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岳枫接着道:“此一任务固然艰难绝轮,似乎不是人力所能胜任,但在下一想起当日种种惨状,五内热血沸腾,明知不易做到,也决意一试,成败利钝,非所计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白沙道长扔掉手中长剑,击掌赞道:“赵兄壮志凌云,豪情激越,贫道钦佩无限……”
自霞道人似乎一点都不激动,缓缓道:“贫道却在想,如何敝师兄他们要推派赵兄担此重任?再说这等事何等重大,赵兄可有什么凭据没有?”
赵岳枫道:“在下当时也感到奇怪,因此曾经询问他们,他们都坚持要在下担承此一重任,理由是在下最是年轻……”他的话声微微一顿,接着道:“至于凭据一节,当时形势急迫,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商量,哪有工夫将凭据交给在下?况且此事必须极端秘密,不可让敌人推断出来,更加不便当着敌人将凭证交给在了!”
白霞道人冷冷道:“赵兄虽是言之成理,无奈这事关系重大,即使是敝派掌门师兄,也不能独作主张,将师门心法速然传授外人。”
赵岳枫沉声道:“在下的话已经完全说明,贵派掌门如何决定,在下并不勉强,再说此事乃是贵派白石道兄遗志,在下实在没有一丝一毫想乞求贵派绝艺之心,两位若是允予通传,在下就在此恭候一会儿。如若不然,在下这就告辞离开便了!”
白霞道人立刻道:“赵兄请等一等,贫道这就将赵兄的话,禀报掌门师兄!”
他转身入观,白沙道人也跟了进去。单水仙低低道:“大哥,真想不到我们千辛万苦才能到此地,却被武当派如此盛情接待。哼!我本以为那白霞道人不怀好意,处处故意作梗,哪知还是他一口应承向掌门通传,小妹几乎错怪了好人。”
赵岳枫微微一笑,道:“愚兄不管局势如何变化,仍然是抱定成败利钝,非所计及的决定去做。也不妄猜两位武当派道兄是否有别的用心。”
单水仙道:“大哥是君子胸襟,大侠怀抱,故不作多想。但世上人心叵测,却不可不防!”
这时,一阵步声传了出来,两人扬目一看,却是那高大的白沙道长一个人出现。
白沙道长面色凝重,稽首道:“对不起,敝派掌门师兄目染恙疾,不能见客。至于赵兄此行目的,敝掌门要贫道奉告赵兄说,只要赵兄能够学到少林门心法绝艺,敝派绝不敢自珍薄技,还请赵兄有谅。”
赵岳枫想不到竟是这么一个结果,不禁愣住,当下抱拳道:“在下此次未能踵谒贵派掌门,甚感遗憾,就此告辞,后会有期……”他一转头望住单水仙,道:“二妹,我们走吧!”
两人向下山之路奔去,此时尚是早晨,朝阳才起,满山鸟语,甚是悦耳。
走了一程,赵岳枫忽然怒嘿一声,放步向一株合抱粗的老树冲去,抡掌猛拍,左右开弓,一连拍了十几下。
那株老树剧烈摇颤,叶子纷纷月兑落,洒满赵岳枫头上和身上。一阵山风吹过,但听勒勒连响,只见这株叶盖亭亭的老树忽然倾侧下来。
单水仙连忙奔上前去,柔声道:“大哥,现在你心中之气可曾消了?”
赵岳枫本是面色铁青,这时长长透一口气,渐渐和缓下来,道:“唉,愚兄居然做出这种可笑之事,真是惭愧得很!”
单水仙道:“小妹深深觉得大哥极有修养,如果换了别人,早就冲入观去了!目下你幸好自己把心中郁怒发泄出来,不然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赵岳枫叹一口气,道:“想不到武当派会这般对待于我,现下我纵然赶赴少林,看这情形,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处。”
单水仙一点也不跟他争辩,只是顺着他的口气,道:“大哥顾虑得极是。”
赵岳枫道:“我也做得再在江湖上奔走求人,这就去找一处隐僻的藏身之所,刻苦锻炼武功,日后再赴陰风崖去会那干魔头,胜败生死,都不管了!”
他的话声停顿一下,接着又道:“可是愚兄此刻唯一的心事,就是放心不下二妹你……”
单水仙道:“大哥千万不用替小妹担心,你吩咐我怎样做,我就遵命去做。”她明知赵岳枫最是担心她要到陰风崖去,所以放心不下。但她前赴陰风崖度化群魔之志并无丝毫动摇改变,不过为了暂时减少赵岳枫心中的烦忧,所以如此说法。
赵岳枫灰白的面上不觉泛起一丝笑容,道:“二妹如此当真肯听我这个大哥的话,那就好办了。”
单水仙存心要他轻松一点,道:“大哥准备怎生发落小妹?可不可以预先透露消息?”
赵岳枫笑道:“这有何不可?不过我还没有详细想妥就是了!大致上不外要替你找个理想的人选,使你有了归宿,不要再在江湖上飘荡!”
革水仙口中也不反对,道:“小妹自承也不知道理想人选是怎生模样,既然大哥提起,小妹却有一点可以提供大哥参考……”她格格一笑,接着道:“那就是这个人选必须像大哥这么潇洒英俊才行。”
赵岳枫剑眉微皱,道:“二妹别开玩笑,你心中的意思却当真要坦白告诉愚兄,免得找错了对象,使愚兄一辈子都遗憾后悔……”
单水仙见他十分认真,不便再开玩笑,暗自忖道:“其实我刚才说的话毫不虚伪,只不过世上恐怕已难找到一个像大哥你这么潇洒英俊的儿郎了!”口中却应道:“那么待小妹想过之后,再告诉大哥吧!”
