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虬龙不敢大意,示意乃弟稍候。
“胆小鬼!”一指勾魂一面走,一面嘀咕。
艾文慈突然向前一跃,远出两三丈外,接近了矮林。
一指勾魂虽不信艾文慈的话,但心中不期而然顿起戒心。正走间,突听艾文慈沉声大喝:“小心暗算!”
一指勾魂总算是经过大风浪的老江湖,立即止步斜身戒备。人太过自信自满,早晚会栽跟斗。这家伙与艾文慈不同,以为斜身而立,暗器可射的部位有限,而且不愿有失身份先行闪避,光天化日之下,暗器难逃出视线外,何必惧哉?接暗器也易如反掌哩!
岂知飞刀来得太快,身形刚正,淡淡的刀影人目,已经来不及闪避了。一指勾魂总算艺业不差,也够幸运,百忙中吸月复扭身仆倒,“喳”一声响,来势如电的飞刀着体,斜钉在背肌上,幸好是斜锋,逃过了致命的一击。
江汉虬龙大骇,向前冲出数匝,柏虎一声怪笑,跃出路面拔剑怪叫道:“你们走了狗运,未死在暗器下,但命运已经注定,仍然得向鬼门关报到,快来领死。”
矮林前,柏龙两把飞刀全部落空,艾文慈伏地躲避,刀过重新站起,掏出了金针匣中最长的双龙针。
这瞬间,柏龙正如狂风似的冲来,双手连扬,电芒连续飞射,共有五把飞刀发出,人随着飞刀冲到,怪叫声如雷。
八名青衣贼爪牙四名冲向奔来的江汉虬龙五个人,四名奔向艾文慈,两面一抄。
艾文慈尚未挺直腰,连珠飞刀已至,他当机立断,向下一仰,奋身急浪。
五把连珠飞刀又全部落空,柏龙已接着扑到,剑发风雷,凌空下刺。
艾文慈一咬牙,生死关头不下毒手是不行了,右手在刚滚转向下时发出了双龙针,喝声打!柏龙志在必得,来势勇猛,双方近身,躲已无及。双龙针贯入柏龙的咽喉,透颈背而出。
“喳”一声响,柏龙的剑刺入地中尺余,擦艾文慈的背部而过,生死间不容发。艾文慈滚出八尺外,但来不及爬起,四名青衣大汉几乎同时到达,四刀齐下。
柏龙向前仆倒,“咔”一声响,刺入地中的刻被他的身躯所冲断,人在地面猛烈地挣扎片刻一声未出便已气绝。
四刀齐下,生死须臾,向任何一方滚动,皆月兑不出钢刀下砍的范围。
危急间,蓦地白影乍现,冷电侠张,从林中纵出的白衣人身剑合一凌空下降,头下脚上宛如苍鹰下搏,长剑的闪光耀目生花。
“铮铮铮……”
四把钢刀四散纷飞,接着白影落地,青影四分,刀风候止,剑吟声徐息。白衣人屹立在艾文慈身旁,艾文慈刚挺起上身,手中有三枚毫针,但并未发出。
四名青衣大汉手上的刀全被震飞,有两人的胸口七坎大袕鲜血泉涌,突然一声嚎叫,仰面便倒。
另两名青衣大汉末受伤害,吓了个胆裂魂飞,扭头狂奔。
艾义慈徐徐站起,收针行礼苦笑道:“谢谢你,葛兄,又是你救了我。”
“你歇口气,我去收拾那几个人。”白袍是葛廷芳,急急地说。
“用不着了,中原一剑杨大侠已现身啦!”
小径上,柏虎击倒了一指勾魂,以为飞刀已中对方的要害,不再察看,与四名爪牙猛扑江汉虬龙五个人,立即展开了可怕的追逐。
双方接触,奇快无比。江汉虬龙早已吓得双腿发软,但长剑临身,腿软也得打起精神来保命。眼看柏虎狠狠地挺剑扑来,赶忙向侧一闪,不等第三剑攻到,便已扭身躲避。
江汉虬龙的人未带兵刃,毫无还手的机会,五个人被对方的五个人追得团团转,险象横生。眼看要糟,蓦地从路侧射出一条人影,幽灵似的突然在柏虎的身侧现身,手一伸便抓住了柏虎的右手肘。
柏虎不知来者是谁,发觉手肘被抓,大骇之下,本能地扭身出左拳反击解危。可是,身躯刚扭动,剑已被人从手中摘走,同时身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掀起,身不由己凌空而飞,手脚发僵,想半空中控制身躯也力不从心,毫无主宰地飞跃三丈外,迎头压向一名同伴的头顶。
同伴正舞剑追杀八臂金刚,不知顶门上有物下坠,眼看要掉在剑锋上,那还得了?一急之下,居然拼全力叫出声来:“哎……呀!”
