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行驶在皓洁的月光下。
两名车夫,一位搭客。
车厢中的莫青青已给点了睡穴,她会在天亮之后醒来,那时她会发觉自己已回到家中,昨天的种种经过,也许只是一个可怕的梦。
张弟呆呆地望着前面一直伸向黑暗的官道,一直没说一句话。
他的心清很沉重。
在短短四天之中,他已杀了两个人。
两名刀客。
他夺走了两个人的生命,也夺走了自己一个美丽的幻想。
过去这两年来,他尝尽风霜之苦,为的就是想成为一名刀客,如果他早知道他所崇拜的偶像,都像岳人豪和薛一飞的货色,他真不知道是否有勇气涉足江湖。
过去的可以不提,今后他又怎么办?
他承认白天星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但是,他今后是否就这样一直跟白天星走在一起,时时不是去杀别人,就是防备被人杀呢?
白天星忽然从车座底下取出一只皮酒袋,笑着递了过来道:“你且喝口酒,提提精神,别想得太多。”
张弟深深喝了一大口,缓缓转过去道:“那位蓉蓉姑娘呢?”
白天星叹了口气道:“我又叫招风耳洪四送她回去了,为了使青青这丫头觉醒,害得她又伤心一次,想想实在过意不去。”
张弟想了想,又道:“你找到这位柳蓉蓉的经过,我已经听你说过了,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何以算得如此准确,知道今天在花家集一定可以等到这个姓薛的来到呢?”
白天星笑笑道:“这也没有什么稀奇。俗语说得好:事有必至,理所当然。你只要想想这厮杀了独孤洪,当时转身离去时的神情,你就会知道这厮今天的行动,是意料中的事了!”
张弟道:“你是说这厮全部的看家本领,都在右手的那把抽刀上,这一秘密公开之后,等于使他失去仗恃,也使他失去争取七星刀的信心?”
白天星道:“是的。他没有立刻离去,是怕引起别人注意。今天轮到他出场论刀,他就非走不可了。”
张弟:“那你又怎知道他一定会在花家集歇下来,而不会直接赶去省城?”
白天星道:“省城里认识他的人很多,被他遗弃的女孩子也有好几个,他当然不会带着一个新上手的女孩子进城,为自己惹来麻烦。而这条官道上,在入城之前,有借口歇下来的地方只有一处,就是这个花家集!”
张弟忍不住骂道:“该死!”
白天星笑道:“当然该死!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张弟默默地又喝了一大口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说道:“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怪事。”
白天星道:“什么怪事?”
张弟道:“昨晚我去热窝喝酒,人屠刁横竟没来由的找我碴儿——后来你道怎样了?”
白天星漫不经心的道:“后来有人帮了你的忙,一个你做梦也想不到的人。是吗?”
张弟呆了一下,道:“已经有人告诉了你?”
白天星道:“没有。”
张弟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天星笑笑道:“三千两银子可以使人知道很多事。”
张弟不觉又是一呆,道:“原来——那两名黑鹰香主是你买通了的?”
白天星笑道:“应该说他们收了我的保护费。”
他又笑了一下道:“这一点你必须记住:黑鹰帮并不只是受雇杀人,只要你出的价钱相当,他们也可以保证你不被人杀的!”
张弟大为感动。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白天星昨晚要他去热窝喝酒,并交代他不过三更别回住处,原来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三千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论白天星这些银子的来路如何,若是换了别人,相信谁也不会为了一个新交的朋友,竟肯毫不吝惜地付出这样一笔代价。
如果你发现有人如此关心你,你有什么感觉呢?
一股友情的热流,冲走了他的彷徨。
他知道以后的这条路怎样走了!这世上最可贵的东西,不是金钱,不是名气,当然更不是区区一把七星刀。可贵的是爱心,是恕道,是友情。
如果今天七星镇上的武林人物,人人都像白天星,试问又怎会像目下这般乌烟瘴气?。
又怎会有那么一连串的血案发生?
白天星忽然又叹了口气道:“还有一点,你也必须记住:他们保护你的地方,只限于七星镇,保护你的期限,也只到品刀大会完毕为止。”
张弟诧异道:“说得好好的,干嘛叹气?”
