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这时候,对面第三席上,又向场中走来一名壮年武师。
夺魂金镖看到那名武师之后,忙向俞人杰请示道:“现在派谁出去?”
俞人杰闪目打量之下,不假思索地道:“派一个兼擅弹腿的!现在出场的这个家伙,看上去虽然精灵神气,但下盘却有不稳之象,比先前那个好对付多了……”
夺魂金镖立即转过身去,向一名五短身材的白旗护法喝道:“陶护法出去接下第二场!”
那名陶姓白旗护法咧嘴嘻嘻一笑,不慌不忙地从座上站起来,移动着那付不满五尺的身躯,像一只瓶子似的摇摆着向场中走去。
对面那位大千山庄主看清这边第二场的迎战人物,眉头不禁微微一皱,转脸对身边四客之一的金刀无敌,不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金刀无敌立即走去第三席上,跟另外那五名壮年武师聚首商讨起来。
夺魂金镖低声问道:“那边在捣什么鬼?”
俞人杰微微一笑道:“大概是在安排第三场的出战人选吧!”
夺魂金镖眨着眼皮道:“护座敢肯定……”
俞人杰点头接口道:“是的,本座敢肯定第二场没有问题,胜利必属我方。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对方在战略上有了警觉,底下接着来的第三场第四场,可能就要带来麻烦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边俞人杰话刚说完,场中的第二组,便已分出胜负,先后尚不足三个回合。”
那第二个下场的大千武师,一看到陶姓白旗护法那付猥琐之相,便油然生出一股轻视之心。加以他见后者手上未带兵刃,益发不以这名敌人为意,长鞭呼的一声,便以一招雨骤风狂,兜头盖脸扫将过来,甚至连招呼也没有打一声。
陶姓白旗护法脸上嬉笑如故,口喊一声:“好小子,你不声不响就干上啦——”
脖子一缩,双手护住后脑门,就地一个滚翻,有如月兑绳陀螺一般,向鞭影中猛然疾旋着抢冲过去。
那名大千武师情知不妙,忙不迭地收鞭纵身后退。
可是,他不知道,这名其貌不扬的敌人,拿手的绝活儿,就全在这一滚上。他一口气向后退出三丈许,自以为该够安全了,不意低头一瞧,敌人仍在脚前,大吃一惊之余,正想再度抽身,但已经太迟了!
陶姓白旗护法得理不饶人,单臂奋挥之下,那名大千武师一声闷哼,双腿应声齐膝而折!”
无厌叟桌子一拍,大声力赞道:“好老陶,要得!”
陶姓白旗护法一招得手,本有折返原位之意,听得这声吆喝,精神登时一振,竟又转过身去,嬉笑着向对面席上高声喊道:“来来来,打铁趁热,还有哪位朋友有兴趣?”
对面席上那现存的五名大千武师,眼看伙伴中已有一人失手丧生,一个个脸色铁青,瞧五人那种神情,几乎全恨不得要将陶姓白旗护法一口生吞下去。
这时其中一名麻脸武师,迅自座中站起,风衣一摔,持鞭纵出!
那名麻脸武师纵身飞落场地中心,也跟着先前那名武师一样,一声招呼不打,长鞭一抖一甩,便以一招雨骤风狂兜头扫过来。
先后两招,出手完全相同。
陶姓白旗护法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话发声中,身形一矮,依样画葫芦,再就地一个翻滚,向对方鞭影中疾旋着抢冲过去!
俞人杰只看得连连摇头。
夺魂金镖悄声问道:“护座觉得哪里不对?是不是我们这位陶护法用错招式?”
俞人杰苦笑道:“看下去吧!”
场中,一切都跟先前没有两样。
麻脸武师这时也跟先前那名武师一样,一见陶姓白旗护法猛冲而至,立即收鞭纵身后退!
这其间,只有一点稍稍不同一一就是先前那名武师系事出无奈,除了后退,别无选择,而此刻这名麻脸武师,却系出自未雨绸缨!
