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南宫少秋这边派出一名黑衣蒙面人,看她的身形,似乎是一名女子!黑衣女出场之后,只是平平实实地跃上高台,并无任何花巧!计全看见这人蒙面出场,直觉上就认为事有蹊跷!于是计全立刻上前,凭这点向张辅等人抗议!
没想到南宫少秋却说道:“计大人!规则共八条,咱们两边都听得清清楚楚!这里头可没说不准蒙面上台!”张辅也说道:“南宫大人所言甚是,计大人的抗议不成立!”
计全听了这话,只好恨恨地走回去!计全虽然仍抱着一线希望,但为了谨慎起见,这一次就请他的师弟魏招魂出场!
魏招魂得令之后,紧了紧腰带,手中拿着那枝招魂幡,使动身形,像一只猎鹰一般,以盘旋之势落在台上!南宫少秋等人至此,才算见识到魏招魂的真功夫!
两方在吕震的招呼下,相对行了一礼!接着魏招魂将招魂幡一展,横扫向黑衣女!
这时招魂幡带着极为强烈的劲气,就算不曾被招魂幡打实,碰上这劲气恐怕也是非死即伤!
黑衣女眼见招魂幡来势太急,不敢怠慢,双脚连闪,向后滑退了四、五步,避过魏招魂这一波攻击!众人见此,才知道黑衣女的轻功,绝不在魏招魂之下!刚才的表现只不过是她不愿招摇而已!
魏招魂眼见一击无效,右手连转,将招魂幡收束成一只短棒!只见他不论是点刺、拨挑,还是挥扫,招招不离黑衣女身前大袕!众人只见魏招魂神态悠然,颇有信手拈来,皆成妙手之慨,实是极尽棒术这一门武技的精妙!
而黑衣女在这如山棒影之中,整个身体不断曲折回转、窜高伏低,就如蝴蝶穿花一般,避开了魏招魂所有的招式!黑衣女这等身法,就连轻功绝妙的柳叶风,也不禁为之赞叹不已!这时数招式的人,报出了五十招!
魏招魂听此,觉得自己对付一名江湖小辈,竟然还要花上如此长的时间,不禁觉得老脸有点儿挂不住。于是魏招魂再度展开招魂幡,脚下连动,在黑衣女四周不断游走,口中还念着白莲教密传的摄心招鬼咒!
黑衣女见魏招魂开始念咒,她面对着魏招魂,口中也跟着念念有词!只是不知道她念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念完咒,魏招魂将招魂幡一阵乱舞!之后,魏招魂突然定形,将招魂幡往黑衣女的方向一指!黑衣女这时远非昔日可比,她早看见这招魂幡顶端,有一条黑线升起,疾射向自己双眉中心!待这条黑线到了面门之前,黑衣女这才一偏头,闪过这道黑线,同时双手连发,射出十数把飞刀!
这些飞刀,有的快逾闪电;有的慢如蜗牛;有的从高处陡降;有的从低处窜起;有的互相碰撞变了方向;有的掉到台上又再弹起!场外的观众这时全都看得眼花撩乱,不断叫好!然而魏招魂先是惊于黑衣女并未受制于己,再又发现自己身在飞刀阵中,先机已失,更是不知该从何应付起?
于是魏招魂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将招魂幡在自己身外舞得滴水不漏,形成一具护网,牢牢护住周身大袕!
这时,负责算招式的军士,问吕震道:“大人!这飞刀的招式,该怎么算才好?还请大人明示!”吕震见问,也愣住了,这问题他可从来没想过!于是吕震说道:“那你就算射出了几把飞刀,一把算一招!”那军士又再说道:“可是,大人!像这样亮闪闪的一片,又飞得这么快,谁算得清到底有几把!”吕震这回可真被问住了,他只好说道:
“那你就估计时间吧!”有不少人听见这段对话,引起了一阵笑声!
黑衣女射出的飞刀似乎并不想直接攻击魏招魂,只是一直在魏招魂四周盘旋飞绕,消耗魏招魂的功力!魏招魂似乎也发现这一点,只见他突然停下动作,欲待变招主动攻击!就在这魏招魂旧招已去,新招未成的空隙,那些飞刀突然间聚在一起,一齐攻向魏招魂右膝!
魏招魂一见大惊,急忙跃起闪避!虽然魏招魂堪堪躲过,但还是被一把飞刀险之又险地射破鞋底!魏招魂落下之后,回头一看,背后台上,竟然钉着二十五把薄刃飞刀!
他知道,当今天下只有一人有此能力,于是魏招魂大叫道:“是杨云儿?!”黑衣女闻言,缓缓扯下蒙面巾,果然就是杨云儿!而坐在场边的计全更是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当计全看见黑衣女飞刀出手时,他早已猜测这黑衣女就是杨云儿,但仍抱着一线之机!待看清黑衣女的面目时,计全才明白,他被南宫少秋骗得好惨!计全转头望向一旁的汉王,只见汉王朱高煦以一种既愤怒,又嘲讽的眼光看着计全!这时,计全知道自己计出万全的名声,完全砸了,他只盼望魏招魂能顺利赢得这场,还能稍稍挽回颜面!
张太后见了杨云儿的身手,又再问道:“徐大人!这位姑娘又是何方人氏?”徐承祖说道:“禀太后!此女名叫杨云儿,开封人氏!也就是江湖传言的四灵当中的北灵黑帖赌神!”张太后叹道:“这孩子我也知道,以赌济世,助人无数,只是没想到武功也这么好!当年哀家曾见过唐门第一高手唐天禄的身手,其精妙之处,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还比不上这位姑娘!本朝何幸,能够得到这些江湖奇士帮助!”
另一边的南宫少秋也轻声对众人说道:“才没几天,云儿的功夫又有了进展!张道长那天灌入云儿体内的本命元神,恐怕不只一点点!云儿得此,将来的成就可能比咱们都高!难怪当年叔祖第一次见到云儿,就说她是福泽深厚之人!”杨云儿自己也觉得,这几天练功打坐,感觉确实与从前不同!不但是南宫少秋传下的暗香疏影手法当中,几种比较困难的,都可以得心应手;就连从前只能达到五十丈的天视地听神功,现在却能将百丈之内的动静完全掌握住!在杨云儿心中,对于张三刀这位江湖奇人的感激,实在难以言表!
