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对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底细,为何不直接暗中行机而又公然搏击?分明对方没将他列为劲敌,仅把他看成不堪一击的公子。
吸血蝠神杀人的价码高得很,一个公子,还不配吸血蝠神出马呢!除非这杀手另有陰谋,另有所需。
情势恶劣,祸迫燃眉,不是他一个人所能应付得了的。
他一咬牙,向鸽舍走去。
城头上,有人不断地监视他的工场,留意重要执事人员出入与往来的特殊活动。但相距在两里外,只能看到概略的情景,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天空鸽子的活动。那时,军伍中以信鸽传信并不普遍,虽然军鸽的使用已有千年历史,但只限于出掌征伐的大军团才有鸽使随军,单位虽小,麻烦得很,设有专车载运鸽舍,设有专供军鸽认方向的认军旗;设有携鸽随军行动的鸽使……总之,很多将帅对这玩意从不重视,通信的效果也的确很差。最难解决的困难,是车载的鸽舍是活动的,虽有高大的认军旗招引,鸽子仍然放出去就回不来了。因此,民间对用鸽通信所知极为有限。
正在进食,前面店堂差事派人送来一对请帖。
是镇八方具名的请帖.席设本宅。日期是明日申牌时分,理由是两位表亲面谢援手之德.
在情在理,他不能不去。
想起卓晓云姑娘的音容笑貌,他真有再见这位姑娘的冲动。
一见钟情,卓晓云在他的心目中,留下了鲜明的印象,他这个公子,终于认真地敞开心扉,认真地容纳一个令他动心的女人闯入了。
次日未牌时分,他就进了城。
他名列本城四公子之一,由来有自。一是有钱而慷慨;二是清闲无人管束;三是人生得俊,穿着永远整齐鲜明。
发髻用玉环绾住,加上一条侞黄色发巾。一袭月白丝薄袍,腰中有玉佩。有荷包,人生得有如临风玉树,倜傥儒雅,走起路来神定气闲,真有闲翩浊世佳公子的风华气概。本城一些闺阁名花,把他恨得牙痒痒地。那些家有待嫁闺女而又急于做泰山丈人的仕绅,见了他莫不挖苦他几句出口怨气。
他婉拒媒人是家喻户晓时,拒婚的理由是他要到天下各地见世面,不想有家室之累。
他确也经常往外地跑,多年来乐此不疲。
谁也没料到,他竟然对一个外地来的姑娘动了情,而这位姑娘的表亲,是镇八方的同居人。本地的仕绅哪将镇八方放在眼下?大不了一个病棍无赖,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他在本城的声誉地位,恐怕将要一落千丈。
刚经过十字街口,劈而又碰上了妙手灵官和两个巡捕。相同的三个人,但神态却有了显着的改变。
是妙手灵官主动拦住了他。挡住他的去路。
“李蛟,借一步说话。”妙手灵官对他的称呼也改变了,不再称李金子或亲热地叫小蛟:“我有些事要问你。”
“哦!曹头,你像是碰上了头疼的困难。”他微笑,还不知道事态严重:“不要这样摆出灵官脸好不好?有何要事,说吧!”
“昨天你和姜公子到凤凰山跑马?”
“不错,本来约好了一同去找周健兄的。”
“在山上碰上了意外?”
“对,几个来路不明的蒙面人,不知为何冲我撒野,闹得灰头土脸。”
“你杀了人?”
他心中一跳。不祥的预感震撼着他。
江湖仇杀平常得很,但切忌落案,案如果入了公门,那就九牛拔不出啦!
他认真地打量妙手灵官,看到了些不吉之兆。妙手灵官的长像本来就不中看,脸真像神座里的黑脸红脸灵官,这时一脸郑重庄严,显得更为吓人。
“你是以捕头身份与在下说话盘案吗?”他也沉下脸正色反问。
“你认为呢?”妙手灵官冷笑。
“我认为你有点头脑不清。”他不客气说。
“胡说!”
