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飞道:“现在一直走,等我喊停,才可以停步。”
郭完瞅住正前方的树丛,心中好笑,忖道:“你最好永远不要喊停,我最多被树丛绊一跤,但却可以一直走得远远的,逃得活命……他一面想,一面迈开大步,笔直走去。
本来有三十多步的距离,却由于他的心急,两步并作一步,眨眼间已到了树丛前面。
他一只脚已经提起,若是往前伸出,就碰到树丛了。就在此时耳中听到展鹏飞喝停之声,连忙刹住跨出去的脚步。
展鹏飞没做声,郭完等了一阵,心下讶然,回头望去,只见展鹏飞横刀屹立,满面杀气。
他不须细看,已发现鼠精孙小二已经不知去向。此人擅长逃遁之术,果然名不虚传,才一会儿工夫,就走得不见影踪了。
姓展的小子想干什么呢?郭完惊疑不定,用心寻思,同时为了避免展鹏飞指责他违令作为反悔借口,连忙回头过来,不再张望。
又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背后的展鹏飞仍然没有声响,似乎不打算给他任何命令。
这家伙竟打的什么鬼主意呢?他想。目光初次小心地打量面前的这丛灌木。
浓密的叶子使他的目光透不过去。
噫?这倒是有点儿怪了!以我的眼力,再浓密的树丛,多少也能够透视一些部分,绝对不至于完全看不透。
如果这丛灌木有古怪,那就是显明的答案了。
展鹏飞要我视察这堆树木,是要我首当其冲。那么至少他知道一点,这树丛内藏有危险的物事……他陡然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有人藏在里面,那还不打紧。因为这人如是展鹏飞的对头,就不会危害他郭完的性命。如果是展鹏飞的朋友,则他断不必这么紧张。令人担心的是树丛内有奇兽毒物,这等可怕的蛇兽之类的物事,当然不分青红皂白,自然是见人就攻击的。
郭完立即凝聚全身功力,贯注单钩并且迅即提钩指着树丛,准备随时出手攻击。
树丛中果然有了反应,郭完但觉一股陰森森凌厉的杀气涌过来,顿时打个寒噤。
他不敢怠慢,运功迫出气势反扑过去。只因他若是被那股杀气罩住的话,不论什么东西突然出现,他都将无防御反击之力。
树丛中的杀气一波接一波的涌出,与郭完的凌厉气势碰在一起,初时相持不下,不久已经到了全力催动互拼的地步,变成了骑虎难下之势。
这一点展鹏飞自然看得十分清楚,因为这等局势,正是他一手导演出来的。
起初他只是想使树丛内那人出现,如果是敌人之一,他便下令要郭完攻击。如果郭完不听话便有杀他的借口了。
殊不料局势的演变,竟使得郭完与树丛内之人暗斗起来,当然更妙不过。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树丛内的人如果是朋友,他早就会现身出来的。
又是眨眼工夫过去,只见郭完高瘦的身躯微微弯曲,微驼起来,生似是不胜负荷那等样子。
那丛灌木亦不再风平浪静了,枝叶都簌簌地发抖作响。
蓦然间枝叶分散,生似蟒蜕一般,纷纷落地,现出一个人,蹲在地下,仰头望着郭完。
此人手上有一把窄长的利剑,像蛇信一般外突,剑尖翘起指着郭完。
这个人样子十分难看,短发蓬松,面黑唇厚,双眼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可是身上穿的却是妇人的衣服。
假如是在半夜突然遇见这样的一个女人,胆子小的朋友,准被吓个半死。
郭完面色变得狞厉可怖,眼中也射出凶毒光芒。生像是碰上了不能共存的强仇大敌,所以横心拼命。
两人都不发一语,突然吼啸连声,剑钩齐施,各自施出恶毒的近身肉博的险招,拼将起来。
他们的打法完全是拼命的样子,转眼间已拼了十几招,郭完脚下开始后退,开始呈现不支之相。
不过郭完的单钩疾发如风,气势丝毫不见减弱,可见得已蓄意拼命,仗着这股决心与气势方不落败。
那个短发丑恶妇人,口中发出阵阵怪啸。窄长的剑不停吞吐,比蛇信还要可怕。
郭完一直退了六七尺远,突然钩光迸散,被那妇人一剑刺入胸口,狂吼一声,仆倒地上。
这一场极尽凶毒险恶的拼命,结束得很快。现在只剩下那个妇人,站在郭完尸体前,连连喘气。
她毫无疑问已经用尽全身功力,而且每一招一式,都不惜大量损耗真元,务求一下子就杀死郭完。
是以之故,以她这等高手的造诣,也在短短一战之后,气都喘不过来。
展鹏飞嘴角挂着冷笑,哼,又是该死的妖孽。他昂然地大踏步行去。
那妇人见他来势汹汹,神色不善。立刻停止喘气,身子略略蹲低,眼中露出警戒的光芒。
她那张丑恶的脸上,微现讶容。直到展鹏飞距她只有六七步之时,才掀唇露出黄牙齿,说道:“你想干什么?”声音有如狼嗥,十分难听。
展鹏飞淡淡道:“你猜吧?”
