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却斜阳,杳花零落香。
一支杳枝从杜家庄东面围墙上伸了出来,枝头的香花大半已被风吹落,雨打落,零散在墙外的地上。
风仍急,残余的几朵香花颤抖在风中,斜阳下看来那么的凄凉。
又一朵被吹落。
一阵车马声即时随风吹来了。
得得马蹄声,辚辚车轮声之中,一辆马车不徐不疾的由东驶来。
马蹄踏碎了落花,车轮辗碎了落花,停在杜家庄门前。
车把式没有作声,也没有下车,甚至没有将头抬起来,在他的头上,戴着老大的一顶竹笠。
车厢的门户旋即打开,一个人跃了下来。
是一个中年捕快,一脸的胡子,浓眉大眼,面色红得出奇,快步奔上石阶,立即拿起门上的兽环,用力敲在大门上。
门立即在内打开,一个老仆人探出头来,看见站在门外的竟然是一个捕快,下由一怔,道:“这位……”
那个捕快道:“我是官府的捕快。”
语声低沉,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老仆人忙问道:“未知官爷到来有何贵干?”
捕快道:“敢问你家小姐可在家?”
老仆人又是一怔,半晌问道:“宫爷,你是……”
捕快补充道:“是问那位杜仙仙小姐。”
老仆人奇怪的望着那个捕快,道:“在的,不知……”
捕快截口道:“这里有一封信,是萧公子叫我送来的。”探手从怀中将一封信取出。
老仆人诧异问道:“那位萧公子?”
捕快道:“萧七。”
老仆“哦”一声,道:“萧公子已回来了?我家主母正要找他呢。”
他连随偏身,道:“请进来。”
捕快摇头,只将信递上,道:“劳烦将这封信交给你家二小姐,请她立即拆阅随我到城外走一趟。”
老仆道:“到底什么事?”
捕快道:“萧公子都已写在信上,她一看就明白了。”
老仆接过那封信,疑惑的望着那个捕快。
捕快接道:“以我所知,是关系于杜大小姐的失踪。”
老仆惊喜道:“什么?大小姐有下落了?”
捕快催促道:“老人家,请。”
老仆人半身欲转未转,道:“二小姐就在大堂内,宫爷请进去饮杯茶歇一歇,怎样?”
捕快摇头,道:“不,我等在这里好了。”
老仆这才转身举步。
素白的信笺之上,龙飞凤舞写着两行字。
飞飞的生死已经水落石出。
见字请立即随来人出城一行。
信末的署名正是萧七,这事实也是萧七的笔迹。
杜仙仙分辨得出,拆开信一看,双眉不由锁起来。
她已换过一身湿衣,湿水的头发亦擦乾梳好,进内堂见过母亲,然后才出来大堂。
萧七的说话她记得很稳。
那些婢仆未见她从大门进来,却见她从后堂走出,都觉得很奇怪。
也只是奇怪而已,并没有多问,仙仙也没有多说,就是对母亲,亦只有说尚未有任何杜飞飞的消息。
在事情尚未确实之前,她绝不想让她的母亲担忧受惊。
大堂中婢仆不时进出,人多了,胆自然也壮了起来。.出来的时候,她随手拿了两卷诗集,几册书。
可是她又那里还有心情看书?不过捧着书册在手,无论如何,总没有那几碍眼,总胜过只坐那里发呆。
她绷紧的神经也逐渐松弛下来,但现在看到了那封信,立即又再绷紧。
姊姊到底怎样了?
她倏的站起身子,问那个老仆:“祥伯,你说送信来的是一个捕快?”
那个老仆叫做杜祥,自小卖入杜家。看着仙仙长大,却是第一次看见仙仙这样子紧张,一怔忙点头应道:“是。”
仙仙又问道:“现在他人呢?”
杜祥道:“等候在门外。”
仙仙道:“怎么不请他进来?”
杜祥道:“那位官爷说等在那儿就成了。”
仙仙举起了脚步。
杜祥急问道:“小姐那里去?”
仙仙脚步一凝,道:“随那个捕快去见萧大哥。”
杜祥道:“是不是已经有大小姐的下落了?”
仙仙点头,脚步再起。
杜祥追前两步,又问道:“大小姐现在到底怎样了?”
仙仙摇头道:“仍然未清楚。”脚步不停。
杜祥追前道:“这件事,老奴以为最好跟主母说一声。”
仙仙“霍”地收住脚步,目注杜祥,正色道:“在事情未清楚之前,还是不要惊动我娘,你知道的,我娘的身体一向不大好。”
杜祥变色道:“听小姐口气,大小姐莫非……”
仙仙截口道:“目前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
她连随将手中那封信交给杜祥,吩咐道:“我娘若是听到了消息,或者找我找得急,你就将这封信给她看,她知道我跟萧大哥在一起,就会放心了。”
杜祥双手接下,说道:“萧公子武功很高强,小姐跟他在一起,老奴也放心得很。”
仙仙笑笑,再次举起脚步。
杜祥恭送出去。
那个捕快果然等候在门外,一见到杜仙仙,欠身道:“这位想必就是杜小姐了。”
仙仙道:“嗯。”接问道:“这位大哥是……”
那个捕快道:“我叫做金雷,一向追随赵头儿出入。”
仙仙道:“先前我在衙门,我可没有见到你。”
金雷道:“这是因为当时我奉命外出查案未归。”
仙仙道:“你们辛苦了。”
“职责所在。”金雷道:“因事态严重,大夥儿这一次差不多完全出动了。”
仙仙转问道:“萧公子现在又在那儿呢?”