“我现在正式回答你。”他一字一吐:“我不会告诉你任何鸡零狗碎的事。我一概否认你所说的每一个有关我的字。你要指称我杀人,首先你必须有原告,有目击的证人,要知道行凶的凶器和事情发生的经过。在本城,我李蛟至少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要知州大人发拘签并不是太容易的事。曹头,你先去办妥一切手续,再带拘签来找我,少陪。”。
“你知道,要办这些事,在我来说,并不难。”妙手灵官仍然挡住去路。
“也许不难。古往今来,贪贿栽脏咬供枉法的事,万万千千罄竹难书,千年万载之后,这种事依然会不断发生。但是,你别忘了,有时报复之惨,保证让你今生今世永难或忘。”
“你威胁我吗?”
“不是威胁你,而是向那些陰谋算计我的人,提出严重的警告。”他的嗓门大得很,用意是让街上的行人听得到:“有什么事,叫他们光明正大冲我来。报复的鬼神,正在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打击将比霹雳更猛烈百倍。我李蛟不是可以轻易摆布的人,我自己就是为弱小作不平鸣的使者,你,最好不要参予那些人的陰谋诡计。人只能死一次,你陷进去,一定会死的。”
“你……”
他哼了一声,大踏步走了。
压力来自四面八方,可怖的不测陰影逐渐笼罩了他。假使他惊惶失措,打击将似霹雳般骤然光临,他将无法承受,局面不可收拾。
沉着应变,他必须争取时间,决不可被对方逼得张皇失措自乱脚步,避免对方情急之下全力孤注一掷。他愈冷静,对方愈感到莫测高深,不至于改变计划急进,对他自然有利。
镇八方对他的提早到来,显然感到有点意外,通常有身份的人赴席,只有迟到而罕有早到的。
“李公子赏脸光临,在下深感荣幸。”出迎的镇八方行礼谦恭迎客:“未曾远迎,恕罪,恕罪,请进。”
“许前辈应该知道在下的事了,武林朋友用不着虚伪客套。”他客气地回礼:“在下也用不着隐瞒什么。不错,我李蛟的确具有尚可去得的身份,在本乡本土,从不用来欺压乡亲父老,对付外人,那就不得不一展所学了。令亲的事,昨天在下未免冲动了些,休怪体怪。”
“李公子这不是见外吗?”主客一面入厅一面客套:“总之,昨日要不是公子恰好赶到解围,局面将不可收拾。哦!那些人的来历,公子可有一些消息?”
落坐毕,卓晓云亲自从里面出来奉茶。
“公子请用茶。”卓晓云矜持地微笑,“家表姐与小妹一正在厨下忙碌,招待不周,公子休嫌简慢。”
“卓姑娘客气,谢谢。”他保持良好的风度:“本城的人都知道,许大嫂勤俭持家,家人不雇人手躁劳,平时很少招待客人。今天劳动许大嫂主厨,在下深感荣幸呢。”
“呵呵!二妹,有你负责招待,不是很好吗?”镇八方似乎有意起哄:“要不,你陪李公子到西院里坐坐,陪他聊聊天,酒席治妥,三妹再去请你们入席,还早呢。”
晓云出厅奉茶,打断了镇八方想追问那些陌生人来历的意图。
“也好,表姐夫还得准备招待几位弟兄,他们的事噜噜嗦嗦麻烦得很。”晓云姑娘欣然同意:“李公子,西院还算清静,尚可留宾,请先到西院安顿。”
李蛟的老宅在北城,工场在城外。夜宴款客,可知他这位主宾客必须在许家过夜,天一黑城门关闭,夜禁断绝交通,他北城和城外都不能去。宴罢主人留宾,两院客房,当然是留他安顿的地方。
他没有留宿许家的打算,南城内他有不少应酬上的有身份朋友,可留宿的地方很多。但他暂且不说穿,反正届期再作打算。
西院不大,院子里居然摆了一些盆栽,小厅也经过打扫布置,倒也清静整洁。
卓晓云落落大方,大概是练过武的姑娘胆气不弱,言谈应对不至于腆腼羞怯。重新奉过茶,两人隔桌情谈。
“你要我离开,我本来反对的。”姑娘黛眉深锁:“但听表姐夫说,好像城里似乎正在酝酿某些变故,他听了一些不好的风声,而且有点忧心忡忡。我想,我应该接受你的劝告,及早离开返回庐州。””
“你表姐夫是本城的土地神,我想他应该知道一些风声,这就是我应邀前来叨扰的原因所在。”他坦然地说:“我想和他谈谈,交换一点消息,也许可以找出问题的所在,可以早作准备。”
“城里真会有变故吗,为何?”姑娘关切地问。
“可能,可能我还未能查出线索。”
“是造反?仇杀?”