那位同伴反应甚快,听出柏虎的声音,大吃一惊,抬头上望,看到人影飞降,惊得向旁急闪,八臂金刚乘机跃开月兑出危局。
“砰!”柏虎直挺挺地摔下,尘土飞扬,疼得狂叫不已。
这位同伴惊魂未定,突觉左肩被人一拍,语声发自耳旁:“把你的剑交给我。”
这家伙毛骨悚然,猛地旋身就是一招“神龙摆尾”,挫身移步剑凶狠地扫出。
剑招刚发,便被人用两个指头夹住了剑身,接着“啪”一声挨了一记耳光,只打得他眼前发黑,大牙往外跳,赶忙松手丢剑,定神回望,吓得屁滚尿流,含糊地狂叫:“杨大侠饶命!”声落,撒腿便跑,落荒而逃。
叫声惊动其他三名青衣大汉,皆骇然转首观看,看清了青袍飘飘的中原一剑杨世超,不由心惊胆落,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落荒而逃,顾不了同伴的死活,各自逃命去了。
柏虎强提真力站起,跟路而遁。
艾文慈走近柏龙的尸体,伸手取回双龙针,神色不安地说:“阁下不能怪我,你下手太狠了。”
“这些恶贼死有余辜,不必难过了,兄弟杀了两个呢!”葛廷芳收剑说。
“葛兄不是回吉安吗?怎么在此地助小弟一臂之力?”艾文慈有点意外的问。
葛廷芳呵呵笑,说:“咱们一见如故,情投意合胜似十年之交,理该相互关心,急难相扶持,兄弟昨晚便已看出你龙泉之行必无好事,因此暗中跟来了,果然发生事故,这些家伙是什么人?谁又是中原一剑杨大侠?”
艾文想向中原一剑走去,一面答道:“这些人是姚源贼的巨魁,被小弟击毙的是姚源双凶老大柏龙。”
“来,小弟替你引见嵩山论武金鼎得主中原一剑杨大侠世超前辈。”
江汉虬龙与金龙手下七手八脚救起一指勾魂,老家伙背上还斜插着一把飞刀,幸好是穿插在皮肉上,未伤骨也未伤及内腑。
中原一剑向艾文慈苦笑道:“老弟台受惊了,兄弟罪过。这些人悄悄溜走,兄弟便猜他们不怀好意,所以暗中跟在你们身侧,果然不出所料。”
艾文慈吁出一口长气,告罪道:“小可无意在前辈宝宅附近杀人,无奈柏贼下手太狠,迫得太紧,小可不得不下重手自卫,前辈恕罪。”
他向葛廷芳举手虚引。又道:“这位是小可的好友,姓葛,名廷芳。
不放心小可龙泉办事,暗中跟来照应……”
“刚才令友掷技示警,兄弟看到了。”中原一剑笑答。
葛廷芳上前行礼,笑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杨大侠的风采,足慰平生。
去年在下自湖广返乡,便听说杨大侠小驻龙泉,只是在下不敢相信,想不到消息居然不假。
如不是敝友前来龙泉,在下便会失之交臂了,今日幸遇,在下三生有幸。”
中原一剑自不转瞬地注视着葛廷芳,缓缓地说,“葛兄客气了,杨某浪得虚名,何足挂齿?葛兄身手超凡人圣,腾空扑击似如神龙下搏,手下留情击毙两人,并未完全施展,请问威震武林轻功绝世的九现云龙顾全武,与足下有何渊源?”
葛廷芳惑然盯视着对方,诧然问:“九现云龙顾全武,那不是早年黑道邪魔之首吗?在下生也恨晚,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听说他已在江湖失踪了十四年,与目下黑道枭雄五面神魔是薪传师兄弟。玉面神魔在江湖飘忽如龙,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如命,酷好珍宝,声誉并不好!”
