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争肯偎人住?已是滔滔去。西风无赖过江来,历尽千山万水几时回?秋声带叶萧萧落,莫响城头角。浮云遮月不分明,欲倾滇池一洗放禾青。
——董晋卿
进得城来,云紫萝笑道:“这地方真好,我看滇池之美,似乎比西湖之美还要来得自然。”
缪长风笑道:“你若是登西山赏滇池,那还更美呢!嗯,你既然如此欢喜昆明,咱们何不在这里多住一天?反正此去大理也不过六七百里路程,以咱们的脚程十大关系即十大矛盾。指出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正确处理这些,三天功夫最多四天,一定可以到达。”
一个多月的奔波,云紫萝的体力支持得住,精神也确实是有点疲了,当下笑道:“好吧,反正不争在一天的工夫,明天你就带我跑马看花吧。”找了裁缝定做衣裳之后,他们便以兄妹的名义,投宿客店。
第二天一早起来,缪长风和她说道:“一天的工夫,当真是只能跑马看花了。不如这样吧,贪多嚼不烂,咱们只找两处风景最好的地方去玩。上午逛大观园,下午游西山,你说好不好?”
云紫萝笑道:“我从未来过昆明,一切由你安排。”
大观园果然是个风景绝佳之地,一进园门,便觉一路花香,红酣紫醉。园中有个大观楼,楼高百尺,登楼可以眺望滇池,楼上悬挂有孙髯翁写的一副长联,上联是:
镶神骏,西耆灵仪,北走婉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与螺州,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云紫萝读一句赞一句好,再看下联: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竭残碑,都付与荒咽落照。只赢得几柠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缪长风道:“上联写眼前凤物,下联写昆明史实,情景交融,古今并论,确是非大手笔莫能。”
云紫萝笑道:“赏罢名联,咱们也该赏一赏联中所写的风景了。嗯,你瞧,当真是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呢!”
两人在大观楼凭栏纵目,看远处蟹屿螺州,严若风鬟雾鬓;正自心醉神驰,忽听得当当当锣声在这园中敲响起来。
云紫萝把目光从远处收回,只见园中的一块空地上,一堆人围成一个圈子,圈子里有个中年汉子和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打锣的人就是那中年汉子了。那小姑娘则正在笑盈盈的向四方作了一个罗圈揖,似乎是在央求围看热闹的人退后一些,好把圈子扩大。
这块空地在园子当中,和大观楼的距离约有五六十步之遥。大观楼楼高百尺,从楼头俯瞰下来,看得清清楚楚,但说话的声音,就不是听得十分清楚了。
这小姑娘的声音宛如出谷黄鹏,清脆忧耳。可惜说得小声,云紫萝费了好大的劲,凝神静听,方才听清楚了她说什么。听清楚了,笑道:“原来是一对卖艺的父女,这小姑娘说她爹爹会变戏法,缪大哥,你要不要下去看?”
缪长风笑道:“江湖上的变法都是假的,我宁可在这里观赏滇池的风光。”
云紫萝道:“这小姑娘有副好嗓子,要是她会唱曲子,一定好听。”
话犹未了,只见那汉子已是把铜锣收了起来,换了一把三弦,说道:“妞姐,你先给各位大爷孝敬一支曲子。”云紫萝喜道:“她果然会唱曲子。”
缪长风道:“咱们在这里听也是一样,犯不着和别人挤。”
云紫萝道:“好的,咱们就一面看风景,一面听她唱曲吧。”
本来云紫萝不是专心要听小姑娘唱曲的,不料她一唱起来,却是把云紫萝的注意力都吸引了。”
她唱得音细而清,每一个字听到耳朵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和刚才说话的情形可是大不相同了。云紫萝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原来这小姑娘竟是练过内功的人。”
要知声音能够从数十步外的低处传到百尺之上的高处,自非中气十分充沛不可。倘若是一个粗豪汉子大叫大嚷,他们在大观楼上听得清楚不足为奇,如今出于一个小姑娘之口,听得这样清楚,那就有点不寻常了。缪、云二人都是武学行家,一听就知她练过内功,放此声音才能运气行远,虽然这还不是什么高明的内功,但也有了相当基础,叫人不能不对她刮目相看了。
这一来令得缪长风也不禁要注意起来了。
但最吸引云紫萝注意的还不是这小姑娘的内功,而是她所唱的曲词。
歌喉婉转凄凉,唱的是: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长如诀。但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奈钟情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容易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唱的竟然是纳兰容若‘饮水集’中的一首蝶恋花词。而这首蝶恋花也正是云紫萝最喜欢的一首纳兰词。
“无奈钟情容易绝!”写的不啻正是她的心头恨事啊!