赵岳枫点点头,道:“如此才是正理,我看还是先替你安排好一切之后,愚兄再觅地苦修!”
水仙道:“这个使不得,大哥你虽然因武当派的态度大感灰心,但焉知少林寺不会竭诚助你,若果大哥以一概全,从此不去见其他门派,不但三门四派自此分裂孤立,将来甚且或会引起一些无谓的误会和麻烦呢!”
赵岳枫怔一征,道:“二妹这话有理,你看愚兄该怎办呢?”
单水仙道:“依小妹愚见,大哥应即赴其余门派中任何一源,如若情形和武当派一样,大哥才可以觅地隐修,独行其是!”
赵岳枫沉思了一阵,道:“好,就是这样决定!不过愚兄深信少林寺的态度一定与武当派差不多!”
他振作起精神,环顾一下四周形势,接着道:“我们如果从正路下山,免不了会碰见武当派的道士们,现在我不愿见到这些人,所以我想从后山离开,一来可以避过他们,二来也教他们猜测不透我们的行踪去迹。”
这武当山地域广阔,四周都是绵延山岭,层峰叠蟑,尽多隐秘通路。
他们一前一后转到山后,穿行过许多谷岭树林,耳中忽然听到轰轰之声。单水仙叫道:
“大哥,那是瀑布,听起来似乎十分壮丽,我们去瞧一瞧可好?”
赵岳枫停了下来,道:“那有什么不好,我们就瞧瞧去。”瀑布奔流之声从右边传过来,他们循声走去。攀越过一片崎岖险峻的坡崖,只见一道峡谷就在转角之处。那道峡谷底下深不可测,前面这条羊肠小径只有一尺宽阔,一面是陡峭石壁,滑不留手,形势险恶异常。这条奇险小径大约有十丈左右那么长,弯弯曲曲,因此无法见到尽头处的情形。
峡谷的那一端,底下有道激流奔湍,一看而知这激流之水,亦是从那大瀑布而来。可惜那巨大瀑布隐在峡谷尽头弯人之处,无法远观壮丽奇景。
赵岳枫迟疑道,“二妹,你还要过去瞧那瀑布么?”
单水仙笑道:“如果大哥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赵岳枫道:“这倒不是愚兄不愿,而是这条小径太过危险,万一失足的话,真是千古之恨了!”
单水仙道:“小妹的功夫虽然不能像大哥能够击敌防身,但用来走路却绰有余裕,大哥用不着担心!”
赵岳枫道:“纵是如此,你也得多加小心。可惜没有绳子可以互相系住。”
单水仙嬉笑一声,举步向那小径奔去,口中叫道:“大哥请跟在后面,待小妹领路。”
赵岳枫连忙赶去,这时因见她已经踏上小径,恐怕多说话反而分散了她的心神,便不敢再说。
单水仙迅快向前奔去,在这么奇险惊人的小径上,仍然走得很快。赵岳枫十分担心,连忙喊她走慢一点。峡谷中回声甚是响亮,只听赵岳枫的喊声从谷中传来,连响数遍。
单水仙似是觉得十分有趣,也尖声叫喊,并且开心地回头娇笑。这一来害得赵岳枫更是担心,全神贯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时她刚好走到转弯之处,也刚刚向赵岳枫笑完,回过头来看路。头转回来,目光到处,只见一个浑身毛茸茸的巨大怪人就站在她身前,如果她不是刚好停住前进之势,此刻非撞上这个巨大怪人身上不可,最可怕的还是那怪人忽地低头弯腰,冲着她露牙咧嘴地狞笑,她这一惊非同小可,双脚一软,向后便倒……
单水仙和平常女子没有太大区别,猝然受惊之下,口中尖叫一声,双膝一齐发软,身子向后便倒。此刻如若是在平地上,最多跌上一下,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在这尺宽的小径之上,身子这一倒下,非滚落千仍谷底不可!
后面的赵岳枫骇得出了一身冷汗。闪电般扑了上去,人未到掌力先发,掌心向前虚虚一按,恰恰抵住她后倒之势。
他接着已纵落她后面,伸手把她抱住,惊魂未定,赶紧向前面望去,瞧瞧是什么事物使她这等惊骇!
一看之下,不由得勃然大怒,敢情正是早先在观外戏弄单水仙的那头巨猿,此刻犹自毗牙咧嘴,喉头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他深怕那巨猿猛扑过来时,先伤了单水仙,故此无暇出手,首先急退数步,单臂运力,五指紧握单水仙胳臂,迅速提起抡到身后。
这一来便变成赵岳枫在前,单水仙在后面的形势,那头巨猿在赵岳枫退时,也移步上前。它的体积巨大,因此站在那条只有一尺宽度的仄径之上,倒有大半身躯突出在路径之外,看上去甚是危险,只要身躯在石崖上碰一下,便会掉落谷底似的。
它走到赵岳枫身前两尺左右处,方始停住前进之势。赵岳枫一只手反转到背后扶住单水仙,腾出另一只手,运劲聚力,举到胸前。
他发现单水仙余悸犹在,娇躯微微发抖,心中突然涌起怒火,厉叱一声,手掌向前一按,发出一股内家真力,突向巨猿胸前击去。
那巨猿咆哮一声,比薄扇还大的巨爪神出来疾向赵岳枫头顶抓落。
赵岳枫大吃一惊,心想自己这一记掌力纵然击中巨猿,将它击落深谷,可是自己的天灵盖势必也给这头巨猿的大爪抓裂。心念一转,掌势微抬,呼的一声,掌力发处,已击中巨猿长臂。
巨猿低吼一声,长臂震得荡起老高,庞大的身形也退了两步。
赵岳枫厉声道:“赵某念你乃是通灵之物,故此不下煞手,你如果仍然挡住我们去路,赵某就不得不施展毒手啦!”