薪传,是指师父不在人世,艺业由师兄传授给师弟,名份虽是师兄弟,其实是师徒。即是说九现云龙名份上是五面神魔的师兄,其实玉面神魔的艺业,皆得自九现云龙顾全武,玉面神魔必定是投师已晚,由师兄传授武艺,师兄弟俩的年龄,也必然是相差甚远。
艾文慈接口道:“九现云龙与碧湖老妖,是早年江湖上黑道两大邪魔。听说碧湖老妖死在白道奇人玉龙崔培杰之手,那是五六年前的事。
要不是九现云龙早已失踪,玉龙也不会如意,两大邪魔早年结为知交,为祸江湖二十余年,曾经一再联手袭击五龙,皆未得逞。九现云龙使用的暗器称为化血霹雷锥,碧湖老妖的暗器叫透骨毒针,号称武林暗器双绝,用来对付比自己高明的人,能不得心应手?幸而他们都死了,不然江湖将永无宁日。”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葛廷芳讶然问。
“小弟风闻而已,不知是否其实。”艾文慈急忙解释。
中原一剑淡淡一笑,向葛廷芳说:“葛兄的凌空搏击身法,极像昆仑的龙腾大九式,也像京形意门的七禽身法。而九现云龙曾经自称是昆仑派人,当然目下武林中还不曾承认各门派中有所谓昆仑派。葛兄的身法已练至如炉火纯青之境,可喜可贺。”
“在下艺自家传,这种身法完全由于目睹苍鹰下搏的情景,而自己参悟出来的,见笑方家,倒令杨大侠见笑了。”葛廷芳谦虚地说,眼中掠过一道令人难解的异光。
“好说好说。好就是好,在下不乱捧人。”冰原一剑吸住对方的眼神说。
“呵呵!经名家品详,身价十倍,在下深感光荣。”葛廷芳低下头说!
笑声似有异样。
“在下的朋友众多,可是仍然孤陋寡闻,可不知玉面神魔是九现云龙的师弟呢!只听说玉面神魔喜爱搜罗珍宝,如命而已。”中原一剑似乎毫无心机地说。
“在下也是听来的,不知是否可靠。”葛廷芳也泰然地说。
“呵呵!其实,世间不爱珍宝的人并不多见,其所以不爱,只是他无力获得而已。食色性也,并不足怪。杨某茹素,自称居上,并无嗜好。葛兄嗜好些什么?食?色?呵呵!
休怪相戏。哦!这三具尸体,还是不报官为妙,葛兄意下如何?”中原一剑一反常态。笑呵呵地说。
葛廷芳脸色微变,扭头向僵立在旁的江汉虬龙。
“你们是艾老弟的人,大概不愿艾老弟打人命官司吧!”
“是……是的。”江汉虬龙嗓音都变了,余悸犹在。
“那么,劳驾你们善后了。”
“是,咱们完全负责。”
“在下告辞,改日前来拜望杨大侠。”葛廷芳向中原一剑行礼告辞,转向艾文想笑道:
“艾老弟,请记住咱们的赣州约会。此地有杨大侠招呼,兄弟放心,再见。”
众人行礼别过,葛廷芳白袍飘飘,飘然走了。
江汉虬龙带着手下,抬了一指勾魂和三具尸体,匆匆走了。
文文慈向中原一剑告辞,中原一封挽臂相送,一面走,一面神色肃穆地问:“老弟台,姓葛的是你的好朋友?”
“是的。”
“交友之道在于诚,友直友谅多闻,固然是益友,但这是不够的。近来者赤,近墨者黑,交友须重视人品,慎之慎之。”
“小可承教了。”
“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先问你,你相信我对玉面神魔陌生吗?”
“这……小可存疑,前辈在此隐居三年,是不是对江湖生疏了些?”
