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宇那双锐利的眸子里注定着冯翠岚,冷冷道:
“姑娘还有别的问题没有?”
冯翠岚摇摇头道:“没有了。”
玉腕抬处,已怞出了长剑。
陆鸣宇目光向左边的苏长老迅速扫瞥一眼,苏长老立时挺身而上,宏声道:
“区区-个女流之辈,何劳帮主动手?”
陆鸣宇颔首道:
“苏长老出手,自是最好不过,不过此女年纪虽幼,武确是不弱,尤其是魔女剑法更是不见,不可把她与苏玉娟混为一谈。”
白发的苏长老道:“请帮主放心。”
陆鸣宇后退了几步,腾出空间,苏长老一直走到冯翠岚身前约六七尺距离,才站定下。
冯翠岚那双翦水瞳,注视着对方,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长老道:“老夫苏子健,人称‘白发神丐’,姑娘谅亦有个耳闻。”
冯翠岚心中忖道:
“原来白发神丐就是此人,久闻此人乃丐帮六大金刚之一,武功甚是了得,我须小心才行。”
她双眸中泛起一片杀机,冷冷道:“好,我先拿你这白发神丐祭剑。”
现场立时呈现一片紧张气氛,停立一旁的陆鸣宇,面上不时的浮现出一丝冷笑,也不知他脑子里想些什么?
“白发神丐”苏于健足下甚轻,前时一步,一弯身,那对蛇形巴首已然探在手中,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转着,全力在窥伺下手的空隙。
冯翠岚长剑轻轻搭向左腕之上,她只是注定着对方动作,并不显出急燥。
苏子健又跨进一步,踏入“中宫”,这是出手的先兆,果然他足下步子一转,霍地探身,手中两口匕首,一上一下,向冯翠岚胸腿之上扎去。
对于女子,尤其是与姑娘人家动手过招,最忌的是向胸部出手,这是妇女胸部发育特殊的缘故,虽没有明文规定,可是武林中人相习成风,已成了二种共同遵守的原则。
白发神丐有出手,立时引起冯翠岚不可克制的怒火,娇叱一声,道:“狂徒!”
长剑一掣,发出匹练般的一道白光,耳听得“呛啷”一声交鸣,两人倏合便分。
苏子健哼一声,再次榻身前欺,手中双刃贴地攻去。
这一招越发凌厉狠毒,暗中窥视的阿烈,真禁不住为冯翠岚出一身冷汗,可是冯翠岚早已成竹在胸,并不惊慌,
娇叱b声中,只见她婀娜的娇躯,蓦地向后一仰,几乎已贴在了地面之上,一贴一转,快如旋风,这当口,她那口长剑上,却已施展出苦练的绝招“怒剑狂花”。
剑光一闪,抖出了斗大的一朵剑花,剑花中泛出了无数剑尖,分向苏子健面门五官上刺去。
苏子健大吃一惊,兵刃学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他这一对蛇形匕首,也只能在贴过敌方身边时,才能发挥全力,此刻冯翠岚转动的身躯,已到了他左侧,长剑挥动,更把他逼出三尺之外。
最令他吃惊的是,冯翠岚这种剑招,居然是他生平第一次得见,真不知剑式发自何方,惊魂间,迅即使出“倒踩莲枝”的步法,往后猛退。
剑光一闪,发出了极细微的“嗖”一声,当空白影如丝,飘下了万缕银发,苏长老目光闪处,已看见贴在头颅右上方的一蓬长发,已吃对方削落,只差分寸之间,自己这条老命,可就难以保存,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一旁的陆鸣宇看到这里,高声道:
“苏长老岁数大了,退下来换本座去对付她。”
苏于健摇摇头,道:“生死未分,当家的不用着急。”
当下跺脚,猛串而上。
这位有“白发神丐”之称的丐帮长老,果然是身手不凡,当他腾身而过时,手脚身躯,缩作一团,宛如一个三。尺童子-般,却是出乎意外的小。
猛可里,他四肢舒展,双足飞起,分向冯翠岚双肩攻去,手中一双匕首一上一下,冯翠岚整个身躯,全在这一双兵刃笼罩之下,如被他沾上,非死不可。
墙角的阿烈看到这里,心中大震,差一点叫出声音,这时就算他腾身扑过去也嫌太晚了。这一霎间,他真不敢再看下去。
不等阿烈闭眼,冯翠岚已出手抵卸,但见她人随剑起,飞身向苏长老迎上,一溜强烈眩目的剑光,在半空中与苏长老撞上。
这刻她已施展出她苦练已久,专门对付丐帮秘传武功的“斩魂七剑”,但听当空发出了兵刃交接‘呛”的一声大响,接着是苏长老闷哼一声,人影骤分,齐齐落地。
冯翠岚轻灵似燕子般的飘落一边,苏长老落地后,脚步踉跄,有如酗酒的醉汉,一路蹒跚行走。
但见他双眼睁凸,呼吸急促,在颈侧部分,多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鲜血直涌。
他一直走到了陆鸣宇身前,开口道了一个“你……”字,噗通就倒了下来,一双匕首仍然紧握在他手中,这刻已深深的扎进泥土里。
现场飘弥着一片血腥味,气氛森杀可怕,秦长老走过去,弯躯把死者身躯翻转来,呐呐道:“死……了!”
然后他用一种惊疑惧怕的眼光,抬头望着陆鸣宇,喉结频动,却没有说出-个字来。
陆鸣宇没有任何表情,他向前走了几步,也弯身看了看,认定苏长老真的死了,才冷冷的道:“苏长老不听我的劝阻,故此落得如此下场。”
接着转面对那位秦长老道:
“待会着人把苏长老的尸体,在附近择地埋葬。”
冯翠岚杀了一个丐帮著名高手,信心大增,当下高声挑战道:
“那一位还要赐教,上来吧!”
秦长老看了陆鸣宇一眼,硬着头皮要上前,陆鸣宇伸手-拦,道:
“不用了,待本座自己会她。”
他慢条斯理的走过去淡淡笑道:
“冯姑娘,莫怪你敢挺身挑战,原来手底下真不含糊,苏长老轻敌大意,咎由自取,我不会怪你……”
冯翠岚-停长剑道:
“好在你们丐帮有得是人,死一个又算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你对苏子健的态度,有点问题,似乎太冷酷了。”
陆鸣宇点头道:
“你说得不错,这苏长老之死,半是他技不如你,半是我特意安排的。”
冯翠岚讶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陆鸣宇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之声,眼中射出凌厉冷酷之光,说道:
“你不明白,我可以告诉你,苏长老在本帮之内刚愎自用,自负过甚,有时也敢不卖我的帐,因此我不过是假汝之手,替我除去一个心月复之患而已,你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
这番话听在阿烈耳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心忖好厉害的陆鸣宇,顿时他更增几分憎恶厌恨,可是另一方面,陆鸣宇的老谋深算,狡谲机智,却不得不衷心佩服。
阿烈目注当场,心中盘算着冯翠岚不知是否敌得过陆鸣宇?