这时,魏招魂站在那儿惊疑不定地看着杨云儿!魏招魂对于南宫少秋等人竟然能够治好杨云儿所中的勾魂大法,甚是惊讶;再加上自己那从未失败过的摄心招鬼咒,竟然对杨云儿毫无效用,让魏招魂更是迷惑!于是魏招魂又再狂舞手中的招魂幡,众人只见魏招魂越舞越快、越舞越快,整把招魂幡被魏招魂舞得成为一片幕影!魏招魂一面舞动着招魂幡,一面踏着南斗步,口中则念着威力更大的攻心千魂咒!
杨云儿眼见魏招魂又开始念咒,连忙定下心神,将昨天张三刀传下的清心普愿咒,在口中念了几遍!同时双手连闪,射出数十把飞刀,攻向魏招魂!这数十把飞刀,到了魏招魂身边,完全攻不进那一片幕影,被招魂幡一把一把磕飞出去,向高台四周散射而出!
幸好徐承祖早有准备,早已在高台四周重重布下自己府中的卫士!众卫士一见到飞刀袭来,连忙将手中的盾牌举起,挡住飞刀!最可笑的就是那名算招数的小兵,竟然跑过去计算盾牌上的飞刀到底有几把,好算清到底过了几招!此举自然又惹来一阵笑声!
这时,魏招魂施法已毕,定住身形,将招魂幡连连闪动,射出七道黑光,往杨云儿口鼻七窍攻来!杨云儿见状,双脚一点,一个鹞子翻身,跳上空中躲避!然而,那七道黑光却像有灵性一般,绕了个弯,仍然攻向杨云儿!杨云儿人在空中,见到那七道黑光攻击不已,忙照张三刀之言,放出三昧真火,双手一阵搓柔,幻出一个小白球!再用左手捧着小白球,右手将白球捏碎,一把抓着,向那七道黑光!
黑光和白球碎片相遇,就像冰雪遇骄阳,两者一同消融散去,变成一股白气,袅袅升起,而晴空大地,也变得更加清爽!这黑光、白球、白烟,除了杨云儿和魏招魂之外,没其他人看得见!场外众人看见杨云儿跃起跃落,根本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那名小兵更是问道:“吕大人!这两人这一阵动作,好像不是在攻杀,那到底是算不算啊?”
魏招魂见了杨云儿的动作,恨恨地说道:“好啊!竟然懂得去邪大法,我倒是太过小看于你!”杨云儿娇声笑道:“哪!哪!好说!好说!就连贵教的勾魂大法,我都不怕,更何况是你这小小的驱鬼术?我说魏老鬼啊,贵赌场欠姑女乃女乃我的赌债,是不是想赖帐,不想还我了?”魏招魂陰陰地说道:“只要你能活过今日,到了济南,我如数奉上!”杨云儿又再笑道:“那可就多谢你啦!”
魏招魂不再答话,用右手将招魂幡立起,左手将旗面展开,凝神壹志,注视着招魂幡上画着的奇形怪图,口中念出了他最后的法宝损心万灭咒!杨云儿见到魏招魂的模样,知道更厉害的又要来了!于是杨云儿后退几步,右手伸入怀中,取出几道清邪镇鬼符准备着,清心普愿咒更是念了好几遍!
魏招魂念咒已毕,将招魂幡抛向空中,众人只见招魂幡停在两人头上约一丈之处!
杨云儿却看见,招魂幡化出一片黑幕,漫天席地,往杨云儿之所在罩过来!杨云儿连忙施出三昧真火,将清邪镇鬼符点着,往黑幕推出,又取出一道震天破邪符,穿在尾端系着一条蛟筋线的凤喙匕上,往招魂幡射去!
那几道清邪镇鬼符一接触到黑幕,打开了一个大缺口,杨云儿整个人跟在凤喙匕的后头,穿了出去!凤喙匕失了阻碍,轻轻易易地穿射在招魂幡上,匕身上带着的符,一碰到招魂幡,竟然发出一声震天巨响,招魂幡也在这声巨响中裂成碎片,那片黑幕也跟着烟消云散!杨云儿顺着爆裂之势往后飞落,再一拉蛟筋,将凤喙匕收回!
当招魂幡碎裂之时,魏招魂整个人如受重击,喷吐出数口鲜血,将身前台上染得一片殷红,煞是吓人!魏招魂蹲坐在台上,看着招魂幡的碎片,失魂落魄地喃喃念道:
“师父!徒儿对不起历代祖师!”魏招魂兀自不敢相信,这把由白莲教前代祖师,用千万魂成的招魂幡,竟然会毁在杨云儿手中!
这时,计全和沈邀仙看见招魂幡已毁,魏招魂受创不小,两人赶紧上台来扶住魏招魂,带他回去。计全知道,这一场,魏招魂已经出了全力,只是杨云儿太强,就连招魂幡也毁了,事情也实在无可奈何!
沈邀仙替魏招魂擦拭嘴角边的血迹,看着这位从小就感情甚好的师兄,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宰了杨云儿!
吕震看见魏招魂被人扶下去,虽然不明其中的道理,仍然命人击鼓,宣布这一场由东厂获胜!杨云儿遂在众人的喝采声中回到座位!事实上,这一场,魏招魂出了全力,错非杨云儿,换做其他任何一人下场,都非得落败不可!
南宫少秋等人虽然也得了张三刀的传授,但因众人并无基础,要想能初步运用,也要在两三年后!南宫少秋知道,现在计全身边缺乏可用之兵,所以南宫少秋让杨云儿蒙面出场,让计全迷惑,必然会派魏、沈两人之一出场!而以现在杨云儿之能,对这两人,可说有八成胜算!否则,计全假如随便派出一人,杨云儿就算得胜,计全那方仍然有强兵在手,局势并不会对南宫少秋更有利!
接着南宫少秋这边的代表欧阳红出场!沈邀仙急着想替魏招魂复仇,不等计全表示,就飞落台上!没想到欧阳红一看到沈邀仙出场,竟然立刻对吕震说道:“吕大人!小女子自知不敌,这一场东厂认输!”沈邀仙虽然不战而胜,但因报仇不得,气得狠狠地跺了一脚,将高台踩出一个大洞,这才回身入座!
徐承祖见状,立刻命人上去,将大洞补好。计全也利用这个空档,走到赵王身边,商请朱月仙出场!大洞补好之后,吕震连忙命人在规则上加上一条:“不得毁坏擂台!”
这才叫计全那方派出代表!
