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正午,连丽君的鹞鹰传书飞抵红京。
起程的时刻到了。
我很想把素真、青青、姣姣留在红京,不用随我们冒险,可是她们怎也不肯答应,到最后我终于屈服。
在漫天大雪里,我们坐上二十多辆受过特别训练的巨犬拖拉的雪橇,朝八十多里外大雪原中心巫宫所在的地渊进发。
除了西琪和巫国四美、十二游女、灰鹰和他三十八名手下外,巨灵当然带着叶凤,战恨则不甘后人让他的新宠雪芝随行。
五女定下了规矩,轮流坐到我的雪橇上。
第一程陪我的是姣姣和素真。
两女言笑甚欢,我却是心情沉重。
拖着雪橇的巨犬浑体厚暖的灰毛,身上像马儿般装上了马鞍,利用胸口的劲力,十二只一组,把雪橇拖得在雪上滑行如飞。它们都有着奇怪的特征,不是没有尾巴,就是尾巴短而直竖,模样怪可笑的。
我们很快掌握了躁控它们的技巧,巨灵和战恨两人童心大起,此拚起来,远远在前方领先着。
我念起净土的大黑来。
何时才可再将它搂在怀里亲热呢?
不由想起采柔、妮雅她们,现在这往巫宫去的旅程,本应有她们的份儿,可是因形势的危急,使我不得不违背了承诺,对此我深感歉意。
此行不论成败,若我有命回去,会先到帝国,接回华茜、山美和小飞儿,然后立即动程到净土去,就算是我因违诺而作出对她们的补偿吧!
雪愈下愈大,广阔的天空尽是缓飘而下拳头般大的雪球花。
野狼群的嗥叫声忽远忽近,追踪着我们,不时在结着冰花的树丛后看到它们的影踪。
我们依着屠龙供给我们的地图,在太阳下山前抵达唯一可以避风的一个小山峡,在那里扎营生火。只是一个下午,走了足有十二哩路,这种运输的狗车,在雪地里比得上草原上策马疾驰。
柴枝都是由红京带来,省却了很多麻烦。
灰鹰走到我处,把我拉到一旁,低声道:“那些雪犬很反常,挤到一堆只是颤抖着,不肯吃东西。”
我把正和众女围着篝火交谈的淡如唤了过来,告诉了这情况后,问道:“以前你到巫宫去时,狗儿有没有这种情况出现?”淡如脸色陰沉下来,摇头道:“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巨灵和战恨此时走了过来,皱眉道:“那些巨犬怕什么呢?总不会是峡外的狼群吧?”
战恨搭着我的肩头道:“大剑师不是有方法可看到远方的事物吗?为何不看看巫帝的情况,至少可以看到连丽君和那些巫奴布下了什么对付我们的陷阱。”
我点头道:“我曾超过这念头,不过怕打草惊蛇,所以不敢轻试。”
巨灵奇道:“巫帝早知我们会找他晦气,他亦摆明不怕我们,怕什么打草惊蛇。”
我解释道;“我怕的是给他知悉我的实力,起了防范之心,就不能收攻他个措手不及之效了。”
灰鹰道:“你怎知他不清楚你的实力?”淡如道:“我曾和兰特研究过这问题,都认为巫帝的力量只能在某一特定范围内有效,超过了这范围,他的精神力量使到不了那里去,否则不需要通过巫神去控制大小洋洲,连莒君亦不用到巫宫去向他请示。”
我接口道:“甚至他控制巫神的邪力亦会随时间减退,所以巫神每十年必须到巫宫朝见他,让他注进新的邪力,使他们无法月兑出他的魔掌。”
巨灵道;“如此说来,若我们能杀掉连丽君和巫奴,再禁止任何人踏进巫宫附近方圆五十哩的地方,说不定就等若把他囚禁起来,令他无法作恶,唉!”
我们都明白他为何要叹息,是因这个好方法对现在的情况毫不管用,因为公主已落到他手上。
我们必须救回公主,所以亦难逃和他正面对仗。
无论我们多么勇敢,始终是人类,而以往的事实早证明了人类并非他的对手。
在废墟里异物的支持下,我们会否例外地创出奇迹。
没有人敢下断语。
姣姣的笑声传来道:“晚餐预备好了!”