金雷道:“在城西三里等候小姐。”
仙仙道:“是否有什么新发现?”
金雷道:“好像就是了,我不大清楚,不过头儿有话语交代下来,萧公子希望小姐尽快前往会合。”
仙仙道:“我这就起程。”
金雷摆手道:“马车在这里,请上车!”
萧大哥找得我这样急,事情一定不寻常,姊姊莫非……
仙仙心情忑忐,实在不敢想像。
金雷再一声:“请上车!”
仙仙忙移动脚步,向那辆马车走去。
金雷亦步亦趋,下了石阶,抢前一步,将车厢门拉开。
仙仙手一按,身一纵,便入了车厢。
车厢内很乾净,放着两个垫子,仙仙在左边一个坐下,回头却见金雷并没有跟上来,正在将厢门关上,道:“怎么你不上车子?”
金雷停下动作,道:“这样怎成,我到前面车座,跟车把式一起好了。”
仙仙明白他的心意,也不勉强,道:“辛苦了。”
“那里说话。”金雷继续将厢门关上,随即转身奔到车前,纵身跃上车座,坐在那个车把式的身旁。
那个车把式不用吩咐,手一扬,马鞭叭一响,拖着车厢那两匹健马各自低嘶一声,便撒开了四蹄。辚辚车声立时又响了起来。
那个车把式继续挥动鞭子,他始终都没有取下那顶竹笠,也始终没有抬头。
这是不是有些奇怪。
杜仙仙并没有留意那个车把式,杜祥也没有。
他站在门前,目送那辆马远去,也不知怎的,心头突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大小姐没有事就好了。
他心中默祷,完全没有想到这种不祥的感觉,也可能是因为杜仙仙而生出来。
杜仙仙与萧七在一起,应该是很安全的。
无论谁都会这样想,是不?
马车驶前十来丈。金雷倏的从车座旁边拿起一件簑衣,一顶竹笠。
他迅速戴上了竹笠,将簑衣一披一拢,紧包住了身子。
杜祥那边看不清他的举动,仙仙在车厢之内,当然也看不见。
多了一顶竹笠,一件簑衣,金雷就一点也不像一个捕快,那顶鹤毛帽子与及一身官服都已被竹笠簑衣所遮盖。
看来,他是不想别人看出他捕快的身份。
他若真是一个捕快,又何惧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若非捕快,是什么人?
还有那个始终将面庞藏在竹笠下的车把式,又是什么人?
马车终于出城。
西城。
并没有什么人留意这辆马车,因为从外表看来,这实在只是一辆普通的马车。
雨虽已经停下,街道上仍然遍布泥泞,也有不少的路人,头上仍然戴着竹笠,身上仍然披着簑衣,或者拿在手里。
仙仙静坐在车厢之内,偶然推开窗户外望,亦没有引来他人注目。
仙仙也无意引来他人注目。
本来她就是一个很内向的女孩子,不像“火凤凰”董湘云。
出城三里,马车驶离大路,进入了左边的一条小径。
杜仙仙一直都没有在意,忽然在意,推开窗户一望,发觉马车赫然行驶在荒僻的小径之上,左右都是荒草树木,不见人家。
她心中不知怎的忽然发出了一阵寒意,忍不住探头问道:“金大哥,还要走多远?”
“已到了。”一个阴森的声音回答。
不是金雷的声音。
仙仙听在耳里,不觉一呆。
这声音好像在那里听过。
在那里?
仙仙一时问又省不起来。
马车即时戛然停下。
仙仙月兑口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个声音答道:“地狱的进口?”
仙仙不由又一呆。
也就这个时候,一个从前面车座跃下来,正是那个车把式。
在他的头上仍然戴着那顶竹笠。
才一落地,一股白烟就从他脚下冒起来。
开始的时候非常淡,但迅速变浓,眨眼问已将那个车把式埋在当中。
车把式这才举起脚步,拥着白烟走过来。
杜仙仙瞪大了眼睛,一瞬也不一瞬的瞪着那个车把式,忽然一个念头刹那电光一样划过她的心头去。
这个车把式莫非就是那个地狱使者?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仙仙的纤纤素手紧紧扶握住腰问长剑的剑柄。
那个车把式也就在车窗前停下脚步,半截身子已被白烟所掩没。
仙仙握剑更紧,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车把式道:“地狱使者!”
语口未完,头上那顶竹笠呼地飞开,露出了裹在黑市中的一个骷髅头!
正是那个地狱使者!
怪不得声音好像在那里听过。
仙仙一声申吟道:“是你用诡计骗我来这里。”
骷髅点头道:“正是。”
仙仙道:“那封信……”
骷髅道:“是假的。”
仙仙有点不相信的道:“那分明是萧大哥的笔迹。”
骷髅怪笑道:“有什么我不能够模拟的?”