当下只见那名麻脸武师以极其从容之姿势,仅向后退出丈许远近,身形蓦地拔起,陶姓白旗护法一时收势不住,顿遭那武师绕来身后。紧接着一鞭当头打落,陶姓白旗护法返救乏术,鞭梢着力之处,正是脑门要害,结果连哼也没有哼出一声,当场扑地了账!
这一次,轮到那边席上发出欢呼了!
天厌叟恨恨骂道:“女乃女乃的,只知道一成不变耍老套,全是一些饭桶!”
口中骂着,双手一按桌面,大有接着下场之意。
花脸人屠忽然伸手一拦道:“端本只且慢!”
原来就在天厌叟大发牢骚之际,另外那一组,也已分出胜负。
祁连仙猿梁宗尧见陶姓白旗护法劈翻一名大千武师,兴奋之余,心神微分,几乎就为敌人所乘,接着,陶姓白旗护法鞭下,不由得激起他一腔怒火,于是拼着先挨一鞭,一声怒吼,舍命扑出!
那名大千武师想不到祁连仙猿一直处在小康局面下,竟然也会一变打法,一时之间,措手不及,虽然先占了一鞭便宜,只可惜着鞭之处,并非敌方要害,等他发觉不妙,敌人已抢入中宫门户之内!
祁连仙猿手起一爪,那名武师欲避无从,一爪打在肩颈之间,只向后退出半步,即告不支倒地!
祁连仙猿得手之后,看也不看,身躯就地一转,便向那名正拟返席的麻脸武师奔去。
那名麻脸武师自然不甘示弱,同时反身,长鞭一抖,便又与祁连仙猿战在一起。
两名庄丁,快步跑进场中,将两具尸体迅速移开。
那边席上,四客之一的金刀无敌跟那几名大千武师不知道又说了几句什么话,四名大千武师点点头,随有两人起身离座,双双向场中而来。
夺魂金镖连忙低声问道:“护座可有什么指示?”
俞人杰目光闪动,稍稍想了一下道:“没有什么,在五人中找两个私交好的下去就可以了!”
夺魂金镖随即转过身去喝道:“郑护法和钱护法下场!”
被点到的那两名白旗护法,系中表兄弟,两人一使三节棍,一使鬼头刀,听得吩咐,欣然离座下场而去。
俞人杰目送两名白旗护法走下场子,表面上尽管声色不动,心底下却开始感到一阵不安。
他知道对方一次派出两名武师,其用意无非是仗着人力方面之优势,想以一人拼一人之方式,将他这边一干护法分别消灭。
眼前之事实,明显异常,七名大千武师对垒之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任何一方也别想还有人能够无恙留下。
底下,接着登场的,无疑将是大千四客对他这边的四名黄旗护法。大千四客中,两人使用兵刃,两人使用拳掌,他们这边的四名黄旗护法,双锤雷公使锤,花脸人屠使刀,说起来也算是有两个使兵刀的,天厌叟只要不轻敌,对付那个“铁掌开山”或是“流星双拳”,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夺魂金镖昨天已经露过一手,金镖出手之手法,果然不同凡俗,届时无论遇上对手是“铁掌开山”还是“流星双拳”,似乎也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在这四阵中,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双锤雷公”和“花脸人屠”,到时候是否敌住对方的那位“金刀无敌”和“一剑封关”?
至于他本人,到时候只要不怕泄了底,他敢说并没有将那位什么大千山庄主放在心上。
两怪在双战袖手神医时,他那天于一旁已看得清清楚楚,要降伏这两怪,放眼于当今武林,大概准一个人办得到,那就是他恩师逍遥书生柳子放!
那一天,两怪是有求于人,不敢真将袖手神医怎样,要是没有了这层顾忌,袖手神医也许早就命丧当场了。
今天,两怪会在这儿出现,实为他始料不及——如今怎么办呢?