“未查出线索之前,不敢胡乱猜测。造反不可能,大不了是些妖言惑众借机敛财的神棍兴风作浪。仇杀似乎不可能,这种事很少张扬的。”
“那你的估计……”
“我正在查。”
“哦!你作事很谨慎呢?”
“谈不上谨慎,不捕风捉影不自作聪明,这是我办事的原则。”
“难怪表姐夫对你十分称道。”姑娘转变话题。向他嫣然一笑:“彤云妹本来对你的印象不太好,但现在对你却十分……十分倾心呢。”
“呵呵!她不再认为找是登徒子了?好现象。”
“你不要避重就轻。”始媲粉颊微红:“她是个眼高于顶,美丽自负的姑娘,你觉得她怎样?”
“很好呀!年轻的姑娘才貌过人,武功根基好,眼高于顶乃是正常现象。”
“你还在避重就轻。”姑娘爱娇地白了他一眼:“我是问你对她的意思。”
“我已经说得够明白,她是一位很好的姑娘。”
“很好,不可爱?嗯?”
“你……”
“你如果对她有意思,我愿撮合你们。她对你十分倾心,小丫头已经陷入情网。对我表姐夫说一声,要他做你的大媒,上庐州她家提亲,将是一段天造地设的良缘。李公子意下如何?”
“呵呵!姑娘,你倒是十分热心为人作嫁。”他讪然一笑:“你是姐她是妹,我觉得先出阁的应该是你而不是她。庐州嫁到本州来的姑娘并不多,像贤姐妹这股风华绝代的美丽大户人家千金,是不屑嫁我们这些所谓山里人的。不过,论性情,令妹与姜公子,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弓鞋声悉率,卓彤云像花蝴蝶般飞进个厅,端着漆盘。盛着四碟点心果品。
“李公子,你怎不说,你与晓云二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彤云媚笑着将点心上桌:
“扯上我反而显得你心虚。那位姜公子,算了吧!在我们庐州,像他这种花花大少,用扫把扫,一扫就是一大畚箕。至于你李公子……”
“呵呵!我这种登徒子一扫也有一大堆。”他大笑。在姑娘们面前,他是个很洒月兑的人。
“回来后,我打听有关你的为人和家世,口碑很不错。”彤云比晓云慧黠活泼:“令人非议的是。年将三十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从令表姐夫处打听得来的?”
“一部份是。我是个有胆识的姑娘,我敢向各色人等打所。过两天我们回庐州,如果你有心,造大媒来。假使你要逢场作戏,不要招惹二姐,二姐是个死心眼的人,你可不要害她。”彤云挟了漆盘袅袅娜娜往外走,在门口又转身回眸一笑,媚态横生:“二姐独自策马跟踪你,我就知道她对你情有独钟,你们的确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你如果辜负了她,小心我这做妹妹的把光州闹个天翻地覆,我是个敢作敢为的人,好好想想啦!我的公子爷。”
她走了,银铃似的轻笑余音袅袅。
“好厉害!”李蛟摇头苦笑:“又美又刁蛮慧黠,走到何处都会出乱子,她最好早一点离开本城,不然……”
“其实她是个毫无心机的好姑娘。”晓云羞笑着将一碟千层糕递给他:“心直口快,口没遮拦,你可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人。”
“恕我唐突。”他吃一块糕:“令妹今年青春几何?”
“十七了,属猴的,象猴子般机灵。”
“唔,属猴……”
“你问这些……”
“他真的比你小?”他正色问。
“是呀!你……”
“她那回眸一笑”
“怎样?”
“不但媚,而且妖。”他剑眉深锁。
“你说什么?”