这时,众人只见朱月仙手提双刀,微一作势,就站在高台之上!张辅见状,立刻上前说道:“郡主!今日擂台,乃是锦衣卫内部之争!郡主并未在锦衣卫衙门任职,似乎不宜上台!”朱月仙微微一笑,说道:“张公爷!举世皆知,锦衣卫南镇抚司衙门,一向是听我号令行事,我为何不能上台呢?”张辅和其他仲裁人讨论一番,但却没有结论,张辅只好跑到宣宗身边,问问看宣宗的意见如何?宣宗见徐承祖点了点头,于是说道:
“无妨!就让她上去吧!”
朱月仙这才得以上场!南宫少秋这边自然是派出胡珍!张太后看着朱月仙,微微叹道:“真是难为了这好孩子!为了赵王的非分之想,累得这孩子也吃了不少苦!”宣宗却不悦地说道:“母后!月仙堂妹若真是好孩子,就该多劝劝三皇叔,多帮帮朝廷这边才是!”
张太后却说道:“孤臣孽子最是难为!皇儿,月仙这孩子很识大体,到了紧要关头,一定会帮朝廷,现在不要太过责备于她!”宣宗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还是不敢太过拂逆自己母亲,遂不再说话,继续看着台上的情形!
这时,胡珍提着一把剑上台,和朱月仙相对行了一礼!朱月仙对这班各有奇能的女将,私心里早想结识一番!只听她缓缓说道:“小妹朱月仙,敢问这位大姐乃是四灵当中的哪一位?”胡珍笑道:“郡主!我的名声可不大好听哪!我就是专门杀贪官污吏的西灵,毒狐娘胡珍!”
朱月仙啊了一声,继续说道:“姊姊的名声如雷贯耳,小妹还要感谢姊姊,替小妹清除了不少手下中的败类!”胡珍说道:“郡主太客气了!看郡主的形貌,颇像天地双仙当中的黄泉仙子,不知郡主是否就是黄泉仙子当面?”朱月仙笑道:“单月仙是单月仙,朱月仙是朱月仙,岂可混为一谈?”
胡珍又再说道:“喔!原来郡主不是单月仙!要不然,我倒是可以告诉郡主一件关于单月仙的大秘密!”朱月仙心中大奇,很想知道胡珍所说,关于自己的大秘密是什么?
于是朱月仙说道:“小妹虽然不是单月仙本人,但却和单月仙有交情!这件事,由姊姊告诉我,再转告单月仙本人也是一样的!”
胡珍说道:“说给郡主听也无妨,反正知道这件事的也不只我一人!郡主看见坐在那边那位公子没有?”朱月仙见胡珍指的是南宫少秋,遂点了点头!胡珍继续说道:
“他不是别人,正是黄山南宫世家最没出息的四不公子!他的名声这样坏,而我们四灵愿意跟着他,你可知道是何原因?”朱月仙摇了摇头,表示不知!胡珍故意叹了一口气,又再说道:“他这人武功虽然不错,但还有一样特殊的本领,就是能在不知不觉中,夺走女孩儿家的清白!所以他才曾经夸口说要一网打尽天地四灵!我们四灵上了他的大当,也只好跟着他!你看,就连碧落仙子李瑶仙也上了他的当,这会儿,坐在他身边的那位就是!”
朱月仙听此,愤怒地说道:“姊姊!让小妹替你们教训这个恶徒!”胡珍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多谢郡主的关心!咱们嫁鸡随鸡,虽然遇人不淑,但也只好认了!不过,最气人的却是,他虽然有了我们,却还不满足,对黄泉仙子单月仙一直念念不忘!”朱月仙讶道:“这又是为何?”胡珍说道:“事实上他说过,天地四灵当中,他最早得手的就是单月仙!当年单月仙在敦煌追杀陇西三狼,中了三狼的毒镖为他所救!他虽然救了单月仙,但你想想,到手的肥肉,他有可能不吃吗?但因他当时有要事在身,不便把单月仙带在身边,得手之后,把单月仙安置妥当后,自己一人先行离去!”
朱月仙又惊又怒地问道:“此言当真?”当年朱月仙化名单月仙行走江湖!为了追杀陇西三狼,朱月仙从中原一直追到敦煌,虽然将三狼杀尽,但也中了三狼的毒镖,命在旦夕,幸好为人所救!救朱月仙之人十分细心,不但替她治伤,还替她沐浴更衣,留下食物、银两,将她安置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洞中!朱月仙对这人十分感激,但因自己清白之身,尽入此人眼下,又十分担心这人若是男子,自己还要如何见人?遂对此事绝口不提!
哪知道今天不但让胡珍说出此事,还得知救自己的,竟然是南宫少秋这位举世闻名的大,而且自己清白之身早已受污!这时朱月仙只想大哭一场,双目盈盈含泪,只希望胡珍能告诉她,刚刚说的,全部都是假话!然而胡珍却正色说道:“这事当然不假!
他连单月仙双侞之间有一颗红痣的事都说了,还说单月仙肌肤如何的美,我们全都比不上!郡主,你说这气不气人?”
朱月仙听到此处,早已愤怒得忘了一切,双刀作势,竟然往南宫少秋的方向攻去,口中还大叫道:“我杀了你这恶徒!”胡珍一挥剑,挡住了朱月仙双刀,还说道:“郡主又不是单月仙本人,为何如此急于找他呢?”朱月仙颤抖着双唇,只说了个我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胡珍这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郡主就是单月仙本人!难怪他今天一见到郡主,整个人就失魂落魄,原来是认出来啦!郡主,我看咱们也不用比武了,干脆你就跟我下去,和他相认如何?”朱月仙含着眼泪说道:“连你也在欺负我!”手上双刀根本使不成招式,竟然被胡珍轻轻易易点倒在台上!
旁观众人只看到胡珍不知对朱月仙说了些什么,让朱月仙心神大乱,使不出平常的功夫,遂败在胡珍手下!等吕震宣布东厂得胜之后,胡珍这才解开朱月仙的袕道,说道:
“郡主!等今日之事结束后,我一定叫他给你个交代!”朱月仙闻言,不再言语,只是恨恨地瞪了南宫少秋一眼,转身奔回自己座位,伏在宁国公主的身上,大哭不已!