“怎能说是隐居?连一些绿林巨寇各地小流氓都知道我的下落,不断找上门来呢!过几天黄山天都老人云樵可能到来相会,我这儿是藏龙卧虎之地。”
艾文慈一听天都老人要来,不由毛骨悚然,想起上次在太平府遇上飞霜姑娘的事,犹有余悸。飞霜显然已对岳琳情有独钟,因此偕同岳家兄弟追至山东,姑娘的祖父天都老人岂能不知其事?天都老人要来,大事不妙。
他不愿让中原一剑看出他心虚,最好避免让练了六识的人猜测心事,赶忙岔开话题问道:“请问前辈所要告诉小可的事,是指……”
“那玉面神魔之所以称魔,是因为他有不少化身。要知道,子女金帛,谁能不好?人心似海水无满足之期,得陇望蜀,毫不足怪。那玉面神魔便是个贪得无厌永不知足的人,要填满,目下只有做皇帝或可满意,江山美人予取予在。所以,他暗中结纳江湖好汉,给以思施以威给以名利,广结羽冀徐图大展,据我所知,他在天下五方共建了五座秘窟,实力渐牡,羽翼将成。”
“前辈用不着告诉小可的,小可不过问这些事。”
“我只是提醒你而且,我看出你是个很值得爱惜的人。”
“谢谢前辈抬举错爱。”
“李家村到了,不送你啦!改日见。”
“消息传来后,小可来向前辈请安,改日见。”艾文慈行礼相送。
一个骄傲自负的人,如果他不是由于极端自卑心理而形成的变态,便是本身确具有足以自负骄傲的才能,而且从来没遇上比他高明而又令他敬服的对手,所以骄傲自负的心里始终无法去除,一旦遇上比他高明而确也令他由衷敬服的人,可能会有所改变。一指勾魂便是这种人。
中原一剑艺臻化境,在武林穆高望重,高明是很高明了,但并不能令这位黑道亡命敬服,彼此立场不同,服则取矣,敬则无从谈起。而艾文慈是他的同伙,年纪轻,态度不亢不卑,艺业又高,在死难中及时示警救了他的命,他心中居然产生了感思之念,撤服之念也油然而生,返回村中之后,态度立即改变,对艾文慈由衷敬服,诚恳地向艾文慈表示,皮肉之伤算不了什么,要亲自赶赴赣州请示,希望能替艾文慈尽一分心力。因此匆匆裹伤之后,带了一名从人立即抱伤登程。
艾文慈直接听命于夜枭牛猛,别人不能越俎代庖下令,所以必须由牛猛亲来。第四天,夜枭情同一指勾魂匆匆赶到。
艾文慈尚未模清这些码头英雄们的底,对这些人的身份也难以捉模,牛猛的身份地位,似乎比一指勾魂要低,但却是掌握实权的人物,坐镇赣州手下党羽众多,而一指勾魂却在外供奔走受驱策,手下只有少数几个办事的人而已,其中内情,令人难测。
夜枭带来了好消息,允许艾文慈留在此地替中原一剑尽力医治病人,但必须在两个月之内,携同中原一剑至赣州待命,而且负责监督中原一剑践履诺言。
艾文慈与牛猛进入中原一剑的茅屋中,一指勾魂与伙伴们留在李家村,负责照顾艾文慈的食宿事宜。江汉虬龙与八臂金刚,则于次日返回赣州去了。
光陰似箭,转瞬已是七月杪。不到一月工夫两位病人不但大有起色,而且已可自行挺身坐起了。
中原一剑兴奋欲狂,心中的感激自不必说。
艾文慈在暗中准备,他在专心找寻体内奇毒的性质,以便设法找解药。这次的机会永不会再来,他必须好好把握。
郎中们的单方,大多秘而不宣。普通疾病的单方自无保密的必要,但特殊病症便不会轻易示人了,艾文慈也不例外,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在开始治疗的初期,他坚持采办药材必须由他亲自经手,牛猛无法阻止,只好派了两个人跟着他,跑了一趟赣州,带回不少药物。
七月二十七,他告诉夜枭牛猛,这次要跑一趟吉安府采购需用药材,有几味药材必须到吉安搜购,赣州的药店缺少这几味药材。
夜枭起初不肯,坚持须到赣州采办,赣州北大街济众堂药局,是大风山在所开设,为赣南最大的一家药局,货色齐全,参茸燕桂无所不备,吉安不可能有比济众堂更齐全的药材。
但艾文慈不要参茸燕桂,他要的是不入本草的药草,开出的单方用的是只有他才懂的土名称,连名郎中也不知到底是何种药物。夜枭不肯让他到吉安,他将几张单方交到夜枭手中,若无其事地说:“牛兄既然认为赣州府可以购到所需药材,那么,劳驾牛兄派人前往采购好了。小弟过几天须用推拿八法配合金针术疏经活血,极耗真力,免跑一趟也好养精蓄锐。请记住,这批药物须在五天后应用,药物月兑期,不但病根不能拔除,而且可能恶化,迟了一天半天,小弟概不负责。不可延误,牛兄快派人走一趟赣州。”
夜枭怎负得责?急得额上冒汗,焦躁地说:“老天!你要去吉安,何不早说?这………
这……”
“怪事,为何采购药材要早说?调理疾病,须现病情转变而定药物药量,谁知道病势如何转变?”他故作不解地问。
“兄弟不是这意思……”
“为什么?”