那头巨猿在仄径上蹦跳吼叫,却一点也不怕跌落深谷似的。
赵岳枫见它神态凶猛狞恶,心想这等猛兽到底难通人性,再费唇舌也是没用。
要知他肚中塞饱了武当派给他的气,因此对这头巨猿,自无好感,这时迅速回顾单水仙,道:“二妹你站得稳么?”
单水仙吸一口气,道:“可以是可以,但大哥你想干什么?可是要上前与那怪物动手?”
赵岳枫沉声道:“你且安心站稳,待愚兄上前把那巨猿赶走!一切有大哥在此,你用不着害怕!”
单水仙正要说话,赵岳枫已放开手,看她果然站得稳稳的,当下回头转向前追去。单水仙这时可就不敢说话,生怕使得赵岳枫心神分散,反而送了性命。
赵岳枫陡然迫到巨猿前面,一掌护身,一掌迎面劈去,口中大喝道:“孽畜还不与我让开道路!”
那巨猿厉啸一声,巨爪起处,其中一只巨爪施展卸字手法,化解赵岳枫掌劈之势,另一爪则虚虚实实,攫抓赵岳枫头面,它的手法精妙异常,而且爪上风声锐烈,大有击石成粉的威力。
赵岳枫心头微凛,暗忖此猿敢情深诸武当心法,造诣甚深,并非寻常猛兽可比。心念一转,决定使用奇险招数,速战速决。
那巨猿招发连环,一连数爪疾抓过来,口中厉啸之声响震山谷,声威极是凶猛!
赵岳枫使出迅快护身手法,严密封拆。但那巨猿身高手长,爪利力大,此时攻势宛如泰山压顶一般,迫得赵岳枫一步一步后退,形势甚是危急。
单水仙骇得面色发白,她本来看破世情,死生之事早已淡然处之,但她却无端端害怕这头巨猿,有如一些女人极怕老鼠或蛇类一样,虽然明知最多不过一死,却忍不住心中的害怕!除了这种无名的害怕之外,同时也万分替赵岳枫担心,所以面色泛白,很不得自己能代替赵岳枫,然而双脚却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无法移动。
眼看赵岳枫连连后退,眨眼之间,已经退到她身前,她晓得自己应该赶紧退开,免得把赵岳枫堵住,可是心里尽管这么想,双脚却一点也不听指挥,无论用多大的力,依然纹风不动。
赵岳枫的后背已经碰到她,那巨猿一声厉啸,巨爪挟着凌厉风声,齐齐抓落,单水仙看得清清楚楚,登时三魂七魄都飞上九天。
赵岳枫突然大喝一声,震得单水仙耳鼓嗡嗡作响,喝声起处,形势一变,只见那巨猿双臂伸得毕直,被赵岳枫十指扣住脉门,不能动弹。
赵岳枫厉声道:“好孽畜,你爪下不知伤过多少生灵,赵某今日是为世除害!”他右肩一沉,正要运力将那巨猿摔下深谷。
单水仙尖叫一声,全身力气忽然恢复,双手一伸,搂住赵岳枫肩膊,急急道:“大哥,大哥,不要这样!”
赵岳枫讶道:“二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为兄几乎断送一命,才以生死擒拿手法将它擒住。”
单水仙道:“大哥别杀死它,千万别杀死它。”她根本说不出一点道理。
赵岳枫摇摇头,道:“真是没有办法,假使它的利爪抓住为兄,只怕二妹你无法为愚兄求情。”
那头巨猿想是双手脉袕被制,此时丝毫不能挥动,空自双目瞪着那对铜铃似的巨眼,喉中一直发出咆哮之声。
赵岳枫运聚内力,突然举步向前走去,推得那头巨猿不住后退,这时单水仙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害怕,居然能够举步跟上来。
不久工夫,已经走完这条险恶厌径,前面却是个山场。赵岳枫沉声命单水仙上前,瞧瞧山坳之内的情形。他的话说得简短有力,单水仙不敢多言,赶快向场口奔去,耳中听到那头巨猿突然发出惨厉啸声,回头一望,只见赵岳枫仍然是原式扣住它的脉门,并没有出手加害,不知它何故发出这等惨厉长啸之声。
那山场之内地势陡然旷朗,对住山助出口的正面有座苍翠崖壁,高达五丈,一道瀑布如长虹般倒桂下来,溅珠喷玉,激起满天水雾,在阳光之下,幻出无数彩虹,确是奇丽壮观!
瀑布底下是个清潭,四周均无其他水道,不知那道瀑布长年奔流下来的水都往何处去了?瀑布高崖两边绵展开去,极是旷阔,琼花瑶草,古树苍松,点缀得景物清幽,宛如灵山仙境,使人尘虑都消。
单水仙大声叫道:“这地方美极了,大哥快来瞧瞧!”
赵岳枫道:“瀑布可是在里面么?你先进去欣赏,为兄还要等一等才行。”
单水仙回头蹩眉道:“大哥可不要杀死它啊!”
