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寒月问道:“韩莫愁找得到他吗?”
杜青道:“这很难说,不过他准备在明天大举出动,我想他可能也把握住了花三弄的行踪!”
谢寒月道:“这是怎么说呢?”
杜青道:“这位前辈并不是打不过他,而是受了誓言的约束,十年内不动刀剑,才眼睁睁地看着全家被杀,看样子韩莫愁也知道了这件事!”
谢寒月道:“我还是不懂!”
杜青道:“真要动起手来,韩莫愁自己或许尚堪一战,他的子侄女儿都没有用,要他们去帮忙干吗呢?”
谢寒月道:“是啊!我也不明白,如果韩莫愁自己不敌,他的子侄们也帮不了忙,他拖着大家前去送死似乎太没道理了!’”
杜青道:“送死是不会的,而且真能帮下忙,因为明天是那位前辈誓期的最后一天,如若韩莫愁一个人,他还可以逃开躲避,如果很多人包围起来,他只好束手就死!”
谢寒月点头道:“这一说我就明白了,那么你准备怎么办呢?”
杜青道:“我正在为难,照理说我应该赶快前去,通知那位前辈,如果他也在附近,我应该保护他不受害,让他挨过明天后,就可以由他自己来应付了”
谢寒月笑道:“是应该这样,不过杜大哥也要考虑到一点,也许韩莫愁并不知道如何找到那位老先生,大哥这一去,倒是替他领了路!”
杜青叹道:“我耽心的就是这件事,花老先生给我的连络地点是一个不相干的闲人,因而给人家找上了麻烦,岂不是我害了人家!”
谢寒月沉吟片刻道:“杜大哥,我不想试探你的秘密,但是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点消息,使我能帮你一下忙!”
杜青忙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谢寒月道:“你要连络的人在金陵的那个方向?”
杜青道:“西边,城外。”
谢累月笑道:“这就够了,明天我带领全家的人出动往西城去,大哥杂在人群中一起去,有那么多人给你做掩护,韩家人要想钉住你就不容易了!”
杜青道:“举家远出,不是更招摇了吗?”
谢寒月笑道:“城西门外有坐清凉寺,座落在清凉山上,香火颇盛,是个很有名的古刹,很多人上那儿去烧香,明天我们假装去清凉寺做佛事,替王非侠超度一下,这是很顺理成章的事,而且王非侠是为谢家而死的,我们也应该对他表示一下!”
杜青道:“金陵名刹大庙很多,巴巴上那儿去做佛事,不是欲盖弥彰吗?”
谢寒月道:“说也凑巧,清凉寺有个大和尚智海,跟王非侠是方外至交,托他做佛事最恰当不过!”
杜青道:“那就好极了,明天要麻烦你们了!”
谢寒月道:“大哥别这么说,大哥为了我们的事惹了不少麻烦,更帮了我们很多的忙,能为大哥尽点力也是应该的,何况我今后仰仗大哥之处还多……”
杜青听她突然变成这么客气,似乎很见外,不禁呆了一呆,但是谢寒月接下去又道:
“现在说那些客套话没多大意思,最主要还是大哥的安全。”
这几句话又含着很浓的情意,杜青刚才的不快又一扫而空,正在这时候,有人前来请他们去用饭!
谢寒月笑笑道:“今天整整忙了一天,没好好地吃过东西、我叫人准备了一点酒菜,款待杜大哥!”
杜青也笑道:“你自己也够累的了,何必费事呢?”
谢寒月黯然一叹道:“没费事,这是早就准备好的,每三年的今天,家中都准备了一桌盛筵,如果得胜回来,用以庆功,如果失败了,那就是丧祭,只是今天这一餐,说不上是为什么了!”
杜青也感到很伤感,轻叹道:“就算是庆祝吧,庆祝你们谢家不必再死人了!”