白天星道:“我叹气是因为这里不是七星镇。”
张弟道:“不是七星镇又怎样?”
白天星道:“不是七星镇,你就得靠你自己保护自己!”
张弟愕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天星的意思并不难懂。
因为他这句话刚刚问完,前面不远的官道上,就一下子出现了七八条灰蒙蒙的人影。
白天星缓缓叱停马车,自语似的喃喃道:“真想不到竟有人比我性子还急。”
张弟愤然拔刀道:“这些家伙由我来打发!”
白天星冷冷道:“你最好替我看牢这辆马车,需人帮忙时,我会叫你。”
张弟道:“那么这把刀你拿去!”
白天星道:“我有。”
张弟道:“你也带了刀?你的刀在哪里?”
白天星道:“等会儿你就看到了!”
他没等这句话说完,人已如鹰隼般离座掠出。
张弟不禁暗暗喊了一声好!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天星展露身手,且不论这位一品刀在刀法方面成就如何,单是这份超绝的轻功,就使他瞧得大为心折。
官道上那七八名灰衣蒙面人,似乎也对这位神秘的浪子怀有几分顾忌。
他们见白天星凌空扑落,立即向官道两旁退开,虽然一个个均已掣出兵刃,却没有一人率先轻举妄动。
白天星身形落地,四下环扫了一眼,从容发话道:“诸位为何不以真面目见示呢?”
那些蒙面人只是静静地瞪着他,没有一个回答他的话。
白天星从容接着道:“诸位不敢以本来面目相见,是因为诸位之中,有不少是我的熟人,甚至还是我的朋友,对吗?”
依然没人回答他的话。
白天星顿了顿,又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诸位之中有我白天星的熟人或朋友,诸位就该清楚我白天星的为人。请问:我白天星几时做过对不起朋友的事,竟劳诸位今夜如此严阵以待?”
那些蒙面人仍然一声不响,好像一个个都是天生的哑巴。
白天星向后退出两步,耸耸肩膀,轻轻叹了口气道:“就算我说的都是废话好了。上吧!”
那些蒙面人照样还是一无表示,不仅一个个像是天生的哑巴,而且一个个还像是天生的聋子。
白天星又将那些蒙面人轮流打量了一眼。
八个人,八套相同的衣服,八副相同的面罩,甚至连身材也都差不多。
谁是这些人之中的首领呢?
他看不出。
如说这八个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便是他们用的兵刃。
八个人,八件兵刃,竟然无一相同。
白天星的眼光,最后停在官道左边一名蒙面人的脸上,这人的兵刃是一根六尺长的长鞭。
右手握鞭,左手捋着鞭梢。
谁都不难看出,这根长鞭一旦挥洒开来,方圆五丈之内,必将是一片滴水难入的幢幢鞭影。
只要是稍微有点见识的人,一定不会选上这样一名对手。
但白天星如今却似乎已经看中了这名蒙面人。
他望着对方,淡淡地道:“既然大家都很谦虚,就由阁下先露两手如何?”
使鞭的蒙面人冷冷地道:“可以。清亮兵刃!”
原来他们不是哑巴,也不是聋子。
白天星微笑道:“你们没有看到我的兵刃?”
使鞭的汉子没有开口。
因为他没有看到。
他们不哑不聋,当然也不是瞎子。
白天星又笑了笑,道:“你们希望看到什么样的兵刃?难道你们从没有见过有人用手杀人?”
使鞭的蒙面人眼神微微一变,突然冷笑道:“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呼的一声,乌光闪动,鞭梢如毒蟒似的,突向白天星脖子上卷去。
白天星头一低,身躯半转,伏腰一脚踢出。
这一脚是弹腿的路数。
招式并不新鲜,但速度却快得出奇。
使鞭的蒙面人长鞭未及变招,人已被踢得离地向后倒飞出去。
张弟忍不住又暗暗喊了一声好!
