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篷”的一声巨响,苗村身边涌起一大团暗红色的火云,原来他身藏的那筒玄武砂忽然爆炸。
这边迭连发生变故,又死又伤,但滇边大侠熊应宗和黎母岭赤足仙的毒斗,兀自不减起初之时。
尤其这刻滇边大侠因恐赤足仙施放毒物,故此奇招尽出,务必迫得敌人没有缓手来取毒的机会。
于是他把他的那面沉重无比的大铁牌.有时舞得山崩地裂,风云变色,威猛得无与轮比。
赤足仙每当此际,定必使出一路怪异绝世的爪法,专从下路进攻,整个人差点儿像是爬在地上发招。
他这一路爪法取象诸般毒虫在地上盘走攻敌时的各种姿态,着着均是天生奇险奇毒。
于是滇边大侠有时便又改变他的牌招,使他变得舒徐绵密,就有如微风细雨,飘飘洒洒。
用这么沉重的一面大铁牌,而能使出这等陰柔细致的招数,恰如握了一管大笔,写完擘窠大字之后,立刻仍用这管大笔来写蝇头细楷般令人惊奇!
这样却苦了在盆谷四周隐伏观战的人们。倒不知要看那两位名重一时的奇人拚斗好?抑是看查老头儿和烈火星君弄把戏好?
本来当论武功,尤其如今以兵刃相见,那是滇边大侠占些上风。
可是他却因为必须要迫往对方不能怞手,故此每一招发出,都得令敌人艰于应付才行。
这样一来,他的有些须得先卖破的险着煞手便使不出来了,于是两人暂时打个平手。
苗村这时早已烧死,但他身上涌起的一团毒火云却平添一件麻烦。
那姓查的老头呵呵一笑,因为他毕竟又赢了烈火星君!
只见烈火星君厉声大叫,双脚一顿,地上的石头给他踩得粉碎。他怒气勃勃地说道:
“查老儿你敢让我用火烧你吗?”
查老头儿洪击应道:“为什么我要冒这个险呢?你倒底帮不帮我?”
烈火星君脾气有如火焰冒射,怒道:“我偏不帮,下次我碰上你,就拿火烧你”
查老头儿那张圆圆红红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抬头望望天上那股气流,又看看地上那一团刚刚升起的暗红色火焰。
就在这顾盼之间,已发现伍仲公转身欲走,倏然一跨步,身形移动半丈,猛可吐气开声,一拳捣出。
他口中“嘿”的一声,真是响亮无比。
那厢看热闹的众人都骇了一跳,反而苦斗中的滇边大侠和赤足仙恍如不闻。由此亦可窥出功力之深浅。
只见他一拳虚虚打出,但在半丈外的伍仲公却惨叫一声,仆滚于地。
一个苍劲的老婆子口音道:“这才是百步神拳的真正功夫哪”
当那声音开始传来之时,还在数十丈以外,但是等到说最末的一个字时,竟然已现身当场。
众人连忙瞧着是那一路高人出现。
只见一位发如雪白的老婆婆,站在查老头儿旁边,年纪虽老,但腰肢挺得毕直,手中还提着个独脚铜人。
众人到眼瞧见,但觉她轮廓尤在,颇可想到昔年风韵。
有人尖声道:“她是南疆石龙婆啊!”
石龙婆耳尖,听个清楚,只见她回头一笑,露出齐整洁白的牙齿。她向查老头儿道:
“神掌查本初的名声倾动武林垂一甲子,老婆子心仪已久,今日初开眼界,的确教老身佩服之极!”
众人这时才知道那位矮矮胖胖的老头儿原来名列四绝内的神拳查本初。
怪不得出拳那么霸道,远隔大半丈,而那伍仲公又是一身武功之辈,竟然一拳便命丧黄泉!
神拳查本初嘻嘻一笑,道:
“小老儿只识几手庄稼把式,岂敢称神。石龙婆威震南疆,独脚铜人有拔山扛鼎之能,武林无不景仰……”
烈火星君走过来,定睛看看石龙婆,然后道:
“怪呀,贫道在南方行走了几十年,总忘了到南疆瞧瞧你,想当年你也该是位美人胎子……”
石龙婆那曾被人这样当面说过,这时一听到烈火星君率直的话,反而不生气,微笑道:
“烈火星君休得取笑,老身久仰你的威名,刚才也瞻仰过绝学,虽是牛刀小试,却已十分惊人!”
烈火星君心中又得意起来,哈哈一笑,道:
“查老儿,可见得识货的人原是有的,我若不是爱惜你一身功夫,准保今日把你烧死!”
神拳查本初并不搭这个碴儿,反诘道:“你瞧你放的一把火,若是飘到山外,登不遗祸人间?”
原来山头风大,空中那股暗红色的气流这时已飘飞了十余丈远,却不分散。这正是赤足仙陰毒计谋之所在,若果一下子便吹得散,他可就无从和烈火星君拚门真功夫的机会了。
烈火星君抬头一看,道:“咱们追”
忽一声已如飞跃去,身形划起一道红光,煞是好看。
神掌查本初连忙赶去,只见烈火星君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掌心向天。
查本初突然跃起,单足点落烈火星君的掌心。
烈火星自大喝一声,运足全力往上一抛,神拳查本初也提气轻身,借力跃起,呼地直冒上半
空。
他们两人如在变戏法,登时把所有的眼光都吸引过来。
神拳查本初这时有如长了翅膀,直飞到廿丈高空,那股暗红色的有毒火云就在他头顶。
只见他双拳连环捣出,那股气流立地碎裂,化为千万缕,被高空冷风一吹,转眼已经分散消逝。
这时众人才知道神拳查本初的用意何在。
查本初飘坠下来,换了武功稍差一点,在这么高处掉下来,不摔成一块肉饼才怪哩。
眨眼间石龙婆烈火星君和查本初三人,围绕在烧死的苗村旁边,分作丁字形站好着。
和拳查本初大喝一声“起”字,三人齐齐出掌推去,然后往上一送。那团暗红色的火云呼地飞浮而起。
这次因是合三位高手之力,互相在四周挤破,代后送上天空,其力绝巨,一下子便升高了十七八丈。
烈火星君又伸出右手,查本初加法泡制,借力飞上半空,然后用百步神拳的力量将那团毒火云捣得稀散,让大风将之吹逝。
查本初刚刚掉下来,那边两人各出奇招,已斗了六七百招。根本许多招式都是才发即止,改换他式。
因为他们打的时间虽短,招数却多。
滇边大侠熊应宗宏声喝道:“撒手!”