赵岳枫道:“那要看它听不听话了。”他换转方向,将那巨猿推向仄径,一会儿工夫便踏上仄径。赵岳枫双手一松,随即退开数尺,屹立凝望住这头凶猛巨兽。
巨猿厉喝一声,果真又张臂舞爪,向赵岳枫抓攫。赵岳枫掌劈拳击,毫不相让。眨眼间两下已劈啪啪地激斗了七八招。这一次赵岳枫脚下不曾移动过半步。
他不但内力深厚,手法也极是精奇迅快。好几次砍劈中巨猿双臂,虽然不曾将它击倒,但那巨猿双臂似乎没有早先那么灵活,可见得并非不怕赵岳枫拳掌。
那巨猿双爪挟着锐烈风声,一听而知这十只利爪不比寻常。故此赵岳枫不敢冒险再施展生死擒拿手法,如果他不是忌惮这巨猿的利爪,早就施展这一路玄奥无匹的手法,结束这一场搏斗了。
双方又战了数招,只听单水仙娇声叫道:“大哥,这山场里面风景幽绝。那巨猿如果不再生事,你就别再打它,快点进来瞧瞧。”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分明已进入场内。那头巨猿突然厉啸一声,刷地纵退,迅快向厌径那一边疾奔,速度绝快,转眼间已去得无影无踪。
赵岳枫微微一笑,说道:“只要你知道我的厉害,也就够了,谅你也不敢再来。”
当下转身奔入山坳之内,但觉身上顿感温暖,不似在场外那等寒凛。鼻中更嗅到阵阵花香。
单水仙等他走到,便遥指那条玉龙倒挂似的飞瀑,道:“大哥,那瀑布真是壮观无比,我们到潭边瞧瞧如何?”
赵岳枫道:“此地不知何名?景物这等清幽奇绝!”说时,和单水仙一齐向前走去,脚下踏着软绵绵的细草,甚是舒服。
周围都是琼花瑶树,奇花异草,还有一些罕见的鸟兽,在花草树木间飞腾走卧,果是一片仙山福地的景致。
那道瀑布从翠严绿壁上泻下,落在潭中,发出雷鸣似的水声,溅起一片雾气,阳光照射之下,格外壮观。
他们沿着潭边走去,正在指点说笑,忽有数声大喝,隐隐传入耳际,转头一望,只见山坳入口处出现不知多少名道士,个个手持长剑,动作迅侠,直向他们奔来。
赵岳枫微微一惊,忖道:“他们人数众多,若然被他们困往,我虽不怕,但二妹却万万难以月兑身,说不定还会伤在他们剑下。”
那些道人像潮水一般涌到,人人面现杀气,剑光四起,一看而知他们不但来意不善,而且已准备杀害赵、单两人。
赵岳枫不暇多想,一手拉住单水仙,急急奔逃。这时那一群道人已经分散,因此赵、单二人只能沿着潭边飞奔。
转眼间绕到翠崖侧面,赵岳枫放目一瞥,不觉叫声苦也。原来那片翠崖的侧面也是平滑高削,长满了青苔,武功再高之人,也难在这等滑溜的地方落脚换力,因此这一面已是绝路,
沿着崖壁向前望去,大约十丈左右,便是一个浅湖,面积甚大。湖中有许多突起草丘,但见许多白鸟栖息丘上,另是一种奇景。
但这时赵岳枫哪有心情欣赏景色,暗忖此湖岸也是插天峭壁,纵然涉水渡湖,到了那边,也未必走得掉。
可是若是顺着湖边走,那就要折转方向,恰好被分散开来的道人包抄截住。换句话说,他们已经走到死角,四下无路可逃。
赵岳枫只好决定涉水落湖,不管此举能拖得多久,也得一试。
他指一指那个浅湖,道:“二妹,我们又得落水啦!”
单水仙道:“湖中如果都是烂泥,我们更走不动。”
赵岳枫道:“那也是无法可想之事,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何况烂泥对他们一样不方便!”
单水仙道:“我们何必怕那些道人,待小妹上前跟他们理论一番!”赵岳枫急道:“不行,他们已存心杀害我们,你还看不出来么?”
他接着又道:“我不懂武当派为何人人这等暴民,个个都想杀人泄愤一般,嘿,嘿,如果只有为兄孤身在此,今日定要教训教训他们!”
单水仙道:“那边崖下有些树丛,小妹且躲到树丛之后,或者能瞒过他们耳目。如此也可免去大哥后顾之忧!”
赵岳枫眼中一亮,道:“二妹这话提醒了为兄,目下尚有个法子。”
他拉住单水仙向翠峰奔去,崖边有不少密密的树丛,挡住了日光。他们转到树丛后面,贴崖前奔。大约走了两丈远,只见崖边有个洞袕,近前一看,这洞灾只有四五尺深,而且前面也没有树木遮挡。
赵岳枫道:“行啦,二妹你且躲进去……”
单水仙讶道:“躲到这里面,岂不是无路可走么?”
赵岳枫豪笑一声,道:“为兄就站在这洞口之前,且看武当派哪一个冲得入洞!”