“这……艾兄弟,你要知道,你替杨大侠治伤的事是如何重大,万一有人在途中将你绑架或有所伤害,兄弟哪负得起这沉重的责任?吉安府咱们的人不多,狗知府伍文定精明干练,扫荡黑道朋友采铁腕手段,大刀阔斧雷厉风行,万一你出了纽漏,兄弟岂不完蛋大吉?
你……”
中原一剑沉静地向艾文慈问:“老弟台,是不是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而且吉安府不见得能购到全部所需的药物哩!”
“这里不需我照顾吗?”
“目前不需前辈躁心,半月后前辈必须助小可一臂之力。”
“那么,我陪你走一趟吉安。”
“但……不行,前辈须负责此地的安全。”
“我知道,所有的人,皆意在杨某,与家父舍弟无关,我走了反而安全。”
“但牛兄…”
中原一剑的目光落在夜枭脸上,以坚定沉着颇具威胁的声音说:“牛兄,我不管你的主子是谁;受何人指挥,但你不能阻止艾老弟做他必须做而又应当做的事。我中原一剑在家父与舍弟的病魔末离体之前,仍是自由之身,任何人也休想干预杨某的事。杨某偕同艾老弟往吉安一趟,明早动身,你如果想阻止,最好不要轻试。杨某一生中伤人而不杀人,但如果有必要,杨某不会因杀人而掉眼泪的。”
“可……可是……”夜枭牛猛手足无措地说。
“杨某已表明态度,就此决定。你如果不放心,可立即派人通知贵长上。”中原一剑神色平静地说。
艾文慈不希望中原一剑在旁,只想独自走一超吉安。他有他的打算,在他身上施毒的人,自然知道毒性,因此他不能到赣州购药,以免被对方侦悉他购药深毒的企图,必须远至吉安采购,远离码头好汉的势力范围。多一个各方瞩目的中原一剑在旁,反而引人注意。
“前辈须在此地照匝。小可独自前往方便些。”他向中原一剑委婉地说。
“老兄弟怕引人注意,是吗?请放心,在下并不偕行,只在暗中保护防范意外。”中原一剑一露笑容,已着穿他的心意。
他无法反对,只好同意,但已存心摆月兑这位武林名人,以免树大招风引人注意。
到吉安的旅客,大多数是乘船下航,但他认为乘船不方便,改走陆路。
龙泉地当吉、赣两府的官道中心,至吉安府城全程二百五十里,预计行程是两天。他一早上道,只带了采购的金银和几件换洗的衣物,洒开大步踏上旅程。他后面半里地,中原一剑青袍飘飘,泰然而行。
从西龙山启程,到县城是二十余里,总行程已接近三百里大关,要在两天之内赶到,脚程必须放快些,沿途不能耽搁,因此他健步如飞,沿途引起不少行旅的注目。
走路的人并不多,他不怕引人注意,到了县城,旭日方升上东山头。
出北门上了官道,脚下仍未放馒。
中原一剑身后里余,有人紧跟不舍。
近午时分,官道与赣江会合,左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区,右面不足一里便是滚滚北流的赣江。酷阳当顶,炎热如焚,虽则有山有水,仍难当秋阳的余威。远远地便看到前面的小山坡顶端耸立着一座凉亭。
官道不太宽敲,凉亭建在路中心,旅客必须穿亭而过。这一带没有人用车辆,这条路也不能行车。凉亭是木控瓦顶的建筑,两侧有固定的歇脚长木凳,有栏,一侧设有栓马桩,一侧是驻矫架,设备相当完善。六根大亭柱,南面人口的两柱上,左边挂着十来双草鞋,右面挂了一束松明,这都是供行旅济急用的物件,由附近善心的人长期免费供用。旅客的草鞋如果破了,可随意换上一双,松明则是供赶夜路的旅客使用。北口,是两只大茶缸,架上挂了十余只竹制的饮茶筒,长柄,斜口,用时极为方便。赶不上宿头的人,也可在亭中过夜,亭脚下就设有三脚灶,一些引火的松枝。只消看第一眼,便知这座事是受到地方里正监督管理的歇脚亭。