赤足仙哼了一声,退出圈子,两手空空如也,敢情那根蜘蛛爪已被对方大铁牌卷了出手。
赤足仙那张清秀的面孔上,流露出又恨毒又惭愧的神色。
滇边大侠按牌不动,睁目凝视对方,虎虎生威。
目下他已赢了,当然不肯再冒险追迫,惹出对方陰毒的绝艺。
石龙婆一幌身,抢到两人之间,湛湛的眼神先扫过赤足仙的面上,见他并没有受伤,也发觉他没有和自己点头,便缓缓转头去看滇边大侠。
熊应宗已知她是石龙婆,礼让地退开两步。
眸子一闪,已瞧见苗村焦黑的尸体和伍仲公俯仆的身躯。恶人已除,心中便觉舒畅得多。
神拳查本初大声道:“熊大侠神威盖世,力挫毒焰,可贺可贺”
言中之意,不啻表示出他乃是站在滇边大侠这一边。
只见烈火星君摇摇摆摆走过去,他刚才出现时,每一动作都极怏,故此没有什么异状。
现在慢腾腾地走,众人可就听到他身上叮叮当当直响,真不知那件血红如火的道袍之下,藏着些什田玩意儿。
他没有说什么话,只在熊应宗旁边站定,向对面的赤足仙瞪眼睛。大有假如赤足仙施放什么玩意儿。
他没有说什么话,只在熊应宗旁边站定,向对面的赤足仙瞪眼睛。大有假如赤足仙施放什么毒物之时,他就拿火去烧的意思。
须知赤足仙平生唯一克星便是这个烈火星君,是以烈火星君会表露出这种挑衅的神气。
赤足仙猛地一摆雪白的长袖,愤怒之极地哼一声,石龙婆忙走了近去,低声道:“你已激动公愤,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赶紧走吧”
赤足仙又哼一声,没有理睬石龙婆。
白龙李延之想道:“那厮仗着一身毒物,我可也有水可凭,哼,除非他不走水道……”
主意一决,扶了高剑平便离开此地,陰阳笔褚兆和贺迎祥也下山而去。
滇边大侠熊应宗心中想道:
“看来石龙婆和那厮乃是旧时相识,说不定还是甚深的渊源。这两人若是联手,我一个人可就万万抵挡不住”
他是一代大侠,心中连想也未想到要请别人帮忙。
烈火星君不管三七二十一,叫道:“这厮邪气邪气,熊大侠,咱们别让他留在此地!”
赤足仙岂能吞下这口气怒哼一声。石龙婆也怒目而视,神拳查本初呵呵一笑。走到熊应宗和烈火星君旁边,形成三人联防阵线。这当中三个人,还是以他这位身居武林四绝之一的份量最重。
石龙婆心中电光火石般想道:
“不好,武林四绝中我已得罪了为首南江,再加上这三个人,以后我别想有一日安宁——”
她那念头一掠即过,回睨处目光扫过赤足仙的面孔,心中不禁又微微一颤,想道:“但我也不能舍他而走啊……”
双方正在一触即发之际,忽然一道银光如长虹横亘,由高耸的石山巅直达盆谷中心。
这五位虽是当今第一流高手,但也立刻为这景象转移了注意力。
原来他们所得到的匿名柬帖上,曾经注明在六月十三日酉戎之后,月亮初升之时,月光从石山巅头两块大石的缝洞中穿过,所至之处,便是百年前天下武林至尊璇玑子的闭关石袕。
这位璇玑子一生没有传人,因此他驰名天下的璇玑三宝其后绝迹人间。而他那出神入化的武功,也跟着变为广陵绝响。
藏在大石后面的孙伯南双目倏露奇光,全神凝注在月光所照的地面。那儿刚好是一块丈把高两丈方圆的巨石,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石袕。
他心中掠过好多念头,记得江老爹曾经说过璇玑子的武功,极口称之为武林至尊,家数奥妙无匹。
只不知何以没有传徒,致使天下间第一精妙的武学居然失传,这下大有婉惜不禁之意。
孙伯南他这个武迷心中更加为之可惜,这刻正想到璇玑绝学,不知竟是如何精妙法,一时想得十分出神。
龙碧玉见他起先甚是紧张不安,但一旦事到临头,却完全安静下来,芳心登时为之一宽。
却看外面形势,已经现身的人,诸如山左双豪等则自忖不是滇边大侠,神拳查本初,石龙婆等人对手,岂敢纵上盛谷中去?
而那些一代高手们,却因为对峙之势未消,也不愿意先动,因此也就变成了僵持的局面。
赤足仙如不是见烈火星君在场,早已重复出手,他为人陰险狠毒,这时忽然对石龙婆悄悄道:“喂,我们先退下好吗?”
石龙婆正为他而担心,唯恐这个骄狂自大的人不顾一切,那时节不但数十年威名会败于一旦,甚至性命难保,当下忙道:“那好极了,我们走”
两人翩然一纵而起,眨眼间已没入黑暗之中。
滇边大侠熊应宗光明磊落,从无贪得之念头,他一见那两个人离开以后,便朗声道:
“熊某只因接到柬帖,故此赴会前来一看究竟,至帖上所注藏宝之事,熊某并无贪图之心,查前辈德高望重,理宜主持此事──”
原来他感激查本初掷石示警以及其后亲自出手之恩,有意替神拳查本初安好台阶,否则以查本初的名望,决不好意思下谷去探洞取宝。
神拳查本初虽不想贪得那璇玑三宝,但他的好奇之心却甚为强烈,闻言后便呵呵笑道:
“熊大侠何必取笑小老,这事还应由大侠主持才对!”
这两句话乃是谦逊之意,并非完全拒绝。
但一旁却激怒了烈火星君,忽然一扬手,三点蓝光电射下去。轰轰连响,那块大石都被熊熊烈火包围,登时映照得四山皆亮。
只见他还不干休,再一扬手,又飞出一道红光,投入烈火之中,只见火焰反而转暗。
可是火热却因此而增加了不知多少倍。任何人只要踏入十丈以内,便会觉得烤炙难受。
接着大笑道:“哈,哈,到会的都是高人奇士,贫道微末之技,谅也阻不得诸位,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各位请吧!哈,哈──”
龙碧玉在孙伯南耳边道:“糟了,他把石头也烧熔哪,不知会不会烧坏了里头藏着的三窦?”
孙伯南剑眉一皱,也轻轻答道:“是啊,这一片火内定有古怪,我本想抢先下台,但如今怎生是好?”
龙碧玉道:-你真傻气,担心些什么呢,璇玑三宝中你要的只是宝剑,剑而称窦,还烧得毁吗?”
她却忘了恐怕宝物被烧毁的话,其实还是她先说的。
孙伯南听之有理,便颔颔首。
只听她又道:“那滇边大侠和神拳查本初都可以不怕,以他们的为人,多半不会抢夺你已得之宝。但那放火的老道却保不住哪!他的火器真利害,你对付得了吗?”
江忠在那边嘘了一声,孙伯南向她微笑一下,然后又摇摇头,表示没有把握对付他。
龙碧玉忽然跟他咬耳朵道:“你不准瞧我,知遗吗?”
孙伯南十分诧异,正想询问,忽觉她那只柔软的小手掩住自己的嘴巴,只好疑惑地眨眨眼。
耳中听到衣裳蟋蟀之声,忽然觉得她是在月兑衣服,不禁大骇,问道:“碧玉,你在干什么呀?”
那边厢烈火星君放了一把火之后,怒犹未息。
只因熊应宗和查本初都无得宝之心,故此俱不想得罪这个著名火爆脾气的老道。况且刚才他们的对答,的确也欺人太甚。
在熊应宗而言,他为了感激查本初而言,算是谦逊回报对方之言,其实没有意思要得罪那位老道。
想不到烈火星君会发怒而来这一手。
烈火星君见他们两人微笑不语,环目扫射过山左双豪等人,见他们都现出一副谦逊的态度,也不能发作。
耳中忽听十余丈外传来的低语声,蓦地腾身飞跃过去,大叫道:“还有什么人躲着?”
所扑之处,正是孙龙二人所匿之处。
孙伯南见他宛如一道火光,划空飞来,赶快回头一瞥,正好瞧见龙碧玉上半身。
那一身细皮白肉,还有隐隐女儿身上温暖的香味,送入鼻中。立地吓了一跳,那颗心忐忑乱跳。
烈火星君再一跃起,方想纵落那块大石上,忽然一声大叱道:“下去!”