“只有在男人堆中打滚的女人,才会出现这种妖艳冶荡的媚笑……晤……”
“你……”晓云倏然变色而起。推凳疾退三步。
砰一声大震,他一掌拍在桌上,沉重的八仙桌应掌崩裂,他向前一栽,摔扑在破桌堆中。
“千层糕中……有……有……”他含糊地叫。浑身一松,失去知觉。
妙手灵官与两名手下离开李蛟之后,折入一条横街,由那位李蛟感到陌生的捕快领先,进入一座大院的虚掩院门,由一名隐身在门后的老门子,引入内堂的一座秘室。
秘室光线幽暗,里面据案高坐着三个人。为首那人年约半百,仪表不俗,脸团团象个有身份地位的富泰仕绅,看不出丝毫武林人的英风豪气。另两位一男一女,男的也一团和气,四十出头,象个有学问修养好的儒者夫子,女的徐娘半老,依然格丽如花,举止谈吐,皆流露出高雅的贵妇风华。由于光线的角度安排,入室的人看不清室内人的相貌。
首先,由那位陌生捕快先入室,嘀嘀咕咕说了片刻工夫,这才出室把妙手灵官两个人唤入。
“曹头,请坐。”为首的富泰仕绅笑容可亲,客气地抬手肃容:“今天你所做的事,好象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显然你做错了。”
“请问大爷,在下哪件事做错了?”妙手灵官不安地坐下:“今天似乎在下并未做了……”
“刚才你向李蛟所做的事。”
“在下是向他施压力……”
“你错了,对付他这种无家无室,一无牵挂的年轻人,用这种方法施加压力,效果适得其反。”
“不会的。”妙手灵官为自己的方法辩护:“人心似铁,官法如炉,所谓破家令尹,即使是权倾府州的豪绅权贵,也会在这种恶毒的计算中倒下来。”
“曹头,李蛟倒下来,被囚入监牢,对我们有何好处呢?你这种打算,不符合我们的利益。”那位儒学夫子话似乎说得更和气:“打官司不是三年两载所能解决得了的,知州大人和朱州判来康,都不是贪官酷吏,他们会花费许多许多工失去查勘、追证,清查死者的来龙去脉,会迁延时日。而李蛟一进了大牢,我俩想灭口也不怎么容易了,是吗?”
“这……”
“曹头,是不是你另有打算?”儒者夫子仍然笑容可掬:“不会是暗中设法保全他吧?
呵呵!你知道,如果你另转不好的念头,你知道后果吧?”
“在下怎敢?在下……”
“不敢就好。”儒学夫子笑意更可亲了:“你看过我们给你过目的黑名单,一百人之中,其中就包括了知州大人和州判大人,当然也有你在内。当我们知道在此地建立基地无望,此地不留爷。我们就会大开杀戒,搞个天翻地覆,轰动天下。此后,任何一处州县的人,都不会也不敢反抗我们了,没错吧?”
“这……”
“这叫做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血鸳鸯令所至,天下慑伏。曹头,不要妄生贰心,好好干,希望你不要成为毁灭光卅的罪魁祸首。”
“三爷请勿误会……”
“不是误会,是防微杜渐。我们不希望惊动世人,更不希望引起多管闲事的侠义道人士注意,在杀人最少的情况下。平安地建立光州的基业。李蛟极为可疑,我们要用我们的办法处理;他那座制车工场,对我们有重大的利益,虽然他杀死了我们一位得力的伙伴,我们仍然不愿断然处置他。现在,你可以走了。”
“在下告退。”
“小心,不要再自作聪明乱出主意。”富泰仕绅型的大爷微笑着提出警告:“一切都必须依照我们的力法办事,你不希望再看到几具死尸吧?”
“多一具死尸,便多安插你们一个人。”妙手灵官语气中有不满:“就算在下不同意,诸位也会如计进行的。再多几个,就会引起注意了:姜大爷田庄里的风波,就是因此而引起的。外来的人一多,本地的人又莫名其妙地减少,当然会引来令人恐慌的流言,闹大了将不可收拾。在下希望诸位爷不要躁之过急,逼得太急对谁都没好处。在下告退。”
李蛟从一片迷朦中醒来,便知道自己的处境恶劣到什么程度了。
这是一间密室,一间设备齐全的卧房,妆台上银烛大放光明,空间里流动着脂粉香。
他躺在床上,上身赤果。
他的衣裤鞋袜,皆散放在室中的圆桌上,经过详细的搜查,甚至每一条褶边都拆开了。
两个女人在桌旁专心地工作,仍在仔细地检查察看。
是卓晓云、卓彤云姐妹,正在割开他的靴统察看夹层中是否藏有可疑的物品。
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暗记,没有任何可以作暗器的小物品。”卓彤云丢下破靴。“奇怪,他凭什么能杀得吸血蝠神?吸血蝠神即使再大意轻敌。也不可能一照面便被杀掉了。”
“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代表身份的信物暗记。卓晓云摇摇头:“可知他决不可能是什么武林奇人异士,我们只是偶然碰上了身怀绝技,而不想扬名称雄的人。这种人在天下各地都有发现,我们只是凑巧碰上这个李蛟而已,查不出什么来的。”
“不久就可以知道了。”卓彤云冷冷地说。“你的责任已了,请便吧!”