他向上急走,头上的遮阳帽戴得低低的,避免面目外露,胁下吊着的小包裹往肩上一扔,自语道:“大概已赶了八十里左右,这里可能是万安泰和两县交界处了。”
将接近凉亭,突见亭北匆匆过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年约古稀须眉斑白,慈眉善目,老眼依然明亮,腰朗腿健,精神矍铄不减壮年,手掂一根山藤杖,青袍飘飘,神情安详。
青年人年约二十三四,好俊,玉面朱唇,五官清秀,生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和一张经常带笑的脸蛋。穿青祆紧身灯笼裤,脚下是爬山虎快靴,背着一个大包裹,腰带上的悬着一把古色斑斑的长剑。身材魁梧的人,穿青紧身衣特别显得健壮,这位青年人雄壮魁梧,显得更为特出,好一个英俊魁伟的青年人。
青年人将包裹取下,放在凳上笑吟吟地问:“爷爷;歇会儿可好?好闷热的天,怎么一点风都没有?”一面问,一面用腰帕拭汗。
“懒鬼,你已经歇下了,还问什么?”老人笑骂。
青年人一声欢笑,丢下腰帕走近茶桶。舀一勺奉给老人说:“爷爷请坐喝茶。反正黄昏时分便可赶到,大可不必急急赶路的,是不是?”
老人接过茶,并不急于喝下,笑道:“你就是不想在太阳下赶路,咱们已经晚来了半个月,爷爷真想昼夜兼程呢,再去晚了可就得受埋怨啦!”
“走不开嘛,可不能怪我们。”青年人说,接过老人返回的茶勺,自言自语地走近茶桶,舀茶牛饮。
艾文慈也在这时踏入了凉亭,坐在凳上的老人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又转过目光打量自己正在喝茶的孙儿。
艾文慈的身材,与青年人一般高,一般雄伟,但似乎要精壮些,脸色比青年人健康,红中略带褐,两相比较,一看便知艾文慈是个常年在外奔波饱历风尘的人,青年人则是少受风吹日晒的公子哥儿。
艾文慈扫了祖孙俩一眼,仍然低下头,并不除去遮阳帽,吁口气走向右首的茶桶。
在左首茶桶喝茶的青年人已喝够了,放下条勺转身,注视着艾文慈的背影说:“老表,何不摘下遮阳帽歇歇腿?北面十里地没有人家,没有歇脚亭,在此地歇歇再走并不为晚。”
艾文慈并不转身,取起茶勺信口答:“谢谢关照,小可要赶路。”他说的是本地口音。
“要到泰和吗?”
“吉安。”
“这儿到龙泉还有多远?”
“七八十里。”
“不会吧?怎么还有七八十?”
“六七十。”
“咦!你这人说话简简单单,却又七七八八,怪事。”
艾文慈放下条勺,转身笑道:“多言贾祸。”
“你可别误会,在下带了剑,却对你无害。”青年人笑道。
老人抚弄着山藤杖,笑道:“好雄壮的青年人,哥儿的口音不纯,恐怕不是本地人。北面十里确无歇脚处,何不歇会儿再走?哥儿从何处来?”
“龙泉。小可要赶路,老丈可多歇歇。”
青年人眼中一亮,笑道:“在下正要到龙泉,你既然是从龙泉来,在下有事请教。”
“这个……”
“在下姓云,名璇,草字玉均。那是我爷爷,咱们要到龙泉……咦!
