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教主在窗外徘徊了好一会儿,兀是未见动静,正想离开,忽听得房间内“轧轧”声响,天魔教主大为奇怪,急忙贴近窗子,凝神张望,只见房间内靠着墙壁的那张大床,自行移动,向外挪开了几寸,就在这时,床底下钻出一个人来,正是那叶冲霄。原来这床底下有一条秘密地道,这张床是有板壁的,板壁贴墙,恰恰堵着他道的出口,所以有人从地道出来的时侯,必须把大床向外推开少许。
叶冲霄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似是甚为疲倦,自言自语道:“咦,我只喝了两杯酒,怎的就似乎有点醉意了。”他走了几步,在书桌上拿起一面镜子,天魔教主暗暗留神,只见他的脚步果然是有点跄踉,脸上也似涂了一层胭脂,一片晕红。天魔教主心中暗喜:“他喝醉了酒,我更容易下手了。”
叶冲霄拿起镜子照了一照,忽地又自言自语:“奇怪!我真的很像谷中莲的哥哥。怪不得父王要我冒充他。可是父王也从未见过那个小子,他怎么会知道我长大之后,相貌一定似他,自小就要我顶替他的名字,叫我在江湖走动,就冒认是叶冲霄的身份呢?”
唐努珠穆在外面偷听,也禁不住心头一震,暗自想道:“这厮问得有理,不错,我小时候曾被奸王的爪牙擒获汉以后,也常有人谈论变法。著名者如北宋王安石于政治、经,但是那班家伙,都被方老前辈击毙了。再退一步说,纵使其中有一两个侥幸未死,将我的相貌告诉奸王,他找一个与我相似的孩子抚养,可是长大之后,也不能如此相似呀?听他的口气,那奸王要他自小就顶替我的名字,竟是早有预谋的了!”
叶冲霄的醉意似乎越来越浓,忽地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当啷”声响,将那面镜子掷得片片碎裂,掩面叫道:
“我明白了,父王收养我,封我做干殿下,给我高官厚禄,原来就是因为我的相貌似那小子,他早想到有今日之事,要用我去骗取那丫头的秘密,好除去他的心月复之患。”
叶冲霄一向自负,以为是凭着自己的聪明本领得到国王的宠爱的,如今有了几分酒意,突然想到许多疑点,内里可能另有原因,不禁大为懊丧,颓然卧倒,又喃喃自语道:“可是我今日已是一败涂地,那丫头已被她的哥哥救出去了。父王抚养我十多年,倘若他的目的只是要用我来哄骗谷中莲的话,那么,我现在对他已是毫无用处了!”
天魔教主心道:“皇额娘早就对我说过,国王并不是真的喜欢他,我还不敢相信。哈,现在他也这么说,看来皇额娘的话,倒并不是骗我的了。”
天魔教主知道了这个秘密,更无顾忌,正想下手,忽听得有脚步声向这边走来,天魔教主闪到假山石后,只见来的是个女子,就是昨晚用毒针将她几乎刺死的那个欧阳婉。
欧阳婉推开房门,冷冷说道:“干殿下,你现在还生我的气么?”叶冲霄跳下床来,说道:“姓江那小子早已鲍了,你可以放心啦,你还来见我做什么?”
欧阳婉道:“我就是因为他们已经月兑险,才愿意将你当作朋友看待,前来看你。哼,要是你将他们害了,我还会放过你吗?”
叶冲霄道:“多谢,难得你还将我当作朋友,那么,我劝你还是早日回家吧,你在宫中是不宜再住下去了。”欧阳婉道:“为什么?是你请我来的,现在又要撵我走啦?”
叶冲霄道:“我现在是干殿下,以后还是不是干殿下,那就不知道了。你得罪了天魔教主,她是皇额娘的心月复,又善于使毒,父王也得忌惮她几分,只怕我没有能力庇护你了。”
欧阳婉道:“咦,你居然还会替我着想,良心还并未太坏啊。
那么,我也为你设想,你既然知道了自己可能失势,为什么不离开这儿?”
叶冲霄苦笑道:“你叫我去哪儿?何况父王抚养了我十几年,我本来是个穷苦人家的孤儿,平白得了一场偌大的富贵,即使父王不再宠爱我,我还是要报答他的深恩的。怎能在这个时候抛开他呢?”
