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春秋 第二十七章 作者 : 云中岳

邻房那位旅客一直就耽在房内,店伙只知道是一个叫黎两京的小商人。

虽是邻房,其实房间并不真的相连。

思贤馆老店以环境幽雅著称,每一座客房与邻房仅有部分相连,店内遍栽花木,走廊也曲曲折折。

旅客想侦伺邻房的动静,并不是容易的事。

这座邻房,能窥同雍不容这座客房的地方,只有外间向着客院这一面的小窗,也可从门左右屏窗式的大明窗,看到走廊的动静,所以能及时阻挡店伙干预。

店伙们对这座四进院,怀有深深的恐惧,因此除非有旅客招呼,尽量避免主动地侍候张罗。

也由于不是旅客投宿时光,长住的旅客不多,所以罕见有店伙走动,名符其实的幽静清雅。

这位叫黎两京的旅客,一直就躲在窗内,利用纸窗的小洞也,窥伺雍不容这座客房的动静。

徐霞主婢三人走后不久,黎两京坐在窗内的长凳上,不断地用右眼凑近窗孔,全神贯注向外窥伺,耐心地倾听一切声息。

雍不容的客房,房门已恢复原状,只是不曾从房内上闩。

徐霞离开时仅信手掩上房门,院子里炎热无风,房门沉重,不会自行开合发声。

久久,这人真像一头有耐性的猫。

门口窗皆关闭得牢牢地,不可能有人入进房中而不被发觉。

刚将眼睛离开小孔,百无聊赖地伸左手抬取搁在窗台侧方的茶杯,想喝口茶解渴,信手抬取并没扭头注视,信手取杯出自习惯性的本能。

右手落空,茶杯不在该在的地方。本能地扭头一看,愣住了,怎么茶杯不见了?

“咦!”他不胜诧异,反射性地发出惊讶的叫声。

“要喝茶吗?自己来。”身后突然传来毫不陌生却又陌生的语音。

他吃了一惊,一蹦而起迅速转身。

这是客房的外间,可兼会客室用,一张圆桌四把圆凳,桌上有茶具。

雍不容坐在桌旁,悠闲地喝茶,翅起二郎腿,脸上有邪邪的笑意。

“你?你……”他大惊失色,目光在门窗中观察,门窗闭得好好地,毫无开启的微状。

“呵呵!不要说你不认识我。”雍不容指指桌对面,原放在窗台上的茶杯:“喝啦!我已经替你添满了,这是你的房间,你是名义上的主人,别给我客气。”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惊容仍在:“我……我不信你……你真能大……大白天幻变……”

“是吗?”

“你是……”

“首先我要澄清你的错误观念,我不是可幻形五遁的魅怪,那是你赶走店伙,转身人房的刹那间,我以绝顶移影换形轻功,在电石火光的瞬间,跟在你身后进来的,决非幻形变化,变成虫蚁从缝隙中爬进来的。”

“不……不可能,我的目力听觉……”

“你还不明白其中道理,可知你的武功修为已经有退无进了。人的视力听觉,并非完全可靠的。

视觉有所谓的盲点;速度到达某一程度,眼睛也是看不见的,暗器名家必定明白其中三昧。至于听觉更靠不住,只要一点点声音,就可以让你成为不自觉的天聋。

修道人达到天人合一无外无内境界,外界一切声光之惑皆不存在了,天幽地静,万籁俱寂。

说你也不懂,好在我在你房中,喝你沏好的茶和你说话,可是千真万确的事,不是吗?”

‘你……你要怎样?”

“我要你招供。”雍不容脸一沉,虎目神光四射。

“没有什么好招的。”他打一冷战,尽量放松情绪:“三少爷要知道你在弄什么玄虚,我奉命侦伺你的一举一动。”

“三少爷?”雍不容一怔,颇感意外。

“徐三少爷。”

“你们这些混蛋,岂有此理!”雍不容毫无修养地摔破茶杯大骂,原来是徐义派来监视他的人:“你们不搜寻天道门杀手的下落,反而派人来侦伺我的行动浪费人力,我要揍死这贼王八,让徐义来找我算账。”

声落人冲进,毫不在乎地伸手便抓。

徐义的打随从,以往众所周知,只是一些三流人物。

他老爹锦毛虎名列南五虎之一,充其量也只能算二流高手。

但自从锦毛虎取代了南京双豪的地位,水涨船高,已经跻身一流人物之林而为江湖朋友所肯定。

但雍不容知道徐家的底细,连徐义也深藏不露,身怀绝学瞒住了所有的人,足以济身一流高手之林而无愧色,甚至有充足的本钱角逐天下风云人物。

手下的打手随从也可能深藏不露,决不比二流高手差,不然岂敢挺身而出,与威震天下群雄,慑伏的天道门挑战?