眼前精光连闪,一剑一拐,两般兵器,挟着风雷之声,迎面劲冲过来。
老道人在这瞬息之间,已判断出敌人身手极强,不敢以双掌去接,猛力提一口气,身形本是直向前冲,刹时已化为直直升起之势,同时之间,已撤下一支拂尘,尘毛血也似地红,斗地拂出。
拦截烈火星君的人正是孙伯南,他并非和烈火星君过不去,根本他就不想惹这个浑身是火的老道士。
可是这时龙碧玉不知发什么神经月兑掉上半身衣服,以他乃是未婚夫的资格,也不能随便看她的,何况旁的人如烈火星君?
是以当他一听风声飒直扑而来之时,心中一急,浑身血脉育张,猛孤丁冲出来,剑拐上风雷迸发,务必拦住烈火星君再越雷池。
但见烈火星君那支血红色的拂尘,一拂一压,尘尾忽然卷在盘龙钢拐上,烈火星君振腕一抖,虽没把对方的钢拐震出手,但两人在半空中的身形却转了一圈,彼此对调了位置。
这时双方身形已往下坠,假如形势不变,烈火星君可就落在大石上,因而瞧得见上半身的龙碧玉。而孙伯南则反而掉到大石外面的地上。
孙伯南大喝一声,右腕一振,剑尖嗡然一声,竟是一招三式,直取对方身上三处大袕。
左手连吃女乃之力也使出来,猛然用黏劲往旁边一带!
烈火星君见状不禁心中暴怒,只因对方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手便是使用极毒辣的招数。
可是这时对方招式太以凌厉,亟谋自保,不暇还攻,身形刚刚往左边微闪意欲撤品拂尘封住敌剑。
那知敌人左手钢拐往外一带,自己这时只需稍为借力飘开,便可月兑出敌剑威煞的圈子。
然而天下间从没有双方敌对之时自已会向自己为难,反而助敌月兑出险关之理。因此在这瞬息之间烈火星君也不免犹疑一下。
孙伯南目的仅在带开俄人,不让他落在大石上,故此左手钢拐黏带之力,比之右手剑威力大上一倍。
烈火星君不这样闪避已不成,终于借力移开身形,猛觉敌人拐上内力突然一弹,居然把自己多弹开一丈之远。
他心中除极怒之外,还大大惊讶,不知是那一位有名人物出现,眼光到处,却仅是个二十上下的少年,长得五官端正,身体魁梧。
孙伯南安声道:“你不得上此石来──”
烈火星君脚尖一沾地,猛又飞起半空,怒道:“小子你是睢?”
那边神拳查本初一见那把烈火星君也迫回去的人,竟是个年级轻轻的少年,不觉大奇。
这时听他语意咄咄,不许烈火星君上石,方今世上,真没有谁敢这样无礼对待烈火星君。
不过他却是大行家,一见那少年左拐右剑,便知乃是南江传人。滇边大侠是见过孙伯南的便告诉神拳查本初道:“这少年姓孙名伯南,乃是南江老先生的孙子辈──”
神掌查本初笑声道:
“烈火星君未免太急了,一面问人家,但又连回答的时间也不给人家!啊,南江有此传人老怀足慰了──”
原来当他评议烈火星言之时,孙伯南左手持拐,柱在石上,眼见对方其红如火的拂尘拂将下,明知对方已用了全力,却仍然不肯用闪避的招数,以免被对上抢上石来。右手长剑嗡地一响,硬架上去。
红红的尘尾卷在剑刃上,悄声无响,烈火星君身在半空,忽地竖起来,全身真力已从拂尘上流涌出去,压向敌剑。
这位烈火星君成名已近一甲子,修为年久,内力造诣上非同小可。然而孙伯南的长剑只沉下尺许,便自稳住不动。
这一手露得太高明,查本初和熊应宗两位晓是见多识广,也不禁为之骇然。
只因为这个少年纵然由娘胎时炼起,最多也不过二十年的火候,怎敌得过那烈火星君全力一压?
烈火星君既怒且羞,猛然一振腕,拂尘松开,身形也飘飘后退半丈,然后坠在地上。
他怒哼一声,正待用名驰天下的火器把这无礼少年烧死。后面滇边大伙熊应宗已知他的心意,大声道:“道长手星下留情,此子乃是南江老先生的孙儿辈──”
烈火星君怒声道:“南江又怎样?贫道偏不怕他──”
孙伯南凝目瞪视看他,朗声重表决心,道:“无论如何,你不能上此大石。”
须知烈火星君的火器驰名天下,连那四绝之一的神拳查本初也不愿惹他,可想而知厉害到怎样的地步。
此时此刻烈火星君只要一出手,孙伯南倏然闪避得及,但石后的龙碧玉必受重伤无疑。
却不料孙伯南这一重申决心,烈火星君乃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偏偏不肯罢休,立地中止了发火器的动作和心思。大喝道:“小子站稳,贫道可要上来啦”
孙伯南明知对方不比等闲,故此全神贯注,严密戒备,连声也不敢出。烈火星君狞笑一声,道:“好小子,真狂!”
敢情他误以为孙伯南瞧不起地,故此不理不睬。
说完话暗中运一口气,贯布全身,忽然纵起来,拂尘一抖,那尘尾根根毕直,疾取南面部五官。
孙伯南见他出招平常,暗自诧异,倏然一挥长剑,封住面门。左手拐仍然拄在石上,并不移动。
只听烈火星君大喝一声,拂尘尾堪堪扫在敌剑时,忽然去势稍缓,左掌疾出如风,猛击对方右胁。
这一招其快无比,尤其左掌一出,右手拂尘也就拂到敌人剑上,内力陡然间增加一倍,籍以牵掣敌人闪避。
他使的兵器在这种场合中占到极大便宜,那是因为那支拂尘可软可硬,擅于卷夺敌人兵刃。
这刻他最主要的目的乃在抢上大石,因此他可以用拂尘卷在敌人剑上借力抢占方位。
那知孙伯南身形一歪,双脚离石,整个人变成拄在拐杖上,避开烈火星君左掌一击。
烈火星君认为有机可乘,全身力量从拂尘上涌出,忽觉全身真力宛如投向浩漫无涯的大海中,毫无反应,便已无影无踪。
心中大吃一惊,赶快收回力量。
就在他内力消长之际,只听那孙伯南大喝一声,只见他右剑一挥,竟把对方甩下大石去。
他这一手不但把烈火星君吓用惊疑不定,同时也镇住滇边大侠熊应宗和神拳查本初。
远处的暗影中传来数声冷笑,烈火星君认出乃是赤足仙的嗓音,勃然大怒,回头叫道:
“赤足仙你来”
赤足仙尖声应道:“枉你烈火星君成名数十年,连个小孩子也打不过,还冒什大气?”
烈火星君把心一横,暴声大笑道:“我即管输给天下之人,但却赢定了你,怎么样?”
这答话分明向赤足仙耍赖。
但见白衣飘飘,一人蹑虚飞到,原来赤足仙受激不过,重复现身。
这时孙伯南一见烈火星君惹上赤足仙,便回头低低问道:“碧玉,你怎么啦?”
龙碧玉也悄声应道:“南哥哥,快来”
孙伯河跳下去,只见她刚刚扣好衣服,美丽的脸庞上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光辉。
龙碧玉道:“南哥哥,刚才你真威风,啊,我觉得非常骄傲……”
孙伯南谦虚地微笑一下,一眼又发现她手上提着一件金光闪闪的背心,不禁讶然问道:
“那不是爷爷送给你外祖母的金缕衣吗?”
她接道:“正是,你赶快穿上。”
她不但口里说,还要动手替他解衣服,好在仅是件背心,因此只须月兑下上身衣服便可穿上。
她又道:“你穿上这个,便可以护住前胸后心的紧要部位。这件金缕衣不但刀枪不入,而且水火不侵,可以勉强对付那放火的家伙”
孙伯南急道:“不行,不行,碧玉你虽是情深义重,怕我受伤,但你自己呢?”