欧阳婉冷笑道:“哦,原来你还要报答你父王的恩义?”叶冲霄怒道:“怎么,你当我是个坏到不可收拾的凉薄小人么?不错,我是坏人,但还不至于像你想象的这么坏。”
欧阳婉道:“好,这话缓提。你说你不是凉薄小人,那么,我且问你,你还记得我的姐姐么?”
叶冲霄道:“我根难过,我辜负了她的好意。”欧阳婉“哼”了一声,道:“你只会假慈悲,我姐姐给你害死啦!”忽地取出一缕青丝,说道:“这是我姐姐临终时割下来的,可怜她还没有忘记你这个负心汉子,临终交托我妈,要我将她这缕青丝送给你。”
叶冲霄吃了一惊:叫道:“令姐死啦!几时死的?你在宫中怎么知道?”欧阳婉道:“我爹娘都来了,你还不知道吗?他恨透了你,本来不准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你的。但我却要来看一看你到底还有没有点人心。”
原来欧阳婉的姐姐欧阳清被迫嫁给文道庆之后,郁郁寡欢,终于病死。文道庄则仍在终南山欧阳家养伤,他的妻子病死,他的叔父文廷壁也还未知道。
叶冲霄当年以王子的身份,浪迹江湖,春风得意,年少风流、与欧阳清之恋,实是以游戏态度待之,谈不上有甚深情。但此刻他正是失意的时候,易生伤感,骤然听到欧阳清为他而死的消息,也不禁悲从中来,手握青丝,热泪涔涔,追思往日,悔恨重重,悄然叹道:“想不到我叶冲霄还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
清妹!清妹,都是我害了你了!”
欧阳婉在一旁冷冷看他,看他哭了一场之后,这才忽地说道:“看在你这副眼泪的份上我救你一命!”
叶冲霄大吃一惊,叫道:“你说什么?”欧阳婉冷冷说道:
“你的父王要取你的性命,你知不知道?”叶冲霄吓得跳了起来,叫道:“你胡说!”话犹未了,只觉浑身乏力,双腿酸麻,他这一跳竟然收束不住,踉踉跄跄的向前冲出几步。
欧阳婉将他一把拉着,说道:“你还不柑信么?你试想想,你只喝了两杯酒,怎的连气力都消失了?”叶冲霄越发吃惊,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喝了两杯酒?”
欧阳婉道:“我爹爹已经来到宫中,文廷壁带他去谒见国王,国王问了他们昨日和谷中莲兄妹动手的情形,文廷壁说是你有意将那两兄妹放走的,国王大怒,就交给文廷壁一个命令,要他将你除掉。”叶冲霄大怒道:“岂有此理,文廷壁这厮公报私仇,他以前吃我打了一掌,现在挟嫌报复,我非向父王分辩不可!”
欧阳婉叹道:“你聪明一世,怎的糊涂一时?若非文廷壁知道国王有心除你,他怎敢进谗?老实告诉你吧,你喝的那两杯毒酒,还是在文廷璧到来之前!”
叶冲霄圆睁双眼,吓得呆了,只听得欧阳婉接下去说道:
“国王忌惮你的武功了得,不敢当场将你杀害,这药酒是慢慢发作的,喝的时候,决不会发觉。国王本想待你酒力发作之后,叫武士来取你的首极。恰好文廷壁和我爹爹到来,国王为了万元一失,就叫文廷壁来代替武士于这个事。我爹爹对你含恨,也自愿助文廷壁一臂之力。他们算好毒酒效力发作的时辰,约好了今晚三更过后,来到此地,只怕就要到了!我是偷听爹爹和娘的谈话知道这件事的。”
叶冲霄试运内力,一口气竟是提不上来,不由得面如土色,叠声叫道:“欧阳姑娘救我,欧阳姑娘救我!”