谢寒月强作欢笑道:“只能这么说了,本来应该是为王非侠举哀的;可是娘把他的灵柩都运走了,未必会喜欢我们这样做。”
杜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跟着她回到前面的大厅,果然已排好了满满的四桌盛筵,正中一席只设了四个座位,其余三桌都是十二人。
谢寒星与谢寒云都在席旁等着了,余外珠错翠横,都是十八九到二十三四的女孩子。
谢寒云拖开首席的椅子,要请杜青坐下,杜青连忙谦辞道:“这是你们的家筵,你大姊是一家之主,这位子该她坐才对!”
谢寒星笑笑道:“杜大哥,别客气了,满屋子只有你一个男人,你不上坐,成什么体统!”
谢寒月皱眉道:“杜大哥上坐是对的,二妹的理由却太牵强了一点!”
谢寒星笑道:“这不算牵强,杜哥迟早都是一家之主,自从爹娘死后,几次家筵都没有个男人,死气沉沉,今天我非要好好敬杜大哥几杯不可!”
说着自顾在横头坐下,谢寒月只看了她一眼,无言在对席入座,杜青觉得谢寒星的话太露骨,唯恐再推辞下去,她会讲出更过份的话;不如干脆坐下省事,等他就坐后,谢寒云在另一横头坐下,罗列在四周的女郎也鱼贯入坐。谢寒月擎壶将杜青的林子斟满后,又替两个妹妹斟酒,最后才在自己杯中浅浅地斟了一杯,放下酒壶,举起杯子道:“第一杯我们公敬杜大哥!”
杜青连忙起立道:“不敢当!不敢当!”
谢寒云道:“这是应该的,如果不是你,我们一直还蒙在鼓里,谁会想到韩家……”
谢寒月见她说话太不知检点,唯恐她把不该说的话也说了出来,连忙加以制止道:“三妹!你别把我的话抢着说了,而且你也不明白其中的内情!”
谢寒云伸伸舌头,知道自己口没遮拦,谢寒月沉着脸继续道:“各位姊妹,大家都知道我们谢家每三年必须派一个男子到韩家去斗,却不知道为了什么,现在这个秘密已经可以公开了!”
那三桌上的人个个瞪大了眼睛,十分注意,谢寒月以最简练的言词将谢韩两家订约争剑笈的内情,以及今天王非侠身死,杜青及时而至的种种情形说了一遍,却隐去韩莫愁私窥剑笈的事,只说两本剑笈都是空白的!”
未了她才作结论道:“幸而有杜大哥的帮忙,我们三年一度的比剑可以终止了,今后各位姊妹也不必在此受苦了,愿意回家的,明天就可以回家,为了这一点,我们都应该向杜大哥表示敬意!”
她首先干了杯,寒星寒云姊妹也跟着干杯,另三桌上的女孩子接着干了,杜青只得陪了一杯。
谢寒月示意寒云斟酒,然后道:“第二杯我们敬死去的王非侠,为了他冤枉牺牲,也为了他多年来在谢家的辛劳,虽然他以管家的身份客居谢家,可是各位姊妹多半受过他的教诲,痛失师友……”
有些女孩子感情比较脆弱,已经吞声饮泣了,在沉闷的悲伤下,大家干了一杯。然后各自坐下!
右后席上站起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道:“第三杯我们敬大姊,夫人离开了,大姊就是一家之主,我们衷心希望她领导大家,振兴家声!”
谢寒月接受了大家的那杯酒,跟着笑道:“你们可以回家了,还要我领导什么?”
那女郎道:“不!大姊,我们都决定不回去了,这儿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发誓一辈子跟着你!”
谢寒月怔了一怔,那女朗继续道:“我们从小就来到这儿,最少的也有十年没回过家了,十年跟家里不通音讯,回去也找不到亲人了!”
谢寒月连忙道:“不!你错了,这些年不让你们跟家人见面是怕你们分心,其实娘跟你们的家里还是有连络的,我那儿有一本底册……”
那女郎微愤道:“大姊!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大部份都是夫人买来的,跟家里早断了关系!”
谢寒月顿了一顿道:“现在情形不同了!”