你……”
话未完,艾文慈已不声不响扭头便走。
原来艾文慈心中有鬼,一听云璇两字,已是心惊胆跳。飞霜姑娘叫云玑,她的兄长叫玉郎君云璇,看云家祖孙两人的相貌装束,便知是天都老人祖孙俩到了,怎敢再逗留?一言不发赶忙举步溜走。
玉郎君一怔,信手便拉,岂知慢了些儿,末拉住艾文慈的手臂,却拉住帽后檐。
艾文慈以为对方要拉掉他的遮阳帽看面貌,也误会对方已认出他的真面目,帽后檐被拉,以为对方准备下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猛地旋身,闪电似的就是一掌,“噗”一声劈在玉郎君的颈根上。
玉郎君做梦也没料到他动手打人,骤不及防,挨了个结结实实,被劈得连退两步,几乎跌倒,眼前金星乱飞。这一掌玉郎君禁受得起,一声虎吼,凶猛地反扑。
他一跃出亭,向北狂奔。
天都老人见多识广,在艾文慈回身出掌时,便知有意外发生了,先一步从侧方出亭,恰好挡住了艾文慈的去路,屹立路中北道:“站住!说清楚再走。”
艾文慈心中暗暗叫苦,这老家伙惹不得,赶忙向侧跃出路面,却被玉郎君追上了,怒叫声震耳:“你不能打了就走,接招!”声到掌到,近身了。
他不敢以背向人受招,火速转身,左手猛削来掌的腕脉,来一记“黑虎偷心”回敬。
玉郎君先前骤不及防挨了一掌,不再上当,撒把后退,挫身就是一腿,反应奇快绝轮,这一腿攻得出乎艾文慈的意外。
“噗”一声响,扫中艾文慈的有小腿。
艾文慈失足挫倒,闪电似的、掌斜指,“啪”一声击中玉郎君尚未收回的有小腿,公平交易谁也没占便宜。
天都老人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含笑而立。
两人艺业相当,反应同样快捷,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两人同时跃起,同时扑上抢攻,拳风虎虎,掌影漫天,双腿连续进攻,不时传出拳举着肉的暴响。
纠缠片刻,两人都逐渐打出真火,拳掌的力道逐渐加重,逐渐用上了内力。
这一年来,艾文慈自己并不曾觉得艺业上有何进境,事实上却进境惊人,不再是吴下的阿蒙了。两年前,他根本不是飞霜姑娘的敌手,这时他不但与玉郎君棋逢放手难分轩轻,甚至已有稳躁胜算的迹象了,而飞霜姑娘事实上比乃兄玉郎君相去甚远。
力拼三十余招,艾文慈感到自己的潜劲在逐步发挥,气机蓬勃,真气畅流源源不绝,出招化招如有神助,进退挪移得手应心,信心逐渐增强,愈斗愈勇。
取得了优势,他下重手了,天都老人在穷虎视眈眈,不能再拖延,必须速战速决啦!要留些后劲应付老家伙,拖不得。
他想下重手,玉郎君也焦躁地生出行险一击的念头,而且先一步出手、一声虎吼“月兑袍让位”拆了他的“怪莽寻袕”,乘隙踏进来一记“钟鼓齐鸣”,料想他会用“拨云扫雾”拆解。
果然不错,他招出“拨云扫雾”双手分张拆招。
玉郎君大喜,起脚出“魁星踢斗”,闪电似的猛攻他的月复胸。
他却变拨为扣!突然扣住玉郎君顾此失彼来不及收回的双手向了猛压,真力候发,以压倒性的千斤力道向下沉落,不容玉郎君抗拒,同时身躯扭转。
玉郎君上体被带得向下俯,踢出的脚力道自减,也就踢低了许多,“魁星踢斗”变了质,但仍然发挥了部份威力,“噗”一声踢在他的左胯骨稍后处,他如不扭转身躯,这一脚可能被五郎君踢中下陰。
双方的艺业相当,先天气功同样高明,自然挨得起对方的打击,只要不中要害,挨上三拳两脚小事一件。他双手续向下迫,左胯一痛,本来想用有膝撞击,不得不改用左膝进攻了,左膝忍痛上抬。
“噗”一声响,膝盖撞在玉郎君的下颚上。
玉郎君也恰正此时挣月兑了双手,不然这一下必定重伤月兑牙,“嗯”一声惊叫,仰面急退。
他岂肯放弃机会?跟上铁拳疾飞,来一记“山僧撞钟”双拳乱飞。
玉郎君眼前金星飞舞,昏天黑地,惶乱地用“云封雾锁”上下急封,护住要害跟路而退,却不知他双拳同攻上盘,封住了他的在拳,左拳却长驱直入,“噗”一声正中玉郎君的右颊。
这一拳力道甚重,玉郎君终于支持不住了,大叫一声,仰身便倒。
他得理不让人,铁拳闪电似的凶猛追袭,在玉郎君倒地之前,又击中了两拳。
“哎!”玉即君怪叫,砰然倒地挣扎难起。
他向后跃退,不再追袭倒地的人。
天都老人却掀须大笑道:“哈哈哈!好孩子,今天你可碰上比你狠比你快的人了。”
玉郎君挺起上身,模着被打处叫:“好家伙,这两拳好重,咱们再来,我输了第一场,输得心服,但不甘心。”
他暗暗心惊,这位玉郎君真挨得起揍哩!他柔动着被踢处,冷冷地说:“在下有事,不再奉陪,下次再算。”
玉郎君挺身站稳,摘下剑向侧一丢说:“选日不如撞日,今天的事今天了,咱们再来一场,耽误不了多久。”
“在下不再奉陪。”
“那……你总该留下大名住处,不然到何处去找你?再说,在下输了认输,但输在谁手在下也不知道,岂不脸上难看?”