面对这位貌不惊人,表现出惊恐胆怯的打手,雍不容表面像是没将对方看在眼下,出手攻击毫无顾忌冒冒失失抓人,骨子里却提高警觉,神功默运随时皆能骤然改变招式劲道,作有效的高度反应。

打手却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不但没全力接招显示实力,反而惊叫一声,倒飞而起来一记毫无美感的后空翻,避过一抓狼狠地逃命,着地身形再起,又一记后空翻,砰一声大震,撞破窗子跌出窗外去了。

雍不容一愣,这位打手大概吓坏了,武功差劲胆气太弱,难怪只配派来监视盯梢,徐义这些手下派不上大用场。

他无意把徐义的随从打得半死,毕竟目下是站在一边并肩联手的伙伴。

事实上他的行踪举动,确也令人怀疑,难获伙伴信任,徐义派人盯他的梢几乎是理所当然,不需因当然的事而反脸。

他不再追究,启开房门走了。

敌我双方都派人监视他,敌我也无法分辨了。

悦来老店中,徐义与几个打手在院厅中计议,千手飞魔父女也在座参予,并听取返回的眼线报告。

徐霞带了两位侍女,气冲冲地踏入院厅。

“三哥,咱们还是赶快返回南京算了。”徐霞火爆地叫嚷,凤目喷火狠盯着龙姑娘。

“大妹。又怎么啦?”徐义问。

“还不是雍不容的事?”

当雍不容的面,她叫不容哥叫得甜甜腻腻秀着十分亲热。

但雍不容不在时,她直叫雍不容毫无亲昵感,似乎称名道姓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又怎么啦?”徐义似乎颇感意外。

“他总是鬼鬼祟祟单独行动,极端神秘不让我们参予,行踪诡秘令人莫测高深,哪将我们看成伙伴?明明知道他躲在房中睡觉歇息,进去看却鬼影俱无。”

“他不在思贤馆老店?”

“房门从内面上闩,门窗都闭得牢牢地,里面却没有人。有事找他商量,却无处可找,大敌当前,他根本没将我们放在心上。

如果发生意外,情势不利需要他联手相拒,到何处去找他?所以我们必须赶回南京,出动我们所有人手,没有他,我们同样可以应付天道门的报复……”

她的嗓门尖锐,又在激动中,女强人发威,就是这副德行,她三哥也只有听由她抱怨的份。

厅门外一声哈哈,雍不容重施故技出其不意光临。

厅外负责警戒的两个打手,一次教训一次乖,这次学聪明了,未加阻拦以免挨揍。

“没有我,你们成得了事吗?”雍不容笑吟吟地入厅,说的话却锐利扎人:“你们在城里众所注目的客店内坐镇,怎么可能发生意外?你以为天道门的杀手是强盗,敢公然在城内大庭广众中杀人放火吗?”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徐义拍案怒叫。

雍不容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大踏步到了坐在上首的徐义身旁,剑眉一轩冒火了。

“徐老三,你给我听清了。”雍不容右手的手指尖,几乎要触及徐义的界尖:“我辛苦地亲自城内城外奔忙探消息,你却躲在客店内纳福,竟然派人监视我,你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怪只怪你行动诡秘。”徐义理直气壮怒叫:“老实说,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我不信任你。”

“去你的!”雍不容嗓门更大:“你不信任我,我还不信任你呢!至少我的消息是正确的,你呢?”

“我……”

“你查出某一个天道门的杀手躲在何处?说呀!”雍不容咄咄迫人。

“我正在尽力……”

“你尽力了?真的?昨晚一夜中,天道门的杀手,把临淮的七位地头蛇斩光锄尽,七宗血案三十二条人命,你的人不断地向本城的蛇鼠讨消息,等于是你害死了这三十二个人。目下蛇鼠们一个个惊惶失措四散逃灾避祸,今后你向谁付取消息?嗯?”

“我不能,你能吗?”徐义气焰不再旺盛:“你没有人手,完全靠地方的蛇鼠供应消息,你同样遭遇又聋又瞎的困难,所以我主张尽快赶回南京……”

“正相反,我告诉你,天道门杀不尽所有心怀激忿,誓在报复小人物,我的消息来源平空增加十倍,甚至二十倍。”雍不容也冷静下来了。

“你要我相信?”

“你不信?”

“不信……?”

“好,大家准备走。”雍不容的老毛病又犯了,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带足兵刃暗器,我带你们去毙一些地位颇为重要的杀手。

再给他们一次措手不及的致命打击。你不会害怕吧?希望这次你们表现得勇敢些,不要让天道门的杀手看扁你们。”

“你……”

“迄今为止,天道门还没将你徐家的人看成敌手,这次让他们开开眼界,除非你们害怕不敢去。”

又一次激将法,老掉牙的老方法还真管用。

“雍大哥,我敢去。”龙姑娘及时加上一把火:“我和爹这就回房准备。”

徐义兄妹还能不去?

这次,他们从北门出城。

雍不容仍然领先而行,仍然穿了一袭青衫,但不同的是将衣袂掖在腰带上,增加三分不轮不类的斯文又泼野、不像文士而像打手的野性。

尖刀藏在衫底,撩起的衣袂下端可以看到鞘尖,一看就知不是好路数,有意吸引有心人的注意。

他已成为凤阳地区的暴风雨中心,江湖朋友与凤阳地区牛鬼蛇神注意的焦点。

徐家兄妹也声雀鹊起,成为江湖朋友心目中抗拒天道门的主将。

码头以淮南渡为中心,大小十余艘官营渡船穿梭往来。

在后面十八步的徐家兄妹,以为雍不容要乘船过河,杀手们将主力藏在河对岸,夜间利用小舟往来十分方便,可以避免受到雍不容再次致命的突袭。

岂知雍不容仅在渡头逗留片刻,便急急向东走,走上了至东乡的大道。

徐霞颇感困惑,带了两侍女赶到前面去,与他并肩而行,神色颇感不安。

“不容哥,你到底要到何处找天道门的杀手?”徐霞关切地问。

“不久自知。”他笑笑向前一指:“两里外,有一条小径向北行,你知道这条是下南京的大道,南京来的杀手们不会躲到城里潜伏,预防退路被堵截。

隐伏在这一带,可以进退自如,仇敌的眼线更难接近,所以我知道他们躲在这一带策划暗杀我们的陰谋。”

“哦!你以为天道门南京来的重要人物,就匿伏在这附近呀?”