我们围着篝火,共进晚膳。
食物丰盛美味,可是我和巨灵等却是食而无味。
姣姣、青青、叶凤和雪芝情绪高涨,不住互相调笑着,为本应冷穆的气氛注进了一点生机。
我向身旁的小风后宁素真道:“你可爱的笑容到那里去了。”
素真把小嘴凑到我耳旁轻轻道:“大剑师!素真害怕了。”
我愕然道:“对我失去了信心吗?”素真道;“不是对你失去了信心,而是记起了父亲说过关于巫帝的事。”
我精神一振,不禁暗责自己放着唤天法师这个乖女儿不问,还暗怪唤天的笔记写得不详尽,忙问道:“我的岳父怎样说?”素真欢喜地看了我一眼,道:“父亲说!巫帝对圆球上所有生命都充满了深刻的仇恨,有着把一切毁灭摧残的倾向,但他并非是疯狂的,而是拥有比人类更优胜的智慧,所以每一步都是深谋远虑,计画周详,这还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她语声虽低,仍被竖起耳朵来听的巨灵捕捉到,问道:“这还不可怕的话,什么才算可怕。”
谈笑着的四女静了下来,望往素真。
一直沉默着的西琪道:“真姊说吧!”
素真道:“父亲说!巫帝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他是纯粹的功利主义者,例如为了对付帝洲的异物,他可以完全撇开了对人类的仇恨,苦心训练出巫神来,那代表他完全掌握了人类的内在构造,故他才能控制人类。他是绝不会像人类般因恐惧、妒恨或仇怨而犯错误的。”
战恨吁出一口凉气道:“天!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素真是否想说巫帝让我们到巫宫去,绝非因为想亲自杀我们以泄一时之快,而是背后必然有着对他有利,对我们有害的大陰谋。”
我们虽身裹棉革毛皮,又有篝火取暖,仍感到气温骤降。
有人更忍不住往四周望去,看看巫帝是否在冷冷地暗中窥伺算计着我们。
姣姣等失去了谈笑的兴趣。
我们这队远征军,是否只是自动走进虎口里的一群羔羊?
我和众女挤在帐幕里,拥被而坐。
营地外的远方不时响叫着饿狼凄厉得使人毛骨悚然的长嘶。
大雪停了下来,可是气温却更寒冷了。
幸好这些帐幕都是为寒冷的天气而制的,外一层可防雨雪,内一层能保温。
帐内充盈着众女的体香和体温。
在我的命令下,倩儿今晚也睡在这温暖的小天地里。
甜入心脾的春意在帐内荡漾着,使我们的情绪安定平静了下来。
一直以来,我都能掌握着主动,但现在我却是有心无力,谁能估得到巫帝下一步怎样行动?
他根本不是人类。
我们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可怕的生物。
以废墟里父神的能力,仍只能和他斗个两败俱伤。
众女儿我默默沉思,不敢打扰,只是静静看着我。
我为了驱走她们的恐惧,勉力振起精神,笑道:“来!让我们玩一个爱的游戏!”
姣姣以为我想和她们,娇羞道:“早知你不会放过我们的。”
青青向她取笑道:“你想兰特放过你吗?要不要我为你申请免役?”西琪横我一眼后,向两人道:“你们放心吧,今晚帐内没有人能逃过大剑师的色爪,不过他现在真的是要和我们玩一个游戏。”
我心中一动,想起唤天巫神笔记内曾提示人类的爱对巫帝来说等若封喉的毒药,隐隐里我感到与巫帝斗争决胜的关键或可在我与众女的热恋里寻得。
试问有什么爱比男女间的爱更炽烈。
那是生命的泉源。
巫帝以死亡和毁灭来对付我们;我们则以生机和爱恋与之抗衡。
想到这里,我积极起来,吩咐各女坐好,手拉着手形成一个亲切甜蜜的小圆圈。
西琪和我坐着。
淡如和青青在我的左方,素真、姣姣、倩儿在右边,紧握的手把我们串连起来。
西琪含笑向我道:“你的六位乖妻子任由你和她们玩什么游戏都可以,请下指令吧!”