宁国公主不知朱月仙哭些什么,但仍慈爱地看着这位和自己年轻时十分相像的郡主,用手轻抚她的头发,婉言安慰着朱月仙!南宫少秋等人对胡珍的胜利大惑不解,纷纷问胡珍究竟说了些什么?竟然能比千招万式还厉害!胡珍笑着将刚才所说之事转述一遍,南宫少秋闻言,立刻惊叫道:“珍妹!你实在太过胡闹,这话要是传出去,你要我对张道长如何交代?”胡珍振振有词地说道:“我都不怕毁坏名誉,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你当年所发的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在帮你完成心愿,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竟然还说我在胡闹,真是不识好人心!”
南宫少秋万万没想到当年的一句戏言,竟然会被胡珍当真,这会儿,他可真拿胡珍没办法!只好带着苦笑,看着胡珍!杨云儿在一旁笑道:“珍姊帮少秋的一番苦心,少秋虽然不说,但必然十分感激!只是珍姊实在不该把咱们一竿子全都拖下水!”胡珍现在想来,刚才那一番言语确实太过大胆,不禁红了红脸,但她还是说道:“云儿!我若不如此说,你想朱月仙会相信吗?而且,你心中在想什么,难道我不知道?当日老女乃女乃说的事,难道你也忘了?”
此言一出,四灵全都脸红起来,南宫少秋则不解地问道:“我祖母跟各位说了些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当日众人出发前往北京的前一天,何明珠拿给四人各一封信要他们看。四灵展信阅读,发觉竟然是自己长辈的来信,信上都说,同意何明珠替南宫少秋所提的亲事,只是还要何明珠征求四灵自己的同意!
四灵这时和南宫少秋相处已久,对这俊挺英发的人也都有几许倾心,只是何明珠当面谈起亲事,仍然是十分羞人的一件事!何明珠见四人既不答应也不反对,遂笑嘻嘻地说道:“既然四位都不表示意见,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还有一件事老身要请四位谅解!”
于是何明珠将当年南宫少秋所发之誓告诉四人。何明珠还说道:“少秋这孩子我很了解,只要是说过的话,他一定会做到!所以将来若是多了天地那两位,老身也不会觉得意外!这事还要请四位多多包涵!”胡珍这番举动,也确实存了点帮南宫少秋之心,但其中还另有深意在!
表面上看起来,胡珍这人豁达开朗,没有什么心机,但实际上也是个十分聪明的人!
否则她怎能博得西灵之名?自从来到北京之后,胡珍知道,朝廷若是对汉王用兵,想取得胜利,赵王和宁国公主的态度十分重要!而现在唯一能影响这两人的,就只有朱月仙一人而已!
于是胡珍认为,若是能把朱月仙也拉到南宫少秋身边,再由朱月仙劝退赵王,替朝廷求得宁国公主的谅解!如此一来,强弱之势互易,汉王权衡之下,可能不敢贸然发兵,反而选择当个太平王爷算了!天下百姓岂不是少了一场兵灾!所以胡珍才不惜损伤自己的名誉,编下那一套谎言,欺骗朱月仙!事实上,当年在敦煌救下朱月仙的,就是胡珍本人!
这时吕震说道:“请东厂派出代表!”于是李瑶仙整一整装,手提黄龙神剑跳上台去!而计全心想,现在比数已经是三比二,若是这一场再输,那可就玩完了!于是计全咬一咬牙,自己跳上台去!李瑶仙看见计全上来,拱手说道:“敢问这位可是当年江湖传言的,计出万全计前辈当面?”计全不知李瑶仙此言有何用意,遂点了点头!没想到李瑶仙竟然说道:“前辈之名如雷贯耳,小女子乃是江湖后进,怎敢在前辈面前舞刀动剑!这一场,小女子认败服输!”语毕,李瑶仙轻松地转身回去,把计全愣在那里!
接着吕震说道:“这一场南北镇抚司获胜!”计全不战而胜,虽然疑惑,但也得意非常地走回去!比数已经变成三比三,计全还认为自己这边尚可一拚!待听得,吕震说道:“请南北镇抚司派出代表!”
而南宫少秋不等计全派人出来,就已经走上台去,计全这才大叫一声:“不好!”
呆呆地站在那里,流出一身冷汗!原来计全这边早已经没有可用之兵!
张辅到现在才明白,南宫少秋为何会要求他加上一人只能上场一次的规则!没想到这条规则还真是妙用无穷!而计全虽然从没见过南宫少秋的身手,但看到众女将都服从他的号令,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算起来,只有自己师兄弟还可一拚!但是在这里的三人都已经上过场,另外两位师弟现正远在乐安,派其他人上去,只是徒事牺牲,更伤颜面而已!
于是计全赶紧跑去和汉王商议,汉王低声说了句话,计全这才跑到台上,对吕震说道:“南北镇抚司服输!”吕震一宣布此事,周围欢呼之声大作,徐承祖更是竖起大拇指,称赞南宫少秋自己不必出手,就逼得计全认输!张太后也高兴地说道:“南宫家这孩子真了不起!”宣宗对于南宫少秋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将锦衣卫的势力完全收回,也感到十分高兴,频频说道:“这功劳不小,应加升赏!”南宫少秋则带着常继祖、四灵和李瑶仙站在台上,一同接受众人的欢呼!
没想到朱月仙却在这时上台,对南宫少秋说道:“今夜三更,天宁寺前,不见不散,生死之决!”话刚说完,朱月仙立刻转身离去,不管南宫少秋如何呼唤,朱月仙只是充耳不闻,迳自离去!
南宫少秋见状,转头看着胡珍,怪她替自己惹下这场麻烦!众人却只是带着笑,看着南宫少秋!常继祖更是说道:“少秋!你不是有一种特殊的功夫,今晚正好可以用上,对那朱月仙有什么好怕的!”众女更是不饶人,一言、我一语,攻得南宫少秋简直是体无完肤!
众人接受了众多大臣的道贺之后,这才一同回去,南宫少秋特将明日接收之事作了一番交代与安排!另一方面,计全等人则垂头丧气地跟在汉王后头,来到汉王在北京的别馆!汉王先找了大夫看视魏招魂的伤势,确定魏招魂无恙之后,汉王又向沈邀仙道谢,这才把计全找到一间密室里头谈话!汉王这些举动,倒是博得魏、沈两人不少好感!
