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躲在小溪旁的草木丛中,躲得稳稳地调息,浑身汗水,精力快要耗尽了。
白妖狐老半天才调和呼吸恢复气机顺畅,双手仍在发抖,双腿软弱,似乎连站起来也支撑不住。
同伴是唯我天君康嘉,是幽冥使者的同道好友,精力也将耗尽,气色灰败两眼无神。
“咱们碰上了些什么超凡入圣的人物?”唯我天君沮丧地叫起天来:“老天爷?咱们共集合了四十余名,在江湖名号响亮的高手亡命,弄了个全军覆没,知己不知彼,咱们栽得不冤。”
“昨晚如果有这些灰衣人出现,咱们那时就该全军覆没了。”白妖狐丢了两位小妹,欲哭无泪:“昨晚的袭击中,没有这些灰衣人在内。他们赶来的人,一批比一批强,犯得着割鸡用牛刀,抢武道门区区一千五百两黄金?咱们事先对这些人毫无所知,妄想黑吃黑在虎口争食,以为摄魂天魔容易对付,落了个全军覆没,哀哉:这些灰衣人的武功气势,咱们算是大开眼界了。”
“咱们怎办?”唯我天君锐气尽消,恐惧的神色引人同情:“他们早晚会找到我们的。”
“我要去找八极雄鹰。”
“八极雄鹰绝对不是他们的敌手。”
“总得碰碰运气,这是唯一的希望。”
“可是,走动太过危险。”
“只要小心些,人少行动可保持隐秘。”
“这…”
“你不愿冒险,那就找地方躲起来好了,找一处隐秘的狐洞藏身,他们哪有时间和人力,搜遍谷内每一角落?”白妖狐开始整理携行物,表明不想躲起来等死:“我一定要碰碰运气。”
“明知八极雄鹰也靠不住,哪能算碰运气?”
“就算孤注一掷,把命豁出去好了,我不躲。”白妖狐表示决心:“躲我也受不了。现在,肚子就饿得头昏眼花,能躲多久?”
“没有水,可躲三天;有水而没有食物,可躲六天。咱们不是平常人,多延两天该无困难。”
“他们根本没有退出瑞云谷的打算,五天十天后又如何?拖着快要干渴而死的身躯,爬出去求他们饶命?我宁可格斗而死,这是江湖亡命最好的归宿。你留下?”
“我跟你走,我也不想渴死饿死。唯我天君不是胆怯的懦夫,反正昨晚我就已经赚回老本了,走。”
看不破生死,何必在江湖现世:任何地方都可以平平淡淡苟活,没有必要做靠刀剑混口食的亡命。
白妖狐确是看破了生死,但也对罗远有信心,即使与罗远在一起奋战而死,也无怨无悔。她追随过罗远出生入死,罗远所表现的神勇她十分佩服,因此认为与罗远在一起,是唯一的活命希望。一个存必死之心奋斗的人,就有勇气坦然面对死亡。
两人小心翼翼在谷中模索,你停我进相互照应。搜捕的人不会分散,留心些定可及早发现。需要防备的是埋伏,必须避免一头撞进埋伏的口袋里。她俩已没有打硬仗的本钱,须绝对避免与对方交手拼搏,专找不易行走的隐秘草木丛小心探进,希望能碰上在谷内神出鬼没的罗远。
时衰鬼弄人,愈担心碰上所害伯的事,就愈容易碰上。她俩对埋伏深怀戒心,小心翼翼逐段探进,偏偏就一头钻进埋伏里,怕鬼偏偏闯入鬼窝霉运当头。
当右后方的草丛传从刺耳的陰笑声,她便知恶运临头大限至矣!