欧阳婉道:“不是为了救你,我来这里做什么?”叶冲霄道:
“这里有条地道,你扶我从地道走吧。”欧阳婉皱眉道:“地道怎么能走?”叶冲霄怔了一怔,随即省悟,说道:“我真是糊涂了,然则怎么走呢?我已经不能审高纵低了。”要知地道对外面人来说是个秘密,但对于国王来说,却是毫无秘密可言,说不定地道的另一边出口,早已有伏兵埋藏的了。
欧阳婉道:“来吧,我背你出去。”叶冲霄有点尴尬,也有点惭愧,想不到自己竟落到这般地步,要仰仗一个武功远不如他的女子救命。再想想十载繁华,浑如一梦,从今之后,不知何处安身,不禁百感丛生,泪珠儿在眼眶打转。
欧阳婉道:“别婆婆妈妈了,来吧。”叶冲霄正要过去,忽听得欧阳婉失声叫道:“不好,有人来了!”
话犹未了,天魔教主已是一掌击碎窗户,窜入房中,冷笑说道:“干殿下,现在要走已经迟了!”原来天魔教主刚才之所以不即动手,乃是她根本没把欧阳婉放在眼内,存心要偷听她说些什么,待听到了国工也要杀叶冲霄的秘密之后,心中大喜,再无顾忌,这才进来。
叶冲霄吃惊道:“怎么是你?你要什么,尽可商量!”天魔教主笑道:“你给我什么,总比不上皇额娘给我的内库锁匙吧?”叶冲霄叫道:“怎么,皇额娘也要杀我?我可没有得罪过她呀!”天魔教主道:“你有没有得罪她,我可不管!”
叶冲霄道:“喂,我把大乘般若掌法的秘本给你如何?”天魔教主道:“好,我也不一定要取你的性命,但你得把左耳割下来给我,怎么,你没气力自己动手了,是吗?我来帮你动手:欧阳姑娘,借你的利剑一用。”
欧阳婉刚拔剑出鞘天魔教主已到了她的身前,欧阳婉更不答话,“喇”的一剑就刺出去,天魔教主冷冷说道:“前日你用毒针刺我,我还未曾与你算帐呢!”衣袖一挥,已卷着了剑柄。忽听得“嗤嗤”声响,一丛毒针飞射出来,原来剑柄中空,装有机关的。
天魔教主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只见那一丛毒针在天魔教主胸前结成一团,却没有一口毒针刺破她的衣裳。原来天魔教主前日吃了一次亏之后,早已有了防备,她胸口暗藏一块摄铁石,磁力极强,毒针隔着衣裳,已被吸住了。天魔教主哈哈一笑,早已夺了欧阳婉的佩剑,信手又点了她的穴道。
天魔教主手持利剑,一步一步向叶冲霄走近,娇声笑道:
“干殿下,你愿意舍弃一只耳朵还是一颗头颅?若想保全首级,那就快把大乘般若掌法的秘本拿来吧,我轻轻削掉你的耳朵,包你不痛。”那副神气,活像猫捉着了老鼠,在未吃老鼠之前,要尽情戏弄个够。
叶冲霄本想以秘本换取性命,但听得天魔教主还是要割他的耳朵,不由得怒气填胸。要知他骄傲惯了,岂甘受辱?当下恨恨说道:“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言!”天魔教主笑道:“好,瞧不出你倒还有点骨头。好吧,我就只削下你一只耳朵,大乘般若掌的秘本我自己会搜。”
叶冲霄狠狠的一咬牙,一头就向她的剑尖撞去,天魔教主轻轻一闪,叶冲霄撞了个空,已给她扭着了手臂。
天魔教主笑道:“你是打算宁死不辱是吗?那又何必如此!
你年纪轻轻,死了不太可惜吗?好,我索性再卖你一个交情,只割掉你一片耳尖。”剑尖一晃,倏地就向叶冲霄的耳朵切下。
忽听得“叮”的一声,原来是唐努珠穆折下一段树枝,约手指般长短,当作短箭射人,将天魔教主的长剑弹开了。
天魔教主大吃一惊,转身一望,唐努珠穆已进入房中,冷冷说道:“把剑扔下,给我滚开,我不许你害人。”
天魔教主忽地纵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倒奇了!