那女郎道:“家里为了几两银子,把我们送到这里,亲情罔顾,我们也不想回家……”
谢寒月还想讲话,谢寒星却开口道:“大姊!她们学了这么多年的剑法武功,现在要送她们回去嫁人生子,别说她们不愿意,恐怕也没有人敢娶她们吧!”
谢寒月道:“她们练武的事并没有人知道。”
谢寒星一笑道:“骗人容易骗自己难,你要她们摒弃武功不同是不可能的,人是咱们家找来的,功夫是咱们家教的,无论如何,咱们应该有个妥善的方法安置她们!”
谢寒月脸色一沉道:“二妹!这一定是你的主意!”
谢寒星笑道:“不关我的事,是她们自己的意思!”
谢寒月道:“至少你跟她们说过什么了!”
谢寒星道:“我只向问她们今后的打算,她们一致表示学了这么多年的武功,总不能白白浪费了,多多少少,总该有一番作为!”
谢寒月沉声道:“一大批女孩子,能有什么作为,难道你还想带她们闯江湖去?”
谢寒星笑笑道:“谢家的家业还不至于沦落到往江湖中求生活去,可是我想既然有这么多的人手,怎么样也可以找点事干干!”
谢寒月一叹道:“你太胡闹了!”
谢寒星道:“这是你自己弄出来的,你暗中训练了十二金钗干什么?”
谢寒月道:“那是娘的意思!”
谢寒月道:“我是为你打算,这个家迟早要交给你的,有十二个人帮你的忙,至少能守住家业!”
谢寒星冷笑道:“刚才我找到你所说的十二金钗问过了,她们对我的信心不够,除非是你主持,否则他们准备另起炉灶,在金陵开镖局保镖!”
谢寒月连忙问道:“素云!这是真的吗?”
那领头讲话的女郎笑笑道:“是真的!如果大姊不要我们,我们只好走这条路,王老爷子生前说过我们的功夫比一般江湖人还高,保保镖该不成问题!”
谢寒月颓然坐下,低头寻思,杜青道:“寒月!这件事你必须从长考虑,放她们回家的确不是办法!”
谢寒月一叹道:“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我能怎么样呢?我真不知道娘和王非侠当初打的是什么主意!”
那叫做素云的女郎道:“夫人曾经跟我们谈过,她要造就一批女剑客,在武林中独树一帜!”
谢寒星笑道:“娘虽然是个女子,却颇具雄心,当她是谢家女儿时,她已有计划大事发展了,否则她不会私自出外游历,更不会认识了极负盛名的王非侠,她将这计划对王非侠透露过,可惜王非侠没有赞成,这就是她没有嫁王非侠的理由……”
谢寒月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谢寒星笑道:“她自己告诉我的,她舍弃王非侠而另嫁了爹,因为爹的兴趣与她差不多,他们共同定下这个计划;同时开始着手进行,不过他们有一个顾忌,那就是莫愁湖畔的韩家,他们也是武术世家,基于祖上的约定,韩家不会允许我们公开对外发展,所以他们只好等待,等待到将韩家全部击败,赢得两册剑笈后再开始,可惜爹只活了九年,在最后的一次比剑中被韩莫愁杀死了……”
谢寒月沉声道:“二妹!你说的是真话吗?”
谢寒星道:“自然是真话,正因为韩莫愁太厉害,娘才感到灰心,将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了!”
谢寒月哈哈大笑道:“恐怕是寄托在你身上吧!”
谢寒星一笑:“没有的事,她把家交给你的!”
谢寒月大声道:“我只接管这个家,可不管什么雄心发展!”
谢寒星笑道:“大姐!你平静一点,娘在出发以前把什么告诉我了,她知道王非侠一定会败,以后的人也很难取胜,剑笈是绝对无望了,剩下只有最后一个希望,她知道你生性淡泊,一定不会赞成的,可是事情非你承担不可,所以才把家交给你,如果纯粹为了谢家的事,她并不想麻烦你!谁都知道你不必负这个责任……”
谢寒月低头不语,杜青忍不住问道:“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寒月可以不负责任呢?”