他已见识过陆鸣宇沉着狡毒的种种表现,是以不禁暗暗为冯翠岚捏了一把汗,大是担心。
这时候,有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向他身边移动,阿烈懊地侧身,这人也吃了一惊,停止前进之势。
两人四目对望了一眼,阿烈可就发现来人竟是白日刺客高青云。
高青云锐利的目光,在他面上一转,接着以食指按在唇上,阿烈立时明白他是要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当下会心地点点头。
这种情形下,他们当然不便交谈,尤其是他们最关心的是场内的冯翠岚与陆鸣宇。
当下一齐把目光移向场内,但听陆鸣宇笑道:
“陆某不才,今夜要领教冯姑娘几手高招,请不要客气,把剑上的功夫尽情施展出来,看看是否能奈陆某何?”
冯翠岚冷冷应了一声道:“好!”
她首先抢攻,陡然串起数尺,剑尖向下斜指,直奔陆鸣宇顶门,陆鸣宇迅即出手抵卸,大手翻处,向冯翠岚剑上卷去。
双方未曾真个接触,便已各自分开。
阿烈这些日子在江湖中历练,眼界已开,非复往日吴下阿蒙,此刻一见双方动手这第-招,便猜出他们只不过是探测对方实力,真正拼命的招式随后便除。
果然阿烈没有猜错,但见陆鸣宇有如走马灯-般,滴溜溜一个疾转.身形如行云流水一般,已转到冯翠岚身后.
阿烈口中低叫道:“妨娘小心!”
只见陆鸣宇十指箕开,向着冯翠岚双肩抓去,阿烈虽不深知这一招微妙变化,可是却知这两肩筋脉,一旦为人拿捏住,必定酸疼难当。
他不知如何这瞬间竟迅即瞧了高青云一眼,但见对方面上神色,丝毫不变,全神贯注在场内。
阿烈目光瞬息间也已移回场内,冯翠岚不知用了什么身法,避过对方攻袭,这刻双方已经各自展开了身法,打在一团。
剑光闪闪,拳风呼呼,好一番厮杀。
冯翠岚虽是手持长剑,但并不见得点了什么便宜,反之陆鸣宇迅疾的身影,和挥动的双手,时拳时掌,时点时拍,却是变化离奇。
阿烈侧目再看高青云时,发现高青云面上带出了微微冷笑之色,似乎已看出了这一局的胜负,心中已有定论。
蓦然间,长剑划空而起,如同银河倒挂,呛啷一声飞坠于数丈以外。
冯翠岚“哎”地娇呼一声,侧跃开去,手中长剑竟吃对方视角卷出。
陆鸣宇长笑声中,柔身扑去。
阿烈这时再也顾不了许多,作势欲跃,忽然左腕一紧,竟吃高青云一把抓住。
高青云面色极为镇定沉着,悄声道:“不许乱动。”
阿烈呆了一下,高青云又道:“放心,她死不了。”
阿烈赶快向场内望去,这时冯翠岚正用一双空手,和陆鸥宇打作一处,她出手如电,认招拿袕,甚是灵活,阿烈心中极是佩服,只是她的对手,却实在是太厉害了。
场中的两人如此对拆了十数招,但见冯翠岚秀发披散,不时发出娇喘之声。
现场夜风卷乱,大有寒意,只有那秦长老停立一旁,静悄悄的观战,气氛甚是紧张。
忽然,陆鸣宇一把拿住了冯翠岚左腕,可是冯翠岚娇躯翻转,竟由右侧打了陆鸣宇一掌。
只可惜这一掌的力量太小了,陆鸣宇身子不过微晃了一下,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出招如电,正截在冯翠岚右肋。
冯翠岚身子猛一晃,软软的倒下。
阿烈又是一阵激动,但腕间如被铁箍箍住,不问可知高青云很坚决的阻止他冲出去。
这时他心中不禁对高青云这个人,产生了许多疑问。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现下到底是站在陆鸣宇一边的呢?还是站在相反的立场?不过有一点可以确知的,那便是他对于自己似乎并没有恶意,否则他早就下手了,而阿烈他也万万逃不掉。
这时秦长老凌厉的目光注定着陆帮主,就等他一声令下,便结果了冯翠岚的性命。
陆鸣宇的脸上毫无表情,令人无法猜测,场中寂静了许久,秦长老对于帮主的迟迟不决,也其感费解,高声道:帮主、此女万万留她不得。”
陆鸣宇道:“我自有主张。”
略一停顿.又接着道:“秦长老,莫非你以为本座会轻轻放过她么?”
秦长老躬身道:“敝座不敢妄测。”
陆鸣宇道:
“本座擒下此女,那诛心剑等如尚在掌握之中,是以目下尚不能取她性命,本座带她先走,你清理完此间后事,即速赶来与我会合”
秦长老道:“是!”
但见陆鸣宇挟起冯翠岚,似是要举步离开。
阿烈忽然觉得腕间一松转眼看时,只见高青云已跃出丈许以外,正向着自已招手。
阿烈心知有故,当时悄悄嗫足向高青云那边行去。二人穿过一条大街,在一堵高墙之下,高青云站定了身子,阿烈心头忐忑,问道:“高大侠有何见教?”
高青云望着他,道:“你竟能自行解开袕道、委实不可小看于你”
阿烈心知不好,莫非他又要对付我不成?
只听高青云又冷冷道:
“这件事我们先不谈.现在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可愿意?”
阿烈听他那口气.再看他坚定的目光,心想这根本就是命令,那里是征求我的意见。
高青云见他犹豫不言,顿时不悦道:
“这件事不容你考虑再三,你非答应不可,否则我就擒下了你,交与陆鸣宇来处置你。”
他说这话时候,样子很凶悍骇人,不像是开玩笑、阿烈虽然已经尝过了他的厉害,但眼前的形势他也想清楚了,当下微微一笑,道:
“什么事,你请说吧,用不着吓唬我了。”
高青云不由得一怔,道:“你说我是吓唬你?”
阿烈道:
“要是你当真有意把我交给陆鸣宇,也不会等到现在。了,你这个人外表虽是厉害,好象见钱眼开的坏蛋,其实我发现你并非如此。虽然你想什么我不知道,但反正你绝不会是和陆鸣宇站在一边的。”
高青云惊异的看了他一眼,末置可否,冷冷道:
“这只是你的看法,我现在没有功夫跟你多谈。你听着,我要你去照顾一个人。”
阿烈一楞,高青云又道:“你一定愿意,这个人就是苏玉娟。”
阿烈大吃一惊,双眼大睁,道:“她还活着?”