进入密室后,计全先向汉王请罪,汉王因为此刻正是用人之时,只是在口头上埋怨了几句,就不再深究!接着两人谈起了明天交接事务之事,计全问汉王,要不要利用交接之时,为难一下南宫少秋等人?汉王却笑道:“计兄,从今日之事看来,南宫少秋的才智比你如何?”一听此言,计全不由羞愧地说道:“全都是属下无能,才让王爷蒙羞!
南宫少秋这小子,属下确实比不上!”汉王说道:“过去的事也就算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快把该拿走的东西拿走,该调走的人调走,把损失减低到最低!明天的交接,干脆老老实实地把北镇抚司衙门交给南宫少秋!再玩什么花样,恐怕到头来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计全听了汉王的话,不住地点头称是!两人又谈了许多关于乐安练兵之事,过了许久,计全这才告辞离去!
※※※
当夜三更前一刻,南宫少秋带着诸女一同步出广安门,来到天宁寺前!众人老远就看到一身白衣的朱月仙,手提双刀,杀气腾腾地站在那里!而朱月仙身旁的张三刀更是气得,头发全都一根一根竖起!
张三刀一见到南宫少秋,立刻飞身过来,一抬手,批哩啪啦赏给南宫少秋无数的巴掌,一面打还一面骂道:“你这臭小子,枉费老道我对你这么好,竟然恩将仇报!没想到你几年前就已经成了老道我的徒儿女婿,又不跟老道说,害老道我连杯喜酒都捞不到!
你自己说,该不该打!”胡珍等人不但不帮南宫少秋说话,竟然还在一旁叫道:“打得好!这小子确实该好好打一顿!”
朱月仙听见张三刀那一番缠夹不清的言语,更是又羞又气,连忙叫道:“师父,这是徒儿的大事,请您快停手!”而南宫少秋却发觉,张三刀的掌影虽然密集,打在身上却不甚疼痛,显然是张三刀有心在朱月仙面前做一出戏!
南宫少秋没想到,胡珍做事若是这么鲁莽不谨慎,岂能得到这么大的名头?事实上,胡珍在昨日,早就先将自己今天要骗朱月仙的话,告诉张三刀,并且得到张三刀的同意!
张三刀原本就想替朱月仙和南宫少秋等人拉拉关系,让南宫少秋把朱月仙拉出这个漩涡,以免朱月仙受到汉、赵两王的野心所连累!再加上,张三刀听说,赵王有意要将朱月仙嫁给某位兵权在握的武将,以朱月仙孝顺的个性来看,她势必会答应此事!这桩婚事若成,朱月仙不见得不会幸福,但是张三刀认为,这种因利益而结成的婚姻,有好结果的太少!为朱月仙着想,张三刀实在不愿看到这种情形!
张三刀虽然对南宫少秋的认识不多,对南宫修武倒是相知极深!而南宫少秋是南宫修武的传人,想来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何况从前一班老朋友有时见面聊天,大家都说,南宫修武得了个好传人!所以胡珍一跟张三刀说,张三刀立刻就答应了!
而且,张三刀更希望朱月仙能留在南宫少秋身边,如此一来,就算将来赵王一意孤行惹下灭门之祸,在剑魂山庄的保护下,朱月仙也必然能够安然无恙!
这时,朱月仙眼见自己的师父在那儿瞎起哄,看起来是在骂南宫少秋,实际上却是在帮南宫少秋说话,心中想道:“就连师父也帮着别人欺负我!”不由一阵悲苦,低头看了看手中双刀,然后举起刀来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柳叶风在四灵之中算是比较沉静之人,常常能注意到细节之处!柳叶风来到天宁寺后,就一直注意着朱月仙的举动!当她看到朱月仙竟然想自杀,立刻射出那两条彩带,拉住双刀的去势!但双刀仍然在朱月仙脖子上头留下两道红痕,其中一边还留下鲜血!
张三刀看见此景,连忙跑到朱月仙身边,一把将双刀夺下!临走时张三刀还多打了南宫少秋一个巴掌,这一下却带着真力,打得南宫少秋疼得不得了,一边脸竟然肿起来!
张三刀还骂道:“都是你这小子惹的祸!”
胡珍没想到朱月仙竟然性烈若此,见状,立刻奔过去,抱着朱月仙双脚,跪在那儿说道:“郡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谎言欺骗!事实上当年救的是我,其他的一切全都是我编出来的谎言!”朱月仙一听此言,啊的一声愣在当地!朱月仙转头望向众人神色,显然就连张三刀都早已知道此事真相,不由掩面痛哭道:“你们全都骗我!”
张三刀原本在替朱月仙治伤止血,但他看到胡珍跪在那里,而朱月仙竟然一句话也没表示,不由沉下脸色,用刀叶重重的在朱月仙婰部上打了一下,然后说道:“月仙,师父是怎么教你的?你的救命恩人跪在地上,你竟然还敢站着?”朱月仙闻言,吓了一大跳,连忙也跪在胡珍面前,然后说道:“姊姊的救命大恩,小妹结草衔环也要回报!”
说完,就要磕下头去!胡珍连忙拦住朱月仙,两人互相扶持一同站起。
这时,胡珍说道:“郡主!我虽然救了你,但也骗了你,累你受了不少委屈!咱们两就算扯个直,从今以后从头来过!”朱月仙幽幽地问道:“姊姊为何要欺骗小妹!”
张三刀站在一旁骂道:“不骗你,难道让你去当汉王的打手,将来一起送命?骗你正是为了救你这条小命!”
朱月仙十分为难的说道:“师父,徒儿也知道今天不该上台!然而父命难违,徒儿实在是身不由己!”张三刀又再骂道:“你爹若是叫你去死,你去不去?”这时,李瑶仙走过来说道:“郡主,小妹乃是李瑶仙,在江湖上与郡主齐名!小妹想请教郡主,身为人子,立身处世最重要的规是什么?”朱月仙说道:“那当然就是五轮了!”李瑶仙又再问道:“那么五轮之中何者为先?”朱月仙答道:“当然是君臣之义!”李瑶仙正色说道:“所以古人有大义灭亲、移孝作忠之语!却从来也不曾听说过移忠作孝、为亲灭义的话!”朱月仙听了李瑶仙的话,不由低头沉思!
这时,原本站在一旁的南宫少秋也走了过来,对着朱月仙拱手说道:“在下黄山南宫少秋,见过郡主!”朱月仙看着南宫少秋那肿了半边的脸,很想笑但却忍住不笑出来,虽然仍然带着泪痕,但神色已经开朗多了!于是朱月仙说道:“公子之名,如雷贯耳,小妹早已景仰多时!不知公子有何指教?小妹洗耳恭听!”南宫少秋说道:“指教不敢,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郡主!先请郡主平心静气想想,当今天子,算不算是个好皇帝?”