短发丑妇道:“莫非想加害我?”
展鹏飞道:“这话可答对了,我正想取你性命。”
“混帐东西,”她气得翻眼骂道:“我帮你收拾了老狼谷的坏蛋,你不道谢,也还罢了,还想取我性命?这是哪一国的道理?”
展鹏飞冷冷道:“你害怕是不是?我知道你定是害怕,因为你瞧不出我的家派手法!”
“呸,”丑妇人吐了一口唾沫,道:“谁怕你?哼,像你这种不仁不义的人,当必不得好死……”
“我好死不好死,与你无干。”展鹏飞仍然那么冷冷地说道:“你杀死郭完,并不是为了帮助我。事实上他已经表示投降了。”
丑妇人反驳道:“那我为何要杀他?”
展鹏飞道:“因为你和他是天生的对头,我听说燃犀府和老狼谷是天生的对头克星,你是不是燃犀府的人?”
丑妇人再度展出讶色。上一次她奇怪的是以这个少年的为人行事,怎会狠辣如凶邪之辈,动辄想杀人?现在她惊讶的是这展鹏飞见闻广博,眼力过人,居然认得出她的来历!
听说这展鹏飞本是籍籍无名之辈,被三陰教收罗于旗下,派出来查探各派动静。她迅快想道。可是他的表现,却不是一般高手可比,简直是凶邪各派的对头克星啊……
她脑中泛起了童涓被杀的情景,可真有点儿使她不寒而栗。虽然她并不认为童涓可以与她相比,但至少这个年轻小伙子的武功,却是深不可测的。
她转念之际,对面的展鹏飞耳中又听到鼠精孙小二的传声。
“展大侠,万万不可放过这个妖妇。燃犀府中分为山精和海妖两大部。这个妖妇,乃是海妖部门之首,人称黑海蛇娘,厉害得很!”
怪不得这丑妇手中之剑,窄窄长长,像蛇信一般灵活可怕了。
展鹏飞心中很感激孙小二,这个鼠精真有用处,至少可以预先告诉他每个敌人的来历底细。
那黑海蛇娘的窄剑颤闪吞吐,使人生出难以捉模之感。
展鹏飞冷哼一声,宝刀上透出千万重杀气,如惊涛骇浪般涌扑过去。
他心灵上微现警兆,觉得有点儿不妥。因此不敢拖延时间,必须速战速决,解决了这个妖妇,然后好应付其他的变故。
“展鹏飞!”黑海蛇娘只喝出名字,就被对方凌厉的刀气迫得闭口运功,不敢有丝毫分心。
展鹏飞大喝一声“杀呀”,人随刀光,化作一道长虹,电扫敌人。
黑海蛇娘的长剑在一吐之际,已洒出六七点寒光,分袭展鹏飞的身上要袕。只要有一点寒星侵入,展鹏飞纵有盖世武功,也将尸横就地,登时丧命。
她这一招诡毒之极,果然把怒涛似的刀势挡了一下。
展鹏飞刀化“七海屠龙”之式,改扫劈为直砍,宛如迅雷下击。
鼠精孙小二看得几乎要喝彩。展鹏飞这一刀实在太精采了,当代刀法大家只怕也找不出一两个能臻这等精妙境界。
此人本身武功并不怎样,可是眼力却高,又见多识广,擅长在敌方追魂夺魄的一击中突围逃命。
因此,他的评语乃是从“逃命”的立场而发的。据他的看法,自己若是碰上了展鹏飞这一刀,势难苟全性命。
那黑海蛇娘突然扑地让开七八尺之远,避过了展鹏飞这刀。
她的身法也是第一流,实是无懈可击。
鼠精孙小二也几乎出口喝彩,并且为了这一记意想不到的身法,对那黑海蛇娘另眼相看。
他努力收回目光,小眼睛骨碌碌地四下瞧瞧。
在他灵敏过人的感觉中,四面八方都浮动着一种异常的气氛,大大不妙。
“啊呀,我太糊涂啦,”他泛起一阵惊惶,差一点儿没有给自己一巴掌。
“那燃犀府的山精海妖,个个擅长五遁神通,能依附山川草木之形,潜踪隐迹。那黑海蛇娘不正是这样迫近我们的么?为何我却忘了她同来之人,也必定有这等本事呢?”