我想了想道:“你和我把灵能送进她们体内,看看会产生什么奇妙的感应。”
淡如道:“我有个提议,巫神书上曾说及宇宙最本源的力量,本自两种对待相反的力量,体现在我们的世界里成为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生命和死亡,男性和女性。
既是如此,为何不试试琪琪把她的灵能由右送至左,好夫君则循相反方向送出,变成一顺一逆,模仿宇宙本来的结构。”
我为之拍案叫绝,正欲如法施行。
素真道:“素真亦有一个提议,父亲常说击败巫帝的唯一可能性,或者就是人类的爱,不若我们先激起心中的爱火,当灵能流过我们体内时,会把我们的爱也流送融汇进去,当会是更美妙的事。”
青青笑道:“只要我们的好夫君施展妖术,不用我们激发爱念,我们早泛滥着过分了的爱念了。”
姣姣半信半疑道:“兰特真有这种本领吗?为何那天不对我施展?”众女大奇望向她,这才知道那天我是凭真实本领降伏了这任性刁蛮的娇娇女。
西琪认真地向青青道:“给夫君挑起与激起心中爱意是不同的,素真说得对,来!让我们一齐念着兰特,只想他的好处,嘻!”
我开始投入到这精采绝轮的游戏里,又建议道:“我和琪琪先依淡如的话一顺一逆送出,然后我们一齐比拚看着谁说出来的话最甜蜜,让这变成名副其实的一个爱的游戏。”
众人欣然应允。
我和脉脉含情的西琪交换个眼神,生出默契,灵能同时送出去。
我们七个人同时生出感应,浑身一颤。
充盈着爱意和温暖的灵力一个接一个传递过去,就像一道清泉,由一个潭流往另一个潭,生机流转着。
当两股灵能相遇时,爱的浪花激溅着,然后分了开来,但明显地增强了,感觉上却备添温柔和暖热,有若男女交欢。
那再不只是我和西琪的灵能,还有淡如本身的媚力和众女热烈的爱意。
每次灵能流过我的身体,我都感应到自己体内的异能加强了少许,心中尽是无穷无尽的爱。
在风灯火红的光晕里,众女的俏自都亮了起来,异采连闪,容光焕发。
那是美至难以形容其万一的妙景。
我们忘了说情话,心灵融结起来,再难分彼我。
众女的热爱潮水般往我涌来,而我的爱则像滔天巨浪般往她们涌去。
那是比男女欢好更动人的感觉。也等若我同时和她们热烈忘情地做着爱。
不如何时,风灯燃尽。
黑暗里,这爱的游戏仍热烈地继续着。
灵能因着我们不住激起的爱意攀上新的高峰,当到达某一至高的程度时,开始停留在那里,浓密度没有半点衰竭下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一声惊呼由帐外传来。
我们猛地睁开眼睛,才发觉天亮了,我们虽一夜没睡,精神却是出奇地饱满。
淡如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觉,松手站起来道:“让我出去看看!”
二百多头雪犬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身上结着薄冰,身体硬得像石头。
初时我们还以为它们是冷死的,但当看到它们眼耳口鼻瘀黑的血痕时,才明白它们的死亡是因着另一个可怕的原因。
巨灵骇然道;“它们是否中了毒?”淡如道:“不!是巫帝残杀了它们。”
战恨骇然四望道:“他何时来的?”我狠狠道:“这是他邪力所及的范围,他要杀这些雪犬应是轻而易举的事。”
巨灵呼出一口白气道:“是的!雪犬昨天就是因为感应到巫帝的存在,所以有那种反常的行为。”
我向倩儿道:“灰鹰到那里去了?”她旁边的穗儿答道:“灰鹰和他的手下发现了什么似的,到了峡外去。”
我们骇然对视,知道定有更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我们在峡口遇到灰鹰。
他脸如死灰,走过来悲痛地道:“我守在峡口的八名手下,不知为了什么原因,竟离开了岗位,私自走出山峡,我们……妈的……在峡外找到被狼噬过的残肢和血迹,天!
他们为何蠢得走进狼群里去送死?”我们一阵心悸,又是悲愤莫名。
不明不白下,我们失去了八个好手,死了二百多头雪犬。
没有了雪橇,我们怎样到巫宫去?