朱月仙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大堂哥这人,虽然有时候气量小了点,比不上大伯父,但他自登基以来,确实为百姓做了不少事!可以算是个好皇帝!”南宫少秋又说道:“再请教郡主,若是汉王登基,会不会做得比今上好?”朱月仙说道:“别的我不敢说,但就节省民力、与民休息这方面来看,绝不会比大堂哥做得好!”南宫少秋再问道:“郡主,若是赵王帮着汉王登上九五之尊,赵王府的富贵权势是否能比现在更上一层?”朱月仙笑道:“我爹本来就是裂土分封的亲王,若要再上一层,那就是天子了!
哪会有此可能?”
这时南宫少秋不再言语,只是带着微笑看着朱月仙!朱月仙明白南宫少秋的意思,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沉思!接着南宫少秋又再说道:“明晚烦请郡主带在下面见令尊,让在下为令尊陈说利害,也许郡主就不必陷入忠孝两难之局!”朱月仙抬头看着南宫少秋,发觉他正以诚挚的笑容看着自己,两人目光相遇时,朱月仙不由觉得有点儿心虚!
于是朱月仙红着脸,轻声细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然后朱月仙走过去和诸女重新见礼,尤其和胡珍特别亲热!众女一序齿,朱月仙居然最小,比柳叶风还小两天,成了众女的妹妹!众女在那里姊姊妹妹唤着、谈着,好不快活!南宫少秋在一旁看着心里也十分高兴!
这时,张三刀在一旁笑道:“乖徒儿!天色已晚,你们再谈下去,大概就要天亮了!
你爹一定在担心,你不知道被那个野男人拐走了!”朱月仙娇憨地说道:“才不会呢!
师父!”于是众女和朱月仙定下后会之约,这才分手道别各自离去!
隔天上午,南宫少秋怕前去交接的人受到阻挠,特地布置了重兵,没想到计全那边竟然毫不为难,交接十分顺利!交接之后,计全等人带着他们原有的手下,跟着汉王,一同回到乐安去!接着南宫少秋上了一道奏章,将东厂衙门恢复原状,只保留了几个虚衔,其他的空缺全都裁撤掉,并将原有的人手,全部移到锦衣卫这边来!而徐承祖走在路上也特别得人尊重,因为众人都知道,徐承祖不再是个空头指挥使了!
※※※
当晚饭后,南宫少秋一人走到赵王别馆,朱月仙早站在门口等他!朱月仙这时穿着一身淡红晚装,和前几次那种武林侠女的模样完全不同,令南宫少秋颇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两人进入大厅后,南宫少秋看见赵王早就坐在那儿等候!南宫少秋立刻拱手说道:
“小侄参见大叔!来京日久,但总为种种因素,不便来此问候大叔,请大叔恕罪!”赵王一听南宫少秋的称呼,知道他来此只论私谊,不谈官礼,不禁暗赞南宫少秋确实懂得作人!
于是赵王亲切笑道:“贤侄不必多礼!贤侄入京,我这作叔叔的,没给你半点照顾,实在说来惭愧!不知老太君和令尊可好?”南宫少秋听赵王说起父母,又再拱手说道:
“多谢大叔关心,家中一切安好!”赵王又再说道:“如此甚佳!贤侄请坐,今日来此,究竟有何事情,要和我商议,请贤侄明示!”南宫少秋说道:“大叔应该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赵王笑道:“这是当然!”
南宫少秋又说道:“小侄胆敢请大叔想想,若是一旦汉王爷登基,这块璧玉,又是落在谁家?”其实,南宫少秋的意思是说:如果汉王当了皇帝,在他心中,接着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赵王!
赵王叹道:“贤侄之言,大叔也明白,只是我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南宫少秋奇道:“依小侄看,大叔和朝廷并未到此决裂的地步,大叔此言,小侄实在不明白!”赵王愧道:“大叔当年权欲薰心,做了一件非常对不起大哥的事!结果事情没成功,大叔这条命,反而是大哥救下来的!若是今天,大哥仍然在位,说什么我也不会帮着二哥胡搞!只是现在换了我这大侄儿在位,情形又有不同!当年之事,差一点也连累到他,我和他之间,仇早已结下!他又是个有仇必报的利害人物,大叔我就算只想当个太平亲王,恐怕也逃不过他的算计!而我若是帮着二哥,将来二哥成功了,我只要委屈一点,还有机会保住这条命!否则,大叔我在他手中,迟早难逃家破人亡之局!”
原来当年太宗在位时,赵王为了谋夺皇位,勾结了几名宦官在太宗面前进谗!太宗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一听谗言,竟然不察真伪,就要废掉太子,同时还将几名东宫官,如杨溥、黄淮等人监禁起来,一直到太子即位后才放出来!
幸好有几位大臣联合起来,查明真相,太子才没有被废!然而太宗不肯公开认错,放出被冤枉囚禁的人,反而更加生气,要杀赵王!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仁宗,听说太宗要杀赵王,一直在太宗面前苦苦求情,赵王才得以逃过死劫!至此,赵王才真真正正对这位肥胖的大哥心服口服!
不过当时的皇太孙,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宣宗,却因此而恨上赵王,一直鼓动他爹乘机杀了赵王!这个想法到了现在恐怕仍未改变!南宫少秋知道当年赵王兄弟间的那笔帐,听了赵王的话,南宫少秋不禁细细思考,想替赵王找出一个化解之道!