高青云冷冷道:“怎么?你希望她死?”
阿脸一红,摇摇头,高青云道:
“你也不要多说了,反正她活不成了,现在到底死没死,我也不知道,总之,死活都是你的事。”
阿烈点点头,咽了一口唾沫,呐呐道:“她在那里?”
高青云伸手往北面一指道:
“从这里一直走去,有一个烧砖瓦的土窖,然后向右走,约有里许,却可以看见一个小茅屋,那屋子是人家堆柴草之用的,苏玉娟就在那里面,你去吧!”
阿烈点点头,却忍不住又问道:
“你为什么叫我去呢?她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呢?”
高青云直直望着他,冷漠的道:
“老实告诉你,白飞卿,她现在还有一口气。”
高青云继续又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苏玉娟以往纵有许多不是之处,但是此刻实在十分可怜,她希望有个关心她的人在她身旁,你去吧!”
言至此,他身形微晃;已消逝于黑暗之中。
阿烈定了定神,心忖道:“苏大姐一定对他讲过不少话。”
又想:“这高青云原来并非是无情寡义之人。”
冷风一阵阵吹过来,阿烈紧紧握住双拳,这一霎时,他脑中掠过苏大姐凄惨的面影,甚至于感到她痛楚的声吟,他只觉热血沸腾,拔脚就跑。
跑了约有里许光景,迎面就看见高青云所说的那个烧砖瓦的土窑,窑洞里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火焰由烟囱喷出来,挟着大股的黑烟,点缀着夜空。
阿烈不停的飞跑掠过,黑暗中忽然发出了一阵杂乱的响声,他似乎脚底踏着一些硬帮帮的东西,同时身后有人喝叱道:
“直娘养的,眼睛长在那里去了?赶着去奔丧么?”
这时阿烈已跑出数丈以外,闻言回头望望,火光中但见大堆的砖瓦倒了一地,才知道自己闻了祸。
这本来是自己的不是,怨不得人家骂,只是那汉子一句“奔丧”,倒象是不祥的语言,他立时又触动了伤感,心里一急,回头继续又跑。
约莫又跑了里许光景,但觉眼前地势平坦,四面都是栽种着高粱的旱田,风过处高粱叶子刷刷响着。
这一霎时.他心情十分激动,而且有一股强烈的企求,似乎非要立刻见到苏玉娟不可。
在一片收割过的旱田地里,有一座搭建得十分简陋的茅草小屋,阿烈自语道:
“一定就是这里。”
他急急奔到屋前,一伸手推开了柴门,冲了入内。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房内意然点了一盏油灯,油燃子冒着黑烟,昏黄的灯焰一耸耸的闪动。好似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屋子零乱的堆积着一些杂粮,有麦子、高粱、还有一在堆一大推的干草,大概是用来喂牲口的,阿烈四下望了一眼,并不见苏玉娟的影子,心中大急,月兑口道:“大姐……”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在摇曳着的灯焰里,他感到一种恐慌,同时一阵失望怅恨侵袭着他,忽觉双腿一软,身不由己的坐了下来,他想她怎么不在这里?您莫非有人发现了她,把她抱走?或是她大概已经死了?
干草堆微微动了,露出一双女人的绣花鞋,紧接着是一声漫长的声吟。
阿烈略一定神,猛地跳起来道:“是大姐……么?”
草堆番瑟声中,一个个女子挣扎坐起;颤抖道:“你……你是谁?”
阿烈赶忙跑过去,若非他事先知道这人必是宿大姐,而是骤然得见,他绝对认不出她来。
眼前这个女人,披散着长发,苍白而瘦削,全身都染满了血迹,满头满脸全是碎草碴子,她靠着草维,一双手支地,前胸频频起伏,看过去那样子真可怕极了。
阿烈蹲下来,就着灯光看了看她,对方憔悴的面庞比之先前,真可说判若二人,可是她那隐现于乱发内的一双明媚眼睛,阿烈却是熟悉的。
他紧紧握住她的双手,道:
“大姐……是我……”两颗泪珠夺眶而出。
苏玉娟身子颤抖了一下,呐呐道:
“白飞卿……奇怪……我刚才还想到你……你真的来了。”
她在说这必句话时,显得很是激动,而且十分吃力,阿烈连忙抱住她身子,手触时,感觉出苏玉娟全身热得可怕,而且被汗水湿透了。
苏玉娟让他抱着自己而且她把整个娇躯,偎依在对方怀里长长吁道:
“飞卿……自那一天以后,我……多么想着你……你果然来了……只是太……晚了!”
阿烈狠狠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他忽然推开她道:“不晚,我来为你看看。”
苏玉娟低呻了一声,被阿烈推倒在草堆里。
在这刹那,她虽然非常的痛苦,可是却装出甜美的笑容。她贪婪的眼光,注视着阿烈,道:“你这个人,还是………这么冒失……”
阿烈这时轻轻的为她诊脉,苏玉娟苦笑道:“还有得救么?”
说时伸出苍白而有血迹的手,在阿烈头上摩挲着,豆油灯显得益发惨淡。
阿烈这时放开了手,又低头注视着她的一双眼睛,看了又看,终于呆呆的不动了。
苏玉娟道:
“飞卿……别害怕,人谁又能不死呢?你能在这个时候赶来看我……我已经太高兴了,你还是抱……抱着我……吧!”
阿烈只觉得双眸中一阵发酸,两次涌出了热泪,他紧紧的把苏玉娟抱入怀中,疯狂地吻着她,吻她的脸、额、颈、头发……这是短暂的生死之恋.感情在血液中急骤的升华。
忽然,苏玉娟推开了他的身子,灯光下,她的脸不再是苍白,却是如同桃花一般的嫣红,那双明媚的眼睛,更是水汪汪的、那么含情的注视着阿烈,更显得诚挚感人。
阿烈猛然一惊,忖思道:
“曾闻人言。有‘回光返照’之一说。看来她莫非……”
想到此,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顿时泛起玉碎珠沉,烟消云散的悲哀,只听苏玉娟继续道:
“飞卿,我大概要去了……我几乎忘了两件重要的事情……仔细的听我说。”
她语气生象是一个大胆姐,阿烈只是痴痴的望着她。不敢开口说话,更不忍拂她的心意。
苏玉娟轻轻喘了几口,接下去道:
“第一件,是关于那一口诛心剑……唉……如果那口剑在冯翠岚手中,陆鸣宇必不是她的对手。”
阿烈道:“可是现在冯翠岚已落在陆鸣宇手中,生死不明。”
苏玉娟微弱的道:
“你放心,陆鸣宇是个蹂躏女人的魔鬼,所以她不会死的,现在我们还是说这口剑吧!”