“重要人物不在这附近。”

“那你来……”

“先剪除羽翼拔掉爪牙。”

“你说话好像真真假假令人困惑,既说南京来的杀手藏匿在这一带,又说重要人物不在这附近……”

“因为必须见到这些人,才知道他们的底细。”

“你好像并不太清楚。”

“当然不可能完全了解。”

“你好像喜欢白昼行动。”

“与你们江湖人夜间活动的习惯不同,因为我不算是真正的江湖人。白昼活动最大的好处。是一网打尽的机会增加。

上次朱家大院未竟全功,大自在佛几个首脑漏网,我不希望再发生这种错误。夜间暗器的威力最可怕,我不想让他们鬼鬼祟祟地伤害到我们的人。”

“夜间我们的暗器同样威力倍增呀!”

“但在经验与技巧上,你们差得很远,他们都是经常使用的专家,用短处与他们的长处拼命,犯得着吗?”

谈说间,到了小径分道处。

“脚下加快些。”雍不容突然向后面的人高叫:“保持分组而行,小心路旁有人暗算,走!”

不管后面的人是否跟来,他健步如飞进入小径。

一里,两里……

路右出现一座小农庄,庄墙高约丈二左右,庄门楼上的木匾。三个朱红大字清晰入目:

沈家庄。

庄不大,约有三四十座房屋,是凤阳地区的最普通小农庄,通常住户都是同姓的人家,团结力强,不欢迎陌生人进入,庄墙的功能一是防匪,一是防洪,而防洪是首要的目标。

因此砖上筑的庄墙特别厚实坚牢,墙头可以走马或建碉楼,远看就像一座小城。

平时,庄门不可能派队把守。今天,竟然有两个一握枪一持棍的大汉,站在大开的庄门中间戒备。

距庄河小径岔道口约半里地,雍不容脚下一慢。

“诸位。”他向身后的人大声交代:“在对方动手之前,诸位务请保持冷静,由我与他们打交道,该动手时我会打招呼的。”

“咦!不容哥,不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吗?”跟上的徐霞眼中有疑云:“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方式与技巧如果依样葫芦,或者一成不变,天道门的杀手岂不看穿我们了?听我的,没错。”雍不容不多加解释,昂首阔步折入通向庄门的小道。

两个把门的庄丁,不胜惊讶地目迎昂然而来的二十四位男女,本能地两面一合,缓进数步枪棍作势发招,拦阻的意图十分明显。

“站住!”

挺枪戒备的庄丁终于沉不住气:“干什么的?本庄不欢迎外人乱闯。”

花枪随时皆可能吐出,枪势已完全控制了雍不容,锋尖距他的胸口不足半尺,一个庄丁也具有如此浑雄的气势,与脸上的朴实憨厚的面容毫不相称。

“我们要在贵庄歇息,讨些茶水买些食物。”雍不容和气地表明来意:“要不了多少时刻,就离开到县城投宿,我们是过路的旅客。”

“旅客?”庄了冷笑:“这里到县城不过五六里,片刻使可到达。本庄不欢迎陌生人……”

“不管你们是否欢迎,我们一定要借贵庄歇息。”雍不容坚决地说:“即使需要打进去也在所不惜,我们的人都带了刀剑,你希望贵庄办丧事吗?”

徐义大感惊讶,雍不容一点也不像来寻仇的,却像有意在这座庄子生事呢!

“雍小哥另有用意,请不要过问。”千手飞魔似乎看透了徐义的心意,低声阻止:“在事故仍未发生之前,冷眼旁观有其必要不是吗?”

“他在有意向无辜的村民引发事故……”徐义气愤地说。

“是吗?”千手飞魔冷冷一笑:“你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不会有意拉他的后腿吧?”

“龙老伯……”

“耐心看结果吧!”