两人说到这里,外面传来呶呶争辩之声,又有女人口音,却是那南疆石龙婆的声音。
龙碧玉道:“今晚你要尽出全力,夺取宝剑,我只须在一旁帮帮忙,穿这个作什,好哥哥你听我的话行么?”
陡然听到外面烈火星君大喝道:“小子滚出来,不然我就要放火了!”
孙伯南听见放火,大吃一惊,按住龙碧玉肩头,悄悄道:“你千万别出去!”
便托地跳上大石,朗声应道:“孙伯南在此。”
只见石龙婆和赤足仙两人站在一边,烈火星君自个儿站在一边,显得甚是人单势孤。
烈火星君道:“小子算你造化,贫道已和这个毒物较上劲,迟一步才找你麻烦”
孙伯南听到这里,心中暗喜,想道:“等我得到璇玑剑,决不怕你!”
烈火星君又道:
“今晚你到这儿来,不消说必是对璇玑三宝有所图谋,如今你可以去取宝,我们替你押住阵脚!”
孙伯南哦了一声,心中狐疑莫解,鼻中忽闻一阵香风,龙碧玉已站在他身后,低声道:
“若果得了雄黄珠,也不必怕那赤足仙。”
他点点头,低低应声对,便道:“那敢情好,任得我去取宝,但取得璇玑三宝之后呢?”
赤足仙陰陰一笑,道:
“问得好,你取宝之后,我和牛鼻子两人各尽所能,来夺你所得之宝,谁先夺得,其余那个便得自刎而死!”
孙伯南一听大怒,想道:“岂有此理,我不是变成你们的傀儡了么?”
却听龙碧玉悄悄道:“快点答应!”
他一时还未想出有何妙用,便冲口道:“就是这样!”
那边神拳查本初和滇边大侠熊应宗两人已缓步走近谷底那块大石。
九头狮子李公明,楚天材孟君业等数人也跟着去看热闹。
前面两人一身内功已臻绝顶,故此一直逼近到两大以内,尚自夷然无事,后面的五人在三丈以外便不敢再进。
这时火势仍无保持原状,整块大石上和周围数尺之内,被一层暗红色的火焰蒙住,烤热迫人
孙伯南和石龙婆赤足仙烈火星君这一批走下谷时,四下可就有人现身,纷纷走下谷去。
碧玉仙子冷如霜和龙干夫妇两人也自现身,两人却分头行事。碧玉仙子冷如霜一迳跃到孙龙两人方才藏身之处,龙干却直闯下谷心。
原来碧玉仙子冷如霜昔年曾与石龙婆唯一爱徒郑红红有过怨隙,目下不宜多生枝节,故此不肯现身下谷。
她见了龙碧玉便问道:“玉儿你的金缕衣可是月兑下了?”
龙碧玉知道这位婶婶冰雪聪明,陪笑应了声是。
碧玉仙子冷加霜怜悯地笑一笑,道:“你可记得外祖母的吩咐?她说过不准你须臾离身!”
龙碧玉道:“可是……婶婶……”
冷加霜道:“不必说了,看他为了你而打了这么凶的一仗,实在使人安慰,算啦……但你身上没有这件金缕衣,切不可出去。刚才我看他的身手,大概单想逃命准没问题。你三叔已下去助他──呀,你瞧,那个头上戴着金箍的头陀乃是少林寺高手关行者,那个穿着一袭青道袍的便是峨嵋派最著名的人物麻衣道人。他的拂尘比烈火星君可就要高出一头,这僧道两人从来的所作所为,未曾尽除贪嗔之念,只怕会有一场惊人的争执……”
龙碧玉问道:“那个穿着黑衣服的矮子好像是塞外两老魔之一的黑蝴蝶骆不凡,对么?
婶婶”
冷如霜答道:
“你果然认得出他,我想你应该辨认得出他,这老魔和我们龙家相隔得近,我想你应该辨认得出来才对!”
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一个商贾打扮的人,长得肥肥胖胖,在面上的肥肉绽出和气的笑容。
这人除了脚下轻健,似是曾习武功之士外,别无惹眼之处,别说碧玉仙子冷如霜三十年未入江湖,因而不识此人,便在场各高手,也无一识得此人是谁。
黑蝴蝶骆不凡只一飘身,就仿佛一只黑色的蝴蝶似的追上了孙伯南等人,且急叫道:
“孩子别慌着走,想看看宝贝的主儿多着呢!”
孙伯南这时又走近那有火的大石,相隔尚有三丈,已觉出火热迫人。这时连忙停步,回头观看。
后面有四五个人陆续赶下来,他可就瞧见其中的龙干,还见到他打个手势,心中稍安。
烈火星君哈哈大笑道:“矮老头你是谁?也想插一手么?”
赤足仙在一旁助威似地哼一声冷冷道:“谁想染指,先对付了我们两人再说!”
他们俱是在南方或海岛称雄称霸的人,平生足迹所至之处,同时极为自负,竟认不出除了黑蝴蝶骆不凡之外,那一僧一道,是出名难惹的人物。
龙干乃是西城龙家第一高手当然也不同凡响。
便那黑蝴蝶骆不凡成名已有一甲子之久,光是论他这数十年修炼之功,亦是扎手的人物。
龙干性情刚猛,他来意本来是仅是帮助孙伯南,别教他在得宝之后,被那两人争夺时杀死,自家并无得宝之念。
可是被烈火星君和赤足仙这么一说,火气冒顶而出,宏声大笑道:“呵呵,骆老你可得当心人家的毒物和烈火哪──”
黑蝴蝶骆不凡回眸一瞥,陰声笑道:
“原来西域龙老三也来了,告诉你,我骆不凡这把老骨头不要紧,请你这儿是多少高人,难道就会统统给他们镇住?”
说着,眼光扫向滇边大侠和神拳查本初两人。
神拳查本初举手模模自己圆圆的面庞,嘻嘻一笑,道:“熊大侠,那个塞外老魔放火烧到咱们啦!”
滇边大侠熊应宗为人正派,不能用这种口吻回答,正正经经地道:
“熊某对于璇玑前辈所遗留下来的宝贝虽无野心,但他们两位这样就包办了也是不对的──”
少林寺关行者环眼乍一开阖,精光闪闪,大声道:
“洒家行迹踏遍九洲,倒也难得遇到那两位这般人物,麻衣道友高见以为如何?莫不成跋涉了千山万水,却回头是岸?”