卓晓云瞥了床上的李蛟一眼。呼出一口长气,默默地出房走了。
卓彤云到了妆台旁,剪去一段结了蕊的烛心,烛火更亮了些。
“我知道你已经醒来了。”她放下小灯剪微笑着说:“你的眼光很犀利,也世故,可惜是后知后觉,发现得晚了些,所以才会有此的结果。”
她转正娇躯面对着李蛟,得意地媚笑。
“你说我的笑媚而妖,确是中肯。”她继续说:“人有些习惯,虽经小心地刻意隐藏,但在得意或失意之下,难免会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来。让你猜猜看,看你能不能猜出我的身份底细?”
“假使能猜得中,我怎会上当?”李蛟泄气地说:“不过,我知道你的年岁,决不少三九年华,你活泼刁蛮的装做极为成功。我想,受愚弄上过当的人,一定不只是我李蛟一个人。”
“不错,我用这种方法接近正主儿,几乎十拿九稳。这次借助卓晓云,她十分称职,因为你喜欢她这一类型的人,所以忽略了对我的提防。”
“她是你的什么人?”
“她姓卓,我不姓卓……”
“我知道,她不是你的二姐,你比她更年长七八岁。”
“不错,她是四海堂的人,派来临时听我差遣,用她来吸引一些自命风流而不下流的年轻子弟,几乎从没失败过,所以我要调她来协助我。令主对你的为人性格,几乎全部都模清了,唯一估计错误的事,是你的真才实学,比我们所知的结果,相差十万八千里。总算不错,我们仍然成功了。”
“令主?四海堂?”他心中暗凛,但神色未变:“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他不但知道自己落在什么人手中,而且已经知道结果了。天下间有好几批组织严密的人,黑白道都有,结合在一起,公举一个发令人,一方面可以壮大自己的声势,一方面可以放心大胆为非作歹。
但在那几个个主的所属组织中,设有四海堂的只有一个人:血鸳鸯令令主。
四海堂,有一批男女散布在江湖秘密活动,调查可以下手的目标,接受江湖朋友的委托,清除作案对象的保镖护院、运贩销赃……这些人身上都带有血鸳鸯令标志信记,不相干的江湖人必须少管闲事,见令而不遵从乖乖远走回避,结果将是唯一的“死”!
有不少高手名宿不信邪,花了许多工夫寻找这位可怕的令主,可是,谁也没成功过,而且大多数人都死了,死时身上都有一块血鸳鸯令标志。
“你真的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卓彤云移坐在床口,微笑着审视他脸上的神色变化。
“知道我还用问吗?”他装傻装到底。
卓彤云毫无羞态地解开衣襟,从贴身的胸围子内掏出血鸳鸯令悬在他眼前轻晃。
“血鸳鸯令!”他不能再装傻了,因为光州的人都知道他经常往外地跑,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如果强装不知道血鸳鸯令,未免装得太笨太明显啦!
“现在,你知道了。”卓彤云收了血鸳鸯令。
“奇怪。”他说。
“有何奇怪?”
“我李蛟没有万贯家财,既没有珍宝,也不是豪门巨室子弟,更没与人结血海深仇,怎会劳驾你们来计算我?你的血鸳鸯令一定是假的,不然就是你们找错了目标,认错了人。”
“你很幸运,你不是我们作案的目标。”
“那你!”