他冒充你的身份,几次三番,要害你们兄妹,怎么你反而给他当起保镖来了。”
唐努珠穆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话犹未了,天魔教主把手一扬,一股紫气,从她袖中射出,她正是想逗唐努珠穆说话,冷不防的就用毒烟暗袭。
岂知唐努珠穆的功力已是今非昔比,而且口中又含着天山雪莲,天魔教主这股毒烟虽然厉害,却是无奈他何。唐努珠穆大怒,立即使出隔空点穴的功夫,一指向她点去。
天魔教主的武功本来与唐努珠穆在伯仲之间,见他伸指摇点,犹未在意,仍然挥袖拍出。哪知唐努珠移服食了天心石之后,平添了二十年功力,已比原来的功力强了一倍有多,指力激荡,嗤嗤有声,天魔教主胁下一麻,险险跌倒。手臂也登时酸软乏力,拍不下去。
天魔教主心头大震,心道:“哎呀,怎的在一夜之间,他的武功竟精进如斯?莫非也是服食了天心石?”
唐努珠穆这一指点她不倒,也有点诧异,原来这是他功力骤长,罡气虽然练成,一时间尚未能运用自如的缘故。天魔教主何等溜滑,趁他一怔之际,立即又飞出了毒雾金针烈焰弹。
唐努珠穆运掌如风,双掌齐出,使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招数,左掌轻轻一拍,解开了欧阳婉的穴道,右掌却以最刚猛的大乘般若掌力,对准毒雾金针烈焰弹飞来的方向拍去。只听得“轰隆”一声,瓦片纷落如雨。
原来是那颗烈焰弹被他的刚猛掌力向上推送,竟把屋顶炸穿了一个大洞。也幸亏他应付得宜,令这颗烈焰弹在屋顶上空爆炸,倘若在屋内爆炸的话,他本人虽可无妨,叶冲霄功力已失,却不免要受到毒雾的侵害了。
但是毒雾虽然在屋顶上空被风吹散,那燃烧着的弹片却有几片落了下来,恰好落在那张床上,床帐被褥着火即燃,登时发出了融融的火光。
天魔教主见唐努珠穆如此厉害,正在惊惶,忽听得两声长啸,火光中窜进了两个人来,正是文廷壁与欧阳仲和。天魔教主喜出望外,连忙喊道:“文副教主,你来得正好,快把这小子拿下。”
文廷壁一见不是江海天,早已放下了心。哈哈笑道:“教主,你也来了?你放心,这小子是我手下败将,失跑不了。”天魔教主叫道:“文副教主,不可轻敌,全力施为!”话犹未了,狂飙骤起,只听得“蓬”的一声巨响,他们两人已对了一掌!
前日在那岛上,文廷壁曾与唐努珠穆交过一次手,那时唐努珠穆尚未服食天心石,自然不是文廷壁的对手,仅仅能应付三掌,第四掌便应付不来。文廷壁哪里将他放在心上,但因天魔教主郑重吩咐,他也用了八九分功力。
双掌一碰,唐努珠穆的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而来,文廷壁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厉害,连忙全力施为,好不容易才招架得住。
原来文廷壁已练成了“三象归元”的超卓神功,当年他与金世遗较量,也还可以硬接金世遗数掌,唐努珠穆虽然平添了二十年功力,但比起师父,究竟还是不如,所以文廷壁全力施为,还可勉强招架。但这时双方真力已经接触,谁都不能撤掌。文廷壁只觉对方的内力源源而来,似乎无穷无尽,不由得暗暗叫苦!
天魔教主见文廷壁尚可勉强支撑,却是大为欣慰,趁此时机,便向叶冲霄扑去,欧阳婉抢快一步,拾起天魔教主刚才被唐努珠穆弹落的那口利剑,挡在叶冲霄身前。唰唰唰,连环三剑,剑剑都是刺向天魔教主的要害穴道!