这时,九头狮子李公明等五人一看来人个个都是名重一时的绝顶高手,他们五人虽然在武林中也占有一席地位,但眼前的这些高人,真是十年也难得碰上一位的,如今却齐集此地,他们数人无论如何也得自认差了一头,故此这刻悄悄撤走,站在远处瞧热闹。
现在众人眼光都停留在峨嵋高手麻衣道人面上。
只见他面白无须,虽是年纪老大,但面皮光滑得很。当中那只高高耸起的鹰鼻,表露出无情的性格。
只见他面寒如冰,冷然道:
“有宝与否尚在未知之数,本应查清楚之后,再作计较。但那两位既然想为此事不容别人干预,则先定了主权谁属,也无不可”
这几个人的话是一个比一个还要尖锐锋锐,只见烈火星君和赤足仙齐齐勃然大怒。
石龙婆比这两人见识广博得多,而且也少了一点意气之争,故此能够冷静地权衡形势。
她明白假如不是赤足仙所说的话得罪了所有的人,那塞外老魔骆不凡早年恶迹昭彰,其他的高人一定不肯和他并流。
于是至多干掉他和西域龙家的龙干便可,目下却因全部发了话,事非小可,纵然他们三人联手,还有好多特别暗器。
但对方这些人手底无一不硬,也有好些惊世骇俗的绝艺。
西域龙家的迷魂掌和壁虎功,久已驰名宇内。
峨嵋的麻衣道人,手中一把金线拂尘,不但招数精奇,火候极深,尤其是拂尘那些金线可以用极巧妙的内劲发射伤人,专门闭人袕道,防不胜防。
少林高手关行者那支行者棒,力猛招沉,那三十六路行者棒施展出来时,任是那一路高人,也得让他打完头一趟三十六棒,才有还手之力。
以关行者的功力,究竟在这世界上到底有几个人能挨过这三十六棒而不伤败的极成疑问。
至于那黑蝴蝶骆不凡虽然比他们稍为弱些,可是他的轻功身法自成一家,取象蝴蝶飞绕花间,奥妙无轮,故此擅长以守为攻。
他一手黑蝴蝶暗器,歹毒无比,一囊共有七十二枚,可以单独发出,也可以倾囊齐发,制作精巧,能够随风回翔,路线繁复,防不胜防,加上独门手法,更是利害,只要让他倾囊发出那就危险之甚了。
石龙婆这一算盘,算来算去,都没法子可以和人硬拚。
因为假若仅有这四人,还可支持个一时三刻,但旁边还有武林四绝之一的神拳查本初和滇边大侠熊应宗,这两个人已被得罪在其内,万一他们不肯袖手,那么他们三人就是个有死无生之局。
还有一个念头掠过她的心头:“这一场架只要打起来,无疑压力会大半都落在他身上,我非阻止这情形发生不可”
她所想的“他”,当然是说赤足仙。
这是因为赤足仙纵陡为恶,犯了武林大忌。
故此除非不反脸动手,若一动手拚上,对方诸人总会存着先诛除浑身皆毒的赤足仙的心意。
她举手阻止烈火星君和赤足仙发言,朗声道:“峨嵋麻衣道长言之有理,究竟有没有遗宝还成疑问,何苦先动干戈?”
赤足仙愠声斥她道:“你插嘴干什么,要知有没有宝贝,必须有人探看才知道”
众人见他这样斥驳石龙婆,而石龙婆却忍受下去,心中都明白他们之间必有极深的关系!
孙伯南挺身朗声道:“孙伯南情愿先行探看!”
此言一出,众人心意俱都活动。
他们尚有犹疑之故,乃因早先孙伯南与烈火星君相持不下,居然功力悉敌!因此他们对于这位魁伟的少年,莫不另眼相看,不敢小看于他。
这种情形下,若是他得了璇玑三宝,想夺抢回来,便不容易。故此在允肯之中,又复犹疑。
不过目前非没有更好的办法,老实说这一干人虽然各各自负,但如今对峙之势已成。
一边是石龙婆等三人联成一线,另一边的六位名家,却依然是各自为政,以他们的声望和脾气,也很难能够一齐出手,这样加以一敌三,却不化算。
黑蝴蝶骆不凡自知功力较弱,故此他存心要得到先探宝袕的机会。这时一跃而前,戟指道:
“小孩子别忙,老朽与南江过节未了,今日南江既不出面,老朽无从找他,祗好找你算帐──”
孙伯南竖拐横剑道:“算你眼色不差,还敢惹我江家剑拐,你待怎样?”
这时情势又为之一变,变成两人先解决了昔年过节,这宗事江湖端有规矩不许架梁。
好在早先月光所照之处众人俱已瞧见,现在又有烈火焚烧,不怕会因时候过去而找不到。
加之这一干高手,都想再看看南江传人身手毕竟如何?故此这刻不约而同地退开数丈,留出一片地方让他们动手。
黑蝴蝶骆不凡这一举公私兼顾,既可报却昔年之仇,又可争得先入宝袕查探的机会,因此志在必得。
飕一声撤出兵器,原来是柄吴钩剑却是用左手施展。
孙伯南曾听爷爷讲解过,知道此人左手吴钩剑仅因招数反出,使对手不大习惯而已。
最厉害的还是一囊的黑蝴蝶,为数有七十二枚之多,那柄吴钩剑剑头倒弯,可以用以钩出蝴蝶伤敌。
闲着的那只右手更是厉害,随意发出黑蝴蝶,使人防不胜防。心中已预先想好对付之法。
黑蝴蝶骆不凡道:“孩子你先动手,免得日后你的长辈说嘴”
孙伯南本想回敬一句,讥嘲他自以为不凡,但他为人素来忠厚,终于没有抢占口舌上的便宜,郑重地应道:“既是如此,我可不客气啦──”
话声甫歇,倏然伸拐一点,仗着盘龙拐杖够长,打算占住核心位置,以免移动吃亏。
这一拐平平实实地点出去,看来虽不经眼,但黑蝴蝶骆不凡可没法这样想。刚刚举刺欲封,敌拐忽然中止前进之势,疾然下沉。
只听“当”微响一声,黑蝴蝶骆不凡但觉虎口一热,内心不觉微凛,连忙暗忖道:“这个小伙子虽是年轻,但造诣却是不凡,特别是臂力过人,我得赶紧施展辣手才行……”
心念一动,身形倏忽间已绕敌走了两个圈子。
这种身法脚法,的确不凡,不枉数十年来埋首苦炼。
他当年和塞外另一老魔千里眼石恨天加上燕云三太保,都败在南江剑拐之下,狼狈遁归老巢,以后杜门不出,苦炼武功。
如今这一亮相,果无负埋首苦修之功,一干人之中,把个龙干看得直皱眉头,不知不觉踏前数步。
赤足仙为人陰险无比,独独是他看出龙乾和这少年深有渊源,便暗中解下腰带上系着的一个小葫芦。
场中的孙伯南眼神湛湛,注定在黑蝴蝶骆不凡面上,那支盘龙钢拐直指着敌人,跟着旋两个圈子。
若是这样旋转不休,当然是骆不凡吃亏,因为若果换了常人,他可以一连绕数百个圈子,那人准保头晕眼花而滚在地上。
然而孙伯南的年纪虽轻,毕竟是名家之徒,自幼就修习上乘内功,绝不会头晕倒地。
骆不凡岂有不知,只见他身如行云流水般再绕七八个圈子,其快无比,一旁的人看来,就好像只大黑蝴蝶在花朵边绕飞模样。
霎眼间改变方向,直往相反那边而转,又绕了十来个圈子,便开始做不定的绕圈走法。
片刻工夫,这两人已斗得令人眼花缭乱,骆不凡身穿黑色衣服,绕走时衣袖飘飘,加之去来不定,活像煞一只大大的黑蝴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
他越走得急,旁边观战的人便越为讶异,因为这现象分明表示出他无隙可乘,故此走个不停。
由此可以想见那少年孙伯南武功之高,的确已可列入高手之林。
又过了片刻工夫,烈火星君性情有如火焰,巳忍不住叫道:“喂,老黑,尽在绕圈子干吗?”