此念一生,于是眼中所见,草晃木摇,都生像是藏匿得有敌人。
碰上了这等不易看见的敌人,连擅长逃遁的鼠精孙小二,也有着四面楚歌,草木皆兵之感。
他怕只怕逃走时一时匆忙,分辨不清,反而一头扎入敌人怀中,那才是既可悲又可笑的事。
展鹏飞施展出大五行神刀,只见他刀光闪射,身快如风,生像撒开了一面刀光织成的罗网。
黑海蛇娘怪啸连声,凶眼鼓突,头上的短发根根倒竖,形相更加可怖。
她的确被这生生不息的五行刀法困住,宛如陷在罗网之中一般。
她真是又惊又怒,恨不得用手抓住这面刀网,硬生生地撕裂。
她最恨罗网这一类的东西,尤其是她在水底潜泅玩耍,忽然被一个大网罩下来,拉上水面。几张粗黑丑陋的面孔,在耀眼的阳光中哈哈大笑……
那个年轻的女孩子连忙用双手遮住,因为她身无寸缕,而又发育良好,看起来比成熟的妇人还要诱惑人。
只可惜她的面孔太难看,同时皮肤又黝黑,一头黄稀稀的乱发,永远都不长,老是那么短和竖起来。
那些渔人把网中的年轻女孩子翻来覆去的狎玩,一面说些猥亵的话。
然而最使她痛恨伤心的是,这些渔人们居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空自将她困在腥腥的网中好久,最后玩笑开够了,就象丢弃网中的枯草烂本一般,把她弄到岸边丢下,全都泛舟去了。
她的恨意现在又因为被网住的感觉而挑拨起来。这股恨意,足足可以毁灭整个世界有余。
这个丑妇人狂喝一声,突然欺身迫近,展开了肉搏狠斗。
只见她的窄剑从腋下,从腰间,从腿边嚓嚓吐出,却不尽吐,只射出两尺长的剑锋便掣回去。
她另一只手五指箕张,宛如利钩,狠厉无比。
展鹏飞一时被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迫得以快打快,全是用擒拿手法,膝顶脚踹,不能施展大开大阖的雄健招式。
这两人一轮近身搏斗,手脚快如风雨,教人看得眼花缭乱。加上刀光剑影,在全身要害处闪闪出没,情势益发显得凶险无比。
展鹏飞平生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近身缠斗的局面,所以仅能仗着全身修为造诣,临机应变,见招拆招而已。
既未能主动抢攻,也不能安排陷阱,诱敌落伏,所以看起来他打得很吃力。
忽然砰的一声,展鹏飞挨了一计肘锤。幸而一来他已运功抵御,二来又借势卸了力道,是以虽被震开了两步,胸口一阵翳闷,但随即恢复原状。
黑海蛇娘想是发觉近身搏战之法很有利,故此如影随形上攻,继续施展这个战术,不让对方有腾出位置施展刀法的机会。
十七八招过去,展鹏飞又挨了一记膝顶,险险跌倒。总算眼急手快,功力深厚,仍然支撑住残局,继续拼斗下去。
他虽是连挨了两记,表面上很成问题,形势上是不利。但事实上,展鹏飞心中却泛起了解月兑之感。
因为他吃了两记苦头之后,已经悟出许多近身肉搏的要领,使得黑海蛇娘亦永远不能用同样的手法再击中他了。
鼠精孙小二哪知实情竟与表面大不相同?他心中叫声不妙,双膝迅快伏地屈曲,使身子贴近地面。
他的个子原本就够矮小的了,现在又矮了半截,不注意的人,可能看不见他的存在。
这个鼠精行动之时,真是一点儿都不惹人注意,突然就消失在最靠近的树丛内。
在茂密高长的草中,他无声无息地向前滑动。
忽然背后嚓的一响,分明是有人扑出来袭击。
孙小二既不吭声,亦不回顾,速度蓦地加快,像一支箭一般射入前面浓密的灌树丛内。
他一扎入去,以他的经验,非贴地翻滚不可。不然就被树枝挂住,定会弄出极大的声响。
这一翻滚,方知大大不妥。敢情在枝叶中,一对眼睛俯视着他。这对眼睛,正好就他在面孔上边,两下相距只有两三尺。
孙小二明白是怎么回事之时,已经太迟了,两只手像钢钳一般,捏住他手臂和小腿,使他动弹不得。
原来这一丛灌木,本是一个人,身上插满了枝叶而已。
这本是燃犀府那些山精海怪的绝技,任何时间之内。他们都能迅即变成一丛树木,或是一堆茂草。
孙小二也曾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不过在情势危急之际,便顾不了这许多,非冒险逃走不可。
谁知他滚到敌人怀中,被人擒捉,这真是自投罗网,被人抓住还得被人讥笑。
他心中这一份难受真是不用提了,与其被捕得这般窝囊,他是情愿拼上一阵的。
这丛灌木枝散叶落,现出一个身穿暗绿色衣服的高瘦男子。
这个人年纪大约是四十左右,一脸皱纹,眼中闪动着邪恶的光芒。
他哂笑一声,果然讥嘲道:“嘿,嘿,孙小二你倒是挺客气的,居然自己送到老子手上来啦……”
鼠精孙小二直眨眼睛。他不是不能说话,而是这刻不宜开口。
那高瘦男子又道:“可惜你不是个女的,不然的话,自己送上门来那才够味道哪……”
孙小二小圆眼睛一转,想出了三四种逃命之计,可是却没有一条合用。
这等企图决计不能打草掠蛇,一次失败了,下次就不易找到机会。
所以他必须计出万全,不敢轻举妄动。
那高瘦男子又嘲笑道:“孙小二,你可知道老子是谁么?”
孙小二不敢不答,以免惹怒了他,便道:“我知道,你老人家是名满天下的九头鸟陈老实,对不对?”