仙仙道:“那个叫做金雷的捕快……”
骷髅道:“已经被我勾走去了魂魄,已无异是一个傀儡,所有的言行都是我的主意。”
仙仙道:“你……”
骷髅截口道:“人太多的地方我不能够进去,供奉门神的门户,我也不能够进去。”
一顿接着道:“时辰却已至,只有如此?”
仙仙面色大变。
骷髅的语声更奇怪,呼唤道:“来啊,随我来啊……”
仙仙的心神应声一阵恍惚,眼瞳中终于露出恐惧之色。
强烈的恐惧。
她猛咬了一下嘴唇,左掌疾挥,“哗啦”一声,马车的窗户立被她一掌拍碎,她右掌同时拔剑出鞘,人剑便待穿窗射出去!
也就在这刹那,她突然发觉那个骷髅已经移前来,距离窗户不过三尺!
她半起的身形立时凝结,剑却在那刹那刺了出去!
刺向那个骷髅头!
“笃”一声,剑正中那个骷髅头,那个骷髅头立时“噗”地粉碎。
裹着骷髅头的黑市迅速萎缩,消失在白烟中,诡异惨厉已极的怪叫声连随从白烟中透出来,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既像在申吟,又像在叱责。
“杜仙仙,你好大的胆子,呜──”
一样的说话,一样的声调。
这岂非与杜仙仙在那幢荒宅之中的遭遇一样!
杜仙仙面色惨白,握剑的手已起了颤抖,嘶声道:“给我滚出来!”
那个地狱使者应声从白烟中冒出来,却是在七尺之外,萎缩的黑市竟已回复原状,当中又裹着一个粉白的骷髅头。
声音又是一模一样的骷髅头,阴森森的冷笑道:“我的头碎了又会复合,你却是一进地狱就永不超生?”
杜仙仙由心寒了出来,双手握剑,正准备舍命一搏,白烟中已出现了骷髅的一支手。
杜仙仙到现在才看到那骷髅的手。
没有血,没有肉,只是惨白的骨骼,“格格”的在作响。
那个骷髅正在招手,道:“来,来来……来……”
杜仙仙立时感觉一阵昏眩,魂魄彷佛已开始飞散。
她同时发觉整个车厢不知何时已经白烟弥漫,自己已开始迷离在白烟中。
旋即她嗅到了一种销魂蚀骨的异香。
她的视线已逐渐模糊。
那种魄散魂飞的感觉,更浓重了。
她实在很想纵身夺窗射出,再剑刺那个骷髅,可是,已力不从心。
“叮”一声,剑从她的右手月兑落,连剑她都已无力握稳。
她一个身子亦摇摇晃晃的倒了下来,一双眼睛仍然能够睁大,眼睛中已露出了绝望之色。
那刹那之问,她想起了萧七,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姊姊,想起了很多事情,欢乐的,悲伤的,纷至沓来。
她想叫,可是叫不出。
眼泪终于从她的眼睛流下来。
她的眼皮无力的缓缓阖上,终于失去了知觉。
完全失去。
日落黄昏。
萧七出现在杜家庄大门之前,他已经换过了一身衣衫,眉宇间的忧虑之色却仍在。
门一拍就开。
探头出来的老仆人杜祥,看情形,他一直就等候在门后,等候杜仙仙回来。
一见是萧七来了,杜祥惊喜道:“萧公子──”
萧七目光一落,道:“祥伯,这么久不见,你老好吧?”
杜祥不笞,只顾往萧七身后瞧。
萧七大感奇怪,回头一望,身后那里有人,长街寂寂,他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由问:
道“你老在看什么?”
杜祥怔怔的望着萧七,表情很特别。
萧七不觉心头一寒。
莫非是鬼?
他竟然生出了这个念头,这也难怪今天他的遭遇实在太诡异了。
杜祥半晌才问道:“小姐呢?”
萧七一怔,道:“飞飞?”
杜祥摇摇头道:“老奴是问二小姐。”
萧七又是一怔,道:“仙仙不是在家里吗?”
这次却是到杜祥一怔,道:“公子不是着人来请二小姐到城西走一趟?”
萧七道:“没有这种事。”
杜祥说道:“老奴这里还留着公子的信。”
萧七忙道:“拿来给我看看。”
杜祥从袖中将那封信取出。
萧七一把抢过信来,将信笺抽出,抖开,目光一落,变色道:“这封信并不是我写的。”
杜祥吃惊的道:“二小姐说是公子的笔迹。”
萧七道:“笔迹不错是非常相似,但我事实并没有写过这样的一封信。”
他补充接道:“我也没有出西城。”
杜祥这才真的吃惊,道:“那么说这封信……”
萧七道:“是别人冒我笔迹,骗仙仙出去!”
话说到一半,他面色大变,失声呼道:“不好?”身子陡转,但立即停下,回头问道:
“送信来的是什么人?”