她嘱咐阿烈道:
“你要留意听着,这口诛心剑乃是魔女剑派镇山之宝,武林中垂涎的大有人在。尤其是陆鸣宇。假如他拥有此剑,魔女剑派永无出头之日,但反过来,如果此剑在魔女剑派手中,尤其是冯翠岚,她练有一路专门对付丐帮武功心法的剑术,如果此剑在手,陆鸣宇非死不可。”
阿烈听了这话,顿时明白了这两件事,一是冯翠岚能够容容易易就杀死丐帮苏长老。
二是陆鸣宇所以要找高青云杀死苏玉娟,正是忌惮诛心剑之故,也因此他把苏玉娟弄到北方才下手,因为他已确知苏玉娟没有携剑在身。
苏玉娟又道:
“这口剑,我把它藏放在西湖白塔寺七级浮屠第六层,那一层共有石棺十三口,诛心剑是藏放在第九口石棺底层,石棺上签刻着“江南黄氏搜躯鸥’六个字……你可记得?”
苏五娟紧抓着他一双手,又急问道:“你可记下了?”
阿烈点点头,苏玉娟才长叹一口气道:“第二件……”
说到此处,她发出了一声幽叹,眼泪簌簌的道:
“我月复内的孩子……不是你的……你可以心安了。”
阿烈身子颤抖了有下,只觉苏玉娟躺在草堆下的身子颤抖得很厉害,她轻轻抚模着他的脸。呐呐道:“是真的……我不骗你……”
忽然,她的手由阿烈腮上滑下来,那百合花瓣般的一双眼睛,却在这里慢慢的闭上了。
阿烈身子猛然一震,叫道:‘大姐!”
然后,他用手模可模她的脸,余温渐消,代之是亘古的冰冷……她脸上的颜色在失去生命的霎那,立时变成蜡也似的白,衬托着她浓黑的长发,益发黑白得分明。
阿烈倒怞了一口冷气,颤声道:“大姐你……”
忽然他在苏五娟尸前跪下来,心中沉痛的向她说道:
“大姐,我有话没有告诉你,你竟然死了……你对我如此真情,我却欺骗了你……
甚至于你在临死定时,尚不知我本来的名字……这是不公平了。”
他仰天叹一声,叹息中充满了遗憾,这种遗憾将如附骨之蛆,只怕要伴随他一辈子了。
阿烈抱起了苏玉娟的尸体,房内那盏豆油灯,似乎显得益发昏暗,远处正有人在一声声的敲着梆子。
阿烈忽然感觉到一种死的惆怅……他回身吹熄了那盏豆油灯,在黑暗中站立了一刻,才抱着苏玉娟的尸体步出茅屋。
夜空中只有几颗小星闪烁着,野犬一声声的吠着,阿烈在夜风中感到头脑一清,他紧紧抱着苏玉娟的尸体,心里想:
“她身世可怜,横尸异乡,总要设法把她埋葬才好。”
步出了这片旱田地,两侧野生着许多槐树,这时,正是开花季节,望过去白烂烂的一片,总是醒目,他举目前行,也不知走了多远,最后走到了片旷野,地上蔓生着野草,正前方有几竿修竹,月光由竹叶中透过来,婆娑的光影,益显得气氛甚是宁静。
阿烈慢慢放下苏玉娟尸体,忖道:
“此处很好就暂时把她埋在这里吧!”
于是他就动手挖地,所幸身边还带有一口刀,以他两臂力气,在湿润的泥土上挖一个可供埋人的坑洞是不会吃力。
不久,这个坟坑总算挖好了,他量了量苏玉娟身长,倒也合适,待要放尸入时,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悲伤。
目光之下,苏玉娟静静的躺着,她那张雪白的脸,不再会,笑眼睛也不会张开、转动,那媚人热情的眼波,也不再使人冗醉着迷。
阿烈从深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一霎时,他竟重温了往日与苏玉娟在破庙中的一段温馨梦她那荡人的眼波,和那能言善道的小嘴。
夜风拂动着死者的秀发,那僵直冷冰的躯体,灰白的面色,忽然使他感觉到,她真的是死了,永逝了。
正当他要把尸体放进坑洞内时,突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一个女人的口音说道:“喂!”
阿烈骇了一跳,蓦地转过身来,那是一个纤细窈窕的黑衣妇人,这妇人在他回身的一杀那,然退后了五尺以外,因此阿烈这时看见的她.是和自己有着一段小小的距离。
她面目清秀,腰肢婀娜,是一个很丰满成熟的妇人,那又大而亮的眼睛,含有一种深邃杳渺的意味,气度甚显雍华。
阿烈心中一楞,此时此地,会出现这样一个女人,真是谁也想不到的,他缓缓站起身子,道:“你是……”
妇人目光望着地上的苏玉娟,道:“她是谁?”
阿烈眼光跟着也望着地上,道:“是一个不幸的人”
妇人又问道:“她是怎么死的?怎会死在这里呢?”
阿烈微微叹叹息道:
“她身世很可怜,一生都在追寻着一种美丽的幻梦,可是终不可得,最后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他以怞象的词句,抒吐他的感慨和悲哀,对那妇人说来,显得答非所问。
妇人的眼光回到他身上,态度较先前略微和气,问道:“你是谁?”
阿烈欠身道:“小可白飞卿,请问夫人尊姓是……”
妇人微笑道:“你先别问我,你和这死却的姑娘。又是什么关系?”
阿烈道:“可以说是朋友吧!”
妇人眼波微转,道:“仅仅是朋友而已?我看你样子很伤心呢!”
阿烈看了对方一眼,面上有些发窘,这问题他本来不想回答,可是对方口气中在有关怀之情,似乎不便不理她。
于是他只得点点头,道:
“小可昔日曾受这姑娘救命之恩,交情自是不同。”
妇人点头道:“原来这样。”
又浅浅一笑道:
“白飞卿,我看你谈吐不俗,人也不错,却不像是听人使唤的人,这又怎么说?”
阿烈立时明白,她必是看见自己身上所穿的这身店伙,当下不便直告。口中含糊应道:
“这事当然是有原因,但恕我不奉告了。”
妇人道:“可是有为难之处么?”
阿烈摇头道:“不,不,唉!小可先把这姑娘掩埋了再说吧!”
妇人道:“你要告诉我以后,才能埋呀!”
阿烈奇怪的望着她道:“为什么?”
妇人一本正经的道:
“这鬼地方是我的,你想我怎会允许你糊里糊涂的就随便埋人呢?”
阿烈低头想了想,无奈地道:“好吧,你要问我些什么?”
妇人道:“就从这女人开始吧!是怎样死的?是谁杀了她?”