天魔教主的本领当然比欧阳婉高出许多,刚才交手不过三招,她就把欧阳婉的佩剑抢去,但此时情势已是大大不同,欧阳婉这连环三剑竟把天魔教主逼得有点手忙脚乱。
这里面有三个原因,一来是天魔教主刚刚被唐努珠穆用隔空点穴的神功点了一指,虽然未能封闪她的穴道,但亦已令她气脉不舒,手脚当然不及原来的灵活:二来是欧阳仲和已经来到,天魔教主多少要给他一点情面,因而也就多了一层顾忌,不敢施展辣手:三来欧阳婉那连环三剑,乃是豁了性命,拼着两败但伤的剑法,确实也凌厉非常。
欧阳仲和喝道:“婉儿,快住手,别胡闹!他不是什么干殿下啦,是国王的命令要我们来杀他的。你还护着他干嘛?”他一面斥责女儿,一面便走上前去。叶冲霄知道他的厉害,心中大恐,横掌护胸,拼命想把内力提上来,可是月复中却似空荡荡的,哪里还能将真气凝聚。
欧阳仲和却也有几分顾忌他的大乘般若掌,不知那毒酒效力如何,一时间倒也不敢太过鲁莽,就在他运足内劲,正要准备发掌之际,欧阳婉忽地叫道:“爹爹,请你看在死了的姐姐份上,不要害叶公子。”她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眼中泪光莹然,声音凄苦之极,欧阳仲和心里一酸,半晌说道:“你不提你姐姐也还罢了。你姐姐就是他害死的,你怎能还帮这无义之人!”
欧阳婉道:“可是姐姐临终的时候说过什么话来,爹爹,你那时是在姐姐身边的,我只是听得妈妈的转述,已觉心酸,爹爹,难道你就不能顾全父女之情,成全姐姐的心愿?”欧阳仲和沉吟不语,欧阳婉又道:“爹爹,倘若你亲手杀了姐姐心爱的人,姐姐在泉下岂能瞑目?”话说至此,纵然欧阳仲和何等忍心,也不由得老泪盈眶。当下转过了身说道:“好,我就依你一次,我不亲手杀他,别人杀他,我可不管!”欧阳婉知道父亲心意已决,难再请求,唯有拼命抵挡天魔教主的攻击。
天魔教主笑道:“欧阳前辈放心,我下会伤了令媛,请你去相助文先生吧!”欧阳婉的武功远远不如天魔教主,如今欧阳仲和已经言明不再插手,任由旁人杀那叶冲霄,天魔教主去了一层顾虑,同时,在这时间之内,她亦已调匀气息,功力又恢复了几分,欧阳婉使尽了吃女乃的气力,抵挡了十余招,剑法已是凌乱无章,被天魔教主的掌力罩住!
叶冲霄想不到欧阳婉竟会如此舍命护他,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又是悔恨,不由得也掉下泪来,说道:“欧阳姑娘,我死有余辜,你不必再顾念我了,你自己走吧。”欧阳婉已不能分神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边厢文廷壁与唐努珠穆对掌,双方拼斗内力,正自到了吃紧的夫头。欧阳仲和大喝一声,霹雳掌与雷神指同时攻出。
欧阳仲和正自一掌拍出,忽听得“蓬”的一声,文廷壁已是跄跄踉踉的倒退数步,原来他与唐努珠穆比拼内力,正是到了最吃紧的时候,唐努珠穆的内力源源而来。他眼看支持不住,心中暗暗叫苦。欧阳仲和来得恰是时候,唐努珠穆要分出一掌去应付欧阳仲和,文廷壁这才得以月兑身。可是,他由于受了对方强劲的内力所震,虽得月兑身,一时之间,却还未能收得住势。
只见他身似陀螺拧转,在地上接连打了几十个圈圈。
唐努珠穆左掌轻轻一挥,只用了三成功力,欧阳仲和的霹雳掌力,已给他全部封住,反震回来。欧阳仲和的霹雳掌乃是纯阳掌力,一反震回来,登时全身发滚。欧阳仲和大吃一惊,这时他的雷神指刚刚戳出,要想收回,已来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唐努珠穆出手如电,也是以指对指,欧阳仲和一指戳中他的小臂,只觉软绵绵的柔若无骨、竟是无从着力,唐努珠穆指力后发,双指一弹,却弹中了他的掌心,欧阳仲和只觉一股炙热之气,从掌心直“钻”进来,登时掌心红肿,犹如受过炮烙之刑!
唐努珠穆淡淡说道:“看在你还有一念之慈,也看在你女儿的份上,掌力指力全部奉回,我不另加还敬了!”
