好气,当下道:“假如活罪终不能免,想来少宗师也必能明白这个道理,我又何必把秘密告诉你?”
唐天君冷冷说道:“只怕到了你受活罪之时,任何秘密都恨不得赶快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