阿烈想想,告诉她也无所谓,就直答道:
“是被丐帮帮主陆鸣宇杀的,你也许并不知道这么一个人。”
妇人又目立时一亮,道:“我认识这个人。”
她走近去,细看了苏玉娟的尸身,道:
“陆鸣宇是丐帮帮主,势力很大,这个人我虽然不熟,可是却知道他为人很正直,武功也高,以他这样一个有身分的人,怎会对一个女人下毒手呢?”
阿烈看了她一眼,苦笑道:“这个小可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们原是夫妻。”
妇人口中轻声:“噢!”道:
“这么说来,这位姑娘就是江湖上传说的苏玉娟了,我听说过。”
阿烈点点道:“就是她。”
妇人一双美目,好奇的望着他道:
“你说苏玉娟曾对你有救命之恩,那是在什么地方?”
阿烈道:“是在咸洛道上。”
妇人道:“那么你们又怎么会到了这里见面?而且是在她死的时候?”
阿烈轻叹道:“这话说来话长,夫人你一定要知道么?”
妇人淡谈一笑,又点点头,虽是态度从容,却似别有威严,给人一种不能违抗的感觉。
阿烈点点头,道:
“好吧,你问我什么我说什么,但在回答之前,却也想知道夫人你是谁?”
黑衣美妇道:“你可听说过风阳神钩门么?”
阿烈心头一震,忖道:
“啊呀!她原来是凤阳神钩门中人,幸亏我末把真实姓名告诉她。”
当时伪装着偏头想了一下,才道:“好象听说过。”
妇人道:
“我就是那里的人,江湖上人都称我一声裴夫人,外子裴坤亮,为神钩门的掌门人。”
阿烈抱拳欠身道:“原来是裴夫人,小可失敬得很。”
裴夫人点点头,目光在阿烈身上转了转道:
“看样子你不象是个坏人,长得很忠厚,我问你话,你不要随便搪塞我。”
阿烈恭敬道:“小可既知夫人出身来路,自不会再隐瞒什么。”
裴夫人道:
“好,我要你把如何会与苏玉娟以及丐帮纠缠的关系原因告诉我。”
阿烈当下约略把昔日在咸洛道上,那破庙与苏玉娟认识,以及邂逅程真人,鬼厌神憎曾老三一段经过说了一遍。
裴夫人听得十分入神,插口道:
“这么说来,丐帮的人就与你为敌了?只是那曾老三只怕比丐帮中人更难缠啊!你开罪了他,以后何以自处?”
阿烈叹了一声道:“这下文说来更是离奇……”
他话声停歇一下,才又道:“夫人可知江湖上有一个极乐教么?”
裴夫人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阿烈道:
“小可之所以来此,最主要的是被这极乐教所逼。这极乐教是个滢邪恶毒的秘密组织,厉害得紧。”
裴夫人只锐利地注视着他,并不打岔,阿烈于是又把如何偕欧阳菁入困极乐教一段经过,略为叙述了一遍,其中自然又提到程一尘以及鬼厌神憎曾老三在内。
裴夫人一直等阿烈说完,才讶然道:
“听你这么说,这件事倒象是真的啦!而连武当程真人以及曾老三也都受困,那么这极乐教果然是大有能人,十分厉害了。”
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又道:
“这么说,你此刻处境是十分危险了,极乐教必要追杀你的?”
阿烈点点头,道:
“所以才避难来此,化身为一店伙,不想仍难避过这些恩怨。”
裴夫人分析道:
“极乐教所以要追捕你的原因,必是因你知道他们许多秘密,想杀你灭口,是也不是?”
阿烈点头道:“想是如此。”
裴夫人微微一笑,道:
“这件事好办,不久以后我负责使极乐教这个名字,尽被江湖上名大派所知,如此他们也就失去了再杀你的原因了。”
阿烈抱拳道:“如此多谢夫人。”
裴夫人道:“我还有一点疑问要问你。”
阿烈欠身道:“夫人请问,小可知无不言。”
裴夫人淡淡道:
“据我所知,陆鸣宇大可在他地盘之内下手,何以要远来北方,在这里向苏大姐下手?”
阿烈对于这位裴夫人的,心细如发,由衷的佩服。
当下沉思地说道:
“据小可所知,苏玉娟出身魔女门巾,她有一师妹,名唤冯翠岚,好似与她暗通款曲,那冯翠岚所练魔女剑法,最是厉害,好象是专为对付丐帮中的人,这一次冯翠岚来到朱仙镇,他们也来了……至于陆鸣宇何以要在此杀害苏玉娟,这其中好象有些私人的关系,非小可所知。”
裴夫人点点头道:“冯翠岚现在那里?”
阿烈道:“已被陆鸣宇所擒,生死不知。”
裴夫人仰首望天,面上神色不定,阿烈也看不出她是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阵夜风吹过来,风声中似传过来轻微的人声,裴夫人和阿烈都觉察到。裴夫人立时道:“我有几个朋友到了,你不便在场,快快退下去吧!”
说时,她手指五六丈外的一座古坟.又道:
“你可以藏身在那坟碑之后。不可动弹,要知道,来人都是高手,你如稍不慎,被他们发现,误以为你是在偷看或偷听,你可就有性命之忧,那时我也不能救你……当然,那地方你是什么也听不到的,快去吧!”
阿烈迅即抱起苏玉娟尸身,向那古墓之后奔去。
他身子方自藏好碑后,就剑远处人影晃动,一个灰衣黑发的老人出现在星月之下。
阿烈目力超人,虽然距离甚远,但是这老人的形象,他都能看得很清楚,心想:
“这不是风阳神钩门的高手樊泛么?”
他记忆力极佳,昔日七大门派高手,集合在自己家时,欧阳菁曾一一口述过他们的名字,阿烈当时-一记在脑中,是以这时一眼就认出来人是神钩门中的樊泛。
樊泛来到之后,首先向着那裴夫人抱拳道:“有劳裴夫人久候了。”
裴夫人点点头道:“樊老师辛苦啦!所约之人,是否都来了?”
樊泛点头道:“都来了。”
他们说话声音不高,尤其是位于五六丈之外的阿烈,按说是无论如何听不到的,可是他由于有了那次奇遇,已月兑胎换骨,耳灵目明,大异常人。是以可见人所不能见,听人所不能听。因此他们对话行动。清清晰晰的落在阿烈耳目之中。
这时由左前方,又来了两个人,二人身法奇快,瞬息之间已来到近前,当他们站定之后,一是高瘦两鬓灰白的老者,另一个却是背负长刀的矮胖中年人。
这两个人,阿烈极是熟悉,尤其是那个高瘦的老者,他简直一闭眼,就能立刻想起他是一付什么模样。
敢情这个人正是有双斗鸡眼的北邙三蛇之一,“赤练蛇”祁京。
到于那个背插长刀的人,正是与祁京早先同路的,青龙会的三当家许太平。
这两个人早先在一起鬼鬼祟祟,已引起了阿烈注意,想不到这时,竟然又凑在了一起,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在闹什么玄虚?