对方发出一阵笑声,听那声音就知道他对孙小二这话相当受用。这真是合着一句俗语“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了。
孙小二打蛇随棍上,说道:“陈大爷,我孙小二连老狼谷也不觉得怎样,就是不敢惹你们燃犀府。所以偷偷溜跑呀……”
九头鸟陈老实道:“这话算你小子有点儿眼色,你打算怎样?”
孙小二道:“陈大爷若是多多担待,让我夹尾巴滚蛋,我就感恩不尽了。”
他说得真够低声下气的,换了别的人,武功能练到孙小二的地步,那是一定不肯这样说的。
九头鸟陈老实道:“放你走不是难事,但你小子先说句真话。那展鹏飞怎的如此厉害,老狼谷的高手被他杀得片甲不留,这是怎么回事?”
鼠精孙小二忙道:“这个姓展的实是叫人莫测高深,我已被他修理过一顿,总算没送掉一条狗命就是了……”
在他的口气中,好像和展鹏飞还有过节一般,绝非展鹏飞的同路人。在这一点,孙小二还算有义气,不肯把展鹏飞底细给掀出来。
九头鸟陈老实也不追问,改变了话题,问道:“那么老狼谷之人,在那乱山中干什么勾当?出动的人手好像不算少数呢!你别跟老子胡扯,不然我先打断你的狗腿,再敲破你的小脑袋……”
鼠精孙小二真怕这个凶邪下辣手,忙道:“老狼谷的人好像要弄一面什么蛛网,但我也弄不清楚。反正那座出谷内,有一只硕大无比的绿色毒蛛,可怕得很……”
九头鸟陈老实矍然道:“哦,有这等事?”
他口中尖哨一声,转眼间一个也是穿绿衣服的大汉奔过来,道:“堂主有何吩咐?”
九头鸟陈老实道:“快快派出几个人,分头把消息传报府主,就说老狼谷之人,要用火蛛丝之网,硬取火狐内丹,不必等侯命令,其余消息,继续报上……”
那名壮汉躬身退下,迅即消失无踪。
九头鸟陈老实伸长颈子张望一下,道:“哈,展鹏飞迟早会被蛇娘抓住。孙小二,你这个消息,功劳着实不小。”
孙小二微感后悔,口中道:“陈大爷网开一面的话,我就感激不尽了。以后有什么消息,都赶紧向您老人家报告……”
九头鸟陈老实面色一板,道:“你以为我老实可欺么?放了你?哈……哈……别做梦啦!”
这九头鸟陈老实从嘉许亲近的神情,突然一变而为薄情寡恩,那种反言背信的味道,教人想起了他“九头鸟”的外号。
孙小二强烈地感到陈老实和展鹏飞的不同之处,对陈老实这种人,孙小二并非见得少数,而像展鹏飞这般正派人物,亦见过很多,可是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
这一点异常之处,已显示出他对展鹏飞不单只是利害关系,而是实实在在有了相当的友情。
那九头鸟陈老实的样子以至声音,都十分可憎可厌。孙小二想道:我宁可卑贱如乞丐地自由过活,也不愿跟随这家伙而获得富贵。何况他根本不能使我获得富贵。啊,我得想个法子打救展鹏飞才行……
打救展鹏飞之念一生,这位天遁门的仅有人物立刻改变了他的作风。从前他在任何局面之下,一直以自身的安危得失放在第一位,但现在看淡了许多,因而脑子也特别灵活。
好比一个赌徒如果对输赢的后果看得太重的话,根本就没有倾囊一搏的勇气了。
他仍然装出阿谀诌笑的神色,道:“陈大爷,我还知道展鹏飞很多的事情……”
陈老实冷冷道:“你说来听听看,例如一些什么?”声调中流露出并不相信之意。
孙小二忽然收起诌媚的神色,淡淡道:“假如陈大爷不相信,那就算了。等你们拿下展鹏飞之后,瞧瞧能不能从他口中探听出要紧的消息。”
他一旦不把自己的安危得失看得太重,登时像月兑出桎桔,得心应手地使出纵横捭阖的手段。
若在往时,为了生怕人家翻脸加害,断断不会使用这等手段的。
陈老实微微一楞,心中相信了八九成,因为他见识过无数像孙小二这种人物,深知他如果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万万不敢如此托大。
“好吧,”陈老实以让步的口吻说:“你把他的重要秘密说出,我就放人。”
鼠精孙小二微微冷笑,道:“陈大爷,你先放人,我才说话,包你得到大大的好处。”
“放屁,有什么好处?展鹏飞左右不过是个初出道的人物,有什么了不起?”
他话说得凶,其实已深深相信孙小二若肯透露秘密,必对自己大有好处无疑。
孙小二道:“假如陈大爷把那面蛛丝网取到手中,岂不是一件大功劳么?”
陈老实睁大眼睛,问道:“哦?这件物事敢是在展鹏飞身上?”
孙小二道:“陈大爷抓住我,我什么事都记不起来……”
陈老实放了手,让他恢复自由,问道:“现在想起来了没有?”