杜祥道:“是一个捕快。”
萧七沉声道:“这就难怪仙仙会上当了。”
杜祥道:“那个捕快他自称是叫做金雷,还说是一向追随赵头儿出入,同来还有一辆双马大马车。”
萧七道:“他怎生样子?”
杜祥道:“浓眉大眼,一脸胡须。”
萧七道:“仙仙就上了那辆马车?”
杜祥努力思索着说道:“他在上车之前,那个金雷,曾说那公子就在城西三里以外,等候小姐的。”
萧七道:“还说过什么?”
杜祥道:“没有了。”
萧七又问道:“那辆马车是怎样的一辆马车,有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杜祥道:“不觉得。”
萧七又问道:“走了有多久?”
杜祥沉吟道:“差不多有两个时辰的了。”
萧七的面色已变得很难看,脚步突起,奔下石阶。
杜祥追向前,连声嚷道:“公子,公子!”
萧七道:“我去找仙仙回来。”身形鹰隼般掠起。
一掠三丈!
车辙由东而来,的确往西而去。
虽则已两个时辰,因为遍地泥泞,仍然可以分辨得出来。
萧七跟着车辙追到了大街,便已不能够继续下去。
大待上车辙纵横,目光所及,就已有两辆马车正在奔驰。
乐平毕竟是一个繁盛的地方。
萧七也没有向西追下去,转奔向衙门那边。
马车已经离开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就是再耽搁一时片刻,也无足轻重的了。
有两个时辰,一辆双马的大马车已可以驰出很远,追既难以追得上,而且话是说西行,难道竟真的西行?
萧七实在怀疑。
他也知道,无论是否西行,仙仙也不会发觉。
因为他清楚仙仙有生以来从未离开过乐平,莫说城外,就是城内,熟识的地方只怕也不多。
到她发觉不对路的时候,相信已经迟了。
那个金雷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到底要将仙仙骗到那里去?
仙仙又会有什么遭遇?
若是仙仙有什么不测……
萧七再也想不了下去。
心乱如麻。
“我手下并没有一个叫做金雷的捕快。”这是赵松的答覆。
这个答覆早已在萧七意料之中。
捕房内灯火已是亮起,赵松方在用膳,现在,却已被杜仙仙、人诱拐这个消息惊呆。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他惊讶的了。
灯火昏黄,萧七的面庞却显得有些苍白,一双眼睛红丝隐现。
他已整整一天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赵松明白萧七的心情,转问道:“那个金雷是怎么样子的一人?”
萧七道:“根据杜家那个门房有叔述,这个人一面胡子,浓眉大眼。”
赵松又问道:“那辆车又可有什么特征?”
萧七道:“没有,是一辆普通的双马大马车。”
赵松沉吟道:“那个金雷并不是真的捕快,姓名相信也是胡乱捏造出来,甚至连胡子只怕都是假的,骗得杜仙仙上车,当然就卸下那一身伪装,马车又并无任何特征,而且又已经去了两个时辰了,所以现在要找这辆车,这个人,实在困难。”
萧七道:“我明白。”
赵松道:“话虽说是出西城三里,我相信这绝非实话。”
萧七点头道:“这除非在开玩笑,否则绝对没有理由老实说话。”
赵松道:“毫无疑问,绝非是开玩笑。”
萧七道:“嗯。”
赵松一再沉吟道:“不过,那辆马车倒有可能仍然在城中,即使离城外也不会怎样远。”
萧七道:“何以你会这样想?”
赵松道:“这件事到现在可以完全肯定是因你而发,若是女阎罗所为,杜仙仙无疑死期已至,那个金雷乃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那辆马车则是地狱的鬼车,你我就是找,在人间也是白费气力的,你说是吗?”
萧七道:“你相信真的有这种事?”
赵松摇头道:“若非鬼神所为,我们便得考虑一下,幽冥先生那个老怪物的推测,那么只要你仍然在城中,还未死,对方也应该不会离你他去,现在即使不在你附近窥伺,亦会在城中留下,看你如何的焦急,忧虑。”
萧七沉默了下去。
赵松旋即转身吩咐左右道:“丁汉、李成,你们立即召集所有的兄弟全城搜索打听,看可有人见过,那样的一个捕快驾马车走过。”
左右两个副捕头应声方待退下,赵松又叫住,道:“且慢,那个金雷可能已月兑下捕快装束。”
副捕头丁汉道:“在下省得。”
赵松再吩咐:“城中客栈尤其要小心,有可疑之人,要查问清楚。”
两个副捕头齐声应是。
赵松又问道:“那位杜仙仙小姐,你们两人都认识的了?”
副捕头李成会意道:“若是有貌似的外来客人,不分是男女,我们都会着意查问。”
赵松道:“若是城中无下落,到域外打听,东南西北各三里。”
李成道:“若是再没有线索?”
赵松道:“暂回衙门,明天再继续寻找。”
李成道:“头儿留在这儿?还是去那里?”