西琪皱眉道:“巫帝既想我们到巫宫去,为何要毁掉我们的交通工具,又藉狼群来杀我们的人?”这是个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
其中一个游女颤声道:“现在应怎么办?”这时所有人,包括游女和鹰族余下的三十名战士,全围着我身旁,无人不脸带惧意。
纵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会令他们虚怯至此。
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不能了解,但又是实质存在着的邪恶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看看我如何领导他们应付这无影无形的厄难。
巫帝是个我看不透的敌人,假设我掌握不到他的动机和陰谋,今次必败无疑。
身旁的这些人将会逐一被他以猜估不到的手段杀害。
每一个人都会死得很惨。
我沉吟片晌,叹了一口气道:“灰鹰!倩儿!我要你们两人立即率领手下返回红京,沿途不可停留。”
、灰鹰冷冷道;“六剑师!杀了灰鹰吧!他绝不会临阵退缩的,除非是死了。”我大感头痛,往倩儿望去。
倩儿垂下头坚决无回地道;“倩儿会听大剑师任何说话,除了是要我离去。”
我退让一步道:“这样吧!灰鹰和倩儿可以留下,但你们的手下立即离去,我不想再有无谓的牺牲了。”
我不让他们有反对的机会,走回营地去,吩咐道:“把所有物资集中在几辆雪橇上,由我们拉着走。”
走了才十多步,灰鹰和他手下们的争辩声立时传进耳内。
十二游女聚在淡如旁,低声议论着。
巨灵和我并肩走着,感动地道:“看来没有一个人肯离开。”
战恨道;“想不到全是好汉子好娇娃!”
我来到峡旁在一块石上颓然坐下,望往对面遍地的雪犬尸骸,升起一个奇怪的想法!
巫帝若要警告或威吓我们,为何不杀死十二游女,而只拣鹰族的战士和雪犬?若他杀死我其中一个娇妻,又或战恨、巨灵、叶凤、雪芝等,岂非更能伤害我,生出更强烈的震撼效果。
又或者他下一步的目标才是他们呢?
自从得到魔女刃内蕴合着百合真爱的异能后,每逢危险来临前,我总能生出警觉,预先看到将来,但自进入雪原后,这能力消失了,否则或能阻止昨晚惨剧的发生。
淡如和灰鹰往我走过来,齐道:“他们都不肯走!”
我心中一热,叹道:“好吧!要死就死在一块儿。”西琪来到我身后,把我抱紧道:
“兰特!你千万莫要气馁,若你变成如此,我们更没有希望战胜巫帝了。”
我们穿上携来的雪鞋,离开山峡,继续行程。
雪鞋等若小型的雪橇,鞋底装了精铁打制的窄长方板,头尾都往上翘起,使我们能像船般浮在软柔的雪地上,不致陷进雪里去,在雪坡时,更能滑翔而下,否则也不知如何去走那剩下来的六十多哩行程。
刚离开峡谷,老天像和我们作对似的,雨雪夹在风里,朝着我们大撒冰粉。
一切都是白蒙蒙的。
加上我们坏透了的心情,无一物非陰郁和不友好的。
一望无际的雪地毫无生命的感觉,只有结着冰的石块点缀着这荒凉的景色,天空永远是灰暗的,没有一点变化。
我们不但要抵受风雪的冰冷,还要忍受心中因恐惧而来的寒意。
我禁不住向淡如问道:“以前你们是怎样到巫宫去的亍,”淡如答道:“我们称巫宫所在处是世上最寒冷的地方,不过每次到那里去,天气都好得很,从没有现在这情形,噢!难道……”我们交换了眼中的恐惧,同时想到这天气可能是巫帝以邪力在背后躁纵的,若是如此,他的力量确非我们所能比拟。
在雪原上走着,使我想起另一个极端不同,但又无比神似的可怕世界””大沙漠。
只不过黄澄澄的沙粒换上皑皑白雪;灼人的热浪由冰寒的暴雪代替了而矣!