刚打算向前冲,打手式示意要唯我天君一同前奔,不必再一走一停,发现有警必须一同全速月兑身。但来不及了,前面十余步外,草丛中升起一个壮实的大汉,精光四射的大眼,盯着她蹲伏的小树冷笑。
“魏二哥,咱们守株待兔,居然又等到两头撞来的免,真是奇迹。你赶他们出来,看是哪一种笨兔?。
“一雌一雄。”后面发明笑的干瘦中年人,长身而起沉声说:“他们很走运,所经处远在我的夺命锥射程外,看来得和他们玩玩了,我要那个母的。”
“好的,雄的归我,我追魂三星不喜,不用和女人打交道,喂!你们两头笨兔,现身吧!你们很走运,可以获得交手施展的机会。不久前有一个小辈经过,被在下一枚星形镖击中后脑,一下子就不明不白见阎王去了,不知他是何人物,无法人死留名。”
白妖狐不能不长身而起,是拼的时候了。
“咦!周老弟,咱们中了头彩。”干瘦的魏二哥欣然叫:“是宇内三狐的白妖狐,门主恨之切骨的贱女人。最好要活的,我来捉他……呃……”
魏二哥的注意力放在前面,忽略了身后。在这里埋伏了一段时间,四周的动静一清二楚,闯人埋伏的人已受到有效控制,不可能另有其他的人跟来。
魏二哥是一面接近,一面兴奋地叫嚷的,最后呃了一声,上身一挺,再向前一栽,背心光芒一闪,是一把六寸长的柳叶飞刀,尾尖露出两寸,前锋四寸奇准地从背肋骨缝锲入,四寸直贯内腑,倒地开始搀扎叫号。
追魂三星远在十步外,看到魏二哥倒下,骇然一惊,伸手拔剑。
背后人影暴起,一具梅花弩筒发出机簧声。
白妖狐不知追魂三星身后有人出现,本能地抓住追魂三星失惊的好机,手中剑月兑手飞掷,剑飞旋三匝,奇准地贯入追魂三星的胸口。
“哎……”追魂三星胸口背心全被击中,仰面便倒,左手掉落三枚两寸径的星形镖。
“哦!你们……”白妖狐一跃而上,拔回自己的剑。
前后共抢出四个人,后面宰了魏二哥的人,是天涯孤凤和一位中年人。前面是五湖游龙欧阳天虹,和另一位矮胖子。矮胖子手中有一具弩筒,一面走一面重装弩箭。偕同天涯孤凤现身的中年人身材修伟,相貌堂堂。
先前无双玉郎所碰上的四个人,就是五湖游龙这四位。白妖狐认识五湖游龙和天涯孤凤,都曾经追随罗远出生入死。
“我们先到片刻,先发现这两位埋伏的仁兄。”五湖游龙并不替同伴引见:“你们两位闯来,替咱们造成机会。白姑娘,你们……”
“一言难尽,咱们全军覆没。”白妖狐失声长叹:“咱们四十余位不可一世的高手,昨晚夜袭估计错误,死伤惨重,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这位是唯我天君康前辈。你们有多少人?
“我们的人还不准备发动,情势颇为恶劣棘手,还不足与那些人抗衡。白姑娘,可知道罗远兄的下落?”
“我们正在找他!”
“我们也在找,相当危险,他们的人分布在各处,不能再乱走了,一起走吧,”
“对,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白妖狐欣然同意。
“多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也多一个伴。”唯我天君苦笑:“老实说,咱们别无抉择。我先把他们的实力告诉你们,在心理上也有所准备。那五个灰衣人……”
唯我天君把决死的经过说了,五湖游龙四人大惊失色;对方居然有许多练至刀枪不入,剽悍狞猛的高手,要和这些人拼命,需付出多少代价?
“必须先找到罗远兄,看他有否对付那些人的主意。”五湖游龙脸有惧容,催促众人动身。
南天一剑的处境十分可怜,十几个人躲在屋子里一筹莫展。
彭少爷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但如果不彻底解决,没获得解药,后患无穷。
他不能向假武道门的人兴师问罪,对方铁定会完全否认,甚至会反咬一口。更糟的是,天下间绑匪甚多,真正讲道义讲人性的匪徒没有几个,收到赎金将肉票完整放回的匪徒,百不得一十分稀罕。假武道门的人完整将肉票交还,已是难能可贵,事后肉票生病,任何一个匪徒也不会承担责任。
他能和京华秀士联手,对付假武道门的人吗?