谢寒星笑道:“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了,大姊不是娘亲生的女儿,娘与爹结婚时,爹把大姊带来的,那时大姊已经有两岁了,刚死了母亲……”
杜青愕了一愕道:“那么令尊是……”
谢寒月黯然道:“爹的身份没有人知道,他人赘谢家后,放弃了自己的姓氏,埋葬了自己的过去,连带我也只跟着姓谢了!”
谢寒星连忙道:“大姊!你别这么说,虽然你不是谢家的人,娘对你可没有见外,从小到大,都是她亲自照料,有时比我们这些亲生女儿还多疼一点,谢家上上下下,那一个不把你当大小姐似的尊敬!”
谢寒月一叹道:“就为了娘的抚育之恩太深,我才甘心顶上这个姓氏,接下这个责任!”
谢寒星道:“那你就该全心全力地实现娘的心愿!”
谢寒月道:“我不能,我不是这份材料!”
谢寒星道:“娘考虑到这个问题,可是她说有杜大哥支持你,你可以干得有声有色,她离开谢家,把家完全交给你,不就是为了让杜大哥方便入主吗?”
杜青脸色一庄道:“这话怎么说?”
谢寒星笑道:“杜大哥,你别误会,我不善说词,没有把家母的意思表示明白,家母如果留在此地继续当家,你恐怕不会太有兴趣为谢家出力吧!所以家母决心离开,把家交给了大姊,你好意思不帮忙吗?”
谢寒月愕然道:“娘早准备离开了?”
谢寒星笑笑道:“是的!她早就准备了,除非王非侠今天能杀死韩莫愁而获胜,她才肯留下来自己负责,只是她没想到剑笈的事会如此结束,不过这样更好,她觉的没有其他的事牵羁着你了,她更放心!”
谢寒月道:“娘心目中真正的对象是你,你的脾气,性格,跟她完全一样!”
谢寒星道:“大姊!娘对我的能力很明白,暴烈有余,谨慎不足,这种大事她不敢交托给我,正如她自己不敢轻易发动一样,多少年来,王非侠也是用这个理由劝阻了她,创业不是开玩笑的事,她与我都不是领袖的人才,王非侠知道她的决心不可动摇,对你才特别器重,他们两人尽力促成你,教育你,原是打算在你身上成就这番事业的!”
谢寒云忍不住道:“没有的事,如果娘真的寄望于大姊,为什么强迫她嫁给查子强!”
谢寒星冷笑道:“你懂什么?”
谢寒云大叫道:“我就是不懂,才问问明白!”
那个叫素云的女郎微笑道:“这一点夫人对我们解释过了,她是希望杜公子能匡扶大姊成业的,所以才必须保全杜公子,先找个查子强来顶缸,千手神剑如果当真做了新郎,绝对活不过今天!而来日方长,杜公子与大姊不是可以从容准备了吗?”
谢寒月与杜青都默然不语,谢寒星道:“话都说明白了,大姊如果坚持不管,我只好挑起这个担子,带她们出去先从创设镖局开始,凭我们金陵十二钗的身手,江湖强梁还不足为惧,字号创开了,我们再扩大门户……”
谢寒月连忙道:“不行!谢家在金陵是世家,岂能干这种行业!”
谢寒星笑:“我只能想这个主意,所以娘才不放心,她认为把家交给我,定然会弄得一团糟,但是娘的决心绝不可动摇,谢家的剑法武功流传多年,总不能默默无闻以终,大姊还是多费点心吧!”
谢寒月叹道:“没想到娘会坑我这一手!”
谢寒星笑道:“娘是没办法,这些人已经造就成才了,留在这终老是不可能的,放出去更糟,几十条母大虫出了栅,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乱子,王非侠是个绝对慎重的人,他也没有办法,娘有一次被他说火了,准备把她们都杀了,说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你如果下得了手,不妨就这么办,否则你就挑起这个担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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