每当她念这首词的时候,就不由得想起她和孟元超那一段凄苦的恋情,这本是纳兰容若的悼亡词,但在云紫萝的处境来说,她和孟元超虽然都还活在人间,但他们这段恋情却是早已“死”了。
如今在这百尺楼头,忽然听得一个卖艺的小姑娘唱出这一首词,云紫萝不觉痴了。
回忆的游丝飘到西子湖边,她想起了与孟元超湖上同游那段甜蜜的日子,眼前的滇池也好像变成西湖了。
一阵热烈的掌声把她惊醒过来。
看热闹的人虽然不懂得这小姑娘唱的是什么,凄凉的调子他们也不欢喜,但由于这小姑娘的歌声清脆,长得又惹人怜爱,听众还是报以热闹的掌声。
缪长风道:“这小姑娘唱得很有意思,看来这两父女恐怕不是寻常人了。”
云紫萝点了点头,想道:“这小姑娘不过十六七岁,正是春花灿烂的年华,她怎的却爱唱这样凄苦的词?她又怎能理解词中的感情呢?”
一曲既终,那小姑娘换上笑容,说道:“唱得不好,请大家包涵。”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怪里怪气地叫道:“小姑娘,你唱得好啊!再来一个!”
小姑娘笑道:“我已经献过丑了。大家还是请看我爹变的戏法吧。我唱的不好,我爹变的戏法却是很好看的。”
那汉子哈哈笑道:“我家的小姐儿给我吹牛了,多谢各位捧场,我就给各位表演一段吞刀吐火的功夫吧。”
大家一听有这样刺激的戏法可看,纷纷鼓掌。
那汉子道:“我这套功夫可以说是戏法,也可以说不是戏法。”话犹未了,就有观众问道:“为什么?”
那汉子继续说道:“戏法总是假的,我这套吞刀吐火的功夫当然也不免有些是假,但却不是完全假的。它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那个军官似乎因为小姑娘不肯再唱,有点不大高兴,冷冷说道:“别装腔作势了,要变就快变吧。”
场子旁边,有一个卖汤圆的担子,炉火烧得正旺。那汉子拔出一柄腰刀,小姑娘手持一根木捧,两父女对打起来,那军官说道:“你不是要演吞刀吐火的吗,谁耐烦看你们父女俩耍花招。”
缪长风对云紫萝道:“这人耍的是保定刘家的五虎断门刀法,这几下刀法倒是如假包换的真功夫。”
只听得”喀嚓”一声,那汉子一刀把女儿的木棒劈为两截。那汉子说道:“各位瞧清楚了,这可是真的钢刀吧?”看热闹的人都说:“不错,是真的钢刀。”
那汉子走到卖汤圆那挑担子的前面,说道:“朋友,借你的火炉一用。”把腰刀插入烧得通红的炭里,过了一会儿拔出来,只见那把刀也烧得通红了。
那汉子把腰刀慢慢送人口中,直没至柄,众人哗然惊呼。那汉子忽地张口一吐,一溜火光,从他口中喷出,那柄腰刀也跳出了他的口腔。那汉子抱拳道:“献丑了!”众人轰然叫好。
云紫萝诧道:“他这是怎样弄的,烧得通红的钢刀放进口里,倘若是真的话,他的内功岂非深不可测。”
缪长风笑道:“当然是假,他放进口里这把刀是一节套一节可以缩短的,他口里含着了一把刀鞘,刀其实是插进鞘里。至于口吐火,那就更不稀奇了,有一种药粉含在口中就可喷火,那火却是冷的。”云紫萝道:“若是软刀,何以他那把刀却能劈断木棒?”缪长风道:“放进口里那把刀是换过的,不过他的手法太快,看热闹的人都看不出来。他这换刀的手法倒也是真功夫。”云紫萝笑道:“原来如此,却把我也骗过了。”
那个军官忽地走出来道:“好功夫你再试一试,吞我这一把刀,我不将它烧红,你应该更容易吞了!”
那汉子笑道:“大人,我这是变戏法呀,哪能当真?”
那军官冷笑道:“你不是说假中有真,真中有假吗?嘿嘿,我知道你是真人不露相,现在我就是特地来试试你的真功夫啦!”
那汉子苦着脸道:“大人开玩笑了,我哪里有什么真功夫?”
那军官板起脸孔,蓦地喝道:“谁和你开玩笑?你不吞也可以,你的女儿跟我回去。”
那小姑娘道:“大人要我去作什么?”
那军官道:“你的曲子唱得好,本城总兵最喜欢年轻貌美的姑娘唱曲子,我陪你见他,你讨得他的喜欢,那就是你的造化了!”