赵松道:“无论我去什么地方都会在这儿留下说话,一有消息,立即送回。”
李成道:“是!”与丁汉双双退下。
赵松目送他们去远,喃喃道:“我相信他们都不会有什么收获。”
萧七道:“他们看来都相当精明。”
赵松微喟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们的能力,一般的盗贼,他们是可以应付得来。”
一顿接道:“现在他们要应付的,却若非极度聪明,就是不能捉模,无迹可寻的,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
萧七道:“他们若是找不到任何线素,你我只怕也一样。”
他苦涩的一笑,接着说道:“但无论如何,我都要找下去,一直到将仙仙找出来。”
说着他举起了脚步。
赵松急问道:“萧兄现在那里去了?”
萧七道:“董家庄。”
赵松道:“找董千户?”
萧七摇头道:“董湘云。”
赵松道:“你相信幽冥先生推测?”
萧七叹息道:“我平生最接近的女孩子除了杜家姊妹,就只有她了。”
他再次叹息,道:“幽冥先生推测未必真实,但目前,除了她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那一个值得怀疑。”
赵松道:“看来你的确应该去找她好好的谈谈。”
萧七“嗯”一声,再次举起脚步。
赵松追前道:“我与你走一趟。”一挥手,两个捕快亦跟了上来。
萧七仿如未觉,自顾走路。
黄昏已逝,夜色渐浓。
董家庄前门檐下那两盏灯笼已燃亮,两扇朱漆大门却紧闭。
苍白的磴光照耀下,那个骷髅头显得更加白。
惨白,死白!
只是一个骷髅头,就放在石阶之上,之中,面向大门,沿着灯光散发出一抹凄凉、阴森森的光泽,骤看下,就像笼在一层雾气之内。
骷髅的眼窝深陷,灯光下只见两团黑影,鼻窦也只是一个黑穴,两排牙齿微开,似笑非笑,既恐怖,又诡异。
是谁将那个骷髅头放在董家庄的门前?
萧七第一个奔上董家门前的石阶,也是第一个看见那个骷髅头,不由自的怔住。
赵松与两个捕快紧跟在萧七后面,看见有异,连忙加快脚步。
萧七目光一扫,除了那个骷髅头之外,并不见其他伍何东西,这才缓缓弯子,仔细打量那个骷髅头。
赵松奔至萧七身旁,目光一落,月兑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萧七道:“一个骷髅头。”
赵松当然不会看不出,接说道:“好像并不是真的。”
萧七“嗯”的应一声,双手将那个骷髅头捧起来。
赵松实在有些佩服了,道:“萧兄好大的胆子。”
萧七淡笑道:“即使是真的骷髅头也没有什么可怕,何况只是粉捏的。”
赵松一怔道:“粉骷髅?”
萧七放开捧着骷髅头的一支手,灯光下赵松看得清楚,那支手已经被粉染白了。
“果然是粉捏的。”赵松模模胡子,道:“杜姑娘在那幢荒宅一剑刺碎的只怕也就是这种骷髅头了。”
萧七道:“说不定。”屈指弹向那个骷髅头的牙齿。
“噗”一下轻响,骷髅头的三颗牙齿立时碎裂,白色的粉未萧萧落下。
赵松看在眼内,道:“这种骷髅头造得虽然是真的一样,但并不坚固,难怪杜姑娘一剑刺去立即碎成了粉屑。”
萧七没有作声。
赵松接问道:“到底是谁将这个骷髅头放在这里?”
萧七道:“想不出,也许就是那个地狱勾魂使者。”
赵松道:“这样做有什么作用?”
萧七站起身子,道:“你看。”将手中那个骷髅头对着赵松。
“看什么?”赵松一面的诧异之色。
萧七道:“骷髅额上刺的字。”
赵松这才发现。
骷髅客上有两行字,左四右三,每个字都是拇指甲般大小,由一个细小的针孔连成。
十七子时。
董湘云。
赵松又是一怔,道:“什么意思?”
萧七沉声道:“这若是来自那个地狱使者,那个地狱使者倘若又真的是来自地狱,你说是什么意思?”
赵松道:“十七子时就是董湘云死期,他到时将会前来去取董湘云的魂魄。”
萧七道:“不错。”
赵松动容道:“这当然又是女阎罗的主意。”
萧七不作声。
赵松接着说道:“萧兄风流潇洒,人中之龙,喜欢萧兄的女孩子只怕不止杜家姊妹与这位火凤凰董大小姐,难道那位女阎罗一个也不肯放过,定要杀个乾净才肯罢休?”
萧七叹了一口气。
赵松目光一寒,道:“倘真如此,不可谓不是一场浩劫了。”
萧七道:“这简直就是疯子所为,杀我一个人就是了,何必杀害无辜?”
赵松道:“大概是萧兄得天独厚,她虽然是幽冥死神,也不能够随心所欲,却又瞧不过人问的女孩子喜欢上萧兄。”
萧七沉吟不语。
“对萧兄她虽然无可宗何,对其他人她总有能力的,”赵松笑接道:“看来那位女阎罗并非打翻醋罈,简直就掉进醋罈里。”
笑语声中,灯光摇曳,那个骷髅头在灯光下的投影亦移动起来,眼窝彷佛在滚转,鼻窦彷佛在抽搐,牙齿彷佛在磨动,看来更狰狞,就像在怪卖赵松出冒不逊。
赵松的目光仍然留在那个骷髅头之上,看着不由得心头一寒,再也笑不出来了。
萧七好像看得出赵松的感受,微喟道:“我们似乎台这一连串的怪事,弄得连自己意志也把持不定了。”
赵松偏开目光,苦笑道:“不错,这其实大有可能是人为。”
萧七道:“否则这个骷髅头尽可以在湘云的面前突然出现。”
赵松道:“也许因为知道我们来这里,假手我们送进去。”
萧七摇头道:“听你这句话,你仍然有些相信这是女阎罗的所为。”
赵松反问道:“难道你真能够完全否定?”