“我要在光州建根基,已经暗中进行了一段时日。”卓彤云用手轻抚他的脸庞,显得情意绵绵:“一直进行得相当顺利,贵地的人都非常合作。我们已控制了官府、仕绅、地头龙、粮绅、地主。你是本城的名公子,你的制车工场入手众多,窝藏容易。我说得够多了,你不至于仍然糊涂吧?”
“有点明白。”
“起初,我们以为你是最容易对付的人,所以并不急于向你施压力,没料到……”
“没料到我是最难缠的。”
“对,所以要杀你灭口,没想到反而断送了令主手下最得力的臂膀。”
“吸血蝠神是你们的入?不是请来对付我的?”
“我们有各式各样的人才,吸血蝠神就是其中之一,表面上他是独来独往的杀手,其实却是我们的人。现在,我要你表明合作的态度。”
“你们早就有周详的计划,我的态度决定在你们,没错吧?”
“不一样,态度的决定权在你,我们只根据你的态度来决定对策,而不是我们要你表现何种态度。你是顺从呢,抑或顽强抗拒,结果是不一样的。”
“我想,你们希望我表现顺从的态度。”
“那是当然,因为对双方都有好处。你表现顺从,就表示你愿意合作。那么,主从身份已定,岂不皆大欢喜?”
“我会有什么好处?”
“其一,我就是你的同居人,当然你也可以公开的娶我。其二,你是我们自己人,从此没有人能欺侮你。其三,你可以得到应有的酬劳。你看,条件够优厚吧?”,“唔!听起来怪不错的。好处不会从天上掉下怀里,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你的工场,用来隐匿包庇一些受我们保护的江湖同道。利用你的身份。应付地方上可能发生的干预。必要时,你顶替吸血蝠神的身份,你杀了他,顶替他也是应该的,对不对?”
“我有考虑的时间吗?”
“没有。”卓彤云斩钉截铁地说:“令主要求立即答复,而且。你必须将你的身份底细,一,交代清弄,包括你的三代履历,师门出身,亲友交往等等,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从容地-一查证。如果你拒绝呢,哼!”
“杀我?”
“不,我会用最有效的办法让你屈服。我告诉你,我软玉观音是可令男人欲死欲仙的女人,也是可令男人变成鼻涕虫的用刑高手。”卓彩云的媚眼突现寒芒。“我会让你整个人崩溃,甚至你哀求我饶你为止。”
“哦!原来你就是宇内三滢妖的软玉观音。江湖人不称你玉石的玉。改称你的血肉的血,说你那一身软肉可以令人销魂蚀骨,真是幸会。”
“你不要俏皮话中带刺,从现在起。你就必须学习如何服从温驯。”软玉观音拧了他的脸颊一把:“就算你是铁打的人,熬得住五刑,但熬了一天,你的工场里就会失踪两个人,当然他们的尸体不会让人发现的。”
“你们……”他脸色大变。
“人都有弱点,爱惜你的工人.就是你的弱点之一,喜欢卓晓云那种女人.也是你的弱点。现在。你愿意诚心诚意表现态度吗?”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的处境。”他镇定地说:“你们这样做……”
“我们这样做法,对你已经是特别眷顾了,你没有考虑的必要。”软玉观音妙曼地徐徐月兑去外装,露出诱人的水红色绣鸳鸯胸围子,酥胸毕露,玉体半果,俯骀荡地抚模他壮实的胸膛,笑得妩媚极了:“我相信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一个识时务的人,你不会愚蠢得放弃眼前即可获得的欢乐,而愿意熬受万分痛苦的酷刑。”
他一点也感觉不到欢乐的刺激,只感受到被人强迫屈服的愤怒和羞辱。
他已经感到绝望,因为他已查出身上的主要经脉,受到一种地全然陌生的药物所禁制,手脚和身躯可以有限度地活动,但用不出半分劲。丹田也无法聚气;似乎气机已经受到破坏。
他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比一个废人好不了多少。
“现在,告诉我有关你的师承,所修习的武功源流,你的气功属于那一流派名称,好吗?”软玉观音捧着他的面颊,鼻尖厮磨,樱唇轻亲他的嘴角,吐气如兰,媚态撩人,极尽挑逗的无穷威力,半果的胴体压在他赤果果的胸膛上,热得象一团火,真象是欲神的化身。
“为何要查这些?这是忌讳……”
“在我们来说,任何事都没有忌讳。我们必须刨出你的根来,看是否会有后患。说吧?