于是南宫少秋说道:“当今朝中三位阁老以及六部尚书都十分贤明,小侄认为,他们绝对不会轻易鼓动皇上,做出逆轮之事!”赵王苦笑了一下,说道:“贤侄!你不是生在帝王家,这真是你的幸福!否则以你之能,早已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了!在帝王家,人轮之常早已断绝!你看,普天下的家族,有哪一家是亲叔叔去见侄儿,还得三跪九叩首的呢?再说,朝中大臣大多十分贤能,这句话是没错!只是我那侄儿,现在最宠信的,就是他的启蒙恩师杨荣!别的人我不知道,但若是杨荣的话,要是有人建议皇上杀我,杨荣必定第一个赞成!贤侄,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南宫少秋又说道:“大叔,侄儿相信,只要大叔不跟着汉王行动,若真有此事,杨士奇和杨溥两位大人,一定会坚决反对此事!”赵王又苦笑道:“只可惜,这两杨的反对,比不上那一杨的赞成!”南宫少秋沉思良久,像是毅然下了决定,然后说道:“大叔,小侄以南宫世家的身份,给大叔一个保证!只是大叔您也必须给小侄一个明确的交代!”赵王说道:“贤侄,你实在太看得起大叔了!说真话,大叔手上原来有的那一点力量,早就被二哥抢光了!大叔现在手上唯一的力量,就只有我这仙儿了!这孩子是我手上最珍贵的明珠,我却亏欠她许多,现在想来真是后悔!大叔这一生,不但曾经靖难造反,也享尽了富贵,早已过得够了,并不在乎杀头抄家!只是对仙儿放心不下!原先我想将仙儿嫁给边地重将,就是希望他能保住仙儿!若是仙儿能跟着你,我自然更加高兴!”
说完,赵王将朱月仙的手放在南宫少秋手上,然后说道:“少秋,大叔这样叫你应该没关系吧?大叔现在把仙儿交到你手上,这就是大叔的保证!仙儿是大叔心头上的一块肉,你一定要善待她!”南宫少秋站起身来,正色说道:“大叔放心,小侄一定会好好对待月仙!”赵王点点头,又对朱月仙说道:“仙儿,你去整理东西,等一下就跟少秋回去!爹明天就要回彰德,你也不要来送我!将来,你若是愿意嫁给少秋,捎封信给爹,只要爹还活着,必然会在家中为你庆贺!”朱月仙立刻跪倒,哭道:“爹!孩儿舍不得离开您!”
赵王抱住朱月仙,慈爱地笑道:“傻孩子,又不是永远不见面了!你们若有空,可以一起来彰德见我!”朱月仙又哭了许久,这才在赵王的催促下回到自己房内整理东西,然后两人一同离开赵王别馆!朱月仙一走到门外,立刻回过身来跪下磕了四个响头,答谢父亲养育之恩,这才跟着南宫少秋一同来到布衣校书府!
众女对于朱月仙跟着南宫少秋一起回来,莫不大感惊奇,但却也都大表欢迎!众女和朱月仙有的拉手,有的招呼,有的谈笑,这些举动倒也将朱月仙心中,那股离别的哀愁冲淡不少!至此,天地四灵六位女将总算全都聚在一起!
从此刻起,终她们一生,这六人再也不曾分开过!六人联手,不知替天下万民做过多少轰轰烈烈的大事!这时,南宫少秋将赵王所说的话转告众人,众人对于赵王的情形全都十分同情,但又对南宫少秋此去能化解了朱月仙的心结,感到十分高兴!此时众人还不知道,就因为有了南宫少秋这次晤谈,赵王府才得以富贵绵延,直到明朝被灭亡为止!
隔天,南宫少秋正式接任北镇抚司,同时兼任东厂骑都统!原来的南镇抚司王仲,因为并无什么过恶,所以南宫少秋予以留任!南宫少秋上任之后,立即下令,将侦察重点放在和汉王有来往的将领身上!这时,朱月仙的价值就显露出来!朱月仙知道许多汉、赵两王的秘密往来,在她的主持下,南宫少秋找出了六百多位可能和汉王有密约的将领!
众人又分头追查下去,从这六百多人当中,找出了四百多人和汉王约定一齐起事的证据!在朱月仙的帮忙下,这件工作只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南宫少秋总共腾抄了三份名册,其中,一份交给吏部,一份交给兵部,另一份则直接面呈宣宗!宣宗看着这份名册和所附的证据,不禁惊讶于南宫少秋办事能力之强!南宫少秋却笑着说这不是他的功劳,全都是朱月仙帮的忙!于是南宫少秋将赵王已经月兑离汉王,并且将朱月仙留下来帮忙的事告诉宣宗!
宣宗高兴地说道:“难得三叔如此深明大义,少秋,朕答应你,只要三叔没有重大过恶,朕一定不会对三叔不利!”南宫少秋先感谢宣宗的好意,接着又将常继祖奉先帝之命入京待诏,这期间,常继祖主动帮了南宫少秋许多忙之事道出,请宣宗考虑复爵,或者另外任用!宣宗却说道:“这件事朕知道,明日就交给吏部研议!”南宫少秋不知道,徐家之所以能复爵,徐皇后的因素占了大半;而常家现在正是倒楣的时候,不管南宫少秋说什么也没有用!
南宫少秋离去后,一边走,心中一边暗自想道:“这位皇帝还真是小气!什么没有重大过恶?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的重大过恶,是为了争权夺利而伪造出来的!什么交吏部研议?作皇帝的,只要肯开口,下面的人自然会把事情办好!”回去布衣校书府后,南宫少秋将宣宗的话告诉常继祖和朱月仙两人,并且也将自己心中的不满说出!朱月仙只是淡然笑道:“少秋,大堂哥这个人,能说出这一番话已经十分难得了,你不必太过强求!”常继祖更是正色说道:“老弟,我常继祖愿意跟着你、听你驱策,把命交到你手上,是因为你比我有能力,又肯为百姓办事!我们常家的人做事,图的不是功名富贵,否则当初我们家跟着太宗靖难,岂不是常保富贵!下次你要是再为了我的事,在皇帝面前乱开口,我就不再认你这个朋友!”南宫少秋听了他们两人的话,也只是喟然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日子就在暴风雨前的宁静度过,当年的十一月,徐承祖的父亲徐钦,因病去世!徐承祖正式袭了公爵之位,还将他的小名承祖,改成了官名显宗,从此徐承祖就成了徐显宗公爵!徐承祖为了丁父忧的关系,辞去了一切本兼职务,专心在家守孝!于是锦衣卫指挥使出缺,廷议由南宫少秋升任!从此锦衣卫指挥使,不再是酬庸用的虚衔,反而成为掌握大权的关键人物!
徐钦出殡那天,朝中大臣几乎全都亲临吊唁,南宫少秋也跟着众人一同来到徐府!
对于徐钦这位硬骨头公爵,南宫少秋心中确实存着很大的敬意!到了徐府,众人只见到处张灯结彩,不像在办丧事,反而像是在办喜事!众人不由大惑不解!徐承祖看见他们来了,连忙避开其他宾客,前来和他们说话!