他心中一高兴,连肩头上的刀伤也忘记了。
他将手中的雁翎刀又握紧了些,同时暗暗运气,随时准备扑出。
他虽然以前从没有见过这种八对二众富悬殊的场面,但从传闻中知道,这种场面开始时不论多么规矩,只要一有人受伤,接着而来的,必是一场群殴。
使鞭的蒙面人显然受伤不轻。
因为他一跌落道旁田中,虽然挣了几下,人却没有能站得起来。
不过,尽管有人受伤,群殴的情形居然没有发生。
一名使剑的蒙面人,忽然纳剑入鞘,快步奔过去,将受伤的蒙面人抱起,一声不响飞步而去,眨眼便于夜色中消失不见。
这倒使张弟颇感意外。
只打伤一个,却走了两个,这是什么原因呢?
白天星笑了,因为他知道原因。
死了的人,不会有人关心,但是受伤的人,则必须立即送走。因为留下受伤的人,很可能会泄露秘密。
还有一点,张弟也不明白。对方在人手上占尽优势,为什么不来个一哄而上?
这一点恐怕也只有白天星心里清楚。
他笑着又转向一个使棍的蒙面人道:“我很怕蛇,所以我不欢喜使鞭的人。如果换了你伙计,我方才那一脚,就决不会踢得那么重。现在你伙计要不要活动活动呀?”
那个使棍的蒙面人还真听话。
白天星的话才说完,他便连人带根,像一阵风似的纵身扑出。
双节棍!
棍在空中回旋,激起一片呼呼锐啸,像飞轮似的忽上忽下,气势至为凌厉慑人!武林中使双节棍的人不多,在双节棍上有独到功夫的更少。这人难道竟是南海名家——“一棍镇天南”郭人英?
白天星步步后退。
因为他找不到这支双节棍的破绽,同时也不想以血肉之躯去证明是双节棍结实,还是他的骨头硬?
那些观战的蒙面人。每个人的眼睛都好像突然缩小了四五倍。
一个人只有在皱眉时眼睛才会缩小。
他们的同党占了上风,他们为什么还要皱眉呢?
难道他们不欢喜看到伙计打赢这一仗,而宁愿看到这使棍的汉子,也像刚才那使鞭的汉子一样,被白天星一脚踢得倒地不起?
白天星退出七八步之后,终于找机会又踢出一脚。
这一脚果然踢得不重。
使棍的汉子眼见白天星已无还手之力,突然身形一挫,一棍猛向白天星足踝扫去。
白天星别无选择,只得纵起闪避,这一脚便是他向上腾身之际踢出的。
照说这一脚本无踢中之理,因为他一脚奔取的部位,是使棍汉子的前额,后者只须稍稍偏身,便可以让过去了。
然而,说也奇怪,使棍的汉子居然未能让开。
白天星得理不饶人,身形一沉,顺势挥出一掌,他一脚踢得不重,这一掌的力道可不轻。
一掌结结实实切在使棍汉子的右手腕上。
使棍的汉子发出一声闷哼,虽然眼中冒着火焰,人却向后飞快退去,连掉在地上的双节棍也不捡起带走。
这名蒙面人不论是不是一棍镇天南郭人英,他仁兄如还想使用双节棍,少说点也是三年以后的事。
八名蒙面人,又少一个。
白天星含笑四顾道:“还有哪位有雅兴,愿意出来玩玩?”
右边一名使钩的蒙面人,忽然越列而出。
白天星点点头,笑道:“好!使钩的朋友如今越来越少了。朋友该不会就是湘西道上大名鼎鼎的银钩追魂韦冠群韦大侠吧?”
使钩的蒙面人只当没有听到,站定后上身微扭,双臂一扬一抖,双钩突然月兑手双双如矢射向道旁一株大杨树。
只听唰的一声,双钩竟然同时插入树干。钩非刀剑可比,因前端弯曲,且无锋利刃口,着力极为不易,如今这人居然能隔着两三丈的距离,将一对银钩打进树身,这份功力,盖可想见。
白天星笑不出来了。
他怔了怔,才道:“朋友——这算什么意思?”