庄丁被雍不容强权的态度所惊,再一看二十四个男女都带了刀剑,不敢再撒野,惊惶地向后退。

“你们等一等,我得请示庄主才能决定。”庄丁的口气仍然强硬,但色厉内荏:“老六进去禀报。”

持棍的庄丁应喏一声,转身拔腿便跑。

“应该的,这是你的责任。”雍不容重新恢复友好的神情:“我们不是强盗,不希望真的拔刀剑杀进去,这里毕竟是有王法的地方。”

在庄门口,可以看清庄内的情势,房舍错落,泥土路直达庄中心的广场,北面就是庄主的宅院,建了院门与及供车马出入宽阔角门,颇有气概。

禀报的庄丁进入庄主的院门后不久,近庄门的一座大宅出来了一群人。

三男三女,每个人都背了行囊。另五个村夫打扮的人,打躬作揖送客。

相距在百步外,庄门外的人无法听清所说的话,但却可从双方的举动,知道是主人与亲信人员客气地送客。客人就是六男女。

雍不容虎目中神光炯炯,远远地审视所有的人。

主人五个人,一面走一面笑谈甚欢,送客人出庄,表情显得相当熟络。

渐近庄门,客人六男女的注意力,被庄门外的景象所吸引,脚下速度不变,但不再神态自若。

雍不容的虎目中,突然涌起喜悦的表情。

三男三女六个辞行的客人,身材高矮不一,但打扮确是本地的村夫妇,头上青巾裹发,身上穿租布衫裙,大包裹却像长程外地旅客,面孔留下阳光的遗痕,像貌平庸毫不引人注意。

“呵呵!诸位的易容术非常的高明。”雍不容老远便笑吟吟地主动打招呼:“难怪尊称为宇内十大怪杰中,最神秘的怪杰,幸好在下也对化装易容术学有专精,不然必定失之交臂了。”

六男女客人与五个送客的主人,相用眼色示意,脚下略一迟疑,最后泰然向前接近。

徐霞一怔,黛眉深锁,眼中有明显的惊讶表情。

“你认识他们?谁?”徐霞惑然问。

“楚酒狂与天都玄女,和他们的四位男女门人。”雍不容的嗓门大得深怕对方听不到:

“武林朋友恩怨分明,他们大概不会忘了我从五毒三娘手中,救他们的恩惠,虽则我并不想要他们图报。”

“你的意思是……”

“他们已改装易容,尽可以像陌生人一样,不打招呼各走各的阳关道,他们就可以月兑身事外了。”

“你是来找他们的?”

“有一半是。”

“为何?”

龙姑娘本来站在后面远处,这时脸罩浓霜上前走近。

“因为他们恩将仇报。”龙姑娘的嗓门也大:“他们杀掉五湖游魂和五毒三娘,利用五毒三娘的奇毒,在迎春阁粉头春桃的房中,扮粉头暗算雍大哥,将雍大哥送入天道门的杀人秘窟……”

“糟了,絮絮,你误了大事。”雍不容急叫:“泄露了天机,得大费手脚了。”

本来装得泰然自若向前接近的十一个男女,突然转身飞掠而走,把戏被拆穿,不可能走近施展诡计,再不走岂不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

心虚逃走,等于是承认了罪行。

一声长啸,雍不容狂风似的抢入庄门。

“老规矩,老夫在庄门把关捉漏网之鱼。”千手飞魔不跟入,把住了庄门,而且手一扬,一枚无形无影速度惊人的飞钱,把退在一旁挺枪戒备的庄丁射倒了。

庄中各处本来就不见有人走动,这时传出一阵关闭门窗的声浪。

片刻间,全庄死寂。

楚酒狂主客十一男女,已经躲入房舍内失去踪迹。

偌大的庄院,房零落,要逐户搜索谈何容易?

而且入屋搜寻敌暗我明,暗器的威力倍增,一个三流小人物,击毙一个一流高手是常有的事。

雍不穿拒绝徐义兄妹搜屋的要求,重施故技要众人准备火把烧屋。

不仅徐家兄妹吃惊,龙姑娘也不以为然。

“雍大哥,我们怎能在村庄放火?”龙姑娘惶然问:“火一起,邻村救火的人赶到……”

“邻村救火的人赶到,我们已经把天道门地位颇为重要的人宰光屠绝了。”雍不容的嗓门像打雷:“天道门的杀手泯没人性,昨晚一夜之间,屠尽了临淮七位地头龙,他们能杀,我们也能,必要时扮强盗并无不可。”

放火烧村庄并非天地不容的大罪恶,我本人就绰号叫天地不容,把他们烧出来为世除恶,日后也少死一些无辜。”

“好吧!我赞成。”龙姑娘在他的话中,领悟出某些她意会的含义,立即改反对为赞成。

在某些意境中,两人心神的默契逐渐达到合一境界,有些人相处一辈子,也格格不入无法融会。

“我反对放火。”徐霞就无法苟同他们的举措。

“那你为何不站到一边凉快去?”龙姑娘黛眉一挑,语气充满火药昧。

“你说什么?”徐霞气往上冲。

“你知道我说什么,不是吗?”

“可恶!你……”徐霞愤怒地伸手拔剑。

“不许吵!窝里反吗?”雍不容沉叱:“天道门一些重要人物,包括大自在佛与天风散人,与及南京来的一部首脑,就躲在这座庄子里。

这些武林败类卑劣的杀手,从不重视个人声誉,像老鼠一样躲得稳稳地,不放火能把他们驱赶出来吗?反对的人请退。还来得及。”

“高大哥,他们反对你要做的任何一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龙姑娘突然提出爆炸性的问题:“似乎你所坚持要做的事,都必须经过一些波折,他们都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才同意的,这里面似乎疑云重重……”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徐义出头干预了:“我所反对的是你不该和他站得太近,你本来和我有联手的协议,却完全听他的摆布唯命是从,所以任何事我都要反对,我讨厌他那种司令人的嘴脸。”

“原来是嫉妒心理作怪呀?”雍不容笑了:“在南京时,我和絮絮同过生死患难,合作无间默契圆熟,那时你我就已经水火不容了。

要不是冲絮絮份上,我会帮你对抗天道门呀?我又没发疯。你根本就没有抗拒天道门的能力,要是不满我的司令人嘴脸,你为何不自己做司令人去找天道门的人?”