这时喝骂之声已经到了切近,单水仙只好钻入洞中,眨眼之间,七八个道人持剑奔到,为首的正是那白沙道长和白霞道长。
这一群出家全真,三清弟子,都面含凶气,眼露杀机。白沙道长怒骂一声,首先挥剑进攻。白霞道人转到侧面,似是准备乘隙进入洞中。此外尚有三名道人也跟着白沙道长挺剑攻击。
赵岳枫本想一出手就制住白沙道长,以后就可挟持着他离开武当。但那白沙道长剑法凶毒,而且虚虚实实,分明也防他奇奥无双的擒拿手法。赵岳枫顿时改变心思,双掌潜运真力,急劈疾扫。但见他掌势一出,狂飙顿生,呼啸旋卷,威猛无情。
那四支长剑递进来时,被他掌力一迫,都退了开去。除了白沙道长之外,多余三人手中之剑,俱皆月兑手。白沙道人哼了一声,长剑一挥,又有三名持剑道人奔到。白霞道人大声道:“你们三人一组,分三圆进双,贫道倒要瞧瞧这厮能支持多久”
那些道人刷地分开,变成三人一组,每个人都是右手持剑,左手外抱住左边向门的腰身。接着白沙道长首先推剑进击,狠毒地急刺迅劈,从正正进攻。左侧一排道人跟着挺剑冲去,三支长剑化为品字形,上一下二,剑尖摇摆不定。
赵岳枫运起精纯内功,铁掌猛挥,先将白沙道长震退,接着发掌横扫,左侧袭到的这排道人登时吃他掌力迫退,可是赵岳枫却感到沉重力计,似乎这三名道人联成一体,故此力量倍增。
接着右面的一排又冲了过来,三支长剑忽上忽下,更是难以提防。
赵岳枫哪肯与他们近身肉搏,大喝一声,抡掌横扫。眼中已瞥见正面的一排道人也冲上来,疾忙运掌迎面劈去。
这两掌先后击退来敌,却耗力不少。白霞道人嘿嘿冷笑,却不动手。有白沙道长不断在那三排道人间隙之中屡屡发剑。
眨眼之间,赵岳枫已经连劈十余掌,严密挡住那三排逼人的凌厉冲击。如果换了别人,此刻早就内力将竭。但赵岳枫此刻玄关己通,虽然没有工夫勤修苦练,故此进境有限,可是气脉却特别悠长,与普通武功高强之士大不相同。连续发了十余掌之后,仍然若无其事一般。
白霞道人面色大变,长剑一招,又有九个道人奔来,他大声道:“你们分为三组,把第一批替下来。”
白沙道长暴声道:“何用替换,我这就可把这厮收拾下。”白霞道人却不理他的话,长剑一指,第二批生力军立刻出手将第一批替换下来。
赵岳枫心中大怒,暗讨武当派之人真不要脸,竟仗着人多势众,以车轮战法围攻一个手无寸铁之人。一怒之下,陡起杀矾。
他面上不动声色,仍然运掌劈扫,力拒强敌。等到时机一到,突然踏前两步,掌劈指扫,劲风飙卷,凌厉无轮,登时将那一排道人手中长剑完全而落。
这时左右两侧的两排道人相继攻到,窥伺许久的白霞道人也突然出手,人随剑走,化为一道寒光精芒,电射他后背。这白霞道人一出手,显然与众人大不相同。而且剑势来路甚是刁钻陰险,分明是想迫开赵岳枫之后,冲人石洞之内对付单水仙。
赵岳枫疾若飘风般急旋回去,运掌猛劈白霞道人。这时形势凶险异常,如若白霞道人抵挡得住他这一掌的话,赵岳枫势必一定被身后两侧的六支长剑所伤。
他这一掌因性命攸关,已尽全力,内力一发,竟然生出锐厉的啸风之尸。
白霞道人万万想不到此人越战越勇,本来应该筋疲力尽之人,此刻却反而威力倍增,心中大凛,哪敢变招硬挡,疾快纵退。
赵岳枫人随掌进,跨前两步,但觉剑凤拂背而过,那六支长剑都落了空。
他急急翻身抢占位置,仍然拦在洞口之前,这时已无后顾之忧,那白沙道长及白霞两人虽是齐齐出手辅攻,但他凭着惊世绝俗的劈空的掌力,硬是迫得敌人们无法侵越雷池一步。
看看又激斗了七八招,白沙、白霞两人好几次险险被他盖世掌力劈死。白霞道人首先退开,长剑一招,又有八名持剑道人奔来。这时,聚集在洞口外面已达二十余人之多。
自霞道人陰声道:“师兄且退,暂勿与这厮硬拼!”白沙道长厉声道:“今日非手刃这一双藐视本派的狗男女不可!”
白霞道人面上毫无表情,陰声一笑,道:“他们负隅顽抗,作困兽之斗,自然比平常厉害许多。咱们若是施展千针迷心阵,将他们一齐活擒,然后再慢慢处以应得之罪,岂不更好?”
白沙道长刷地退出来,站在白霞身边,暴声道:“算你说得有理,等把他们擒住之后,我要亲手处以极刑!”
赵岳枫自然完全听到他们的对话,转眼四瞥,但见武当派的道人们个个满面怨恨之色,奋不顾身地冲扑攻击,似乎人人对他们都怀有深仇大恨一般。因此甚觉不解,迅速忖道:
“假如只有白沙、白霞两人对我仇恨,还不出奇。目下人人如是,难道我犯了他们武当派什么大忌不成?”
念头刚刚掠过,只见白霞长剑一挥,口中发出号令,所有的道人全部退开。
赵岳枫松了一口气,只见这一群道人结集在洞外,排成半月形,堵住逃路。又见白霞道人长剑连挥两次,登时有五名道人收起长剑,迅快地卷起双手衣袖,同时在袍下面翻出两个皮囊,分别悬挂在左右两侧的腰部。
他暗暗冷笑,忖道:“原来要施放暗器,我岂惧怕你们?但奇怪的是那白沙道人虽是师兄身份,可是发号施令,却完全由白霞主持……”
白霞道人举起长剑,陰光之下,剑身寒光四闪。他举得高高,过了一会儿,才突然落下。
那五名分散站在洞口四周的道人双手从皮囊中怞出,迅快向洞中两人扬去。只见百数十点细细光芒疾射入洞,原来这五人发放的都是体积细小的钢针。
赵岳枫站在洞口外面一点点,抡掌劈扫。他的掌力果然万分惊人,那百数十缕寒光本来笼罩住整个石洞之口,大有无孔不入之势。却禁不住赵岳枫这一阵扫劈,登时全部劈飞,没有一支钢针射入洞内。
白沙道长怒道:“这小子掌力太强,咱们千针迷心阵恐怕不行,还是冲上去劈翻这厮为是。”
白霞道人嘿嘿冷笑一声,道:“师兄不要着急,今日本派绝不能放过他们,眼下只要派出两排弟子奋加进攻,一面发动千针迷心阵,绝无失败之理!”