蒙面人嘿了一声,身形一闪,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白天星无暇多想,纵身便退。
可是,他快,蒙面人更快,他身形尚未立定,一股劲疾的掌风,已经扑上他的面门。
白天星上身后仰,双腿一曲,全身突然缩作一团。
蒙面人一掌拍在他的脚板上。
白天星如狂风带起的一团草球,于半空中连滚两次,方才飘飘落地。
蒙面人第二掌又已拍到。
白天星仍然没有硬接,这次他是侧身向下,似马戏班开场时艺员翻虎跳的姿势,向横里闪开去的。
蒙面人面纱微微鼓动,显因两掌无功,已经动了真火。
但第三掌还是被白天星躲开了。
蒙面人突然大吼一声,双掌齐扬,四度扑下。
白天星朗声一笑道:“伙计,这是第四掌了,何必砸自己的招牌?”
这几句话竟好像张天师的咒语一般,蒙面人身形一僵,扬起的双掌停在半空中,竟然久久无法拍落。
白天星却不客气,探身一拳,直捣过去。
蒙面人发觉不妙,咚的一声,白天星一拳已经击中他的胸膛。
蒙面人踉跄后退,面纱扬起,喷血如柱,终于弯下了腰,慢慢的软瘫下去,一倒下就没有再见动弹。
另外那四名蒙面人,稍稍犹豫了片刻,突然相继腾身而起,如惊乌出林一般,转眼溜得精光。
张弟跳下车座,走过来道:“他们还有四个人,尽可放手一拼,怎么就这样不声不响溜掉了?”
白天星笑笑,没有开口。
张弟指着地上那人又道:“这人是谁,你认识?”
白天星笑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揭开他的面纱看看?”
张弟依言俯身拉开了那人的面纱,面纱后面,果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张弟呆了一下道:“铁三掌蔡龙?”
他没等到白天星开口,似有所悟地又道:“他拿着一对银钩,原来只是一种障眼法,怪不得你一说他第四掌是砸自己的招牌,他就愣住了,他显然没有想到,你还是认出了他……”
白天星轻轻叹了口气道:“是的,我认出了他,也同时解开了另一个谜。”
张弟道:“弄清了今夜这些人出面拦路的原因?”
白天星道:“不是,关于这一点,根本算不上是个谜。”
张弟道:“为什么?”
白天星道:“这个我等会儿再慢慢告诉你。”
张弟道:“那么你解开的,是个什么谜?”
白天星道:“是病书生独孤洪致死之谜!”
张弟微微一怔道:“杀死独孤洪之谜!”
张弟微微一怔道:“杀死独孤洪的人是夺魂刀薛一飞,跟这位铁三掌蔡龙又有什么关系?”
白天星道:“病书生如果不动莫丫头的脑筋,你说薛一飞会不会杀死他?”
张弟眼珠转动了一下道:“你意思是说,病书生想娶莫丫头为妻,是受了姓蔡的怂恿?”
白天星道:“不错!”
张弟道:“他们好像还是朋友,病书生死了,对他姓蔡的又有什么好处?”
白天星道:“没有好处。”
张弟道:“那么,他姓蔡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白天星道:“因为他们也许没有想到,那一战的结果,死的会是病书生独孤洪,而不是夺魂刀薛一飞!”
张弟摇头道:“这样还是说不通。”
白天星道:“为什么说不通?”
张弟道:“谋害刀客,似乎已由某一名神秘人物一手包办了,而且一直进行得都很顺利,他们应该犯不着再冒险假借他人之手。”
白天星道:“这正是我最初的一种想法。”
张弟道:“但你后来却认为这种想法无法成立?”
白天星道:“是的,因为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张弟道:“谁?”
白天星道:“如意棍云天雁!”
张弟道:“这位如意棍云天雁又是谁呀?”
白天星道:“一位使棍的高手。”
张弟道:“高到什么程度?”
白天星道:“十八刀客之中,至少有一半不是他的敌手。”
张弟道:“此人如今何在?”
白天星道:“死了!”
张弟道:“死于何人之手?”
白天星道:“夺魂刀薛一飞!”
张弟愣了片刻,期期地道:“你的意思,我似懂非懂,你能不能再说得稍微明白些?”