可是,庄中一点动静没有,吴丘二人显然没有找着入庄门路。
就在这时候,场中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紧接着,天厌叟哈哈大笑,其他几名白旗护法,也跟着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俞人杰急忙掉头向场中望去,原来是祁连仙猿二度得手,又将那名麻脸武师一爪打得皮开肉绽!
俞人杰看清之下,也说不出为了什么原因,竟对这名祁连仙猿生出一股怜惜之心,当下连忙向夺魂金镖吩咐道:“派人将梁护法换下来!”
夺魂金镖不敢怠慢,立即转过身去,挥手喝道:“雍护法快去替梁护法!”
不意对面第三席上仅存的两名大千武师一见麻脸武师又丧敌手,这时不待吩咐,竟然双双挥鞭跃出!
结果这边的雍姓白旗护法虽然下了场子,祁连仙猿梁宗尧却依旧未能月兑身!
俞人杰轻轻叹了一口气,只好任其自然。
现在场中敌我双方,已由原先之一对一,一下激增至四组八人;加上现在这八人,全都使用兵刃,刚柔长短俱备,一时鞭来爪往,刀棍交飞,人影纵横,叱喝不断,颇使人有眼花缭乱之感!
天厌叟、双锤雷公和花脸人屠等三人,见敌方已损去三名武师,这边则丧失了一名陶姓白旗护法,越来越显得劲头十足,这时一面注视着场中的变化进展,一面不断地发出怪叫之声,为场中伙伴助威!
只有俞人杰,心情愈来愈沉重。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心中明白,七名白旗护法对七名大千武师之战何时宣告结束,无疑便是这边厄运之开始!
场中,首先双双下场的那两名大千武师,不出俞人杰所料,他们在金刀无敌的暗示下,果然在战术方面,搬出一套新花样!
两人下场之后,表面上虽然是一个对一个,但往往藉着闪展腾挪之便,突然撒下正面之对手,从背后抽冷子攻向另一名敌人!可是,这边经过俞人杰一番简单的安排,两名大千武师这种新战术,并未能收到预期之战果!
因为郑、钱两名白旗护法,谊属中表,两人联手迎敌,时时刻刻都在关心着对方,始终不敢粗心大意,有几次那两名大千武师使出这一手,几乎应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俗语,反为郑、钱二人所乘。
那两名大千武师见此计不售,锐气为之大减,因而这一边天魔教方面又渐渐占了上风。
另一边,雍姓白旗护法那一组,双方均乏善可陈,情形与今天的第一场一样,一时优劣难分。
祁连仙猿因为连过两关,真力消耗过多,此刻已渐呈不支之象。
就在这时候,对面那位金刀无敌不知又想出什么新主意来了。
忽然掉过头去,跟身旁那位一剑封关低低咬了几句耳朵,只见后者听得不住点头,看神情似乎甚表赞许。
俞人杰心中微微一动,等不及由夺魂金镖转达,迅速转过脸去对花脸人屠传音低喝道:
“吕护法留意对面席上的那个佩刀的家伙,准备应变!”
可是,饶得俞人杰洞察先机,着着不落敌后,这次却被那位金刀无敌先走了一步!
花脸人屠全神贯注于斗场中,正在心猿意马,技痒难熬之际,骤然接获这道备战令,大喜过望之余,一时间竟未能将俞人杰的话完全听清楚;等到俞人杰说第二遍时,那位金刀无敌业已飞落场心!
好一个狡黠的金刀无敌,他来到场中后,口喊一声:“甘师父和温师父请退下,待徐某人来会会这两位天魔大护法!”
手中金刀,竟于发话之同时,像一道闪电般地,带起一片夺目金光,蓦向郑钱二人旋扫过去!
那对已占稳七成赢面的中表兄弟,做梦也想不到这位大千山庄的高人,竟会突然使出这一手,待欲还身招架,刀锋已临眉睫,但见红光一闪,两道血泉喷起,中表兄弟俩人的两片头盖,已告双双削飞!