“我当然会自己去找。絮絮。我们走,到庄外去等,决不能扮强盗放火杀人。”

“我不会跟你走,你请便吧!”龙姑娘坚决地说:“天道门其志在我,我不想跟在你后面,等杀手们来要我的命,我要和雍大哥与天道门轰轰烈烈拚一场。在南京,我和雍大哥出生入死,我信任他。”

“徐老三,今天是你与天道门杀手,真正面对面决算的最好机会,也是你表现帮助龙姑娘保护你南京徐家威望,一举两得的机会。”

雍不容沉声说:“除非你和天道已取得江湖两分天下的协议。我郑重地告诉你,天道门也许在短期愿意遵守协议容忍你徐家存在,但双雄不并立,早晚会连根拔掉你徐家的南京基业。

我见识过天道门的绝顶高手,老实说,你徐家还不足与天道门争雄,即使你一家老少具有不为世人所知的奇功秘学,今天不剪除他们的羽翼,以后不会有机会了,阁下。”

“雍大哥,时不我留,准备放火。”龙姑娘一跳两丈,开始寻找引火物。

徐义正想跟上阻止,雍不容晃臂面拦住了。

“你如果不参予,请立即退出庄外,不要扯我天地不容的后腿。”雍不容声色俱厉:

“天道门格杀的名单中有我,有龙老伯父女,却没有你徐家的人在内,我正感到奇怪,可能你已经秘密与他们取得某种协议。

在我没发掘出真象之前,我会保持适当的友谊,你如果表现得像个懦夫,可以打退堂鼓。如果想碍我的事,我会让你后悔八辈子,不信你试试看?最好不要试。”

“混蛋,你以为你吃定我了?”徐义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你最好自爱些。”雍不容虎目怒睁冷电四射,双手叉腰一步步向前逼进。

徐霞急忙从中插入,换上了动人的笑容。

“不容哥,我想,你们争吵的原因实在无此必要,是吗?”徐霞向龙姑娘一指:“我想,龙小妹似乎做得过份了些,毕竟她与我三哥订有终身之约……”

“是吗?除了终身之约以外,其他协议是什么?”雍不容毫无退缩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协议,用不着第三者过问,是不是?”

“凭我与龙姑娘的交情,我有关心她的义务。另一件协议,是徐老三必须帮助她对抗天道门,没错吧?徐老三,你否认吗?”

“我为何要否认?”徐义沉声答。

“天道门的重要杀手就躲在庄子里,你居然反对她将杀手赶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不能用放火的恶毒手段残害无辜的村民……”

“你打算怎办?”

“这……”

“跪下来磕头请他们出来?”

“你……”

“徐义,你走。”龙姑娘厉声说:“你放弃抗拒天道门,你我的协议,就在你转身退出第一步时取消,毁约的人是你。”

“我等你向后转。”雍不容嘿嘿陰笑:“我是目击的证人。”

“算了,不容哥,你也未免太过份了,你在存心破坏他两人的感情,准备浑水模鱼,你不会成功的。”徐霞似笑非笑将雍不容推开:“三哥,我们准备引人物。”

庄内到处都有引火物,柴草堆每家都有。所有的人一起动手,搬柴草堆放在两侧的屋门口。

居然没有人出面阻止,似乎真是个废庄。

“我来放火。”雍不容大声说,用火把子徐徐点燃手中草束札成的火把。

火把的火焰刚升,庄中心的广场人影纷现。

三个戴黑头罩穿黑袍的人,脚下如行云流水飞掠而至。

后面,果然有大自在佛与天风散人跟来,另有六名壮汉。

楚酒狂与天都玄女,已恢复本来面目,各带了两名男女弟子。

女弟子小佩小英,改穿了劲装,脸上的易容药已经洗掉,清丽的面庞比往昔扮女花子截然不同,英气中隐约流露出动人媚态。

另有十二名高矮不等,年龄在四十上下的黑劲装骤悍大汉,以及黑劲装女人,每个人除了随身的刀剑与刃之外,两肋下各有一只特制的贴身革囊。

这才是以暗器杀人为主,真正的天道门大规模出动时,无敌的杀手群本来面目,除非绝对必要,决不与对方逞英雄拚武功高低,应付人手众多的仇家,就需要将这批无敌杀手出动,行快速绝轮毫无感情的惨烈搏杀。

也就是多年来那些名满天下的正邪道高手名宿,不敢向天道门兴师问罪的原因所在:谁也禁受不起杀手群的惨烈报复。

今天,终于被迫公然露面了。

二十九比二十三,天道门的杀手在人数上占了上风。

“哈哈哈……”雍不客丢掉火把仰天狂笑:“我以为你们不出来呢!总算出来了,很好,很好。”

他示意自己方面的人向后退,退至接近庄门的广场,地方广阔,是搏斗拼命的理想所在,不怕有人躲在暗处施放暗器,四周没有藏身的地方。

“你比本门的杀手更狠更毒,居然无所忌惮地放火焚庄。”为首的黑袍人站在三丈处厉声说,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怪眼冷电森森,杀气涌腾。

双方的人各自列阵,由双方的主事人,在阵中心先打交道。

“如果你们不出来与在下光明正大地相决,我天地不容一定会放火的,反正沈家庄出了任何意外,都由贵门负责,在下一点也没感到内疚,更谈不上狠毒,你心里明白,不是吗?”