忖思之间,又来了一个人,这人个子不高,年约六旬,下巴上留着一绍山羊胡子,背后背着一个用黄布包扎着的东西,一望而知必是兵刃。
这个人阿烈不认识,只听樊泛抱拳道:
“来人可是七星门下的王道全兄么,幸会,幸会。”
来人点点头道:
“兄台想必是神钩门的樊老师了,怎么陆兄还没有来?”
樊泛道:
“大概马上就来了,在下对兄台大名甚是久仰,只是无缘识荆,贵门的董老师,却与在下交称莫逆。”
七星门中的王道全点头道:
“是的,此次鄙人来此,董师兄尚托鄙人问候各位。”
说时转向祁京道:“祁兄我们好久不见了。”
祁京冷冷的道:
“老远我就看出是你来了,你们七星门的身法,走起路来讲究的是上半身纹风不动,刚才看到王兄的身法,又得知近年来功力又精进了许多。”
王道全嘿嘿笑道:
“鄙人功夫再好,也不敢在你祁二爷面前显露呀!”
说时又转过脸来与青龙会的许太平寒喧,最后才颇为恭敬的望着裴夫人欠身道;“裴夫人别来无恙,幸会,幸会。”
裴夫人答礼道:“王老师可是与峨媚的陆师付一块来的?”
王道全摇头道:
“不是,是陆兄转告鄙人说今晚来此会见樊大哥,却未料到夫人也在此。”
裴夫人道:“我也是适逢其会。”
这时赤练蛇祁京却道:
“峨媚陆一瓢兄何以还不来?樊兄是否把话传到了?”
裴夫人道:“祁老师不必多疑,陆先生来了。”
但见-条人影迅疾的奔来,霎时已来到了近前。
阿烈在远处暗暗打量来人,乃是一个四旬左右,作文士装束的人。
背后斜插着一口长剑。神采甚是不凡。
却剑樊泛已迎上去大声道:“是陆一瓢兄么?”
那人站定道:
“抱歉得很,小弟半途有点小事耽搁,是以迟到一步。有劳各位久候。”
说时又过去向裴夫人施礼道:
“大嫂多年不见,看来风采依然,想必是驻颜有术了。”
裴夫人微微一笑,道:“陆先生真会说话,贵派程真人可好?”
陆一瓢面上有点不自然,道:“还好。”
祁京却在一旁不耐烦道:
“好啦!人都到齐了,老樊也该说明一下,找我们来有什么事情?”
樊泛目光看了下裴夫人,才道:
“兄弟请各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
说时各人都择好地方坐了下来。他们谈话的声音,也变得很小。
暗中窥听的阿烈,如非倾神细听,还真不容易听得清楚,只闻樊泛道:
“兄弟今夜所要谈的是有关血羽檄的事。”
此言一出,在场数人,全都显得更加凝神聆听。但暗中偷听的阿烈却骇了一跳。
樊泛轻咳了一声,低声道:“那位发出血羽檄的人已在本地出现。”
陆一瓢道:“樊兄想必已见过这个人?”
樊泛点头道:“是的。”
许太平皱眉摇首,祁京冷冷一笑道:
“樊老哥,我看你这消息大概靠不住吧,这人是谁呢?”
王道全道:
“这个消息如若不假,那么这个人必定是一个相当厉害的人物了。樊兄你可知他的名字?”
樊泛道;“当然知道,这个人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
大家都静下来,要听樊泛道出此的名字,阿烈心里更是紧张。
樊泛冷峻的目光,迫视着祁京道:
‘江湖上有一个人称‘白日刺客’的高手,目下正在此地。”
祁京楞了一下,道:“你说的是天中台派的高青云?”
樊泛点点头,道:“正是此人。”
祁京沉吟道:“高青云……会是他?”
接着向七星门的王道全道:“王兄以为可能吗?”
王道全坦白的道:“我的确有点不敢相信……”
空气立刻静穆下来,阿烈听了这些对答.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因为世上只有他知道,那发出“血羽檄”的,乃是一个梳高髻的妇人。
樊泛的意见,好似有被推翻的可能,裴夫人却在这时目视着陆一瓢:
“陆先生有问高见?”
陆一瓢道:
“在下认为樊兄说的这高青云,极有可能就是发出血羽檄的人。”
许太平道:“陆兄这话怎说?”
陆一瓢道:
“在下以为我们这么多人,在将近三个月长的时间查访之下,仍然查不出一点有关那人的消息,可见其人武功才智之高,不同凡响。因此,似乎也只有高青云才有这种身手吧!”
他眼光望身裴夫人道:“夫人以为在下的看法如何?”
裴夫人领首道:“陆先生所言甚是。”
樊泛又向祁京道:“祁兄怎么说?”
祁京点点头,道:“陆兄一说,好似颇有道理,许兄意见如何?”
许太平点点头,道:
“高青云确实有此身手,这个人在某些方面,是非常神秘的。”
樊泛道:
“既然大家都认为有理,兄弟也可以实话实说了,高青云的下落,已被兄弟的线人监视着,据报,高青云此间事情似乎已完,大概马上就要动身他去,所以我们要想动手拿他,最好立刻付诸行动。”
祁京道:“对,现在就去。”
王道全道:“以在下的愚见,我们六人最好分作三组……”
祁京看了许太平一眼,心中迅快忖想,如分三组,而每一组都有先碰上高青云的可能,换言之,先碰上高青云的,就得担上搏斗拼命的风险。
据我所知,高青云“白日刺客”的外号,正是因为他有好几手特殊杀人的绝艺。所以先动手的定必吃亏。在眼下这群人之中,我唯一比较接近的是许太平,可是他对此事隐隐有点不起劲的意思,这使得他变成靠不住的帮手。
想到这里。他立刻道:“我们还是集中力量,一起去比较好。”
樊泛目视裴夫人道:“夫人有何高见?”
裴夫人点头道:“祁先生顾虑得也未尝没有理由……”
樊泛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就一起去也好。”
裴夫人忽然想起一事,道:“在出发之前。我还想告诉大家一件事。”
众人都望向她,裴夫人冷冷道:
“各位可曾听说过一个秘密的组织叫做‘极乐教’的吗?”
大家都茫然的摇摇头,许太平目闪奇光,道:
“夫人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裴夫人谈谈的道:
“这极乐教是一个滢邪的秘密组织,据说教内颇有能人,据我所知,同道中已有多人吃了苦头。”
许太平道:“有这种事?什么人吃了苦头?”