物资全集中到十辆雪橇上,由三十名鹰族的战士轮流拖拉着,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雪痕。
纵使穿着雪鞋,但刚下的新雪仍非常松软,一脚踩下总要陷进雪里去,要费力拔出脚来,使我们想走快点也不行。
才离开峡谷,谷内传出饿狼争食雪犬尸体的可怕声音,更添心中的无奈和悲痛。
两个小时后,天气更显著变坏。
我们把遮脸的雪幕拉下来覆着脸孔,扣紧在棉革的领口处,顶着迎面打过来的雪花。
强烈的风雪呼啸着,摇撼着我们,撕扯着衣袍,推得我们东倒西歪,举步维艰。
纵使在晴朗的天气里,要在雪原上不迷路已是难事,现在透过雪幕看出去的世界更难辨别方向和景物!尤其我们身上穿的棉革或毛皮大衣、棉革裤、雪鞋等都非常沉重,更增旅程的艰困。
假若这风暴是巫帝制造出来的,他就是不想我们这么快,又或这般容易到达他那里去。
我真的不明白他想我们怎样。
我们的外衣和斗蓬沾满了冰雪,不时要用力把它们抖掉,否则棉革会破裂开来,那就代表了要接受冷冻致死的命运了。
灰爪赶到我身旁大叫道:“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要找个地方躲起来避过这场风雪!”
虽知他在我耳旁大声叫嚷,传入我耳内的声音仍是模糊不清,似由大地另一边随风断续地吹送过来。我打出同意的手势,回应道:“那里有避风雪的地方?”灰鹰指着左方哩许外地势较为起伏处,表示就在那里。
当我们改变方向,往左方走去时,风雪忽地停了下来,但疲惫不堪的我们已难以再继续行程了。
我没有半点欢喜之情,只是更增我的怀疑!巫帝确可躁控雪原的天气。
他为何要我们停下来。
是否他仍未预备好见我们呢?
若是还未能控制公主,他可以乾脆让连丽君通知狂雨干掉我们。
他并没有那样做。
我们在松软陷足的雪坡与雪坡间跋涉着。
地势首次出现变化,黑色的岩石破开了积雪探出头来,与积在低处东一片西一块的白雪相映成趣。
岩石因冰冻和风化,碎裂成形状不规则的石块和岩层,尖利的石块若利刃般使人不敢投足其上。
我们费力地爬上一座陡斜的坡岗,岩层在脚下哗哗地滚落。我和众女首先抵达岗顶。
天空终于放晴,从灰黑里露出澄蓝的天色。
视野无限地扩阔。
在红日落下的方向,地平处突兀的山岭高低起伏,都不是很高的山,风化而破碎,使人想起洪荒时代的自然景观。
艰苦地把雪橇拉上岗来的鹰族战士在下面吆喝着,努力着。
砾石磨着橇底,发出嘎嘎的难听响声,令人担心橇底会被磨穿。
淡如掀下斗蓬和脸幕,露出绝世容颜,指着山岭那边道:“那处叫伏神岭,中间有条凿出来的路,走过那里后,就是巫渊的入口了。”
众女纷纷掀起斗蓬脸幕,来到我旁。
西琪估计着道:“若没有风雪,最多一天我们就可以抵达伏神岭。”
巨灵这时爬了上来,走到山岗顶的另一边看下去道:“天!你们看那是什么?”众女争着走过去,循着巨灵所指方向望下去,都呆了起来。
我好奇心大起,跟了过去,亦楞在当场。
在我们脚下,出现了一个四面山坡堆满皑皑白雪的谷地,其中静静地躺着一个充满了诗情画意,梦般的小湖。
山谷宁静融洽,风都刮不到这里来。
小湖睡意蒙胧地躺在谷底,身上盖着一层淡蓝色的薄冰,似还没有从严寒里苏醒过来。
落日的余辉从山背后斜照着,把玫瑰色的光泽投在小湖的冰面,神秘凄迷。
众女欢呼起来,抢着滑下去。
姣姣最是躁急,走得快了点,失却平衡,就那样滚了下去。
欢笑声里,我们暂时忘却了巫帝的威胁。
失们在湖旁竖帐生火,准备晚膳。
天色迅速暗沉下来,漆黑神秘的夜幕笼罩一切,点点星光闪现头上。
我们分成了三组,围着火堆进食。
巨灵来到我身旁坐下,像怕给人听见似的低声道:“大剑师有没有发觉到,来了这后,不但找不到任何生物的痕迹,连狼叫都听不到。”
我早注意到这点,只是怕说出来吓坏了人。
坐在对面雪芝和穗儿间的战恨脸色陰沉之极,点头道:“我亦发觉到这反常的情形,只是不明白为何如此吧!”