白天星笑笑道:“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十八刀客,不是十八块豆腐!他们虽然已经成功地杀掉了好几个,但并不表示还活着的,他一样可以顺利得手。只要碰上一个棘手的,说不定就会前功尽弃了!”
张弟道:“薛一飞就是他们心存顾忌的人物之一?”
白天星道:“不错!至少他们还未能模清这位夺魂刀的一套刀法威力在什么地方,以及这位夺魂刀为什么能轻易地杀死那位如意棍云天雁。”
张弟道:“于是他们就利用病书生独孤洪作问路石?”
白天星又轻叹口气道:“这也是我一认出这小子是谁,便不再留情的原因。我宁可放过十个打家劫舍的盗匪,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出卖朋友的小人!”
张弟低头思索,虽然白天星已将事情说得明明白白,他好像一时仍然无法释怀,好像还有很多事情使他深深为之迷惑。
白天星将蔡龙的尸体移去道旁荒野之处,走回来笑着道:“时间已经耽误不少,有什么话,到车上去说吧!”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
圆月已过中天。
秋虫唧唧,夜凉如水。
隔了很久,张弟才道:“你说你知道。姓蔡的他们今夜在此拦路的目的?”
白天星笑了笑,道:“其实你也应该知道才对。”
张弟道:“为什么我也应该知道?”
白天星笑道:“因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第一个人说的第一句,就已经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们了!”
张弟道:“我记不起来了,那人当时怎么说?”
白天星道:“‘请亮兵刃’!”
张弟道:“这是很普通的一句场面话,难道也有特别涵义?”
白天星道:“当然有。”
张弟道:“什么涵义?”
白天星笑道:“因为这并不是一句客气话。”
张弟道:“我听不懂。”
白天星道:“这就是说:他们希望我真有兵刃亮出来,而且最好亮出的兵刃是一把刀!”
张弟道:“以证明你究竟是不是他们所怀疑的一品刀?”
白天星道:“是的。”
张弟摇摇头道:“这一次是真正的说不通了!”
白天星道:“为什么?”
张弟道:“你究竟是不是一品刀,他们早就不须再证明这一点了,他们今夜要做的,实在应该是另一件事。”
白天星道:“哪一件事?”
张弟道:“他们应该合八人之力,以八件不同的兵刃,在你身上留下八道不同的致命伤口!”
白天星笑笑道:“这个用不着你操心,只要查证清楚之后,他们会做的。”
张弟道:“查证什么?”
白天星道:“查证我不是一品刀!”
张弟睁大了眼睛道:“你说什么——查证你不是一品刀,他们才会杀了你?”
白天星道:“是的。”
张弟道:“你没有说错?”
白天星道:“没有!”
张弟稍稍偏开身子,藉着皎洁的月色,将白天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眼,好像想要看个清楚,究竟是他听错了话,是白天星突然犯了毛病?
白天星两眼望着正前方,缓缓接下去道:“这也是他们不肯一起上的原因,因为我如果不是一品刀,他们随便派出一个人,也不难把我收拾下来。”
他略为停顿了一下,又道:“但他们显然并不希望有这种情形发生,你当时应该看得很清楚,当第一个使鞭的蒙面人被我踢伤腰骨,以及第二个蒙面人被我砍折手腕时,他们一点反应也没有,而当铁三掌蔡龙迫得我节节后退之余,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了失望之色,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张弟点点头,没有开口。
白天星道:“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真正的一品刀,绝不会连一个铁三掌蔡龙也抵挡不住。他们失望,是因为我表现太差,害他们又白花了一番工夫!现在,你懂了我的意思没有?”
张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道:“你这意思也就是说:只要证实了你是真正的一品刀,他们就无意加害于你?”
白天星道:“可以这样说。”
张弟道:“最正确的说法,应该怎么说?”
白天星道:“他们至少没有想把我今夜就废在这条官道上的打算。”
张弟道:“同样的理由,最后四名蒙面人突然相率离去,也不是慑于你的身手,而只是因为你一拳击毙铁三掌蔡龙,他们已获得了他们所期望的结果?”
白天星道:“不错。”
张弟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难得,难得!”