萧七摇头,道:“无论是人为抑或是神鬼的所为也好,这个粉骷髅都是一份帖子。”
赵松诧异的道:“帖子?”
萧七道:“死神帖。”
“死神?”赵松更加诧异。
萧七道:“帖主人是人也好鬼神也好,只要他有意思杀某人,有把握杀某人,就是那个的死神了。”
赵松一面颔首一面道:“这个骷髅头放在这里相信没有多久。”
萧七道:“不然早已被发现。”
赵松忽然道:“也许是董湘云在做弄玄虚!”
萧七耸然动容。
赵松接道:“她将骷髅头摆放在家门之前,刺上自己的名字,岂非也变成受害者,也正好洗月兑她自己的嫌疑?”
萧七目光落在骷髅额头那些字上,没有作声。
赵松接道:“说不定她已经知道我们在怀疑她了。”
萧士道:“这果真是湘云的所为,到现在为止,可一直都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她自己相信也很清楚。”
赵松道:“你不明白了,一个人作贼心虚,就是没有被怀疑,也会以为自己已经被怀疑,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一顿接道:“她若也是成为受害者,我们若非先已怀疑,正所谓担心她受害也惟恐不及,又如何会考虑到其他问题?”
萧七点点头道:“不过无论如何我们现在都要全力保护她。”
赵松道:“当然了。”
语声未落,门闩起落声忽响,一扇大门在内打开了。
萧七回头一瞥,就看见一个苍老头子。
那是董家的老仆人董忠,探乎一望,见是萧七,大笑道:“老奴还以为什么人在门外说话,原来是萧公子,快请进来。”
萧七道:“正要拍门进去。”
董忠目光一转,道:“那位不是赵头儿,怎么也来了,都请进来坐。”
主人好客,仆人也是一样。
萧七连随问道:“忠伯,怎么这样早就关上门户?”
董忠道:“是主人吩咐,说是小姐离家半年,要好好聚聚,不想别人来骚扰,关上门,别人看见,也就知道我家主人不想见客了。”
一顿忙又说道:“萧公子当然是例外的。”
赵松道:“我们是一起来的。”
董忠道:“这个老奴如何看不出来,请,请!”
赵松道:“你家主人现在在那儿?”
董忠道:“在内堂与小姐用膳,也已经两个时辰有了。”
赵松道:“一顿饭吃这么久?”
董忠道:“半年不见,老爷自然与小姐好好的谈谈,问问她这半年来的遭遇,不过以老奴看,老爷现在虽然还是兴致勃勃,小姐已早就不耐烦了!”
萧七道:“要湘云坐两个时辰实在不容易。”
董忠道:“可是她又不敢不听话。”
萧七道:“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听话了?”
董忠道:“今天开始,因为老爷对她说过一句话。”
萧七道:“什么话?”
董忠神秘的一笑,压低嗓子道:“老爷告诉她如果再不听话,她与公子的婚事,他也就不再管了。”
赵松一怔,失笑。
萧七亦笑,却是苦笑,转问道:“湘云回来之后有没有外出?”
董忠摇头道:“没有,大概小姐给老爷那句话唬住了,换过衣服后,她就老老实实候在老爷左右。”
萧七望一眼赵松,道:“我们的推测似乎要重新考虑了。”
赵松道:“但无论如何,我们也得进内一见她。”
萧七目光一落,道:“这个当然。”
董忠到这个时候,才留意到萧七捧在手里的那个骷髅头,一呆道:“公子手里捧着的是什么东西?”
萧七道:“你看是什么东西?”
董忠道:“骷髅。”
“粉骷髅?”萧七应声举起了脚步。
他的脚步沉重。
沉重的脚步有如他现在的心情。
堂中灯光明亮。
桌上杯盘狼籍。
董千户看来已有五分醉意。
但他仍然谈笑风生,不住追问董湘云这半年来的遭遇。
董湘云却真的已经不耐烦,说话有气无力的,一再被催促,才回答那一句半句,眼睛尽往别处溜。
她眼睛溜着溜着,忽然瞥见萧七几人向这边进来。
喜出望外,长身立起。
董千户立即叫道:“坐下坐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董湘云目光一转,道:“爹!你看谁来了?”
董千户呷了一酒,说道:“谁来了?看你大惊小怪的,总不成是萧七那个小子。”
说着亦侧首望去,一望之下,放声大笑道:“怎么真的是?”
笑语声未落,萧七已大踏步走进来。
董湘云不由自主迎上前去。
董千户笑语声不绝:“一见萧七就连爹也不管了,女生向外,难怪,难怪?”