进退两难,十几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目下唯一的希望,是等罗远回来替他们出主意。这位老侠客已见识过各方面的实力,实在提不起勇气大动干戈,凭他们十几个人的实力,对付假武道门的人已力不从心。
村中不见有人走动,天色大明,本来早起的村民,也家家闭户不敢外出走动,能看到的走动人影,全是佩刀带剑来历如谜的人物。
对面假武道门的人歇宿处,也不见动静,把守在门外的唯一警卫,显得神态悠闲不住往复走动。
等得心焦,罗远能平安返回村子吗?正在早膳,后堂突然踱出浑身风尘的罗远。
罗远是从屋后潜入的,悄然入村避过不少警哨的耳月,大白天他依然能进出自如,神出鬼没。
“谢谢天?你这位大菩萨总算再现法身了。”南天一剑不胜雀跃,拉他至食桌旁落坐。
小丫头范紫娟乖巧地替他盛饭加菜,称他为罗叔,收敛顽皮刁钻好强的个性,对他由衷地佩服感激。
“罗叔,外面情势如何?”小丫头没大没小缠住了他,本来应该由她老爹与罗远打交道的:“你也该提携提携后进呀!带我去见识历练好不好?”
“一点也不好,非常非常危险。昨天晚上,谷内各处最少也死了一百个人。”他确也饿了,不再拘束一面吃一面说:“范前辈,诸位必须沉得住气,我把情势说出,你们在心理上必须有所准备,而且得作最坏的打算。当然,选择权仍然有一半控制在你们手中,你们有一半利害选择权,结果如何谁也无法逆料……”
他将所经历的事故,与及从无双玉郎处所获的惊人内幕,一五一十作有系统地说出。
第一个叫起苦来的人是南天一剑,其他的同伴人人变色心中发冷。
“依我的揣测,他们事先并没料到范前辈会来。”他接着分析:“原计划是来赎人的人,带了彭少爷的尸体返回岳州,以彭老太爷的仕绅地位,与及雄厚的财力,势将说动官府,号召南天各路英雄豪杰,官私两面同向武道门兴师问罪,毫无疑问可以把武道门搞得烟消火灭。这一来,他们的目的便达到了,取代武道门指日可待。”
“由于老朽的出面,而把事故搞得更复杂了?”南天一剑不胜懊恼,坐立不安。
“不,你出面反而对他们有利,由你出面号召南天群雄,可以促使他们的毒计早日完成。你出面,他们也出面,更增他们的声势价码,他们求之不得。”
“天杀的!他们好毒。”南天一剑倒怞一口凉气:“这个什么九幽门如果由东厂和锦衣卫撑腰,我们哪有活路?天哪!”
“他们已经和东厂闹翻了,所以南来另打南天半壁江山,真正的目标在武当山,诡计得逞便能在京都重整旗鼓。目下最迫切,最需要你们选择的,是愿不愿破釜沉舟,向假武道门的人讨取解药。”
“这……他们是同伙……”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北溟绝剑是军人出身,燕山卫的老将,知道用谋用间。用间包括死间。这些假武道门的人,就是死间,死间是可以牺牲的,他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主子是北溟绝剑。我肯定地说,你们将折损一半人,不会被他们杀光,留一半人返回岳州,大叫大嚷号召南天群雄声讨武道门的罪行。”
“我的天!我们岂不是成了他们的祭品?”
“大概是的。”罗远叹了一口气:“除非武道门的人现身,不然已成定局。真正的武道门迄今仍无动静,可能已有所风闻,不敢趟这一窝子浑水。”
“我们已被迫走上绝路,在数者难逃无可挽回了?”