赵岳枫心中大惊,忍不住厉声道:“想不到堂堂四大剑派的武当派,也用这种卑鄙手段对付两个手无寸铁之人!”
白沙道长环眼一瞪,喝道:“你废话少说,今日之事岂可用常理而论?眼下你们即使自缚跪降,也不能绕你性命!”赵岳枫哼了一声:“你们敢情都是疯子?我看你们这些出家之人比江湖大盗还要凶狠嗜杀。”
洞内的单水仙一直没有做声,此时低低道:“大哥,你快点冲出重围远走高飞吧,我们一定是犯了他们的禁地,所以……唉!大哥快走吧,你身上责任何等艰巨,不比小妹是个无用之人。”
赵岳枫一听这话,心中又悲又愤,不由得仰天长啸一声,朗朗大喝道:“尔等如果胆敢胡作妄为,我赵岳枫这就大开杀戒,将武当全山之人诛尽斩绝。”
白沙道长厉声大笑,长剑一挥,正要冲上,忽然一阵语声传入众人耳际,道:“哪一个要大开杀戒?”这阵话声清如春风,压倒了所有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流露出惊讶之容,白沙。白霞也不禁一齐扭头去瞧那发话之人。
站在洞口的赵岳枫目光虽是被众人遮断,可是他却听出来人的口音,振吭大叫道:“紫心老前辈来得正好……”
白沙道长已暴声大叫道:“甚么?是师叔来了……”白霞道人长剑一挥,厉声喝道:
“大家快走!”喝声中他自己首先开步急奔,一手还拉住白沙道长。
其余的道人们莫看刚才那么凶狠,奋不顾身,可是此刻却好像大祸临头,一哄而散,各自逃走。
眨眼之间,二十多个道人都走得干干净净。离石洞五丈左右的草地上,站着一个年老全真,身上道服甚是破旧,但双目神光外露,宛如两颗寒星。
他面上也流露出惊讶之容,望着那些亡命奔逃的道人们,双眉紧锁,似是用心寻思。
赵岳枫的惊讶更不用说了,要知道这位紫心老道人乃是武当派前一辈高手,白沙、白霞他们见他出现,应该欢喜才对,就算这紫心道人有点神经失常,不一定会出手帮助他们,却也不该惊惶至此,难道是他们围攻自己之举违犯门规,十分严重,所以大惊之外,急忙逃去不成?
正在寻思之际,紫心道人已经举步走过来。赵岳枫迎将上去,躬身行礼,道:“老前辈仙驾忽降,敢是因为此间的纠纷而来?”
紫心老道人霜眉一皱,答非所问地道:“贫道记得那一干人好像是我的徒子徒孙们,怎的一下子都逃走了?”
赵岳枫闻言忖道:“原来他仍然神智不清!”口中答道:“晚辈也不明其故,正想向前辈请教。”
紫心老道人眼睛一瞪,道:“我好像曾经见过你,哦,对了,你是那天和陰风崖对敌之人,对不对?”
赵岳枫不管他是不是神经失常,仍旧恭恭敬敬地道:“老前辈说得是,在下是东海门赵岳枫……”
紫心老道人沉吟一下,若有所思地道:“东海门……东海门……贫道好像有个好朋友也是东海门的……”
赵岳枫听他提起师门中人,恭声接口道:“先师是铁蓑渔隐莫平。”
紫心老道人举手一拂白髯,道:“我与令师只见过数面。”他的神情似乎已恢复正常口气,举止中流露出一种出尘超俗的豪华风度。
紫心老道长接着道:“令师一向隐居东海之滨,我们睽别已久,不知近况如何?”
赵岳枫沉声道:“先师已于五年前仙……”
老道人轻轻啊了一声,惋惜地摇摇头。赵岳枫接着道:“我师叔是铁桨霜刀金阳,老前辈一定见过的了!”
紫心老道人双眼一睁,道:“不错,就是他,想当年三门四派选出一队高手,同赴陰风崖铁柱宫,那一役,所有助纣为恶的黑道豪雄全部丧生在我们七人手下,可以说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金兄的铁桨和那柄锋快霜刀都变了颜色,全是鲜血……还有那少林寺的云和道兄满口佛号,念诵个不绝,可是下手之际,又狠又辣……”
他停住口,面上飞越的豪情突然敛去,皱眉道:“贫道至今不解的是那十面阎罗武阳公一身武力,己达出神入化之境,若是拼将起来,我们最少也要合三人之力,才能抵挡得住那无量变化的诡毒杀手。然而武阳公却迟迟不出手,直到手下党羽全部被诛,七人合力对付他一个人之时,才拼命支撑残局……他为何不早点出手?难道他不喜欢那一群当代黑道高手,故意要葬送在我们手中?抑是他自以为能够赢得我们七个人的力量?”
这位老道长一面沉思,一面捋髯。单水仙拉一拉赵岳枫的衫角,低低道:“大哥,你看紫心老道长虽是凝眸苦思,可是目光闪烁不定,此中必有隐情……”
赵岳枫讶道:“何以见得?”
单水仙道:“老道长岂非全然猜不出其中原因,但他似乎心中有所避忌,不肯向可能想得通的路去想……”
她停歇一下,接着道:“你不相信,不妨以一针见血之法,直接问他,要他无法自我瞒骗。”
赵岳枫道:“你的想法看法都比常人玄妙古怪,但是……为兄却不妨试上一试。”
他朗声道:“前辈暂勿苦思,晚辈胆敢请问一事。”
老道人从沉思中醒来,道:“你说来听听!”赵岳枫道:“老前辈寻思当年那武阳公一直不肯出手的疑问之时,可另有可疑之处,老前辈却不便从这条路上细究?”