他丝毫不把这个微贱的鼠精孙小二放在眼内,因为他一直表现得太窝囊废了。
孙小二嘻嘻笑道:“记起来啦,陈大爷,咱们先别浪费时问,您老人家赶紧用全力;先把展鹏飞擒下,我再把细节一一报告,快……”
九头鸟陈老实那么奸狡之人,一时也测不透对方竟然是指东西在展鹏飞身上?抑是在年轻高手身上可以找到线索。
他转眼一瞥,心头微凛,原来这时那展鹏飞和黑海蛇娘的战况,已起了相当大的变化。
“啊,这小子武功高强得紧。”陈老实想:“我不必在乎蛇娘那恶婆子的生死,但是万一蛇娘落败,我独力也拿不住展鹏飞……”
他此念一生,立刻撮唇发出一种怪异的哨声。
眨眼间两丛灌木一阵颤摇,迅即化为两道绿色人影,向展鹏飞那边扑去。
这时展鹏飞刚刚扳回劣势,渐渐施展反击,突然间对方增加了两名高手,实力大增,使他一时又陷于劣势。
九头鸟陈老实冷笑道:“孙小二,你等着瞧吧,不出五十招,那姓展的就得被蛇娘擒住……”
孙小二的诡计事实上现在才开始施展,他连连点头,道:“姓展的小子只好欺负我罢了,啊,对了……”
他若有所悟地提高声音,道:“陈大爷,咱们退远些,等他们打出一个结果再说。”
陈老实讶道:“退远些?为什么?”
孙小二道:“姓展的小子身上带着一宗极恶毒可怕的物事,就是有摇山撼岳之威的火器轰天雷,咱们若在十丈之内,恐怕也难逃大劫。”
九头鸟陈老实吃了一惊,道:“轰天雷?他有这等物事?”
孙小二道:“陈大爷,咱们先走远一点儿,我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九头鸟陈老实当然知那独步武林无坚不摧的轰天雷的威力,不禁心下骇然,迅即考虑到两种情况。
一是赶快避得远些,以免遭受池鱼之殃。好处是黑海蛇娘与敌人同归于尽,燃犀府中他便少了一个逐鹿府主宝座的敌手了。
但另一个情况是在展鹏飞一死不打紧,只怕同时毁了蛛丝网。而且现在帮助黑海蛇娘的两人,又是他的心月复高手,实在不舍得让他们送死。
鼠精孙小二不再等侯,自个儿一直缩退,就在九头鸟陈老实略一犹疑之际,这个擅长逃遁之人,已溜出丈许,接着嚓地一响,钻入草丛中隐没不见了。
陈老实对鼠精孙小二死活并不关心,可是在他身上还有重要消息的线索,岂可让他溜掉,当下连忙追赶。
只见陈老实瘦长的身子呼一声飞起,贴着矮树和草尖,轻捷地滑去,活像一头大鸟掠地而飞。
他从草尖的颤动,清晰地分辨出是山风抑是鼠精孙小二经过时所致。
晃眼间出走了二十余丈,竟是绕个圈子,又兜回战场附近,距展鹏飞只有四五丈之远。
鼠精孙小二第一次从茂草中伸出头来,一看就在展鹏飞右前方,立刻伸伸舌头。
九头鸟陈老实无声无息地落在一旁,把他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他感到鼠精孙小二并没有逃走之意,否则大可以又缩入草丛内,不让他飞落在切近。
孙小二向他低声道:“我的妈呀,这展鹏飞情况不妙。陈大爷,叫他们别迫得太紧……”
九头鸟陈老实心念一转,立刻发出暗号。只见那两个凶悍无比的绿衣大汉忽然齐齐跃出圈子,奔了出来。
陈老实道:“你们盯住孙小二,待我亲自出手。”
那两人齐齐应了,分别占了有利位置,看管那孙小二。
展鹏飞一点儿也不明白敌方为何撤退,但得到这空隙,登时施展神威,左手一招“风狂雨骤”,铁手猛扫,封住黑海蛇娘的恶毒剑势。
右手宝刀就腾出了空间,精芒暴涨,旋飞如电,使出一招“惊涛裂岸”,疾劈敌肩。
他这一刀威力强大,气势凌厉之极,迫得黑海蛇娘不得不行奇蹈险以求自保。
这个短发黑衣的丑妇,蛇信似的利剑丝一声吐出,拂中了刀身,发出叮的一声微响。