“如果依我的计划行事,大有可为,虽则我无法保证一定可以绝处逢生,至少可打出一条生路来。”
“老弟,老朽全靠你了,水里火里,我听你的。”南天一剑一掌捣在食桌上,杯碗乱跳:“置之死地而后生。老弟,请吩咐吧?不管结果如何,我们这些人存投均感,无怨无悔。”
“谢谢前辈信任,我的计划是……”
南天一剑出动十个人,在门外的广场列阵,一个个怒形于色,气势颇为磅礴。这位名动江湖的老剑客,已摆出破釜沉舟的气势,表示将有所行动了,虎目炯炯狠盯着对面武道门那位警卫。
立即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武道门的人有了动静,出来了四个人,用怪怪的目光向他们眺望。广场宽仅三五十步,双方脸上的神色皆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流露在外的强大气势,也可隐约感觉出震撼的压力。
片刻,又片刻,南天一剑毫无行动的表示,十个人在门外偶或两面走动而已。
双方都看不到对方大门内的动静,但可想而知必定已完成了应变的准备,彼此心中有数,暴风雨将要光临,来雨绸缪,双方都有面对面解决的准备。
武道门的几个人,进进出出换了几次面孔,似乎对南天一剑迟迟没有任何行动象迹,感到困惑不解。
终于引来了其正的有心人,各处巷口屋角,不时可以看到遮遮掩掩走动的人,人手逐渐集中的情景隐约可见,以广场为中心,但并没现身接近。
京华秀士最后出现,带了六名男女随从,大摇大摆毫无顾忌地走动,到了南天一剑列阵的大门前。
“范前辈将有所行动了,不是准备动身出谷返回岳州吧?”京华秀土人才一表,脸上有善意的表情。
这岂不是明知故问吗?根本就没有备马备轿的象迹,怎么可能动身出谷?日上三竿,要动身应该天一亮就出发,这时动身怎能赶到大宁集投宿?大宁集是唯一的宿站,错过了就得在山林中过夜了。
“老朽此地的事,还没完全了结,还没打算走。”南天一剑也不着痕迹地淡淡一笑,隐藏心中的憎恨,上了年纪的人修养够,喜怒不现词色。
“哦!还没了结?”
“对,还没了结。”
“前辈的打算……”
“等待。”南天一剑似乎懒得多说,神色冷静语气平和,但目光仍落在对面武道门的人身上,表示了结可能与武道门的人有关。
“等待,等甚么?”
“陈秀士,你知老夫要等什么,不是吗?”
“哦,在下应该知道吗?”
“你上次问了一句话。”
“问了一句什么话。”京华秀士一怔。
“你问彭少爷的平安吗?你没健忘吧?那时,阁下像是未卜先知,已经知道必定会发生意外了。之后,你怕老夫与武道门联手,所以胁通老夫表明态度,和你联手对付武道门。现在机会来了,不需阁下逼老夫表明态度啦!”
“咦!前辈的意思……”
“老夫在等彭少爷断气。”南天一剑咬牙说。
“彭少爷没救了?”京华秀士剑秀深锁,似乎不肯置信:“能拖多久?”
“不知道,反正在生死关头徘徊。他一断气,老夫别无抉择,必须向武道门讨公道,行破釜沉舟一击,以后再号召南天群雄,与武道门彻底了断。阁下求之不得,是吗?你的机会来了。”
“范前辈,你早该采取行动了,有在下参予,保证你不会后悔。”京华秀士大喜过望:
“日后你号召南天群雄兴师问罪,在下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呢?”
“那是老夫的事。”南天一剑冷冷地说。
京华秀士不介意南天一剑的冷淡,打出手式。四面八方隐藏着的爪牙,纷纷现身向广场移动,高高矮矮一大群男女。罗远的估计相当正确,仅京华秀士所率领的爪牙,对付武道门三十余名高手绰绰有余,那需南天一剑参予?
引起的蚤动真不小,对面武道门的人也严加戒备,但仅留有三个人把守在门外,据屋死守的意图明显,应付人数超出一倍的劲敌,采守势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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