骆不凡可禁不住人家轻轻一语,倏然大喝一声,左手一剑疾削敌人持拐手指,身形却毫不迟滞。
孙伯南知是虚招,却不敢大意,倏然横拐去架,右手利剑却疾地推去,剑光闪处,剑尖已点在敌人剑身上,把敌人吴钩剑荡开两尺。骆不凡哼一声,急走加风,抢回方位,又是一剑斜斜钩去。
须知南江剑拐招数精妙无比,莫看他仅是光溜溜的一根拐杖和一柄薄薄的利剑,但使开来时,却有加钢墙铁壁,滴水不透。
因此骆不凡迟迟不发那看家本领的“黑蝴蝶镖”,便因对方招数间无隙可乘,发了等加白废。
孙伯南暗自忖道:
“我无论如何也不可急燥,必须和此人对耗下去,教他心急起来,自露破绽,那时节我便不能留情,定要把这块绊石除去──”
骆不凡果然焦急,连发十余招,均被对方稳健的守招拆解。
正在此时,忽听龙干大喝一声,有如平地起个霹雳,使得众人都转眼去看。连酣斗中的孙伯南也为之一怔,偷眼窥觑。
盘石上传来一声清啸,有如凤鸣九空,清亮振耳,可是那啸声中分明含有焦凄之意。
只见一条人影,有如御风飞来,晃眼现身当场,众人眼前一亮,原来是个姿色艳丽的少妇。
龙干大怒骂道:“赤足仙你这下流东西,竟然暗计伤我──”
喝骂声中,大踏步跨前直追赤足仙。
赤足仙不甘示弱,挺身冷笑道:“你口中休得不干不净──”
龙干一扬手,把一宗东西扔在石地上,骂道:“你不是下流东西?这只蝎子难道天上掉下来的?”
众人一看这只蝎子,只见全身蓝色,直有巴掌般大小。一任他们俱是当世高手,但都未曾见过这么大的蝎子,不禁为之骇然。
那位美艳少妇正是碧王仙子冷加霜,她焦急地问道:“你伤了那里?”
龙干摇摇头,脸上颜色忽然变成金黄色,双手联搓,口中骂道:
“不要脸的东西,下流的臭贼,你别打算逃跑,纵然你逃到天涯海角,龙三爷也不会放过你……”
他一直怒骂不休,双掌连连搓着。
众人见他还不动手,都诧异起来,只有碧玉仙子冷如霜晓得,她的丈夫正运全身功力,要把西域龙家的迷魂掌功夫施展出十成,务求一举伤敌。故此特别小心加意地把左手的迷魂掌多搓几下。
赤足仙冷笑道:“像只疯狗似地乱咬也不管事啊──”
正在此时,黑蝴蝶骆不凡大喝一声,奋剑连攻。孙伯南只因心神稍分,便落下风,连连退却。
骆不凡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倏然一扬手,三枚黑蝴蝶连翩飞出。这三枚黑蝴蝶所走均不指向孙伯南,却向他旁胡乱飞过。
孙伯南未及思维,眼前黑影连闪,又是三枚迎面飞到。
这时骆不凡,已退开以半以外,只见他右手再扬处六枚黑蝴蝶齐齐飞出,斜斜从孙伯南头顶飞过。
他瞬息之间,巳发出十二只黑蝴蝶,登时满空俱是呜呜之声。
观战的人知道这是塞外老魔的平生绝技,俱想见识,可是那边的两人,又已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西域龙家素称擅长外门奇功,故此他们又想看看龙干出些什么绝艺。一时形成鱼与熊掌的难以兼得的局面。
孙伯南明白擦身过去的蝴蝶镖稍会儿一定会回头,更知道他若是不动,当会较易防守。
于是稳立加山,剑拐一封,首先将三枚迎面而来的黑蝴蝶砸跌地上。
他剑拐上用力奇重,因此黑蝴蝶一砸便跌,换了功力较差的,恐怕不但砸不掉,还会被那出奇不意而从兵刃下斜飞起来的黑蝴蝶打伤。
差不多就在同时之间,背后风声已到。
本来共是九枚,但因他身形不动,对方判断错误,是以只有一只疾射后脑。孙伯南用拐头一撞,立刻撞飞数丈之远。
另外那八枚都笼罩在他身后一丈方圆的地方。
黑蝴蝶骆不凡岂能让对方有缓手除地,早已跟着发出十枚。
这十枚一窝蜂似的直袭孙伯南。
孙伯南剑拐硬封硬架,谁知黑蝴蝶上的力道大不相同,稍与剑拐一沾立即斜飞上天。
但见半空中又是十只黑蝴蝶翩翩飞下,共计二十只蝴蝶,倒有七对相触,呜呜之声更加强烈地响起来。
那七对相碰的蝴蝶倏然分开一共十四只没头没脑地分作上下左右,有如雨点般密袭孙伯南。
时间有快有慢,有两三只乃是直射地上,然后忽然又反弹起来,从下三路进袭孙伯南。
这一手已是骆不凡埋首苦练数十年的绝招,纵然他倾囊发出,也不过如此这般的手法。
观战之人一见这等险毒的暗器手法,不觉都为孙伯南凛骇。
孙伯南剑眉斜斜竖起,奋喝一声,左手盘龙拐一拄地面,身形挂在拐上。于是凭空缩少了下三路的部位,同时之间,剑光绕空盘旋,将突袭头脸五官七窍的几只磕得无影无踪。
可是剑光映照得分明,竟然有四只分打在他前后心上。
似这等异常的暗器,是专破各种硬功气功的,烈火星君的心肠最直,见状便惊噫一声。
那知孙伯南身形稍一落地,便又倏然闪电般疾冲过去跟着剑拐齐施,发出了风雷之声。
烈火星君又为之惊噫一声,冲口道:“这小子妄逞余力,小命休矣!”
可是事情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敢情孙伯南不但小命未休,而且剑拐招数凌厉无匹,七快剑有如排山倒海,急刺猛戮。
黑蝴蝶骆不凡顿时为之手忙脚乱,招架不迭。
当年他们五人联手围攻南江出(其实乃是江老爹的独生儿子江万里)便是被他使出这“摇山震岳连环七快剑”。
连续走五个方位,每一方位出七剑,每次伤了一人。故此这时他知道厉害,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完全采取守势。
“当”地一声,两剑相交,骆不凡失声一叫,回身就走,两手已空空如也,敢情他在心惊之下,功力大减,居然被孙伯南一剑磕飞了吴钩剑。
孙伯南压剑欲追时,那边龙干喝叱一声,赤足仙见他左手猛力击出,金黄色光华一闪,异香扑鼻,登时心乱意迷,身形摇摇欲倒。
龙干却也无力再上,冷如霜疾如飘风,冲将上来,石龙婆也大喝一声,举起独钢人猛可砸下。
石龙婆威震南疆垂一甲子,一身神力惊世骇俗,这一铜人当头劈下,若是劈向冷如霜,倒也罢了。
因为碧玉仙子冷如霜还可闪避卸力,但石龙婆心思灵敏无比,攻敌之所必救,反而舍开冷如霜,直劈龙干。
碧玉仙子冷如霜一撤身,娇叱一声,举杖疾点石龙婆胸前“锁心袕”,龙干双手一抱,接住一块突然飞来的大石,猛然推上。
石龙婆一闪身,独脚铜人的力量便卸却大半。“轰”的一声,砸在龙干举起的大石上,仍然把那块大石震碎。
龙干咚咚咚退开三步一坐在地上,喘息不已,原来他已被赤足仙的“天蓝蝎”所伤。
那天蓝蝎奇毒无论乃是诸腿毒物中有名厉害的一种,毒气蔓延的甚快,晃眼已青黑了半边身躯。
故此龙干支持不住,一跤跌倒。
碧玉仙子冷加霜舍了敌人,飞到他身畔,焦急地问道:“你怎么啦?”