小姑娘面色一变,冷冷说道:“我不去。”那军官道:“你不去就让你的爹爹吞刀吧!”右手拿着钢刀,作势扬空一劈,左手伸出来就要拉那小姑娘。
那小姑娘柳眉倒竖,伸手便格,她的父亲连忙将她拉开,向她使了一个眼色,说道:“这野丫头不懂礼数,不堪伺候贵人。大人,你还是饶了她吧。”
那个军官喝道:“不行!要嘛你让她去,要嘛你就吃我一刀。没有第三样可以选择的了!”
云紫萝身在高楼之上,不禁暗暗为那两父女着急。缪长风笑道:“你用不着为他们担忧,当真动手的话,只这个小姑娘就准能叫那个军官吃不了兜着走,还无须她的父亲出手呢。”
云紫萝说道:“我知道他们身有武功,但看来他们是颇有顾忌,不敢和官府中人动手。”
他们在楼头议论,话犹未了,只见人丛中忽地走出一个少女,看年纪比那卖艺的小姑娘也大不了多少,姿容更为艳丽。
此时正是那个军官又要抓那小姑娘的时候,那少女突然走上前去,挡着小姑娘向军官喝道:“光大化日之下,你这狗官敢欺侮人!”
那军官怔了一怔,忽地不怒反笑:“啊,你比她更美,好,你要我放过她,那也行呀,你替她跟我去吧。”话犹未了,只听得“啪”的一声,军官脸上已是给那少女打了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那军官又惊又怒,脚步一个跟跄,喝道:“臭丫头,要造反吗?”跟着便是一刀向那少女斩去,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了。
卖艺那汉子连忙叫道,“大人,使不得!”伸手就要拉开那个军官,不料他话犹未了,也还未曾拉着那个军官,只听得“喀嚓”一声,那少女已是一把抓着那个军官,扭断了他的腕骨,把他的钢刀也抢了过来了。
少女冷笑道:“你说我造反,我就造反,那又怎样?”一刀劈下,作势就要杀那军官。那汉子又慌忙叫道:“姑娘,使不得!”
人丛里突然走出一个少年,抢在卖艺那汉子的前头:把少女拉开,埋怨她道:“你闯的祸还嫌不够么?你怎么老是爱管闲事。”
那军官痛得杀猪般的大叫,冲出人丛,一面跑一面骂道:“臭丫头,你等着瞧!我不叫你知道我的厉害,我不姓张!”
看热闹的人早已吓得四散奔逃,有个好心的老者说道:“姑娘,你闯了祸啦,你打的这个人是本城王总兵的副官,还不快走!”
少女给那少年拉开,小嘴儿一啧,说道:“什么叫做多管闲事,你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狗官欺侮人吗?我可不能!”那少年低声说道:“傻妹子,人家的本领可比你还高明呢!”
卖艺那小姑娘上前道谢,说道:“为了我连累你们兄妹,我真是过意不去!”那汉子笑道:“别多说了,强龙难斗地头蛇,祸既然闯了出来,那还是赶快走吧!”
转眼之间,看热闹的人,卖艺的父女,和那对兄妹全都走得干干净净。
缪长风在大观楼上一见那少女出现,就不由得大吃一惊,几乎疑心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人。
原来那个少女乃是武庄,那个少年是她的哥哥武端。
缪长风无暇与云紫萝细说,连忙和她下楼。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待他们赶到现场之时,所有的人都走光了。
缪、云二人在园子里乱转,碰着人就打听,人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有的把他们当作官厅的密探,只说不知。
有的则劝他们赶快逃走,别惹祸殃。但即使对他们并无疑心的人,也是不知武端兄妹逃走的方向。
原来大观楼里,到处是假山树木,缪长风刚才虽然是在楼上看下来,但武端兄妹混在人丛中逃走,转眼之间,就消失了踪迹,待他们下得楼来,当然是更难寻找了。云紫萝道:“看来此刻他们已是逃出园子了。”
缪长风苦笑道:“偌大一个昆明城,那就更难寻找了。”
云紫萝道:“他们是什么人。”
缪长风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那个师姐吗?”
云紫萝道:“你是说我有点像你的那位业已去世的师姐,山东武城武大侠武定方的夫人?”