“老夫明白什么?”

“哈哈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雍不容在对方二十九双怪眼凶狠怨毒的注视下,神色竟然出奇地轻松,说的话清晰入耳:“沈家庄的庄主沈鸿图,另有一个在江湖鬼混为非作歹的身份,叫十方土地陈仲达,是大自在公子的好朋友,但大自大公子并不知道他叫沈鸿图。

逼大自大公子替你们兴风作浪,就是这位沈庄主在牵线。大自在公子在最后一刻醒悟,手下死伤殆尽意欲远走高飞,沈庄主这才道出身份,逼他带了你们的天煞使者慑魂双煞计算我,被我和徐姑娘几乎屠了个精光大吉。

他逃过江,却逃不过沈庄主的控制。

我知道他的底细,所以知道你们必定躲在他的庄院里,要制造一举搏杀我们这些人的先机,我只好先发制人来找你们啦!你们三位,可否亮你们在天道门的地位身份?大概不会比副门主差,应该是副门主所说的三护法,对不对?”

“果然是你杀了本门的副门主,你该死一万次!”黑袍人厉叫:“如不将你化骨扬灰,何以慰本门被你杀死的弟兄于九泉?”

“来吧!我等你。”雍不容豪情大发,解腰带月兑掉长衫:“你们要是一个一个上,在下给你们公平决斗的机会。一拥而上,我天地不容奉陪。”

月兑掉长衫,他的打扮令人望之心惊。

青紧身,外面加了一件奇形怪状的皮背心,背心下端是两只鼓鼓的袋,上端是两排斜伸的飞刀插,都是造型怪异的鸳鸯薄刃不加定向穗的柳叶刀。

双小臂有皮护套,各有一圈双锋扁钻。

双脚的大腿侧,也有革袋系牢,各插了一排铁翎箭,箭镞不带倒钩。

所有的暗器,都没有定向的穗或丝与绸,全是重心固定在一端的利器,发射的劲道够的话,对方根本无法看到形影。

他这一身暗器,只算看得到的部份,假使每一枚暗器可以收买一条人命,最少也可以杀死六十个人,隐藏在内的还不知有多少。

他将尖刀塞在皮护腰的插袋内,刀不至于影响他的手脚活动灵活。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龙姑娘高叫,猛地一跃而上与他并肩一站:“看谁是应劫在数的人。我千手飞魔的女儿,天地不收龙絮絮,谁要是想倚众群殴,本姑娘将毫不迟疑地加入。”

她小小年纪,居然敢表示要做证人。

黑袍人哼了一声,向后面打出只有自己人才懂的手式,这才迈步逼进,手按上了剑靶。

“小辈,你狂够了。”黑袍人语音一变:“本护法就给你一次一公平决斗的机会。”

“谢啦!”雍不容徐徐拔刀:“我会十分公平地杀死你。我认为你阁下的道术,必定比贵副门主姐妹高深三倍,必定不会与在下斗刀剑武功,请全力施展吧!可否光亮名号?我,天地不容雍不容。”

尖刀出鞘,是一把毫不起眼,长仅一尺八寸的普通尖刀,而且并不锋利。

“等老夫杀死你之后,你再向阎王查问就知道了。黑袍人拔剑出鞘,却是一把桃木剑。

“原来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胆小鬼。”雍不容嘲弄地说:“可知你毫无必胜的信心,大自在佛几个混蛋就比阁下有担当有豪气。”

黑袍人仰天吸入一口气,猛地哼了一声张口吐气,头罩本来没留有露嘴的洞口,突然露出一张血盆大口,喷出一股异气。

同一瞬间,桃木剑一挥,天风降临,火星如暴雨般飘落,有若满天流星殒坠。

同一刹那,喷出的异气暴涨,电光一闪,响起一声霹雳,妖风大作,天地变色。

黑袍人就在震耳霹雳中,蓦尔失踪。

雍不容也倏然隐去,光天化日之下无形无踪。

同一瞬间,龙姑娘骇极向侧扭身仆倒。

她远在三丈外,只感到天地混沌,眼前一黑无法视物,脑门发炸神智散乱,也感到可怖的风声中,挟一种可侵骨裂肌的强劲,浪涛似的涌到。

幸而灵智尤在,惊怖地向远处仆倒。

着地的瞬间,她感到怪劲突然消散,腰带也被抓住,身躯毫无反抗的力道。

“屏住呼吸,凝神内视!”耳中清晰地听到雍不容熟悉的语音,脊心被拍了一掌,身躯急动,耳中但听到罡风呼啸,与及令她心胆惧寒的可怕怪声。

“定下心神伏下,循我发出的叱喝声发射暗器,千万不要好奇抬头观看。”