石龙婆大声道:“冷如霜你可记得郑红红?且接老身一招──”
叫声中呼地又举起独脚铜人,迎头砸下。
这一招真有石破天惊之势,连早先滇边大侠熊应宗那面大铁牌,似乎也及不上她的威势。
而且威力圈子也不小,竟连地上的龙干也包括在内。
观战之人,本都不满赤足仙无端放毒物暗算人之举。
及见龙干以西域龙家秘传迷魂掌,将他击晕地上,都暗暗为之称快。
这时见石龙婆出手追赶,那碧玉仙子乃是龙干之妻,理应现身相助丈夫。但石龙婆算是那一门关系?居然跟人家拚命!
于是又生出不满之意,及至石龙婆喝出“郑红红”这句话,分明她们之间,另有嫌隙,于是又不能怪石龙婆。
这时碧玉仙子冷如霜心急丈夫之伤,同时她也因这石龙婆在场,故此不肯现身,如今一旦交手,她心中乱极,竟然不晓得闪避,忽然举杆招架。
那支碧玉杆昔年曾经威震江湖,异声起处,一道碧光疾迎上去。
旁观之人俱是当世高手,见碧玉仙子竟然举杆去架,不觉都瞪大眼睛,认定这位艳名倾世的冷如霜今日定必难逃大限。
猛听一声大喝,人影闪处,冷如霜忽然跄踉移开两步。
剑光划空而起,直迎向那硕大的独脚铜人。使剑之人,正是孙伯南。
他一掌推开碧玉仙子冷如霜,跟着出剑去架,动作神速无比,一气呵成。滇边大侠熊应宗和神拳查本初不觉月兑口喝采。
可是这两人心中实在非常替他担心。
石龙婆是何许人也,她忽地煞住了铜人下砸之势,全身有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先一溜眼,冷冷瞥扫熊查两人。然后缓缓道:
“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妄想以萤火之光,本与皓月争辉?老身念在江上云为我办事份上,饶你一命──”
孙伯南双目一瞪,发出倔强的光辉,朗朗道:
“石龙婆你不提起我那云弟,那倒也罢了!我那雪弟此去不知结果凶吉,都是你那冷硬心肠所引起,复又加以利用!此仇此恨,已不可解!目下你又包庇妖人,在场的都是方今一代高人,谅亦不值你之所为,我孙伯南即使死在你独角铜人之下,尚不失为好汉行径,何况我并不怕你这铜人,莫说一招,便让你尽力砸三下,我孙伯南也毫不在乎──”
他的这一番话不但把个石龙婆说得面目变色,便旁边的诸位高人,也为之敛然神动。
若不是孙伯南刚刚露一手了,把塞外老魔骆不凡赶跑,他们真会以为此子神经不正常哩。
话虽如此,众人其实只惊异孙伯南何以不怕骆不凡的黑蝴蝶打上身,对于他的功力,却估计得出他无法接住石龙婆当头一击。
说得迟,那时怏,石龙婆在鼻孔中哼一声,道:“你这是自取灭亡,老身若是三招砸你不倒,从今以后,退出江湖!”
忽然轰隆连声,那块满怖暗红色火焰的大石却因右边下面一块小石桡裂,这块大石一侧,滚倒一边,因此发出地震也似的声音。
大石一开,果见其下一个洞袕,约有五尺见方。
峨嵋麻衣道人和少林关行者身形摇晃,大有过去之意。
烈火星君猛一扬手,射出一道蓝光,刚好在洞口边爆炸,登时冒起一片烈火,把洞口整个封住。
只见他又一扬手,射出一道红光,投入烈火之中,那一大片烈火立刻转为暗红色的火焰。
他仰天大笑道:
“山人微末之技,虽不能登大雅之堂,可是此火却与常火不同,沾上一点,无法扑灭,诸位莫说我老道不曾事先声明──”
那两位名派高人大大愤怒,正要发作,忽听石龙婆大喝一声,独脚钢人从空中直砸下来。
孙伯南举击剑一架,“呛”地一声,声如龙吟,久久不绝于耳!
那独脚铜人有如泰山般压将下来,碰到薄薄的长剑,压下大半尺,忽然定住,再也落不得半寸。
石龙婆斗然举起独脚铜人,沉声道:“架得好,留神老身第二下!”
话甫说完,独脚铜人又复当头打下。
刚才第一招她存心试试敌人功力,故此只用六成力量。
谁知对方居然挡得住,长剑也仅仅下沉大半尺,心中不觉暗凛,这第二下,已使出八成力量。
狂风随着独脚铜人下压之势,卷得地上砂飞石走,声势的确惊人。
“呛”地又响一声,孙伯南居然又架住她这一招,可是身形已退了两步,那柄剑也沉下整尺之多。
石龙婆厉声大喝:“仔细这最后的一招!”
声音划破夜幕,四山回响。
“呼”的一声,铜人有如崩天坍地般打下来,四周狂风卷起。
这一招已是石龙婆毕身绝学所聚,威力之大,无与轮比。
谷上有人惊叫一声,却是少女口音。
孙伯南见石龙婆一招砸下,威势猛烈得十分惊人,心中已微微寒怯。
他的功夫未曾炼得到家,是以对敌时心神尚未能够完全达到忘我之境。
这时一听到少女惊叫之声,可就辨认出乃是未婚妻龙碧玉的声音。心神不禁为之一震。
电光火石般掠过一个念头,便是要不要撤身避开对方这一招?
念头有如闪电般一掠而过,对方那支独脚铜人也就砸到头顶,赶快举剑一迎,“呛”地进处,剑身下沉了一尺之后,居然挡住。
第二招时他还得退开两步,但这一招连半步也没有移动。孙伯南原本不太集中的心神,加上这一喜,更加涣散。
陡觉瞬息之间,敌人力量开始涌到,宛如排空巨浪,激涌而来,其势之猛,其力之重.无法可搪。登时大为凛骇,面目失色。
石龙婆大喝一声“去吧”。
孙伯南如响斯应,踉踉跄跄直往后退,长剑铜人分开的一刹那,“拍”地一响,长剑折为两段。
滇边大侠忽仰大喝一声,将手中大铁牌力掷而出,带起呼呼风声,直撞那怖满火焰的洞口。
原来孙伯南因心神不能专注集中,以致被石龙婆所乘,神力忽然激涌撞出,不但把孙伯南推得直往后退,收不住脚,与及长剑断折。
同时更震伤了孙伯南内脏,故此孙伯南这时也觉双腿乏力,欲停不能,一直退到洞袕边。
龙碧玉飞驰而来,却因相隔还远,是以追赶不及,碧玉仙子冷加霜因扶起龙干,一时不能撤手。其实纵使她彻手去追,也来不及了。
滇边大侠熊应宗见孙伯南拿桩不住,竟然直退到洞口,为之大惊,连忙将铁牌扔出去。
那面硕大的铁牌刚刚穿洞而过,封洞火焰也为之破开个洞口,孙伯南身形一弓,四脚朝天地掉将下去。
烈火星君大叫道:“不好了,他背上已着火啦──”
神拳查本初急急叫道:“喂,你赶紧把火弄熄,好把那孩子救起啊”
烈火星君道:“不行,山人这一把火称为“诛天神火”,再也无法弄熄。即使我老道自己弄上,也得烧死为止──”
龙碧玉刚好奔到,听了此言,“嘤”然一声,晕倒地上。
此时江忠也追赶到了,碧玉仙子冷加霜这时已经替龙干点住了袕道,阻止毒气蔓延。
一见江忠,便叫他过来扶住龙干,自己过去抱起龙碧玉,恨恨瞪石龙婆一眼,冷声道:
“石龙婆,咱们仇比天高,恨比海深,终有一日相见!”
石龙婆跨前一步,熊应宗勃然大怒道:“石龙婆你想怎样?”