缪长风道:“不错,刚才所见的那两兄妹就是我师姐的子女了。男的叫武端,女的叫武庄。一年前我是在洪泽湖边和他们分手的,想不到他们也来了这里。”
他们这出园子,没多一会,果然便看见那个军官带了一队兵丁跑来捉人,有几个刚刚步出园门的游人,还给兵士截住了盘问。
云紫萝道:“咱们还去不去西山游玩。”
缪长风想了一想,说逼:“卖艺那汉子是个老江湖,看来他们大概也不会在城中逗留了,咱们还是去吧。”
一路上缪长风闷闷不乐,云紫萝安慰他道:“人生通合有定,要是可以见着他们的话,用不着怎样费神寻找,也会见得着的。好在他们都有一身武功,谅也不至于就给鹰爪轻易捉去。”
缪长风道:“我是在想念我那去世的师姐,从小她就对我很好的。她和丈夫成仁之后,我一直惭愧没能照顾她的子女。直到去年,我才和他们兄妹见了面。”
云紫萝笑道:“我知道。小时候你还曾经为了师姐和你一个姓郝的师兄打过一架呢。”心里想道:“一个人总是免不了有些辛酸的或甜蜜的往事可资回忆。当然缪大哥和他师姐并非男女之情,但在他这一生之中,他的师姐是他最敬爱的人却是无疑的了。他和我成为知己,恐怕也有部份原因,是因为我像他的师姐呢。”不禁因此又想起了她和孟元超的往事,心头一片茫然。虽然她对孟元超的感情和缪长风对师姐的感情并非一样,但那深沉的怀念却是相同。
缪长风道:“紫萝,你又在想些什么?”
云紫萝霍然一省,说道:“没什么。我记得你和我说过,武庄是不是有个好朋友叫刘抗,是天地会的一个重要人物?”
缪长风道:“不错,我也正在想起刘抗呢。他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性情和我也很相投。但我却是有点奇怪,武端兄妹本来和他是在一起的,如今怎的却不见他?”
云紫萝道:“或许他也到了昆明,不过今天没来大观园罢了。”
缪长风忽地想起刘抗的性情,说道:“刘抗文武兼修。既是豪迈的江湖好汉,又是一个颇有几分名士气质的文人,很喜欢游山玩水的。”
云紫萝道:“那么说不定咱们会在西山碰见了他。”
缪长风笑道:“哪有这样凑巧的事情。”
到得西山,天方过午,晴空一碧,正是最道宜游览的好天气。下瞰滇地,云影波光,宛如图画,果然就是孙髯翁那副长联所写的。给人一种“喜茫茫空阔无边”的感觉。云紫萝登上西山,胸襟豁然开朗,笑道:“怪不得人家说西山是昆明风景碧华之地,果然名不虚传。”
缪长风笑道:“上到上面,还有更美的风景好看呢。”
山势越上越奇,也越来越险。一到“龙门”更是令人惊心骇目了。
“龙门”是西山的一个名胜,重门叠户,都是从山峰上凿出来的。从下望上,峭壁千丈,上面的庙宇,竞似凌空而建,下面是苍茫无际的滇池。缪、云二人拾级而上,山风振衣,飘然如登仙境。云紫萝读“龙门”入口处的一副对联道:“仰笑宛离天尺五,凭临宛在水中央。”下望滇池,不觉悠然神往。
“龙门”的沿崖都凿成石廊,回廊曲折,有的地方,仅容一人穿过。云紫萝说道:“这个地势,倒有点像泰山的十八盘。不过比十八盘更险更窄。”
登上龙门,只见一幅壁画,画中一条鲤鱼,凌空飞跃,下半身是鱼身,上半身是龙头,据说因为龙门太高了所以滇池中的鲤鱼,若能跃过龙门,便能化龙升天。云紫萝道:“山西河津县也有一个龙门,有着同样的“鲤鱼跃龙门’的传说,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缪长风笑道:“各地的民间传说多半相同,何须分别真假?不但传说,名山胜水相同的名称也多着呢。杭州有个西湖,惠州也有个西湖;北京有个西山,这里昆明也有个西山。”
龙门上还有个魁星的雕像,是用整块石头雕出来的,只有魁星手里拿的笔是木头做的。缪长风道:“这个魁星雕刻,有一个很感人的故事,你知道么?”云紫萝道:“不知道,说来听听。”
缪长风说道:“据说在这峭壁上凿出的龙门,是一个少年独力完成的。他失掉了他的意中人,心无寄托,便独自跑到西山开凿龙门,想留下一个胜迹,纪念他那死去的情人,刻到最后的魁星像时,没有合适的石头刻魁星的笔,少年一生致力的工作,就差这一点点不能完成,伤心到了极点,竟从龙门跃下,丧身滇池。”
云紫萝叹道:“世上竞有这样痴情的人,真是难得!”