众人齐声询问徐承祖他们心中的疑惑,只听徐承祖说道:“我们徐家的人早有了觉悟,只要不是战死在沙场的,就是善终!所以徐家办丧事,就好像在办喜事一样!”一切丧葬事宜处理完后,徐承祖留下他们晚饭。席间,徐承祖说道:“少秋,当日我们在淮北所说之事,你今天可以告诉我了吧!”
于是南宫少秋说道:“大哥!当日之战结束之后,小弟就已经传下号令,从各地精选出三千名帮众,以在山东地面有亲戚关系的人为优先,早已分批混入汉王的新兵营中!
据他们传回来的消息,汉王还把山东地区的死囚全部释放,又收编了无数的地痞流民,现在汉王的新兵,居然已经有了五万之多!不但如此,汉王还将山东各府、州、县的马匹全部收归己有,现在汉王正打造兵器,躁演战术,积极备战中!更可笑的就是,自己的天下连影子都还没有,汉王居然已经封了好多的官!其中比较重要的是指挥使王斌被封为太师,知府朱恒、长史钱炫两人都成了尚书,千户盛坚、典仗侯海则成了都督!除此之外,计全被封为军师,其他四名宇内十凶则都成了万夫长,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南宫少秋所说的固然有点儿可笑,然而众人一想到,汉王竟然能聚集五万兵马!若是汉王起事,万一又得到一些地方卫所的支持,这场刀兵之灾,势必不能躲过!众人一想至此,不由心头全都沉甸甸地说不出话来!
胡珍想了许久,问道:“少秋,你派了三千人混入汉王军中,这固然很好!可是三千人在五万大军中又能起些什么作用?”南宫少秋还没说话,徐承祖就说道:“胡大妹子,在战场上,领兵作战,最怕的,就是不能上下一心!三千人在五万人中,虽然不足以造成兵变,但若只是要捣乱,就已经足足有余!”
南宫少秋接着说道:“而且我派去的这三千人,大多底子非常好!在汉王军中,阶级最小的,也是一名十夫,百夫很多,甚至还有几名已经是千户了!真要捣起乱来,他们能发生的影响力更大!”
说完,南宫少秋有点儿意兴阑珊地说道:“我因司马一门的家变而来京师,本以为汉王和计全等人是多么了不起的对手!万万没想到才没几下子,计全就被我等打得在北京存不住身,回到乐安!而在乐安我又早有安排!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在跟棋力比我差的人下棋!棋局明明已经到了官子阶段,我也早已看出,对手不论怎么下,都必定是大败亏输的局面!然而对手却偏偏不死心,我也只好陪他继续耗着!有时候,我真希望汉王他们能另出奇招,要不然我对他们这一档子事,还真有点提不起劲来!”众人听了南宫少秋此言,才稍微放下心来!
※※※
今天是大明朝宣德元年正月初一,也是宣宗即位的改元正旦!这一天不但是所有京官齐聚一堂,一同向宣宗祝贺,普天下所有的藩王也都派遣人员到北京祝贺!
这里面,尤其以汉王派来的代表团最为庞大,送来的贺礼更是奇特!原来,今天才不过是初一,汉王竟然派出大批人员,送来了元宵节观赏用的花灯!这些花灯不但种类繁多翻新出奇,而且制造精良,看过的人无不赞赏,所以宣宗大大地嘉勉了这些代表,要他们回去替皇帝谢谢汉王!
这天晚上宣宗利用暇,带着众多侍卫和几名宦官一同欣赏花灯!这其中,素有禁宫才子之称的阮浪,看了这些花灯不由叹了一口气!宣宗觉得奇怪,问阮浪为何叹气?阮浪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只是觉得奇怪,汉王派这么些人到京师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宣宗心中一动,明白了阮浪的意思,到了初五,就将花灯收起,结束了庆典,命众藩地的代表回去!所有的代表都依宣宗之命回去,连汉王的也不例外!不过汉王的代表里头,有一人名叫枚青的,却偷偷留在北京!
这枚青利用汉王潜伏下来的势力之掩护下,每天在北京城里各处刺探消息,再将所得的消息传回去,有时候一天的信鸽往来,竟然高达六七次!
这情形自然早就落在南宫少秋眼里,南宫少秋也屡次将这个情形告诉宣宗,以及诸多大臣,要他们提防!而这时,在山东的各地方衙门,也纷纷有密函传入北京,这些密函的内容全都大同小异,不是说汉王正在打造兵器、训练新兵、恐有异图;要不然就是说汉王强抢马匹、招亡纳匪,意图造反!
南宫少秋每次都很尽责地将这些资料呈给宣宗,只是宣宗不愿承担千古骂名,看到这些资料时,总是说:“宁可他先负我,不可我先负他!”南宫少秋听到宣宗这些说法,也没有丝毫办法!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事情并没让南宫少秋等得太久!
有一天,南宫少秋正在指挥使衙门,却看见新任的北镇抚司王仲气急败坏地跑来说道:“大人!……大人!……汉王反了!……汉王反了!”王仲本以为南宫少秋听到这个消息必然会很紧张,没想到南宫少秋竟然微微笑道:“王大人,你先喝杯水,顺顺气,再把事情详细说给我听!”于是王仲略事休息之后,就将事情说出!
原来那枚青虽然在北京待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得到什么重大的消息!这天,枚青接到一封汉王的密函,要他去邀请英国公张辅一同起事,参加这场汉王名之为“二次靖难”
的行动!枚青还转述汉王的话,说汉王答应张辅的条件是,一旦事成之后,汉王将仿效云南沐王府的例子,让张辅封王!
南宫少秋听到这里,立刻笑道:“是不是张大人把枚青送到大理寺了?”王仲立刻钦佩地说道:“大人明见万里,令人佩服!”南宫少秋站起来整了整衣冠,说道:“王大人,我马上要进宫面圣,这里的事你多照看着点!”王仲暗自想道:“我们锦衣卫未得召唤,不可私自进宫!南宫大人怎知道皇上现在一定会召唤他?”
过了不久,果然见到阮浪来到锦衣卫衙门招南宫少秋入宫!两人一同走出锦衣卫衙门时,阮浪说道:“少秋,看你这胸有成竹的模样,我就知道事情一定很好解决!”南宫少秋笑了笑道:“阮兄,这件事确实没什么,只不过是我跟人下了一盘棋,因故停在那里,现在要去把这盘棋下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