姣姣道:“那些狼是否到了峡谷去吃雪犬的遗骸呢?”素真摇头道:“不!”“大剑师有没有发觉到,来了这里“我亦发觉到这反常的情形,只我们往她望去。
素真道:“父亲曾向我说过,在巫宫方圆五十哩内,不但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连草木亦不能生长。因为巫帝是生命的毁灭者,所有生物都要远远避开他。”
淡如的脸色倏地发白,低下头去,却没有说话。
我把她拥入怀内,柔声道:“你想到了什么?”淡如低声道:“巫帝既能在较远峡谷处把雪犬杀死,又能使人迷失本性,走到谷外投身狼群自杀。现在我们深入到他邪力最强的范围内,岂非随时任他宰割?”西琪有点难以启齿地道:“如姊说得不错,自离开峡谷后,愈朝巫宫走去,我愈有被人在旁虎视眈眈的感觉,好像半点秘密都藏不住,完全透明和赤果果的样子。”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有同样的可怕感觉。
我心中大奇,为何唯独我没有那感觉,难道巫帝看不穿我。
这想法使我好过了点。
正如素真所说,巫帝是不会做无聊事的,每一个行动背后都应有某一个目的,他现在逼我们在这里停下来,又有什么陰谋呢?
雪芝颤声道:“我今晚死也不肯睡的了!”
叶凤投进巨灵怀内,低呼道:“巨灵你要保护我。”
巨灵对我只是苦笑,颇有种英雄末路的悲哀味道。
我向西琪招手道:“琪琪!到我身边来。”
西琪来到我旁边坐下。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我们。
我一手搂着淡如,另一手伸过去,握着西琪的手道:“我们到巫宫去侦察巫帝的情况。”
众人当然知道我们不是要连夜赶往巫宫,而是藉灵力潜越大地,去探查巫宫。
战恨皱眉道:“你早先又说怕打草惊蛇?”我淡然道:“他既能看穿琪琪的心灵,自亦知悉她的能力,横竖瞒不过他,不若摆明着来和他斗上一场,测试他的邪力。”
众人都露出紧张的神色。
我和西琪同时闭上眼睛。
两个心灵紧紧结合在一起。
灵能逐渐凝聚起来。
我们从眼耳口鼻的感官退往心灵的至深处,以心灵去看和倾听。
西琪和我连结后的心灵融入了脚下的雪地里,越过茫茫的黑暗,沿着地表往伏神岭进发着。
眼看地渊在望。
可怕的事发生了。
我们的心灵感到一股庞大无匹的邪恶力量在前方铺天盖地直逼而来。
那邪力充满着绝望、毁灭和仇恨。
“轰!”
我们避无可避下,和那股邪力撞个正着。
那就像你全力往前狂奔,忽地撞在一堵此前并不存在的厚墙上。
脑神经剧震,一时间完全失去了任何知感的能力。
好一会后我才稍复神智,发觉自己回到了小湖旁的营地里,松开了西琪的手,双手抱着痛楚不堪的头,伏在淡如怀里。
巨灵战恨等的叫唤声似从星际的遥远处传来。
我勉力坐了起来,苦忍着像裂了开来的脑袋,睁开眼来。
西琪脸无人色,倒在青青怀里,全身抖震着。
众女全急出了热泪。
我不顾一切,扑了过去,吻上西琪的香唇,把体内所余无几的异能送进她体内。
西琪冰冷僵硬的身体逐渐软热了起来,血色回到俏脸上,停止了抖震,缓缓张开秀目,深情地凝视着我。
众人松了一口气。
我搂着西琪坐了起来,犹有余悸地道:“真厉害!”
众人期待和充满惧意的自光全集中到我身上。
我将刚才和巫帝邪力相遇的事说了出来,说完后,没有人不脸如土色,说不出话来。
若巫帝的邪力远超过我们,我们还凭什么向他挑战?