缪长风道:“更难得的是他把悲痛的心情寄托在一件有意义的工作上。所以他后来跳下滇池自杀,恐怕不能和一般的‘殉情’相提并论。”
云紫萝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当他为了不能完成最后的雕刻而伤心的时候,他所到达的境界已是更高一层了。我想他做这件工作,最初虽然是为了纪念失去的情人,但到了最后,他对这件工作本身的热爱,恐怕是更主要的了。尽管我对他最后的自杀不敢赞同,但我还是要说他是个懂得爱情的人。”
缪长风黯然说道:“你说得不错。所以后人为了完成他的遗志,给他用木头补成了那个魁星雕像,本来在龙门上还有个题记的,但现在找不到了。”
云紫萝听了这个故事,不觉又想起了纳兰容若那两句词:“但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想道:“像这样的真情挚爱,恐怕只有故事的这个少年才可当之无愧。”俯瞰滇池,但见水中片片浮萍,忽地被风吹散,心中更增凄楚。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片刻,缪长风忽地悄声说道:“下面好似有人说话。”
龙门的石廊是从峭壁上凿出来的,迂回曲折,数步之外,彼此不见,但那声音从石壁上传来,虽然声音很小,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得一个北京口音的人说道:“郝老大,你的仇人也到了昆明,你知道么?”一个山东口音的人便即问道:“是谁?”
缪长风突然听得熟悉的声音,不觉吃了一惊,勃然变色。云紫萝在他耳边悄声问道:“你认识这两个人?”
缪长风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一个是西门灼,一个是郝侃。”云紫萝道:“这个郝侃就是你小时候和他打过一架的师兄,是吗?”缪长风道:“不错。”云紫萝哼了一声,说道:“他们的消息倒很灵通,居然知道咱们到了昆明。”。
他们在上面说话,西门灼也在下面说话:“是两个你意想不到的人!”
郝侃道:“是什么厉害的对头联手来对付我?西门大人,你别卖关子了吧!”
西门灼笑道:“这两个人倒不是怎么厉害,说起来还是你的晚辈呢,你猜不着么?”
郝侃松了口气,说道:“江湖上算得是我晚辈的人也很不少。我可不想多费心思去猜了。西门大人,你就干脆告诉我吧。”
西门灼笑道:“是你本门的晚辈。”
郝侃怔了一怔,说道:“你说的可是武端、武庄兄妹?”
西门灼道:“不错,他们不正是你的师侄吗?”
缪长风起初只道他们说的那两个仇人是他自己和云紫萝,这才知道不是,心里更吃惊了,想道:“武端兄妹给他们发现了踪迹,这可是大大不妙!我必须阻止他们去害武端兄妹。不过紫萝的功夫丢荒了几个月,只怕未必敌得过他们。”
郝侃听了西门灼说出仇人的名字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西门灼道:“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啊!”
郝侃仍然笑:“我道是什么厉害的对头,原来是这两个女圭女圭!”
西门灼正容说道:“这两个女圭女圭当然不放在咱们心上,但要是他们背后另有能人,咱们就不能不防了。而且咱们前脚刚到昆明,他们后脚跟着来了,你不觉得这件事未免太巧么?”
郝侃霍然一省,说道:“不错,他们倘若当真是来追踪咱们的,那背后就一定是另有能人了。是什么人,你已经打探出来没有?”
西门灼道:“我是刚刚拜会了王总兵就赶到这里来会你的,王总兵的一个副官刚在一个时辰之前,碰上他们兄妹。他们背一后还有些什么人,如今正在查呢。”当下将他听来的那个军官在大观园的遭遇,给郝侃转述一遍。
郝侃听了之后,说道:“听你所说,张副官所描述的那对兄妹,确是武端、武庄兄妹无疑了。那两个卖艺的父女却不知是什么人?”
西门灼道:“我一时也还琢磨不出是何路道,不过这两父女身有武功,那也是无疑的了。”
郝侃笑道:“只要一不是金逐流,二不是厉南星,三不是缪长风,四不是那个神秘的青袍老人,咱们就不用害怕。”
云紫萝在缪长风耳边笑道:“你这师兄挨了你的两次打,已经给你打怕了。”
西门灼道:“那个神秘老人把牟宗涛带走,回到他们原来所住的东海飞鱼岛去了,这消息你还不知道么?”