白天星转过脸来道:“什么难得?”
现在轮到张弟望向前方的官道了,他微微扬起面孔道:“难得一品刀白大侠也有健忘的时候!”
白天星道:“我忘了什么?”
张弟昂着头道:“白大侠似乎忘了七绝拐吴明是为什么事死的!”
白天星一怔,忽然笑了。
张弟缓缓回过头来道:“很可笑,是吗?大前天在七星广场上,那个红脸黑鹰帮徒想以药酒把你毒死,是不是因为七绝拐吴明已查清你不是真正的一品刀,才那样做的?”
白天星笑而不答。
张弟毫不放松,拿眼角瞅着他,带着嘲弄意味,又道:“七绝拐吴明和铁三掌蔡龙,你能说他们不是一伙吗?”
白天星笑着道:“不能。”
张弟道:“既然两人同属一伙,铁三掌蔡龙必欲查证清楚之后,才决定是否要下杀手,七绝拐吴明却不问三七二十一,拿起一碗毒酒,就想灌进你的肚子。两人行事,差别如此之大,是由于蔡龙等人过分小心,还是因为姓吴的太糊涂?”
白天星笑道:“都不是。”
张弟道:“哦?”
白天星笑道:“他们谁也不比谁小心,谁也不比谁糊涂!”
张弟道:“哦?”
白天星道:“他们根本用的都是同一种手段!”
张弟点点头道:“我懂了。”
白天星道:“你应该懂的!”
张弟睨目缓缓道:“归纳起来,不妨这样说:蔡龙等人想知道你是不是一品刀,用的是武功,你能彼得了他们八件不同的兵刃,你就是货真价实的一品刀,否则他们就不惜叫你横尸当场。而七绝拐吴明使用的则是毒酒,毒错了人,算你倒媚,如果毒不死,就是真正的一品刀。你说的同一手段,是不是这样解释?”
白天星点头道:“完全对!”
张弟忍不住哼了一声,又将目光移向正前方的官道,冷笑着道:“原来阁下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连毒药都毒不死,倒真是失敬得很!”
白天星微笑道:“人有很多种,毒药也有很多种,毒得死一般人的毒药,并不一定就能毒得死一品刀。如果说得更明白一点:我这位一品刀目前就是自己愿意死,他们恐怕都不一定肯答应!”
张弟不觉又是一呆,霍地转过脸来道:“翻过来,覆过去,话都是你一个人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痛痛快快的说个清楚?”
白天星笑道:“消磨时间嘛!急什么?假使什么事三言两语就交代过去,多下来的时间,你说如何打发?”
他见张弟面现不悦之色,笑了笑,又道:“如果你一定要我三言两语交代清楚,当然也可以。”
张弟不响,等他说下去。
白天星接下去说道:“那就是说:有人害怕一品刀,害怕他的武功。但这些害怕他的人,却又希望接近他,甚至希望与这位一品刀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朋友!”
张弟道:“为什么?”
白天星道:“为了探听一个秘密。”
张弟道:“哪一类的秘密?”
白天星道:“你最好别问这个。”
张弟道:“是我不该问,还是问了你也不愿回答?”
白天星道:“各占一半。”
张弟道:“我不能知道这个秘密的理由是什么?”
白天星道:“理由非常简单,我们是朋友,我希望你活得久一点!”
张弟沉默了片刻道:“这就是你说,他们即使知道你是一品刀,也不会加害于你的原因?”
白天星道:“是的。”
张弟道:“也就是这次七星刀廖三忽然举行品刀会的目的?”
白天星道:“不一定。”
张弟道:“否则还有什么目的?”
白天星长长叹了口气道:“直到目前为止,这个问题恐怕谁也无法回答,我所能想像得到的,只有一件事。”
张弟道:“什么事?”
白天星望着迷蒙的远方,低沉着道:“目前虽然已有十三个人为这次品刀大会送掉性命,但整个的事件无疑还只是一个开端。今后的发展,必然还会更加出人意外,必然还会为井老板带来更多的生意!”
何寡妇的豆浆店又复业了。
“命中无财莫强求!”