紫心老人瞿然一惊,瞠目瞧着他。赵岳枫暗暗叹口气,想道:“二妹的念头虽然玄灵古怪,可是却颇有道理呀!”
老道人缓缓道:“你说得不错,但如果贫道往这一条路想去,就变成不义之人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接着道:“你既是金阳兄的师侄,贫道跟你说说也不妨事!当日武阳公好像故意使自己陷入危局,自遭三门四派选出来的七个高手环攻,生死只是俄顷之间的事,可是他从我们七人现身之时开始,以迄被我们合力围攻之际,他一双眼睛,牢牢盯住峨嵋派的玉环仙子玉环道友,而到最后,他身负数伤,行将不支之际,却是从玉环道友那一面冲出重围,奔入那座死关之内。”
赵岳枫听得目瞪口呆,不敢做声,心中却暗自忖道:“照他这样说法、分明峨嵋派的玉环仙子与那老魔有什么不妥之处!哎,那怎么可能,玉环仙子乃是峨嵋派极负盛名的高手,听说虽是艳若桃李,可是冷若冰霜,又是出众之人,断然不会与那万恶的魔王……”
他想到这里,自己觉得对前辈大是亵渎不傲,连忙打住思潮。
紫心道人拂髯叹息一声,道:“其时我们人人身上都多多少少负了一点伤,玉环道友忽然看出伤口都有绝毒,必须急求解药,但时间已经无多……”
赵岳枫双眼睁得大大,细听下面如何发展。
紫心老道人接着道:“玉环道友说,在这陰风崖周围二十里路之内,长有一种异草,高达五尺,宛如七彩长虹一般,极是好认。但只有这一丛生长在陰风崖附近,还有就是长于海外神山之上,我们找到这一丛彩虹草之后赶紧将草心摘下嚼服,因为只有那么一根草心,所以只能救活一人,加以时间无多,根本无法大伙儿一道走,只好分散找寻,各碰机缘。”
这位老道人凝目望着天空,满面悯然之色,似是想起昔年之事,不胜惆怅。
赵岳枫心中虽是急于想听下文,可是却不敢出言打岔,生怕自己一开口,这老道人突然不肯再说下去。
老道人长长叹息一声,缓缓道:“我们问明白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剧毒便发作。这还是我们大家功力深厚。才能将毒迫住,到三个时辰后才发作出来,如是旁的人,只怕一个时辰也支持不到,当下我们大家约定,不管找到找不到那彩虹草,都在三个时辰之后在陰风崖东面十五里路的求仙峰上聚集,大家在临死以前,再见一面。”
他停住口,突然像想起什么事似的,瞠目出神。
过了一会儿,赵岳枫实在忍耐不住,开口道:“老前辈,你没有赴约么?”
紫心老道人不说地望他一眼道:“谁说的,想我们这一干人没有一个不是当世的豪杰之士,千金一诺,说过要在求仙峰上见面,自然非践约不可!”
赵岳枫紧紧接口道:“对不起,晚辈失言了。敢问老前辈那位峨嵋玉环仙子可曾赴约了么?”
紫心老道人道:“她是第一个到达求仙峰上之人。不过……不过少林寺的云和老禅师却一直没有抵达那求仙峰头……”
赵岳枫道:“这就奇了,二十年来晚辈也未曾听说云和老禅师的下落,这一次晚辈前赴陰风崖铁柱宫时,在路上众人谈起昔年之事,少林寺的冰峰大师坦白告诉大家说,名列少林两神僧之一的云和老禅师二十年来一直不曾返寺。”
紫心老道人缓缓道:“我正是在寻思此事,要知当日我们三门四派一共七位高手之中,大家心中有数,论起武艺高强,功力精深的话,要以云和老掸师为最……假如这位神僧在场的话,那一次的龙争虎斗绝发作不起来!”
赵岳枫大讶道:“听老前辈口气中,似乎后来你们曾经动手搏斗?”
紫心老道人哼了一声,道:“贫道这样说过么?”
赵岳枫心中想到:“不好,这位老前辈要关起话匣子了……”一面想口中却应道:“老前辈没有亲口说出,是晚辈自己猜测之言。”
紫心老道人道:“你只是个年纪轻轻的人,最好不要妄测前辈们的事。”他说话之时,自有一种威严气度。
赵岳枫躬身抱拳道:“老前辈说得是。”
紫心老道人又陷入沉思之中,单水仙轻声对赵岳枫道:“小妹听江湖上传说,那三门四派推选的七位高手,二十年来都未曾在人间见过一面,尽管三门四派之人守口如瓶,少林、峨嵋、华山等门下弟子提及此事时,都说是这些老一辈的高手们均在深山隐修,可是二十年来从无一人现身露面,这话到底有没人相信?”
她的声音虽低,可是紫心老道人却似乎都听到耳中,蓦地抬头向天,大声道:“江湖上之人以为我们七人到哪儿去了?”他的话虽是紧接着单水仙的话而发,但眼睛却不瞧她。
赵岳枫身为三门四派中人,自然也不知道江湖上的人对这七位前辈高手作何猜测,心中也想知道,故此定睛望住单水仙。
单水仙柔声道:“江湖上传说纷坛,与三门四派没有仇怨的人相信二十年前赴铁柱宫的七位高手虽然将武阳公迫入死关,但七人也身负重伤而死!另一个说法是:有些与三门四派结有仇恨的,则深信七大高手尽被武阳公击毙,而那武阳公也负伤在身,惟恐三门四派继续派人侵袭,所以自己封闭死关。”
紫心老道人朗声道:“不对,贫道已经说过,武阳公实系在我们七人围攻之下,无法支撑危局,等我们身上剧毒发作,是以逃人天下皆知的死关之内……”
单水仙立即接口道:“然则老前辈乃是取食过彩虹草草心,所以解去剧毒,活至今日。
其余的几位却因毒发身死,是也不是?”