突然一顿,“咦”的一声。
他是看见跟在萧七后面的赵松与两个捕快,好像他这种老江湖,当然明白必定又有事发生,而且必定与自己多少有些关系。
董湘云亦有看见赵松他们,却没有理会那许多,走到萧七面前,道:“怎么现在才来,我快要台爹闷死了。”
听她这样说,倒像是萧七曾经答应她,非来一趟不可。
萧七并不在乎,对于董湘云的性格他实在清楚得很,淡笑道:“现在岂非正是时候。”
董湘云目光一落,道:“你捧着这个骷髅干什么?”
萧七道:“送给你。”双手将那骷髅头递上。
董湘云惊呼急退。
萧七一怔道:“你不是说过天不怕,地不怕的?”
董湘云瞪眼道:“我才不要这种东西呢。”
萧七道:“我送的,也不要?”
董湘云道:“不要!”
她的眼睛瞪得比方才得更大,接道:“你就是憧得欺负我,什么不好送的,送我这种东西,真是。”
董千户那边看着,大笑道:“想不到这个丫头也有东西害怕,看来我也得到那里弄一个骷髅头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董湘云霍地回头,道:“爹你这是存心帮他,欺负我了?”
董千户大笑不绝,道:“他是他,我是我,你怎么混在一起说?”
董湘云娇靥一红,退过一旁坐下,偏开脸,索性不去瞧他们。
董千户也不菅她,笑问萧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七道:“这个骷髅头的确送给湘云,只不过与我并无关系。”
董千户诧异问道:“那是谁送的?”
萧七道:“也许是地狱使者。”
董湘云回头道:“胡说!”
董千户却问道:“是那一个地狱的使者?”
董湘云冷笑道:“地狱也有这个、那个的么?”
董千户挥手道:“你丫头先别打岔好不好?”
董湘云“哼”一声闭了嘴巴。
董千户再问萧七,道:“是不是幽冥先生那个?”
萧七摇头道:“不是。”
董千户手指向地,道:“难道是地下这个?”
萧七道:“也许就是了。”
董千户一怔道:“你不能肯定?”
萧七微喟道:“这种事情有谁能够肯定?”
董千户拭探问道:“是不是与那件案子有什么关系?”
萧七颔首。
董千户又问道:“怎么连湘云也牵涉在内?”
萧七道:“这要说,得从老前辈离开那个捺落迦后开始……”
董干户摆手道:“坐下与我细说。”
连随又对赵松二人道:“赵头儿,你们也请坐,要不要来一杯?”
赵松摇手道:“公事在身,心领了。”在一旁坐下。
随来那两个捕快立即上前,侍候在赵松左右。
两个捕快这左右一站,赵松更显得官威十足。
董千户目光一转,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果然生来就是做官的材料,就随便一坐,已经官威八面了。”
赵松一愕,方待说什么,董千户已连声催促萧七,道:“说!快说!”
萧七说得很快,并没有细说。
虽然简单,却很清楚。
这已不是第一次覆述事情经过,已能够完全掌握重心。
董千户只听得目定口呆,董湘云也没有例外。
他们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诡异的事情。
萧七说语声越低沉,堂中的气氛随着他的说话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连灯光也彷佛已变得朦胧。
董湘云不由自主的一再回顾身后,就好像害怕那个地狱者突然在身后出现,夺魄勾魂。
幽冥先生的推测,萧七并没有遗漏。
董湘云居然没有打断萧七的说话,但萧七一住口,第一个说话的却也就是她。道“你这次到来,莫非就怀疑,是我诱拐杜仙仙?”
萧七尚未答话,董千户已接道:“湘云回来之后,并没有再外出。”
萧七道:“这个我知道。”
董湘云瞪着萧七,道:“我承认很妒忌杜仙仙,谁叫她也喜欢你,你又很喜欢他。”
萧七道:“这与你有何关系?”
董湘云道:“关系可说大了,我是喜欢你的,她也来喜欢你,就是跟我作对。”
萧七不由苦笑。
董湘云接道:“跟爹我也是这样说,谁跟我作对,我就砍他的脑袋。”
她这番话说得既响亮,又迅速,董千户待要喝止,如何来得及。
赵松一旁听得真切,冷笑道:“看来我们的怀疑并不是无的放矢。”
董湘云没有理会赵松,瞪着萧七道:“不过我就是砍谁的脑袋,也不会在你面前,装神弄鬼作什么,婆婆妈妈的,我才不来那一套。”
董千户击掌道:“对,要就爽爽快快,这才像我的好女儿。”
赵松月兑口道:“你这是纵子行凶!”
董千户大笑道:“说不定我还会帮上一把?”
赵松怔住。
萧七叹了一口气,目注董湘云,道:“你真的忍心杀死杜仙仙?”