这时房中火势已旺,不但床帐被褥早已烧着,屋梁板壁也都着了火,烟雾迷漫,木头烧裂得“迫迫卜卜”的声音也都听得见了。在这些声响之中,忽又听得“当”的一声。却原来是天魔教主击落了欧阳婉的长剑。
天魔教主向着叶冲霄扑去,忽觉劲风飒然,一般巨力已自身后推来,天魔教主哪敢接招,急急忙忙一个“细胸巧翻云”。
倒纵闪开,只见一条黑影,早已越过她的前头,抱起叶中霄,就从屋顶上穿开的那个大洞窜了出去,将叶冲霄救出险境的这人,当然是唐努珠穆了。
叶冲霄惴惴不安,只怕落在仇人手中,所受的折磨更大。心中正自胡思乱想,唐努珠穆已挟着他越过了十几重瓦面,到了一座假山背后,将他轻轻地放下来:
叶冲霄嘶声说道:“我冒了你的身份,用了你的名字,我一知人事,就注定是要和你作对的了,如今落在你的手中,我也不想活了,只求你给我一个爽快,别再折磨!”
唐努珠穆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折磨你作什么?虽然你为虎作怅,论理我不该救你,但念在你似已有了悔意,我如今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奸王藏在什么处所,你快说出来!”叶冲霄踌躇不语,唐努珠穆冷笑道:“你的‘父王’处心积虑的要将你除悼,你如今还要认贼作父吗?”
叶冲霄道:“不是我下肯说:只怕他现在已不在宫中了。”唐努珠穆道:“去了什么地方?”叶冲霄道:“今晚他本来是准备到西乐苑去看歌舞的。后来他叫我去通知西乐苑的承奉官,临时撤消了这个节目。据他说,因为明天就是金鹰宫盛会之期,他想在会前与宝象法师一晤,恐怕会在金鹰宫过夜。金鹰宫中高手如云,我的师父宝象法师更是神功无故,我是不想你去冒这个险。”
唐努珠穆一想现在已是四更,即使自己敌得过那宝象法师。
赶到金鹰宫最少亦已是天明时分,何况自己对金鹰宫的结构、地形又毫不熟悉,只好让那奸王多活一天了。
假山旁边正有一个荷塘,这晚又正是中秋前夕,月亮又大又圆,两人在荷塘旁边坐下,唐努珠穆低首沉思,荷塘如镜,两人的影子清澈可见,忽有一阵风吹过,水月交溶,人影散乱。唐努珠穆如有所触,抬起头来,再仔细打量了叶冲霄一眼,心里想道:“奇怪,这人的相貌果然是与我相似得很。无怪那奸王指使他冒充我,可是奸王却又怎会知我的相貌与他相似的呢?”
唐努珠穆好奇心起,取出一片天山雪莲,说道:“这天山雪莲能解百毒,或者可以有助于你,你含在口中吧,待你精神恢复,我还想间你几句话。”
叶冲霄含了天山雪莲,只觉一缕清香,直透肺腑,过了片刻,血脉已是渐渐通畅,内力虽还未能恢复,精神己是好了许多。叶冲霄慨叹道:“真想不到国王一向宠爱我,今晚却要杀我。你是我的敌人,反而救了我。”
唐努珠穆道:“你是怎么进宫来的?”叶冲霄道:“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国王有一次和皇额娘去打猎,发现我在草地上嬉戏,不知怎的,国王一见我就很喜欢,就要那皇额娘将我抱了回来,认为义子。”其实叶冲霄自己也不知,这是国王安排好了的,那次打猎,有意经过他的门前,并非临时发现的,内中情由,以后再表。
唐努珠穆更是疑惑,说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奸王为什么要你自小就冒充我?”叶冲霄道:“他最初给我取这个汉名,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后来我长大了,他才告诉我,说有这么一对孪生兄妹,是他一个仇人的儿女,哥哥已不知下落,妹妹还在人间,他说那个仇人本来是他的朋友,后来为了那人与他争权,才不得不将那人杀了的,他又说他为了此事,很是后悔,意欲将那仇人的女儿找回来,故此要我冒充她的哥哥,他日找到了那个妹妹之时,可以由我去见,动以兄妹之情。他对你少时的经历,调查得清清楚楚,都告诉我了。就是不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人的儿子,以及何以会有那一番经历。”正是:
假作真来真作假,孤儿身世未能明。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