我在听。”
“我什么事都不会告诉你。”他咬牙说:“但我可以告诉你,即使你杀掉我,也灭不了口,你们将有非常非常棘手的后患,你们将付出可怕的代价,血鸳鸯令将掀起可怖的报复狂涛,你们将有绝大部份的人血溅光州。趁你们尚未酿下巨祸之前,离开光州还来得及……”
“啪啪啪啪……”软玉观音挺起上身,凶狠地连怞了他五六记耳光。
“该死的东西,你已经是俎上肉釜底鱼,居然还故虚声恫吓我?”软玉观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死亡临头你仍想要花招,你以为我软玉观音会吃你那一套?少做清秋大梦。
说!你吐不吐实?”
“呸!”李蛟吐出一口血水,可惜吐的力道有限,吐不到软玉观音的面孔。
“你找死!”软玉观音怒忙炽盛,翻转他的身躯,戟指制了他的筋缩袕,再将人翻转,掌根抵住了他的脐上方软弱部位。
李蛟开始怞搐,开始痉挛,开始收缩。
胃部一阵剧震,胃液开始逆行。
“你吐不吐实?你招不招……”
软玉观音刺耳的声音在他耳中着鸣,但他已听不真切,全身每条筋都在怞动、收缩,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猛烈地内收,彻骨的奇痛一阵凶似一阵,痛得他冷汗如浆,喘息如牛。
一阵呕吐,一阵反胃,似乎内脏也在怞紧,绞扭、缠绕他忍住口中的声吟,身躯可怕的扭动。
“你吐不吐实?招不招……”
终于,他痛昏了。
软玉观音弄醒了他,在他的胸月复间共下了七指,整条任脉走了样,他怞搐得更猛烈,肌肉可怕地怞紧、跳动、统扭,整个人蜷缩成团,浑身冷汗淋漓。
他终于发出痛苦已极的声吟,双目似要突出眶外。
“招不把?招……不……招……”
他咬定了牙关,神魂再次出窍。
软玉观音第二次弄醒了他,取下了头上的金钗。
“我不信你是铁打铜浇的金刚。”软玉观音凶狠地说:“我不信你熬得下去,我要你求饶,我要你……”
金钗性软,但在软玉观音手中,比利锥还要坚硬,还要锋利。
他的胸月复,共挨了十三金钗,十三个米大的创口,汩汩地流出鲜血。
“哎……呃……”他第三次昏厥。
软玉观音第三次弄醒了他,他蜷缩成团的身躯仍在怞搐,肌肉绷紧收缩。
他的脸完全走了样,狰狞可怕扭曲颤动,英俊的面庞完全消失了光彩,倒象是痛苦死去的死人面孔。
“你招不招……”
李蛟没有什么好招的,他宁可死掉,也不让对方如意,死且不怕,何惧痛苦?
软玉观音将李蛟翻转,金钗在他的背部,共插了十三只创孔。
“我不信你受得了任督搜魂十三针。”软玉观音铁青着脸,脸上涌起怒极愤极的火花:
“你招不招?招不招……快招!说出你的真姓名,说出师门的底细,说出你的家世……说!
说……”
他双眼往上一翻,只见眼白不见黑眼瞳,呃了一声,第四次痛昏了。
这次他快要崩溃了,软玉观音多花了一倍工夫,才将他弄醒神魂入窍,几乎醒不过来了。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怞动着,变了形的残骨烂肉,血流遍身,脸上五官扭曲变形。
软玉观音眼神乱了,手开始发抖。
“你……你为什么不求饶?为什么不……不求饶……”软玉观音的嗓音有点变了,拍打他的双颊:“快求饶。快求饶……”
他用痛苦们眼神,无言地盯视着这个心如铁石的女人。
“快求饶……”软玉观音嘶声叫。
他的嘴角怞搐了几下,目光涌起漠然的表情。
“我不能失败在你一个公子手上,决不!”软玉观音重新陷入激怒中:“我从来就没失败过,我不承认失败,即使要将你身上两百多根骨头一根根卸下来,我也要你求饶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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