“无可奉告,少陪。”
天都老人蹬步上前说:“大概你有不敢通名的难言之隐,让老朽猜猜你是谁的门下弟子。”
他的遮阳帽已被拉掉了,想掩饰也不可能。
玉郎君剑眉轩动,说:“爷爷,这人璇儿似乎有点面善。”
“你说他是………”
“去年我……晤-似乎在那二座城门口看见……”
他向侧一跃两丈,撒腿便跑。
玉郎君火速拾剑,叫:“爷爷,他是小妹所说的艾文慈。”
天都老人本来不想追,闻声飞跃大叫道:“慢走,我有话说。”
他一跃入林,向右狂奔,全力展开轻功飞掠。
“你走不了的。”
天都老人叫,奋起急追,接着叫:“老朽并无恶意……”
他去势如电,只听到前一句,便接口叫:“在下别无长处,逃的本领却超人一等,山多林茂你休想追上。”
他逃的本领确是高人一等,轻功之佳,连以轻功享誉江湖的飞天鼠冉峰也曾拜下风,可知他的成就如何惊人了。天都老人一代名宿,到底上了年纪,前二三十丈尚占些少上风,三十丈后便每况愈下,而且起步太晚,先是差上五丈左右,前三十丈拉近至三丈余,三十丈后便逐渐拉远,追了里余已落后了十余丈啦!
两人全力施展,无暇说话以免泄气,一追一逃,快逾电射星飞。
糟了!前面是清流滚滚的赣江,钻出树林便是江岸,想回头已不可能,折向将被追及,大事不妙。
蓦地,他听到有人沉喝:“樵老,别追啦!”
他耳中风声呼呼,难辨口音,以为对方来了帮手,火速一紧腰带,用口咬住小包裹,奋身一跃,“咚”一声水响,水花一涌,形影俱消,入水走了。
他的水性相当高明,可是衣裤湿了,不好赶路,那会引人注意,事急矣!他只好跳水月兑身潜出二十丈外,升上吸口气再次一潜,向对岸游去,无法听到岸上人的叫唤声。
江宽数余丈,上得岸来扭头瞥了对岸一眼,抖掉一身水珠,觅道赶路。
这一带全是稻田,举目远眺,一片黄色的稻海,有些稻田已经收获,田野中打酱声此起彼落,有树林处便是村庄。
他入村问路,方知仍在万安县境。好心的村民告诉他,东行五里便是至府城的小路,南至万安府备守,北至泰和县界约二十余里。如果到府城,不必从怀仁渡过江经泰和,仍走小路北行,直接到府城,路程是一样的,而且比走大路方便,走大路过关地渡不但要钱,还得接受盘查清问。其实,这条小路并不比官道小,往来的旅客甚至比走官道的人还要多,他谢了村民,觅路走上小径,果然不错,这条路确是不比官道小,而且平坦得多,旅客往来也比官道多些,东面约十里地方是山区,显然是赣江右岸相当富裕的地方。
天下不像大得浩浩茫茫,居然在江西凉亭碰上了天都者人祖孙,真是冤家路窄。本来,他早些时已在中原一剑口中,知道天都老人要到来探望中原一剑,以为老家伙与他从未谋面,不会知道他的身份,只消口头上留神,言行谨慎,料亦无妨,岂知老家伙却带了玉郎君来,认出他的身份,几乎月兑不了身。
“回去时,但愿老家伙已经离开了杨家,不然就麻烦了。”他不住她想。
有中原一剑在,他不怕天都老人找麻烦,因此,他并不太担心,洒开大步赶路,衣裤渐渐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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