裴夫人道:
“武当程真人。以及鬼厌神憎曾老二这些名家高人,都被极乐教困过一个时期,甚且险些丧生。”
又是许太平问道:“夫人如何得知?”
裴夫人微微笑道:“不是有人逃出来了吗?”
祁京的斗鸡眼,不知望着那一个,但他的话却是同裴夫人说的。他道:
“这件事却也很奇怪,我还是第一次听过极乐教?江湖上几时有这么一个组织?”
陆一瓢接口道:
“此事固然要弄个清楚,但是眼前第一急务,还是对付高青云要紧。”
各人都站了起来。许太平望着樊泛道:
“樊兄可查明那高青云确实的住处么?”
樊泛肯定的点头,道:
“这一点诸位大可放心,兄弟的得力眼线,早已经盯住他了。”
陆一瓢道:“我们这就走。”
樊泛眼望裴夫人道:“夫人还有什么意见?”
裴夫人忽然想起了阿烈,当下道:‘诸位先行一步,我去去就来。”
樊泛转身前行,各人俱都随后跟上。裴夫人待各人去了相当距离之后,猛然转身,扑到五丈以外的那个大坟边,站定身子,道:“白飞卿,你可以出来了。”
她一连叫了两声,毫无回音,她绕到坟后一看,那有白飞卿的踪迹?
她想了想。暗念这白飞卿形迹大是可疑,例如他从咸洛道上绕这么-个大圈子,到了这朱仙镇上,其间经历过丐帮和极乐教之险,居然没事,就算他福星高照,也必须精通武术才行,自己正是要查询他这一点,瞧瞧他到底是什么家派出身?他涉足江湖,有什么目的?
黑夜之中,孤坟冷寂,风声凄厉。
白飞卿已经不在了,裴夫人心中的许多疑问,只好闷在心中,无从得到答案。
她转过身子,放开脚程奔去,但见她宛如流星掠过夜空,迅快之极,也向高青云所住之处赶去,
这时候,往前望高青云所居住的道观小路上,阿烈正使出全力奔驰。这个地点,乃是从樊泛口听到的。
对于高青云这个人,他不但已改变了观念,甚至已发生亲切、倾心之感。至于说到“血羽檄”这件事,事实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高青云绝非是发出血羽檄的那个人,然而那个人,是一个妇人。
再说到这些人何以会拉扯到高青云的头上?这一点也只有他晓得,那是因为他当日描述的凶手,外形果与高青云极相肖。
高青云虽说武功出众,可是要让他以一人之力,对付这么许多的高手,到底是相差太远,因此他必须要在众人赶到之前,先行通知他回避才行。
他加劲飞跑,约莫跑了十余里,前面已现出一所道观。
阿烈心中松了一口气,晓得没有走错了,但这时他反倒不敢象方才跑得那么快了。
因为樊泛曾经说过,派得有人在暗中监视着高青云,自己如果不小心,只怕惊动了樊泛的眼线。
他在道观前停下脚步,纵目打量,但见道观内一片黑暗。好象没有道人居住。阿烈左右望了一眼,蓦地跃入。顺着墙壁一直向后掩去。
后殿有一处偏房,窗纸上透出微微的灯光。
阿烈心想:‘高青云如若在此观落脚,一定是住在这间偏房。”
他悄悄向前跨出几步,忽然站住身子,敢情在他极灵敏的感觉中,忽然现出警兆,当即向右边墙角望去。
墙角突然传出一声冷笑,道:“你来这里于什么?”
阿烈吓了一跳,定睛看时,高青云已经大步由墙角走出来.他那对闪闪有神的眸子,在黑暗中更显得威凌四射,镇慑人心。
高青云走到阿烈跟前,又道:
“你的视听力功夫真了不起。居然知道我在这里。”
阿烈匆匆道:“我特地来找你的。”
高青云沉声道:“这么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阿烈点头,道:“是的,发生了很重要的事。”
高青云道:“请说。”
阿烈神色益发紧张,道:
“我看我们先躲一躲,要不然他们来了,可就麻烦了。”
高青云道:“不要紧,你先说。”
他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骠悍无所畏的气氛,竟使阿烈增加了不少勇气。
当下道:“是有关血羽檄的事。”
高青云浓眉微动,道:“血羽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阿烈摇摇头,道:
“我也不清楚,反正他们认定你是发出血羽檄之人,现在好几个高手合力来对付你。”
高青云顿时感到事态严重,当然对于阿烈这几句话,他心中颇多顾虑。当下向后退了几步,立在墙边黑影之中。
阿烈也跟着他没入黑暗中,只听高青云道:“来的是些什么人?”
他表情很沉重,眼光尤其锐利,注视着阿烈,锐利的生象可以看透对方的心一般。
阿烈迅即把那几个人的名字告诉他。
高青云听了之后,沉吟忖想,并没有立刻发言。
阿烈紧张的道:“你还不先避一避?”
高青云冷冷道:“我为什么要避?”
阿烈奇道:“莫非你一人能够对付得了?”
高青云摇摇头,道:
“这些人无一不是赫赫有名的高手,他们合起来对付我一个人,我焉能是他们的对手。”
阿烈道:
“唉!既然这样,你只好先躲开啦!这时你如不走,就没有机会了,我所以如此着急来通知你,就是想赶在他们前面,以我看来,这群人出手之际,绝不会留情的。”
高青云忽然冷冷道:
“你这样关心此事,莫非你本人与血羽檄有什么关系不成。”
阿烈摇摇头,道:“与我有什么关系?”
高青云点头道:
“没有关系就最好不过,他们人虽多,但是这件事,我非弄个清楚不可,你且躲开,这事一牵扯下了,说不定三年五年还完不了。”
阿烈挺胸道:“我不怕。”
高青云微觉惊诧的看着他,点头笑笑,竟甚嘉许他的勇气,他伸手拉住了阿烈臂膀向暗处一带,阿烈竟被他拉到了一边。
这时阿烈耳中已听到了一阵迅疾微细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接着高青云向他比了一个手势,阿烈只好把身子藏在墙内暗影里。
高青云则大步向前走去站在院子正中。
阿烈对于高青云这种昂然无惧的大丈夫气度,内心甚是钦佩。
可是就眼前形势而论,他实在深深的替他耽心,因为高青云就算是武功再高,可是以他一人之力,到底是不能和那么许多高手相拼的,后果实在令人担忧。
脚步声更近了,高青云右手缓缓拔出了他那口蓝汪注,细窄修长的宝刀,面上表情甚是镇定。
这时道观偏殿上,“刷”的冒出一条黑影,轻快的落在院子东首。接着屋上同时纵出两条人影,交叉的落在两廊。
阿烈识出了首先来的那个人、那是神钩门中的高手樊泛,随后而来的两个人,一个是赤练蛇祁京,一个是许太平。
这三个人身子扑下来,几乎是同时的动作,采取三个不同的分向直向这边逼过来,可是当他们发觉,院中站着一个人,而这个人竟是高青天,三个人都个禁呆了一呆。
高青云日光在三人身上一转,抱拳道:“高某在此等候甚久了。”
樊泛嘿嘿一笑,道:
“高青云,你倒有自知之明……不过今夜,你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
高青云点点头,道:“阁下是神钩门的樊老师么?”