声落,她已安全地贴伏在地下。

三个黑袍人全部失踪,可知黑袍人的公平决斗承诺是骗人的,三个人全扑上加入了。

灰雾飞腾,五丈方圆内不见人踪,但灰雾并不太浓,仍可隐约透视,却不见有人在内。

走石飞沙中,三道若隐若现的奇异青虹,矢矫如龙速度令人目眩,交叉飞腾、剧舞、穿梭、回旋……如果目力奇佳,可看出青虹并非漫无目的乱飞乱舞,而是构成虹网追逐某种看不见的鬼物。

霹雳狂震,加上风声与青虹急剧划空所发的锐啸。天昏地暗,真有处身地狱的感觉。

姑娘对雍不容的话深信不疑,尽管她已魂飞胆落。但一想起雍不容,她有了精神的寄托,逐渐克服了无边的恐惧,蛰伏在地默运神功。

“打!”雍不容的沉喝声像焦雷,声源就在她的左后方不远处。

她连想都不想,更没想到循声发射暗器,是否会误伤雍不容,事实上她脸孔贴地,想看也看不见!也不敢看,毫不迟疑地立即向叱喝声传来处,扬手向左后方发出三枚三棱透骨钉,手上已用了全力。

“哎……啊……”惨叫声透云雾风沙而出,凄厉可怖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妖人纳命!”雍不容的叱喝声发自右前方。

声未落,她的小柳叶刀已破空飞出。

“嗯……”有人被击中了。

“去你娘的!”雍不容的喝声发自左前方。

这次,她的三枚回风锥落空。

蓦地雷声两响,火光闪烁,妖风突然消失,灰雾渐散。

一切异象消失,她感到阳光晒在身上,已发寒颤的身躯感到暖意,忍不住睁开双目。

眼前清晰地看到阳光,看清泥土的形状。

她扭头察看,一蹦而起。

两具黑袍人的尸体,仆倒在她的左后方和右前方两丈左右。

雍不容屹立如天神,整个人似乎蒸腾出淡淡的雾气,右手伸出的尖刀光华四射,锋尖压在唯一的黑袍人头顶天灵盖,左手爪虚空伸出指向黑袍人的丹田。

黑袍人的头罩不见了,灰发披散如鬼,直挺挺地跪在雍不容身前,从披下的发隙中,可看到流着血的五官,右手仍握着没有剑身的桃木剑剑靶,整个人像是僵死了,真像个跪着的行尸。

“饶……我……”黑袍人虚月兑地嘎声哀求:“我……我回……回山苦……修……”

“不!”雍不容断然拒绝。

一声怒啸,十二杀手突然冲出。

刀尖下沉,贯入黑袍人的天灵盖。

“后退移位!”雍不容大叫,刀向上一挑。

异象出现了,被刀尖贯脑的身躯飞起。

雍不容一闪不见,黑袍人的尸体却向冲来的十二杀手撞去。

暗器如飞蝗,十二名杀手同时用双手连续发射各式各样暗器,一面发射一面冲进,势如狂风暴雨,满天全是飞行暗器的闪光,以及可怕的破风厉啸声。

她直觉地暴退、移位。

原先她的位置在雍不容的左侧方,雍不容的后面,徐义兄妹所有的人,皆被奇异的景象所惊,远退出十丈外袖手旁观。

假使她与雍不容没有神意相通的默契,必定与雍不容采同一方向后退,必定被暴雨似的暗器群波及。

她退的方向,则是以自己的位置为基准,暴退出三丈外,与杀手们进攻的方向成直角,因而月兑离攻击的主轴更远了。

再左移位,速度如流光逸电。

她快,雍不容更快,她感到身形高速移动的动势还没停止,身侧已出现雍不容陡然幻现的身影,她竟然没发现人是如何移来的。

身躯被一股不可思议的怪劲带动,左移的速度与距离,神乎其神地突增二倍,她这才发现,雍不容带着她,向十二杀手后面的大自在佛一群人侧方,闪电似的在刹那间,锲入对方的右翼。

“交叉发射!”雍不容的语音清晰入耳。

她连转念都来不及,扭身向左连续发射致命的暗器。

视觉朦胧,她依稀看到两群人影快速地闪动,一群是大自在佛天风散人,与楚酒狂天都玄女,还有六名打扮怪异的壮汉。

另一群,则是从附近房屋内跃出的男女,由先前扮主人送出楚酒狂的五个人率领,人数超过二十大关,像潮水般涌向斗场。

她发射暗器的目标,是位于雍不容前方的人丛。

雍不容身形飘忽,双手快速地伸缩,一道道肉眼难辨的电芒,向她的前方人丛漫天飞射。

身后侧,传来十二杀手可怕的濒死叫号声。

百忙中她向后侧方瞥了一眼,匆匆一瞥令她毛发森立,共有六个朦胧的黑影,摔倒在地挣扎、翻滚、怞搐、叫号。

十二杀手死掉一半,她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被雍不容用暗器杀死的,更不明白雍不容如何能在暴雨似的暗器群中冲越、绕出的。

她直觉地觉得,雍不容并非一个真实的人同,是介乎神与鬼之间的妖魅,只有妖魅才能办得到,难怪她感到毛发森立,他竟然与妖魅并肩杀人,同生死共患难,被杀死的人的惨象,也令她感到恐怖。