郝侃道:“牟宗涛要夺他师妹的掌门之位,本来也邀了我作帮手的,我没有去。所以只是听到一些谣传,详情就不知道了。”
西门灼道:“不是谣传,不但牟宗涛给他师叔押走,暗中帮忙牟宗涛的石朝玑也吃了大亏呢。幸亏你没有去,这件事我慢慢再告诉你,目前紧要的事,我倒是要提醒你多加小心。”
郝侃笑道:“咱们比较畏惧的四个对头,除了牟宗涛的师叔之外,其他都不是老头。那个卖艺的汉子已经有了个十六七岁的女儿,显然不是金逐流、厉南星或者缪长风了。”
西门灼道:“江湖上咱们不知道的能人还多得很呢。你知不知道,我劝你小心是有原因的。”
郝侃道:“请大人明示。”
西门灼通:“明天起咱们就要分道扬镳了。我有公事要到小金川去,你也有公事,必须立即赶回京城。”
郝侃道:“是什么公事?”
西门灼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文书,交给赦侃,说道:“这是王总兵的奏折,你送回去先给北宫统领过目。文书很轻,‘份量’却是极重,你要特别小心了!”
郝侃应了一个“是”字,惴惴不安的接过那封文书,贴身藏好。
西门灼继续说道:“这封奏折,是王总兵禀报朝廷的用兵计划,千万不可失去。如今发生了武端兄妹这桩事情,你就更不可有丝毫大意了。”
原来西门灼这次前来昆明,乃是代兵部传令,要云南出兵,“会袭”小金川的义军的。王总兵乘机就要增募兵士,并向“朝廷”多要军饷,故此拟了一份用兵计划,禀报朝廷。这计划吹得天花乱坠,以便他冒领军饷,自也不在话下。
缪长风心里想道:“倘能把这封文书抢了过来,对小金川的义军倒是大有帮助。”
心念未已,忽听得西门灼嘘了一声,说道:“噤声,附近好像有人!”
缪长风吃了一惊,只道是已给他们发现。正在踌躇未决,要不要冒险去抢他们那封文书,只听得郝侃已在小声说道:“不错,是有一个人上来了。咱们当作普通的游客吧。”西门灼道:“晤,若是形迹可疑,就干掉他!”缪长风耳朵贴着石壁偷听,他们小声说话也还听得清楚,只是看不见上来的是什么人。
忽听得郝侃骂道:“你这人怎么的,走路不带眼睛吗?”那人叠声说:“对不住,对不住。这地方大窄,碰着了你老哥子。衣服弄污了,我给你拂拭干净!”郝侃骂道:“谁要你献我殷勤,给我滚!”那人说道:“是,是!”随即听得草鞋踏地的声音,“的挞的挞”的走上来了。
缪长风怔了一征,心道:“这人的声音好熟”,云紫萝在他耳边说道:“好像是快活张!”
果然她这边话犹未了,只听得郝侃已在下面失声叫道:“糟糕,糟糕!快,快去捉住那个小贼!”
西门灼大惊道:“你失了什么东西?”郝侃道:“我,我那封文书不见了!”
原来郝侃给快活张一撞,过后月复部忽地似乎有给人抓着痒处的感觉,不觉猛然一醒,起了疑心,“他为什么没有跌倒,反而我有异样之感?莫非他这一撞乃是故意的么?”要知郝侃是身有上乘武功的人,虽然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形之下给人碰着,也会本能的发出一股反弹之力的。在狭窄的山路上,快活张与他擦肩而过,碰着他不足为奇。但快活张只是脚步一个踉跄,居然没有跌倒,那就不由他不感到有点儿奇怪了。疑心一起,连忙检查自己有无失物,这才发现业已着了道儿。
西门灼大惊之下,还是有点不大相信,说道:“那封文书,你不是贴身收藏的么?”郝侃说道:“不错,但我也不知是怎么给他偷去了的?”
西门灼霍然一省,喝道:“好呀,快活张,原来是你!在北京给你侥幸漏网,你居然还敢跑到这儿和我作对,你也算得是胆大包天!快快把偷去的东西交回来,我可以饶你不死。否则,嘿嘿,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掌心!”原来西门灼本是在北京见过快活张的,但因快活张已经化了装,是以刚才认不出他。假一想能有这样妙手空空绝技的神偷,天下除了快活张也没有第二个了。追上前去仔细一看,那人施展的轻功,果然是快活张的身法。
快活张离开山路,绕过三清国奔上后山,专拣荆棘最多的地方跑去,在悬岩峭壁上纵跃如飞。西门灼的轻功稍逊一筹,追他不上。
此时快活张已是无须掩饰,他回过头来,哈哈笑道:“西门大人,你养尊处优惯了,走这山路,可要当心啊。”西门灼喝道:“你以为你跑得了么?”提一口气,猛地一掠数丈。
西门灼几个起伏,把距离拉近许多。但他这一阵急追,只是凭着功力深厚,一鼓作气而已,真正较量轻功,毕竟还是比不上快活张的。风驰电掣,转眼间上了两个斜坡,差不多到了缪长风藏身之处了,西门灼和快活张之间,还是有七八丈的距离。
云紫萝悄声道:“咱们出不出手?”