神拳查本初使出移形换位的上乘功夫,一晃身已经在石龙婆与冷如霜之间,面色沉寒瞪着石龙婆。
这时只要石龙婆再踏一步,必定受这两位一代高人夹击。
石龙婆不敢造次,退后一步,转头看时,赤足仙仆在地上,面如金纸。当下回身抱起赤足仙。
碧玉仙子喝声走,施展身形,眨眼已抢上谷顶,老人家江忠扶着龙干,潜运内力,也跟着到了谷顶。
冷如霜仰天惨笑一声,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干哥你伤处如何?还挺得住么?”
龙干面色苍白,哑声道:“你放心,我的功夫总算没有白炼,你还是小心玉儿,且别教她醒──”
江忠浑身发抖,道:“老奴愿意冒险下洞一探──”
碧玉仙子冷加霜决断地道:
“烈火星君的话决不会错,你去也是白烧!这笔血账,都记在姓石的身上!走,咱们这就直奔西域。江忠你先助我一程……”
他们正要移动时,猛听谷中传来桀桀笑声,那笑声宛如有形之物,在谷中回旋激荡。
冷如霜骇道:“且慢,这是那一高人,竟然高于谷中诸人?”
谷中数人,包括神拿查本初在内,也为之愕然顾视。
原来那人来势极快,错非这些人均是不可一世的好手,真连人家如何来的也发觉不出来。
只见那人站在洞口,暗红色的火焰只差一点使沾到他宽大的衣服。细一看时,敢情是件道袍,浑身雪也似白,腰间一条丝(糸条),却是鹅黄色。
这个道人头发已斑,长得面阔眉粗,毫无出尘之致。
偏生手持一柄尺许长的白翎毛扇,变摇缓摆,装出一副风流样子,教人十分不顺眼。
桀桀笑声忽然中止,那道人用手中羽扇指着众人傲然道:
“山人乃东海金钟岛迷宫主人侍者,今晚幸而在此遍会高人,幸甚幸甚!只是据山人看来,众位也不过徒具虚名而已──”
寥寥几句话,伤尽场中诸人。
烈火星君首先忍耐不住,暴声叱道:“杂毛你此语何意,何妨明言?”
那位长相难看的迷宫侍者碌碌大笑,道:“烈火星君你的火器骇得别人,却伤不了我──”
说着身形微转,宽阔的雪白道袍从火焰中扫过,却没一点火星沾上。
这一手真个把烈火星君镇住。
须知他一生乃以火器纵横南七省。本身功力虽高,但比起查本初石龙婆等人,则略见逊色其所以能和这几位并肩颉顽,全在那些天下无敌的火器。
如今他最厉害的“诛天神火”尚且奈何不了人家,他还有什么依恃?立刻噤口无言,想不出人家的道袍何不会着火。
峨嵋的麻衣道人和少林的关行者,好胜之心犹如少年之时,这时一齐不忿地哼哈数声,迈步过来。
神拳查本初和滇边大侠也走过这边,于是变成四人与迷官侍者对峙的局势。
那道人道:“金钟岛绝技可称天下武林至尊,一如昔年的璇玑子,各位可肯承认?”
关行者常年在四方行脚,眼皮最杂,江湖上情形也以他最为详知。这时猛然嗔目问道:
“你可是人屠罗-?”
那迷宫侍者羽扇一摇,呼的一声,一股潜力直涌出来,冲向四人。
滇边大侠熊应宗单掌一托,关行者也以单掌当胸,打个问讯。这两位各以本身精纯的内家真力,发出抵御。
三股力量,却分为两边,双方一触,熊关两人身形一晃。
查本初大吃一惊,举拳虚虚一抵,但儿对方力量奇重无比,竟是毕生未曾遇见过的罡气功夫
迷官侍者桀桀而笑,倏然收扇,那三人正用力相抵,对方猛然收回力量,便因突然虚空之故,身形晃动!
以他们三人的名望,要合力方始挡得住人家轻描淡写的一扇,而后来更因对方收力而身形摇动,已算是一败涂地!
那迷宫侍者道:“不错,山人正是当年的人屠罗。你们觉得金钟岛绝艺如何?”
他傲岸地环顾四围一眼,又大声道:
“实不相瞒,今晚之会,乃是山人使个狡猾,好教许多威震一时的高人齐集此地,敝主人因而得睹各位绝技──”
这话一出口,连一旁的石龙婆,也暂时挑开对赤足仙的焦虑。四顾搜索,可是四山寂寂,月色蒙蒙,那有一丝人影?
他又接道:“那封柬帖上写的藏宝地点,其实乃是璇玑子昔年到金钟岛拜宫时,因上一代迷宫主人正值坐关之期,故此他留下地点,说明那一年他要在此中静居,逾期则不在此洞!
以山人私下忖测,此洞既是璇玑子偶尔借居之所,相信他也不会遗下至宝,哈,哈,哈……”
这刻,诸人才知道那封匿名柬帖的来源和其中缘故!但以这人屠罗-所说的话推想,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却仅仅为了让迷宫主人见识一下他们的绝艺,未免太简单了吧?
滇边大侠熊应宗一顿脚,长叹一声,对查本初道:“熊某算是栽了,从此江湖再没有熊某这号人物!”
查本初心中也懊恼得紧,没有做声。
只听那迷宫侍老人屠罗-厉声道:
“还有一点,山人必须趁此机会声明,自今而后,中原武林当以山人为首。山人可要开山授徒,树立一派!各位如有不服,可在此时声明。否则日后诸位若与我教下弟子相遇,须得避开。我教弟子所作所为,不得干涉!”
神拳查本初蹩不住,哈哈大笑一声,斜睨身旁三人道:
“开宗立派,武林常有之事,可是门规和行事必须合乎天理人理,否则天下人均可得而诛之。”
他顿了一下,日光如电,停在对面那人身上,缓缓道:“未知小老此言,道长以为然否?”
人屠罗-脸上掠过陰毒之色,付道:“山人今晚如果不出手毁了一两个,只怕以后武林不服,这老头子正是合适人选!”
想毕也放声一笑,道:
“查本初你以为这样说,便可将话扣紧!可是山人偏不搭这个碴儿,现在你要是不服气,山人尽可和你试试招!只是有一桩,山人向例手底甚重,你务须多加小心,以免山人留手不住,断送了性命!”
神拳查本初任是涵养再好,也吞下下这些话,只见他徐徐走开一旁,接着大声招呼道:
“小老儿若有个三长两短,只算是学艺不精,岂能怨怪道长?请过来,这边地方阔些……”
人屠罗-应声好,忽然用羽扇向洞口一挥,卷起一团火光,猛可一甩,那团火光直扑烈火星君,骇得烈火星君急忙窜开。
迷宫侍者人屠罗-呵呵笑道:“别慌,山人和你开个顽笑,原来你自家也怕火的!”
话声至此戛然而止,跟着一迈步,道袍飘举中,已到了神拳查本初面前。
神拳查本初久历风浪,机智异常,脑筋转处,忽然明白对方有杀他以震武林之意图。
但大丈夫宁死不屈,当下更加装出毫不介意的笑容,嘻开嘴道:
“罗教主既然有意借用小老儿一命以树威天下,小老应该感到荣幸!闲话休提,就请赐招!不过有一点须说在头里,小老儿平生不用兵器,教主却不必相让,尽管使用便了──”
人屠罗-这时也禁不住在心中喝采,想道:
“到底是武林四绝之一,名不虚传,别说武林造诣,单看这份胆色,已足以称绝于江湖了!”
他此来早有准备,光是那一手罡气功夫,也足以应付任何强敌,是以有恃无恐,厉声而笑道:“查老头说得好,但山人何须占你便宜,也用一双空手对付你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