惨号声大作,她已无暇思索,展开所学闪动如飞,毫无感觉是无感情地连续发射暗器,对方的暗器也从她身旁呼啸而过,有几枚贴衣而过的暗器,高速磨擦所发生的灼热感令她心惊。

好一场怪异的大决斗,大屠杀,没有人使用刀剑,没有交手拼搏的情景发生,但见人影暴乱地闪动、挪移、窜掠、滚动叱喝、尖叫、哀号、呐喊……

雍不容的身影,不时在她的身侧乍现乍隐,从侧方快速及体的暗器,皆在她自知无法躲闪的瞬间突然被击落,或者平白失踪。

她胆气高涨,有雍不容在旁照料她。

隐约中,她知道徐义兄妹一群人,也陷入苦战中,直觉地感觉出他们并没在拼暗器,而是用刀剑拼搏,似乎被另一批从另一处房屋冲出的人缠住了。

终于,人群四散。

广场方圆两百步内,尸体零星散布,未死的人仍在为生命作最后挣扎,伤势不致命的人痛苦地在地上向四面八方爬行。

少数人向庄外逃,多数人则进入房客舍藏匿。

庄不大,三四十座房舍却零星散布,不易在短期间搜遍各处。

沈家庄虽位于道旁不远,但名气不大,庄墙高,远在小径往来的行旅,事实上看不到庄内的景象,而且小径上行人稀少,庄内发生变故,外人无法知悉。

龙姑娘跟在雍不容身侧,跳入一家农舍的中院,踢倒内堂门,冲入后面的一间卧室。

十余名老少妇孺,瑟缩在房角哀叫饶命。

雍不容不加理会,退出跃登瓦面。

“在牲口栏附近,错不了。”雍不容向她低声说。一打手式,向屋右飘降。

她也向下跳,半途独自向左绕走。

养牲口的地方相当广,有廊、有棚、有圈、有拦,一旁另建有放草料杂物的仓房。

一般中等农家,少不了养些马驴猪羊六畜。

她出现在仓房前的广场,飞跃而起,砰一声大震,踹坍了仓门再退回原处。

“你两个狼狈为奸的妖人,还不给我滚出来?”她向堆满草料杂物的仓房大叫:“你们躲不住的,出来吧!胆小鬼,本姑娘等你们,你们三槐集的威风何处去了?滚出来!”

一僧一道本来惊破了胆,怎敢出来送死?他们的武功出类拔萃,但大自在佛的妖术只会些皮毛障眼法,天风散人虽高明些,但比起三位护法白昼也可施术的道行又差得太远,惊破胆自是意料中事。

但他们怕的是雍不容,龙姑娘却是他们手下败将,看姑娘只有一个人,四周毫无声息,确知雍不容不曾追来,可能追其他的人去了。

大自在佛性情大暴,被骂得无名火起,发出一声咒骂,猛地飞纵而出。

天风散人陰鸷狡诈,乘和尚愤怒地冲出门的瞬间,向下仆伏窜走,蛇一样滑出门外向左滚,速度惊人,飞快地滚入一堆草垛后隐伏。

姑娘毕竟有点心虚,她的暗器对和尚的降魔禅功根本无法造成伤害,可破内家气功的暗器,也会被反震失效,看到和尚愤怒得脸部肌肉扭曲的狰狞像貌,她难免心底生寒。

“打打打……”她一面发射暗器一面后退,提前发射完全表示出必虚的狼狈神色。

和尚愤怒如狂,也心花怒放,以为她心虚的狼狈神色,已表示出可怕的劲敌雍不容不在此地。

双袖起处风雷俱发,连续飞来的各种暗器,也连续向外飞逸,毫无顾忌地猛扑而上。

“和尚不可前进,小心上当!”躲在草垛下的天风散人急急大叫。

眼看要扑及,大自在佛怎肯接受天风散人的忠告?势如疯虎般挥袖直上。

一声惊叫,姑娘被袖风震倒了。

狂喜的大自在佛,一冲而上俯身伸手擒人。

卟一声闷响,右肋挨了沉重的一脚,宝刃难伤的护体降魔禅功不但无法反震及体的劲道,而且踢劲直撼内腑,如受万斤巨槌重击。

“嗯……”大自在佛惊叫,身躯左飞,侧翻一匝砰然倒地,晕头转向滚出两丈外。

反应依然甚快,这一脚又要不了和尚的命,不分东南西北一蹦而起,眼前突然出现狞笑着的雍不容脸孔,狞笑的神情可怕极了。

反应在雍不容面前仍然不够快,身影入目,铁拳已经着肉,沉重无比的打击连绵而至。

第一拳便击中了鼻子,鼻尖立即血肉模糊,眼中星斗满天,视力完全丧失。

然后左右太阳袕拳掌同合,一记力道万钩的钟鼓齐呜结结实痛击,耳中不但听不见钟鼓声,甚至连打雷声也听不到了,耳膜破啦!

月复肋与腰背再挨了几下重的,和尚终于衷号了两声,五官血出,人死了一半。

“把他塞入草垛下藏好,留给朋友取口供。在这里等我。”雍不容向神魂刚定的姑娘说,声落人已飞掠而走,一两闪人已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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