就在刀剑相触之际,黑海蛇娘借敌人劲猛的刀势,身形向后弹飞开去。
只见她呼一声退飞了寻丈,看来宛如被展鹏飞的宝刀劈退似的。
她所冒之险不在这一刀,而是在于展鹏飞跟踪追击的后着刀势。由于她全身之力已用在借势弹退的身法上,是以没有余力可以应付人家的追击了。
九头鸟陈老实当然看得出黑海蛇娘的失着,更不怠慢,凌空跃去,身子掠过空际,快如流星赶月。
他所取的角度,恰好能牵掣展鹏飞的追击,假如展鹏飞乃是跟踪扑去的话。
但他这一掠却落了空,因为展鹏飞根本就没有飞身扑击黑海蛇娘。
身在空中的九头鸟陈老实一跃扑空,心中感到难以置信,同时也泛起了这个青年深不可测之感。
他明明看出黑诲蛇娘飞逃之际,后背空虚,全不设防。除非展鹏飞故意放过她,不然的话,定必跟踪追击,一举制她死命。
这小子怎可能不跟踪追击呢?陈老实念头刚掠过心头,身子已落向两丈外的地上。
回首看时,黑海蛇娘比他早一点儿落地,正跟跄向前跌撞,七八步之后,一跤跌倒。
九头鸟陈老实简直骇得愣住了,那姓展的小子真有神鬼莫测之能,敢情他已下了毒手,所以黑海蛇娘身形一落地便支持不住了。
展鹏飞的目光罩射着九头鸟陈老实,从这个凶邪凌空一跃的身法看来,此人功力一点儿也不逊于黑海蛇娘。
又是一个劲敌,这些人真是杀之不尽啊!他一面想,一面举步向陈老实迫去。
陈老实生出感应,自然地作势待敌。
可是双方气势一触之下,陈老实显然弱得多了。
展鹏飞还清楚记得刚才精彩绝轮的一击,说穿了并不稀奇,他乃是施展得自老狼谷的绝艺水火绝命神指,以锐厉如剑的指力,隔空点中黑海蛇娘的死袕,他既然有了这等功夫,用以伤人自不稀奇。
但当时的情况正如陈老实所见的,黑海蛇娘后防既空虚,速度又不够快,自应跟踪追击才是。
这是最直接的反应,也是最稳妥的杀敌之法,换用别的手法,例如暗器或劈空掌力指力等,都不大可靠。
然而展鹏飞却在这瞬息间,及时抑制住直接的反应。以他的判断,指力袭射那么远的敌人,虽然稍嫌软弱,可是以黑海蛇娘这时的速度和功力状态,用指力袭击,已恰好能制她死命了。
他果然施展出指力,制敌死命。既不浪费气力,也没有不足。“恰到好处”正是武功的最高境界,过火或不及,都不是一流高手。
因此他十分满意这精彩的一招,信心腾涌。陈老实这时凑上来,便正好碰上了他强大的气势。
陈老实心知自己气势怯弱之故,是因为感到敌人深不可测,心有惧意。
他极力鼓励自己不必害怕。
哼,这小子虽能杀伤黑海蛇娘,但未必就赢得我。那黑海轮娘也曾一度占了上风,可见得这小子的武功仍有很多弱点,可惜我一时观察不出来……
展鹏飞一步步跨去,气势随着步伐声一下下加强。
陈老实呼吸困难起来,终于连退两步,深深吸一口气。这么一来,也激起了天生的凶性,气势陡然增强了很多。
展鹏飞宝刀一摆,立下门户。只见他风度磊落,英姿飒飒。
这样的人我好像见过。陈老实惊讶地想。但我未曾见过这个姓展的小子呀……
啊,是了,二十年前在青风寨,燕云大侠狄仁杰站在寨前的广场中,十余名邪派高手包围着他……
燕云大侠狄仁杰凛然屹立,豪气冲霄,直是视四下群邪如无物。那种气概风度,今日也在展鹏飞身上发现。怪不得有着似曾相识之感。
这一幕往事使九头鸟陈老实背脊骨冒出一阵热汗,既惊骇又惭愧。他和没有被杀的六七个人,一齐跪在地上讨饶乞命。
燕云大侠狄仁杰特别向他说道:“陈老实,你年纪尚轻,从今日若是改邪归正,前途无量,因此狄某饶了你,希望你好好的重新做人。如若不然,将来你必定仍然难逃公道!”
陈老实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只要狄仁杰饶他一命,什么都可以答应。
莫非这展鹏飞就是燕云大侠狄仁杰的化身?