紫心老道人冷冷一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简单不过了”
单水仙躲在赵岳枫背后,不让那老道人瞧见,接口道:“难道老前辈你没有服食彩虹草草心,居然活了下来?”
紫心老道人道:“贫道从来未服食过彩虹草草心,你瞧我可曾死了没有?”
赵岳枫一直搭不上口,这时急忙插嘴道:“敢问老前辈,你们七位之中,可有人见过那彩虹草?”
老道人道:“我等尽皆见过,那丛彩虹草就在求仙峰对面的天屏峰峰顶,这种异草果真是高约五尺,叶如水仙,但比水仙长得多,而且七彩缤纷,十分悦目!”
单水仙道:“哪一位前辈服食了这种彩虹草草心?”
老道人摇摇头,道:“谁都没有服食过,我们六人在求仙峰顶会齐之后,华山的屠龙师太是最后到达。”
单水仙道:“老前辈等一等,你们一共是七人联袂前赴陰凤崖铁柱宫,怎的刚才却说六人?”
紫心老道人点点头,道:“这又是个不可解之谜,少林寺的云和老掸师在陰凤崖上分手之后,没有到求仙峰与我们会聚,其后我们曾经找了一阵,也没有找到……”这位老道长湛湛眼神之中,突然又露出混乱的光芒,似是清醒以后,往事想得太多,神智又渐渐错乱。
单水仙轻轻叫声“不好了!”赵岳枫为之一怔,回头道:“什么事?”目光到处,只见这个美丽的少女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亮。一点不像平日那么胆小心慈的样子。赵岳枫心中大感惊讶,觉是她这副样子似是曾经见过,用心一想,突然记起前日在汉水江边,她要跟那武宫主斗智之时,曾经现出这种机锋智慧的样子。
单水仙指一指紫心老道人,又迅快作个手势,表示说那位武当高手快要发疯。赵岳枫低低道:“谁晓得呢?”单水仙迅快打几个手势,赵岳枫这一回可不知她意思何指,不由得剑眉一皱,茫茫地望住她。
她连比两次,赵岳枫还是糊里糊涂。单水仙伸手掀住他的耳朵,拉到嘴边,低声道:
“这位老前辈大有用处,小妹这就诈作晕倒,你可趁他心智尚未全失,请他出手救治,等他俯身诊视时,你已贴住他身体,可即出手点住他的袕道。”
赵岳枫听完之后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可以,他是……”底下前辈高人四字还未说出,单水仙已经推开了他,向左方草地上奔去。赵岳枫疑惑万分,大声叫道:“二妹……二妹……你上哪儿去?”
单水仙奔出十多步,突然一跤跌在地上。身躯挺直,动也不动。
赵岳枫愣一下,忖道:“我还未曾答应她,她就做了。”那位紫心道长目光闪闪,向单水仙望去,眼中神情带着万分迷乱。
沉寂了片刻,紫心道人袍袖一拂,举步向单水仙走去。赵岳枫生怕老道人发起狂性,伤了二妹,连忙也跟过去,只见那老道人弯腰俯身拉起她一只手腕,诊察脉息。
这紫心老道长是武当老一辈中的高手,不但武功奇高,而且懂得医术。他明知虽是快要神经错乱,但恰恰这时单水仙突然奔跑,忽又跌倒,这一来使他心神一分,反而恢复正常,定一定神之后,本着侠义慈悲之心,举步走去替她诊脉,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赵岳枫走到他身边,他已决定无论如何不能听单水仙的话,突然点住老道人的袕道。可是脚下却不知不觉向老道人身躯移去,垂下的右手已碰到老道人的腰部。
这时他只要反掌出指,立刻就可把老道人袕道点住,但他武功再高,这一下偷袭绝难解救。
老道人诊了一会儿脉息,皱眉道:“这位小姑娘六脉失调,体内有十六处大袕闭塞,如果是被武林高手所伤,已经死了十六次啦,哪得还有脉息?”
赵岳枫大吃一惊,想道:“我也算是当世武林中知名之士,但当日我玄关未通之时,要求自闭五处大袕都办不到,她怎能自闭一十六大袕?这等功行,除非已练到三花聚顶,奇经八脉均已打通之后,哪能办到?”
老道人又接着哺喃道:“贫道如果要替你施救,非施展本门玄力真火通关破袕大法不可,还得有千年参王或成形何首乌之类的灵药不可!唉,唉,贫道纵然拼着三年面壁苦功,但何处去找这等罕世难逢的灵药?”
赵岳枫更是听得呆了,只因这位得道全真的口气之中,分明已肯大耗真元,为她施展武当派名震天下不传之秘的玄力真火通关破袕大法,这种无上玄功施展之后,须得面壁三年,方能恢复元气。这位老道长对一个毫不相识全无渊源的人尚肯如此相救,可见得他侠义心肠实是出自天性。
他真想开口叫单水仙起身向这位义薄云天舍身救人的得道全真拜叩谢罪,谁知单水仙忽地睁开双眼,直直望住紫心老道长。
赵岳枫哼了一声,老道长已经讶道:“咦?你还能够睁开眼睛?”
单水仙嫣然一笑,道:“老道长,我会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