董湘云一愕半晌才道:“不忍心。”
她叹息接道:“她实在是一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女孩子。”
萧七道:“嗯。”
董湘云又道:“好像她那样的女孩子,真的要我伤害她,只怕我下不了手。”
她呆呆的沉思了半晌,颓然往椅背一靠,叹息道:“想起来,她比我好得多了,也只有她才配得上你。”
董千户一旁听得直眨眼睛,他可也想不到董湘云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萧七道:“那有什么配不配的,大家都是人。”
董湘云道:“你就是喜欢她,也许就因为她那样的温柔。”
她摇头接道:“这个我可学不来。”
萧七道:“你只是脾气暴躁一些,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好。”
董湘云道:“天生这样,我看是改不了。”
萧七道:“不一定。”
董湘云摇摇头道:“我知道你很讨厌我。”
萧七道:“没有这种事。”
董湘云道:“最低限度我前后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
萧七道:“算不了什么?”
董湘云一正面色,道:“不过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仙仙被诱拐,与我一些关系也没有,飞飞的失踪也是。”
萧七颔首道:“我相信。”
董湘云委屈的垂下头,那刹那之间,眼睛似乎已湿了。
萧七目光一转,岔开话题,道:“回头说这个骷髅。”
骷髅已放在桌上。
董千户接口道:“这个骷髅并不是真的。”
萧七点头道:“是用粉捏的。”
董千户道:“你在那里弄来?”
萧七道:“这个骷髅头就放在老前辈这个庄院的大门外。”
董千户诧异的道:“怎么是在我家门口拾来的?”
萧七道:“嗯。”
董千户说道:“可不知是那个开的玩笑。”
萧七道:“以晚辈推测,这绝不是玩笑。”
董千户道:“不成真的是那个所谓地狱使者送来的?”
萧七道:“相信就是了。”
董千户道:“用意何在?”
萧七道:“请看骷髅头额上的字。”
董干户将骷髅头捧在手中,一面看一面道:“十七子时,董湘云,这是什么意思?”
萧七道:“只怕就是十七那夜子时,来取湘云的性命。”
董千户面色一变,道:“你是说,这个骷髅头乃是……”
萧七道:“死神帖?”
董千户胸膛起伏,道:“好大的胆子,竟敢犯到老夫的头上。”
一顿沉吟道:“湘云这个丫头又那里开罪她了,难道也就因为喜欢上你这个小子?”
萧七苦笑。
董千户突然大笑起来,道:“他妈的,这个女阎罗好大的醋劲。”
董湘云忽然道:“只怕真的有这种事情。”
董千户“哦”一声,说道:“何以见得?”
董湘云却问萧七:“萧大哥,你回来那天黄昏经过那条柳堤是否遇上渔家父女二人?”
萧七沉吟道:“嗯。”
董湘云又问道:“你是否曾对他们一笑?”
萧七道:“好像有,怎样了?”
董湘云道:“就因你的一笑,那个渔娘以为你喜欢她,竟然对你默许终生。”
萧七一怔,道:“什么?”
董湘云接道:“也就在你走后没多久,柳堤上出现了一团烟雾,烟雾中出现了一个骷髅,自称是地狱使者,奉命来人问,又说女阎罗已决定下嫁你,人问女子有对你妄生爱念,一律勾其魂,夺其魄!”
萧七惊讶道:“那个渔娘怎样了?”
董湘云道:“立被勾魂夺魄,倒毙小舟之上,据说浑身并无伤痕。”
一顿接道:“我经过那条渔村的时候在饭店里听到这件事,因为与你有关,所以着意打听一番,还找那个老渔翁问一个清楚明白。”
萧七呆然地问道:“真的有这种事情么?”
董湘云斩钉截铁的道:“是事实,不骗你。”
赵松插口道:“那个渔村叫做什么名字?”
董湘云道:“叫金家村,据说村人大都姓金,那个老渔翁也就叫金保。”
赵松又问道:“那个渔娘呢?”
董湘云道:“她叫金娃。”
赵松立即回头问那两个捕快:“金家村你们是知道的了?”
两个捕快齐声应是。
赵松连随吩咐道:“你们两个立刻催马前去金家村,将金保与验尸的仵作带来。”
一个捕快问道:“头儿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赵松挥手道:“只是这些,速去!”
两个捕快应声退下。
董湘云奇怪道:“这有什么作用?”
赵松解释道:“金娃的暴毙毫无疑问与杜家姊妹的失踪,以及藏在瓷像中那具女尸有关,找他们到来一问,对事情多少也许有些帮助。”
她叹了口气,道:“我应该亲自走一趟,只是,这里要做的实在太多了。”
萧七道:“话虽是十七,但由现在开始,那个所谓地狱使者,随时都可能出现。”
赵松连声道:“不错不错,萧兄可要多费些心力。”
萧七道:“还用说。”
董千户即时问道:“今天是十五还是十六?”
萧七道:“是十六。”
董千户道:“这是说明夜子时那个地狱使者就会到来勾夺湘云的魂魄了。”
萧七道:“只不知是否依约到来。”
董千户大笑道:“我倒要看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胆来害我的女儿?”
他笑得虽然响亮,但谁都听得出他笑得并不自然。
若真的地狱勾魂使者,又岂是人力能够抗拒。
笑语声一落,董千户就将那个骷髅头痛摔在地上。
“噗”一声,那个骷髅头当场爆裂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