陈老实一阵胆怯,又退了两步。
展鹏飞感到敌人气势忽强忽弱,他可不愿意跟这些万恶不赦的妖邪客气,猛可催动刀气,暗暗袭去。
这一股刀气若是对付平常之人,也能伤其性命。但对付陈老实这等著名凶人,当然还不能取命制胜。
陈老实但觉森冷刀气涌到身上,骇然出手抵御。
只见他十只指尖都套上了银光灿然的爪套,长约尺许。十只银爪虚虚一划,风声激响,挡住了展鹏飞刀气。
可是他气势太弱了一点儿,是以爪招的狠毒只当得平时的七成左右。
展鹏飞岂肯失去机会,大叱一声,宝刀电射,精芒暴涨,向陈老实卷去。
两人登时杀做一处,只见刀光如虹,大开大阖,杀得九头鸟陈老实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鼠精孙小二恨不得大声鼓掌喝彩,可是本身的危机还未完全消除,只得极力抑制下这个冲动。
那两个奉命看守着他的绿衣大汉,不但凶悍之气迫人,而且他们武功高强,已经在围攻展鹏飞之时表现过,所以鼠精孙小二不敢招惹他们,也顾虑到如果他们出手帮助九头鸟陈老实的话,展鹏飞可能反胜为败。
他自然不能让妙计功亏一篑,小圆限睛一转,往后面便退。
那两名绿衣大汉已看过陈老实的情况,知道陈老实相当的危险。
但他们没有一点儿自动过去帮忙之意,反而随着孙小二的身形移动,渐移渐远。
九头鸟陈老实虽然是他们的领袖,但他们从来没有爱戴拥护之心。倒是陈老实若有不测,则空出来的位置,他们都有点儿希望。
所以他们装出绝对服从陈老实的命令,紧紧看守住孙小二。
展鹏飞连攻了二十余刀,陈老实连气也喘不过来。
忽然瞥见两名得力手下和孙小二俱无踪影,心中骇然大震。
他用不着细想,也深知这两名手下的恶毒打算。也就是说他目下已成为难鸣的孤掌了。
他心思一分,展鹏飞刀势陡紧,刷刷刷一连六七刀,杀得陈老实张大嘴巴直喘气。
忽然铮铮数响,声音清越之极。原来展鹏飞宝刀劈中了陈老实的银爪。
陈老实疼嗥连声,他那十只银爪套在指上,非常牢固,拔也拔不掉,是以被展鹏飞一刀劈中,指骨折断了三根,一阵阵奇疼攻心。
但他的苦头还未吃完,只因他尚未完全落败,还在奋力招架。当他招式使出来之时,右手那三根断折了骨头的指爪摇荡飘摆,那才是难熬的痛苦。
展鹏飞不知如何,能把敌人的心境和实际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当下刀势故意缓了一点儿,以便给予对方招架的机会。
两人看看又剧斗了二十余招,九头鸟陈老实疼得满头热汗,体力也消耗了十之七八。
他突然发现敌人竟然是故意不下毒手,让他多受痛苦。
这本是他的惯技,这些年来,已不知道多少人是死在这种惯技之下。谁知道今日他尝到了果报,也在临死前吃足了苦头。
那黑海蛇娘和老狼谷之人,已是最好的例子。他陈老实也没有理由能获得展鹏飞慈悲饶命。这一点陈老实看得很清楚。
所以他不存在半点幻想,猛然厉嗥一声,回手一把扣向面前,五只银爪分别插入双眼和嘴巴等部位。
展鹏飞刹住刀势,没有把他头颅劈下来。
只见九头鸟陈老实全身颤抖,口中惨哼连声。眨眼工夫,就倒在地上,身躯还在微微地怞搐。
这个奸人精得很,展鹏飞忖道。他以毒爪自戗,免得遭我戏弄,白白受苦。说将起来,他这种当机立断的自戗决心,常人实在不易做到,无怪他能名列当今的凶邪高手之内了!
他一面想,一面转眼找寻鼠精孙小二。
右方远处似乎有人晃动,展鹏飞长啸一声,挟刀飞驰而去。
孙小二大叫道:“展大侠,快来……”
那两个绿衣大汉刀剑齐施,才攻了两三招,忽然舍下了孙小二,分头逃遁。
孙小二喘了两口气,展鹏飞已经赶到了,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孙小二欣然道:“我没事,哈,这些王八蛋跟咱们作对,简直是自寻死路。”
展鹏飞笑一下。好家伙,才逃月兑大难,就吹起来啦。
“刚才承你传声指点,得知敌人来历,使我早作准备,这恩德难以还报……”
他话未说完,孙小二摆手阻止他说下去道:“我的少爷,别这样说,千万拜托则个。我孙小二若不是托庇于你,早就成了这群山精海妖的俘虏啦……”
两人相视一笑,孙小二又道:“展少爷,咱们怎么个走法?”
展鹏飞明知在称呼上已拗他不过,便任得他少爷大侠地乱叫一通。当下道:“我现在只有两个心愿,一是决心找到我师弟,他在无邪仙女那儿,本应没有问题,但我还是放心不下。二是尽快找到燕云大侠狄仁杰。”
孙小二皱起眉头,道:“不妥不妥……”
展鹏飞问道:“何事不妥?”
孙小二道:“通通都不妥。头一件令师弟的安危,就大有问题。第二件你去找狄仁杰,他不会见你,除非你拿着火狐内丹,可以救得他独生女性命……”
展鹏飞道:“咱们一件件讨论,先说我师弟,为何安全可虑?”
“因为他的师兄,已经成了武林中最有名的人物。你不想想看,天下一谷二府三教,被你挑了大半,这几个家派,向来是黑白两道都不敢招惹的,你却突然连连挫败他们……”
展鹏飞大惑不解,道:“这与阿平的安危有何关连?”
孙小二道:“为什么没有?人家惹不起你,去惹你师弟总可以吧?谁抓到了你师弟,谁就可以大大整你一下,出出胸中恶气啊。”
展鹏飞道:“这个理由很勉强,何况还有无邪仙女。”
孙小二道:“别提这个三陰教主啦,她能不利用这机会,引诱各邪派的高手来对付你师弟吗?她坐收渔人之利,何乐而不为?”
展鹏飞想起了无邪仙女的花容月貌,以及那纯洁天真的笑容,就连连摇头,不肯相信。
孙小二又道:“就算无邪仙女不这样做,但这些邪派迟早必定会联合起来而对付你的。”
展鹏飞道:“这话却有点儿道理。”
孙小二道:“你想想看,你既能一一击败他们各派高手,你就等于那个得到天魔令的人了。他们非除去你这个后患不可。况且你身上有那碧火蛛丝网,可以取到火狐内丹,谁不垂涎这件物事?”