他并不是人类能够应付的邪恶精神生物。
西琪复原过来,正容道:“不知各位有没有感到,现在没有了那种巫帝窥伺在侧的感觉了。”
淡如身为巫神,灵觉最是敏锐,一震道:“琪琪说得不错,的确没有那种感觉了。”
巨灵大喜道:“那是否说巫帝的邪力并非强过大剑师和琪琪的太多,所以他也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又或为了阻止你两人去查探他,现在仍未能在损耗里回复过来,所以没有余力到来监视我们?”我却知道实况并不是这样的,他的力量确比我们强大得多,但事实上他现在确不在附近,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假设我能悉破这点,或者真能击败这强大无比的敌人也说不定。
篝火烧得劈啪作响。
这时灰鹰和他的手下,倩儿和游女们全围了过来,变成内外两个大圆。
众人的心都在忐忑跳着。
西琪忽地脸色一变,骇然道:“巫帝又来了!”
这次连我也清楚感到。
那是一种寒意,与外面寒冷的空气无关,来自我们的深心处,熊熊的篝火亦不能把它驱走分毫。
我记起在淡如神经内遇上的那股冰寒,和封闭着连丽君心灵那股邪力。
难道巫帝想控制我们?
寒意迅速增长着,最后除我和西琪外,连淡如亦冻得浑身发抖。
我知道不能任此发展下去,否则除我和西琪外,谁都会被冻死。
我跳了起来道:“所有人围成一个大圆,琪琪到我的对面去。”
众人抖颤着爬了起来,一仆一倒地奋起余力围成一个巨大的人圈,手连手坐在一起。
我和西琪一顺一逆送出灵能。
寒意蓦地增强。
两名鹰族的战士和一名游女,咕咚一声,往前仆下。
我大叫道:“不要放开他们的手。”
刚才和巫帝的相遇,损耗了我和西琪大量的灵能,到此刻尚未回复一半的能量,现在要同时输进五十三个人体内,几乎一开始我和西琪的力量已到了底线。
我大叫道:“我需要你们的爱,不要恐惧,不要仇恨,只有爱才可以使我们免遭巫帝的伤害。”
淡如竭力叫道:“女儿和鹰族的战士们,让我们齐唱巫国的情歌。”
在她的带头下,众人以颤抖着的声音唱了起来。开始时,歌不成歌,音不成调,但很快愈来愈多人加入高歌的队伍,愈唱愈起劲。
人类的爱在我们间澎湃着。
我和西琪的灵能像一个乾涸了的湖给注进了无限的爱之甘露,由弱转盛。
我们把几首旋律优美的歌不住重复地唱着,到最后连我和巨灵等亦掌握了歌词和音韵,兴奋地引吭高歌。
强大的灵能在手与手的连接里循环往复地流动着。
我感到灵能突破了昨晚在帐内和众女玩那爱之游戏的最高峰,还不住往上攀升。
我们的身体暖了起来,冷昏了的战士和游女都复原过来,加入了我们的忘情高歌里。
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闪耀着,有人甚至掉下热泪。
明悟由我心中升起,忽然里我彻底明白了唤天巫神笔记里的话。
人类唯一能击败巫帝的本钱就是爱。
我不住送出充盈着爱的灵能,又接受着其他人送予我的爱。
我的灵能不住滋长增强,心中涌着庞大无比的斗志和信心。先前无力与巫帝对抗的情绪一扫而空。
潜藏在我体内,以前没法发挥出来的力量亦被激发起来,使我像找到了新的宝藏。
巫帝的邪力不但被压了下去,还被驱赶得无影无踪。
我向西琪送出心灵的讯息,让我和她的灵能轮流在每一个人体内相遇,擦出爱的火花,让每一个人把灵能吸收和据为己有,刺激发挥每一个人的潜在力量。
经过这爱的游戏后,在生与死的重要时刻前,在场的五十三个人的体质将会出现惊天动地的变化。
就像当日我得到了魔女刃的能量那样。
每一个人都会变成爱的种子,当有一天这种美妙的爱经他们广泛灌输出去后,整个人类都会生出变化,变成新一代的人类。
一个全新的时代将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