缪长风道:“再看一会。”心想:“文书已经到了快活张手里,要是他跑得掉,我倒是无谓多惹麻烦了。”
快活张笑道:“西门大人,亏你在御林军混了这许多年,难道还不知道黑道的规矩?东西到了我们手里,哪有轻易吐出来的道理?嘿嘿,我劝你还是回京享你的福去吧,以你的身份,充当捕快,不赚太委屈么?”
西门灼忽地把手一扬,冷笑说道:“我说你跑不了,你就跑不了,暗器来了,你小心接吧!”原来他也自知自已的轻功比不上快活张,这一鼓作气的急追,只是要把距离拉近了些,好放暗器的。
他发的暗器乃是一把铜钱,用“刘海洒金钱”的手法向快活张掷出,十几枚铜钱全部对准了快活张的要害穴道,料想快活张轻功再高,也是决计躲闪不开。
缪长风早有准备,把扣在掌心的一块小石头捏碎,蓦地长身而起,越过栏杆,把手一扬,使出“天女散花”的暗器功夫,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西门灼所发的钱镖,全都给他打落。
快活张哈哈笑道:“光棍不断财路,西门大人,你不讲江湖规矩,活该你要吃亏!”跳上一块横空突出的危岩,盘踞观战。
郝侃刚好赶到,骤然见着了缪长风,不禁大吃一惊,西门灼喝道:“怕什么,你去对付那个婆娘,赶快将她拿下!”
郝侃一想不错,只要生擒了云紫萝,不怕缪长风不肯就范。即使他还要顽抗,自己和西门灼联手,也用不着害怕他了。于是定一定神,连忙从缪长风侧边绕过。
缪长风一抓没有抓着,西门灼一掌横劈过来,热风呼呼,逼得缪长风也不能不退后一步。说时迟,那时快,郝侃已是和云紫萝交上了手。
缪长风大怒喝道:“郝侃,你还有羞耻之心没有?上次你加害于我,我念在师门情份,饶你不死,你竟然还是作恶不悛。”说话之间,西门灼一口气向他连攻了七招。
郝佩笑道:“师弟,你说我不知羞耻,我说你才是不知羞耻呢!天下哪里找不到好的女人,你名满江湖,何苦和这样一个背夫私逃的贱妇缠在一起了。我帮你除了她,这正是为了你的好呢!”他口中说话,手底也是丝毫不暖。云紫萝给他气炸心肺,险些给他打着。
缪长风在西门灼强攻之下,一时间竟是摆月兑不开,心里好生奇怪,想道:“怎的才不过一年功夫,他的本领竟然精进如斯?”一年多前,缪长风在太湖西洞庭和西门灼交手,当时西门灼还有一个炎炎和尚帮他的忙,也不过仅仅和缪长风打成平手而已。
云紫萝道:“沉着应战,用不着顾我!”郝侃笑道:“他要顾也顾不了你啦,你还是乖乖跟了我吧。”郝侃的功力本来就胜过云紫萝,加以云紫萝产后不过数月,本领自是不及从前,郝侃着着抢攻,业已占了极大的优势,只道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云紫萝手到擒来。
不料正在他洋洋得意之际,云紫萝忽地剑快一领,唰的一招“金针度劫”,竟然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郝侃连忙沉肩缩肘,挥袖一拂,待要裹住她的剑锋,便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抢她的剑,云紫萝剑锋一转,嗤的一声刺破他的衣袖,翩如飞鸟般的从他身旁掠出,抢先占了高地。缪长风叫道:“过我这边!”但话犹未了,郝侃已是又近云紫萝了。原来云紫萝是有意把郝侃引开,免得缪长风为她分心的。
郝侃骂道:“好狠的泼妇,怪不得杨牧不要你。”云紫萝斥道:“狗嘴里不长象牙,看剑!”居高临下,唰唰一连几招凌厉的剑法,挡着了郝侃的连攻。
可惜她的剑法虽然精妙,气力却是不加。三十多招过后,又给郝侃逼近几步,若然他也抢上了高地,云紫萝所占的地利就要完全消失了。
快活张蹲在危崖之上,忽地说道:“投桃报李,姓郝的,多谢你给了我一份进见义军的厚礼,我也请你吃点好东西吧。”危崖上一把泥沙洒下来。
郝侃站在较低之处,而且是面向着快活张的,快活张这把泥沙洒下来,云紫萝没受多大影响,郝侃怕给泥沙入眼,只好腾出一双手来,以劈空掌力扫荡。骂道:“无赖小贼,给我抓住,我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快活张笑道:“牛皮不可乱吹,你抓着了我,再说这话也还不迟。”他居高临下,一见云紫萝急躁,又是一把泥沙洒下。
郝侃给快活张扰乱了心神,这么一来,云紫萝又勉强可以应付他了。
龙门地势,迂回曲折,缪长风在下面一层和西门灼恶斗,看不见上面的情形,但虽然看不见,却是听得见的。从云紫萝唰唰的剑声,他听出了云紫萝已是有攻有守,心神稍定。