展鹏飞恍然道:“是啊,所以我才想快点儿找到狄仁杰大侠,将网兜送给他。”
孙小二道:“狄仁杰虽然侠名满天下,为武林共钦,但他为了独生女的性命,可能做出不仁不义之事,这一点不可以不防呢。”
展鹏飞道:“这一点我倒不怕他,我送网兜去,他还不高兴么?”
孙小二微微含笑,望着这个英挺的青年。
这个青年人武功虽是深不可测,但江湖经验却很稚女敕。
“展少爷,世上之事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那燕云大侠狄仁杰心切爱女的生死,自然要作万全的打算。如果他收下你的网兜,他就有把握可以取到火狐内丹了,对不对?”
“对呀,”展鹏飞真的听不懂。“那么他还会不高兴么?”
孙小二道:“假如我是狄仁杰,头一件我要考虑的,是能不能顺利取到火狐内丹。我一定想到有那么多的邪派高手作梗,恐怕不大顺利,何况这些凶邪们可以早一步毁去那火狐内丹,弄个大家捞不着,请问狄仁杰怎么办?”
展鹏飞道:“这……这不大可能吧?”
孙小二反驳道:“为什么不能?狄仁杰不宣布他有天魔令,大家只能怀疑,不能当真查问。”
“现在既然知道在他手中,则等到他女儿病愈,这面天魔令更永远弄不到手了,试问谁不全力阻挠于他?到了真没法子之时,只好毁了火狐内丹泄愤,亦可能趁狄仁杰外出之时,加害他的女儿。总之,狄仁杰必须考虑到这些问题……”
他说出这番道理,辰鹏飞为之哑口无言。
如果连燕云大侠狄仁杰也没有把握,那就没有话说了。
孙小二又道:“我若是狄仁杰,无疑要以最妥当的方法,务求获得火狐内丹。所以宁可别人得去网兜。取到火丹来换取天魔令。反正这面天魔令,对他没有用处,给了人家也没有损失。”
展鹏飞更没有辩驳余地,沉吟了半晌,才勉强找出一个理由道:“但你终究不是燕云大侠狄仁杰,知道他会怎样想?”
孙小二道:“我虽然不是狄仁杰,但我是旁观者清,至少我没有害人这心,对不对?”
展鹏飞只好承认他说得对,当下道:“好吧,咱们别去找燕云大侠,那么赶快回到无邪仙女那儿总行得通吧?”
孙少二道:“不但要回去,而且要快,你到时把那劳什子网兜送给无邪仙女,把祸根移到她身上,让他们一谷二府三教自己去鬼打鬼,咱们就高枕无忧了。”
展鹏飞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万一这些邪派,有一派取得火狐内丹,换到手天魔令,凭此凌驾各派之上,破坏了制衡局面,天下武林从此多事,不知多少生灵要遭受荼毒了。
他可没敢说出来,因为他瞧那孙小二已经驳顺了嘴,词锋极利。如果此想被他驳倒,则到时非乖乖拱手把网兜送人不可了。
两人商量一下路径,决计绕过山区取道回去。
这回去路上没有一点儿风波意外,走了一整天,晚上就歇宿在小镇市上的面店。
翌日起来,走了二十余里,来到一处岔道。
孙小二指着右边的路道:“咱们顺着这条官道南下就对了!”
展鹏飞漫应一声,眼睛却直往那条岔左的道路瞧着。
他昨天晚上和同宿的客人谈起,知道这一条岔道往西北走,五十里左右,就是燕云大侠狄仁杰居住的临城了。
对这一位号称天下无敌的当代大侠,展鹏飞有着一份仰慕之情;恨不得找个机会前往拜谒一番。
何况他无意中得到碧火蛛丝兜,可以当作一份厚礼,以充贽见。可惜孙小二的分析阻止了他,使他无缘与近在咫尺的一代大侠见面。
他遗憾地摇摇头,这些日子以来,已走了几千里路,但只差五十里,仍然不能一尝夙愿。
他想,人生真是够奇怪的,为什么往往事与愿违呢?
沿着官道走了六七里,展鹏飞突然醒悟,停步道:“孙小二,我不送网兜给他。见见他总可以吧?”
孙小二想了一下,才道:“当然可以,他纵然不会客,咱们也没有损失,大不了来回多跑百余里路而已。”
展鹏飞兴奋起来,道:“好,咱们回头,好歹总要试一试。”
孙小二道:“使得,但少爷你记住呀,万万不可提到什么网兜才好啊!”
展鹏飞点头道:“我一定不提,我何必替自己惹麻烦呢,对不?”
孙小二甚喜,道:“展少爷,你虽然年纪轻,正是血气方刚之际,但却一点儿也没有青年人的自傲自大,十分通情达理。像你这种人物,将来一定可以取代燕云大侠狄仁杰的地位,成为武林共尊的大侠!”
展鹏飞吃了一惊道:“我是什么材料,岂敢跟燕云大侠相提并论。”
他们一面往回走,一面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