樊泛点头道:“不错。”
高青云目光再望向祁京,对方那双斗鸡眼,正是说明他的身份的最好标记。
祁京冷冷道:“在下姓祁名京。”
高青云嘴角带出微微的不屑,道:“祁老师是久仰了。”
他最后又注定着许太平,这些人对于他来说,都不算陌生,许太平抱拳道:
“在下姓许。”
高青云道:‘青龙会的许太平,想必就是阁下了?”
他匆匆一瞥之下,已把三个人的出身来路模了个清楚,这份眼力实是惊人。
樊泛上前几步,冷峻的道:
“高兄既然识得我等,想必一定也知道我们的来意了?”
高青云向殿顶上望了一眼,又回头在一棵树上看了一眼,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在在都显示出他过人的机智和精滋的内力。
他冷森森的道:
‘如果高某猜得不错,还有几位好朋友没有现身,既蒙光临,何不出来一见呢?”
话声一落,殿瓦上一声冷笑,道:
“高兄不愧是白日刺客,听视之能,的确有过人之处。”
人随声落,现出一个翩翩的文士来。
这人背负长剑,神采飞扬,气字甚是不凡。
高青云不及发话,另外一个人,从他身后的大树上腾身纵落,两个起落,已到了面前。
高青云见这人是一个羊胡子的老者,来人不等他开口发问,自报姓名道:
“在下王道全是也。”
高青云点点头道:
“王兄我没有见过,只是听过,阁下乃是七星门中的高手,久仰,久仰。”
接着他目光扫向那文士装束的人道:
“这位必是峨嵋的陆一瓢,陆老师了。”
陆一瓢点点头,并不发话。
这五个人,十道眼光,都含着深沉的敌意。集中在高青云身上。
这时院墙外的一扇破木门吱吱一声,被推开,裴夫人轻轻莲步,缓缓的向这边走过来。
她一直走到距离高青云身前丈许左右,然后站住,道:
“对不起,我晚来了一步。”
大家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回到高青云身上
高青云注视了一下裴夫人,眉头微皱,樊泛立时冷冷的道:
“这位乃是敝掌门人裴坤亮夫人,裴夫人是也。”
高青云抱拳道:“久仰。”
裴夫人点点头道:“高先生的大名,我们也久仰了。”
高青云眼光在各人身上一扫,极其冷峻的道:
“各位均是闻名江湖的一时之杰,但不知联合光临敝居处,有何指教?这一点高某实在是百思莫解。”
樊泛在一边咳了一声,道:
“高先生,我们是打开窗子说亮话,光棍眼睛里揉不进砂于,高朋友,你真不知道我们造访的原因么?。
高青云摇摇头笑道:“不知道。”
祁京怪笑一声,道:
“好吧!不知就告诉你,干脆一句话,我们是为了血羽檄那档子事来的。”
高青云冷冷道:“祁兄这句话,高某更是模不着头脑了。”
祁京嘿嘿笑道:“朋友,你也用不着装蒜啦!这件事樊兄握有相当的证据。”
他转向樊泛道:“是不是,樊兄?”
他虽是面向樊泛,可是那双斗鸡眼,却又像看着高青云,樊泛立时明白祁京挑拨嫁祸的含意,可是此刻也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
樊泛点点头,道:
“我们认为发出血羽檄,以及杀死查氏妇人的那个人就是你。”
高青云微微一笑,道:“这真是有趣的事。”
陆一瓢冷冷的道:“高兄你以为置之一笑就算是完事了么?”
王道全也冷笑道:
“今夜我们务必要你有一个合理的交待,否则,哼……”我们决不留情。”
人多好说话,祁京也趁机大声道:“姓高的,你还想赖吗?”
高青云没有立刻团答,黑夜中,只听到凄厉的寒风在呼啸吹刮,使得气氛和情势顿时变得十分紧张。
裴夫人等六名高手,都凝神盯住这个武林中的“刺客”,不但防荡他暴起伤人,还须准备呼呼应别人的进攻。
阿烈蹲在角落的一丛矮树后,紧张得有点透不气。
凭良心说,纵如他不是真怕祁京这些高手会杀掉他的话,他一定跳出去,告诉他们说发出血羽檄的不是高青云。
要知他一旦作此说明,势必要先表白自己的原来身份,这末一来,他招惹上身的麻烦和危险,比现在要多十倍还不止,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高青云的武功非常高强,裴夫人等六大高手,虽是声势浩大,但能不能杀死他,还是大大的疑问。要是阿烈确知高青云必定会被杀的话,他决计不肯坐视无疑。
高青云身形越来越矮,横刀胸前,这是他准备出手拒敌或攻击征兆。在武功之道讲究起来,大凡是马步坐得越低,转动之时就更为灵便,因为这样才能迅速转身。
裴夫人道:“诸位,动手吧!”
话声一出,连她一共六个人,开始移步,绕着高青云转动。
阿烈身子大大的震动一下,差点儿就弄出足以使那些高手们惊觉的声音。
他好不容易才使自己镇定下来,恢复冷静,忖道:
“哎呀!这个裴夫人的声音,简直和发出血羽檄的那个梳髻妇人一模一样,奇怪,我以前见到懂武功的女人,例如苏大姐,我都曾经怀疑地加以视察。但却一直没有怀疑这裴夫人。”
虽然他与裴夫人只不过刚刚见面,但初会之时,他居然没有起疑心,当真是值得惊讶奇异之事。
阿烈回想起在那旷野中,遇见裴夫人的经过。
那时候,他正要埋葬玉娟,满怀悲怆痛苦。
“是了。”他突然恍悟于心,想道:
“她虽然长得很美,但她的年纪,已属徐娘风韵,所以我不但不会有其他念头,甚至因为看见她而记起了我妈。况她的声音中,含有同情的意思,所以我完全没有把她和凶手的思想连接在一块儿。”
外面的人仍然在绕圈转动,高青云在核心中,坐马作势,看来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气氛越发紧张。
阿烈继续迅速寻思道:
“裴夫人她叫大家动手时,心中一定充满了杀机,正如那一天,那个妇人要杀我一般所以声音听起来就对了,只不知别的女人,如果心中充满了杀机之时,声音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他虽是有过人的记忆力,明明感到那个梳髻妇人和裴夫人的口音极相肖,但深心之中,却极不想确认裴夫人就是发出血羽檄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