他心神一定,太清气功的威力逐渐发挥,人也没有刚才那样感到懊热了。西门灼在他掌风笼罩之下,却是感到如受春风吹拂一般,昏昏思睡。不消片刻,已是主客易势,缪长风占到了上风。
原来缪长风刚才之所以屈居劣势,并不是因为西门灼的武功精进,而是因为缪长风自己心头烦躁之故。西门灼练的是“火龙功”,缪长风心头一躁,更易受到感应。
缪长风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占到了上风,霎时也就明白了其中缘故,心里想道:“欲速则不达,不错,我是应该沉住了气,先把西门灼这厮打发了,才好去对付郝侃。”
但缪长风这边占了上风,云紫萝那边却又渐渐有点支持不住了。
郝侃猛攻数招,抢上高地,立即采取“绕身游斗”的战术,从四面八方,发掌向云紫萝攻击。
形势这么一变,郝侃和云紫萝已是站在同一高处,快活张的泥沙也就不敢胡乱洒下来了。
本来云紫萝于轻功一道,颇有独到之处,原不输于郝侃,可惜她气力不加,没法跟着郝侃来转,给郝侃绕着她转了几个圈子,不觉头昏眼花。
缪长风耳听八方,听得云紫萝所出的剑法似乎渐渐凌乱,不禁又是心神微乱。
就在此际,忽地又听得有脚步声跑来,缪长风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若是再添一个强敌,这回可真是糟糕了!”
西门灼也是不禁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人能够在悬岩峭壁步履如飞,武功委实不弱,不知他是缪长风的帮手,还是王总兵的部下。”
转眼之间,只见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书生装束的人已是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缪长风大喜道:“刘兄,原来是你!”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缪长风刚才和云紫萝谈及的刘抗,刘抗说道:“缪大哥,把这厮交给我吧!”
西门灼本就敌不住缪长风,此时看见又来一个强敌,不由得暗叫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一个转身,便要逃跑。
缪长风喝道:“你想跑,跑得这样容易。”呼的一掌劈出,这一掌运上了太清气功,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西门灼反手接招,招架不住,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踉踉跄跄的急退数步,几乎跌倒。
缪长风哈哈笑道:“刘兄,这贼子交给你啦!”料想西门灼元气业已大伤,刘抗无论如何也不会输给他了,于是放心跑上去帮忙云紫萝。
说时迟,那时快,西门灼身形未稳,刘抗又已攻来。西门灼硬充好汉,说道:“你们尽管用车轮战吧,大不了我舍了这条性命给你,死了也是好汉!”口出大言,实是心虚胆怯。说这番话的用意,乃是希望刘抗放他过去的。
刘抗冷笑道:“你们师兄弟助纣为虐,害了我们多少志士仁人。哼哼,我和你这个鹰爪孙讲什么江湖规矩,我是非打落水狗不可的了!”
双掌相交,刘抗身形一晃,西门灼哇的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刘抗左足横扫,右掌一招“五丁开山”,掌心朝天,五指微屈,用掌背拍出,这一招是他本门的绝技,和其他各派用掌心拍下不同。这一拍,五根指头的骨头都可伤人,威力之大,当真是有铁斧凿山,巨锤凿石。
西门灼大喝道:“我与你拼啦!”双掌开推,哪知刘抗的掌法奇妙无比,“五丁开山”的掌力只是吐了一半,倏的又是一个变招,只听得“喀嚓”一声,西门灼左手腕骨折断,右掌掌心却如突然给利针刺了一下似的,痛得死去活来。原来刘抗先以“五丁开山”的掌力抵消了来的“火龙功”,迅即便改用分筋错骨手折断他的腕骨,同时右掌又已改劈为戳,一指戳破了他掌心的“劳宫穴”。
西门灼伤上加伤,如何禁得起?跑了十数步,眼见刘抗就将追到,只好打个死中求生的主意,猛地一咬牙根,就在峭壁的边缘纵身一跃,跳下滇池。刘抗从高处望下去,只见“卜通”一声,浪花四溅,却看不见西门灼的身子浮上来,也不知他是死是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