这边席上,天厌良等人,见状大哗!
随着一片怒吼之声,椅倒桌翻,眼看着就是一场混战;但俞人杰深知此乃对方之奸计,一旦混战开始,双怪必然上场,那时候可能捞本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不得不力持镇定,适时发出一声厉喝:“吕护法出场,余人统统坐下!”
这期间,夺魂金镖始终坐着未动。一声喝出后,第三席上的那两名白旗护法,首先扶正座位,坐回原处,天厌叟和双锤雷公互相望了一眼,终于也跟着默默坐下!
花脸人屠早在众人喧哗之际,即已持刀奔去场中。这位花脸人屠,不愧人屠之称,他大概心中有数,这次己方的两名白旗护法,可说有八成是死在他的手上,所以,他在向场中奔去时,表面上正对着那位金刀无敌,但在即将临近之际,却突然一个疾闪,避开金刀无敌之拦阻,猛向那两名正拟返身归座的大千武师扑将过去!
“唰!”
“唰!”
手法干净利落,没风刀来回一扫,两颗人头,应声落地!
金刀无敌勃然大怒道:“好个卑鄙的家伙——”
花脸人屠嘿嘿一笑道:“承蒙谬奖,愧不敢当,东施效颦而已!”
这下,天厌叟可乐了,怪声笑叫道:“过瘾,过瘾,还是我们老吕要得!”
接着与双锤雷公同声哈哈大笑,仿佛已将郑、钱二人之死忘去九霄云外!
同一时候,祁连仙猿终缘于后力不继,遭对方那名大千武师一鞭扫中左目。
祁连仙猿因剧痛难忍,身形稍为缓得一缓,又被那武师追上去补了一鞭。第二鞭是打在后背上,远较第一鞭为重;祁连仙猿身躯向前一颤,张口喷出大股鲜血!
那武师仍然不肯就此放过,长鞭一抖,三度扑上!
祁连仙猿耳后风生,左手五指一松,丢掉一支鬼爪,腾手掩住左边那只裂眶外的眼珠,拼提最后一口仅余的真气,上身一勾,单足支地,猛然向后一个回扫,将右手那支五毒鬼爪,奋力盲目掷出!
那武师信手扬鞭一格,鬼爪溜臂滑肩而过,给擦破颈间一片细皮。那武师因未感觉任何痛楚,浑然不以为意,长鞭吞而复吐,杀手照施不误!
祁连仙猿一声惨哼,仆身倒地。
那武师收鞭转身,向前没有走出几步、脑中忽然一阵眩晕,也跟着咕咚一声撒手栽翻!
雍姓白旗护法跟另外那名大千武师,两人你追我逐,这时已远远缠去广场的另一角。这是七名白旗护法对七名大千武师的最后一场,但由于大千四客之一的金刀无敌,和天魔教这边的花脸人屠先后出场,两人胜负存亡,业已无人再去注意。现在,敌我双方,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这时下场的金刀无敌和花脸人屠身上!
这时,斗场中的金刀无敌,将花脸人屠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眼,最后将眼光落在人屠那张烂茄似的脸孔上,注目问道:“这位可就是过去邯郸道上,大名鼎鼎的屠吕朋友?”
花脸人屠两眼一瞪道:“是又怎样?”
金刀无敌点点头说道:“幸会,幸会,能遇见朋友这样的对手,不是一件容易事。”
花脸人屠向前跨出一步道:“废话说完了没有?”
金刀无敌迅速向后退出一步。两道眼光,仍然一眨不眨地紧盯在花脸人屠那张烂茄似的脸孔上。
同样的,花脸人屠也只向前跨出一步,即未继续进逼。
别看两人在出场时,出得那样横无忌惮,如今一旦面临劲敌,照样不敢存有丝毫怠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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