这是她对老客人上门的第一句话。
大家当然都懂得她话中之意,病书生独孤洪若是讨到了莫家丫头,她本可获得一笔厚厚的媒礼,如今病书生独孤洪连命都玩掉了,她的媒礼当然也跟着告吹。
今天到得最早的两位客人,是白天星和张弟。
通宵夜赶路下来,再没有一样东西比一大碗热豆浆喝下去更对胃口的了。
何寡妇似乎还不知道他们哥儿俩已一天一夜没在七星镇上,送上两碗豆浆之后,就在两人对面坐下,笑眯眯地道:“今天出场,是哪位刀客?”
白天星道:“追风刀江长波。”
他是推算出来的。昨天轮着的刀客应该是夺魂刀薛一飞,夺魂刀缺席,应由闪电刀贾虹递补。昨天是闪电刀贾虹,今天轮着的当然是追风刀江长波。
何寡妇道:“他们说昨天本该轮到夺魂刀薛一飞,但那位夺魂刀却忽然不见了人影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天星耸耸肩膀道:“谁知道?大概是人死得太多,使这位夺魂刀寒了心也不一定。”
何寡妇忽然皱起了眉头道:“青青那丫头昨天也突然不见了人影子,真希望这丫头别做糊涂事才好。”
白天星道:“不会吧?刚才我还看见她在河边淘米,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不信你可以问小张。”
张弟讷讷道:“是……的,她很好,我……我也看到了。”
他不善于说谎,话未说完,两颊已红,连忙低下头去喝豆浆。
正在说着,蔡大爷等人也来了。
白天星眼中忽然微微一亮。
蔡大爷等人是常客,来了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位铁算盘钱如命居然也跟来了。
而且就只是这位铁算盘一个人,并没有看到那位灵飞剑客长孙弘。
两人自从在钱麻子热窝里见了面,就一直形影不离,没有一天分开过,今天怎么没有走在一起的呢?
不一会儿,乌八也来了。
白天星赶紧招呼道:“乌兄你好,这里坐,这里坐!”
他的招呼,等于是多余的。因为乌八走进店门,眼光四下一扫,就向这边走过来了。
乌八坐下之后,目光一阵溜动、忽然倾身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哥儿俩,昨天一整天都到哪里去了?”
原来是打听消息来的。
但替谁打听的呢?
因为他们昨天去了哪里,某些人心里应该有数,难道这厮又找到了一个新主顾不成?
白天星不经意地道:“去了一趟黄花镇,怎么样?”
乌八转动着眼珠子道:“去黄花镇干什么?”
白天星道:“听说那边有人要盖一座关帝庙,我想把这笔工程包下来。”
乌八脸一沉道:“少跟我鬼扯淡好不好?”
白天星微微一笑道:“我们去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
乌八眼珠子也转动了一下道:“你当然不必一定要告诉我,但我却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们。”
白天星道:“你为交换条件?”
乌八道:“不!”
白天星道:“那这样我们岂不是白占了你的便宜?”
乌八忽然诡诈地笑了笑道:“你们如果实在过意不去,将来遇上什么好事情,让我乌八占点边子就可以了。”
白天星道:“哪一类的好事?”
乌八笑笑道:“当然是人人欢喜的那一种。”
白天星道:“发财?”
乌八点点头,眯着眼缝道:“是的。如何?”
白天星也点了一下头道:“好,你说吧!别的本事我没有,找点银子花花,我倒有的是路子。”
乌八大为高兴,好像一点也不以为白天星说的是笑话。
他又以眼角满屋溜了一圈,发现蔡大爷等人正在纷纷猜测着昨天出场的闪电刀贾虹,不知是否会因宣布弃权,也步上快刀马立等人的后尘,他看清了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们这一边,这才勾身向前,认真地低声道:“我要告诉你们的秘密,其实是三个,而不是一个。”
白天星微笑道:“愈多愈好!我这个人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欢喜发掘别人的秘密。”
乌八若无其事地低声接下去道:“第一个秘密:就是七绝拐吴明那个臭瘸子,好像已经给人宰掉了!”
白天星道:“真的?”
乌八道:“绝假不了!”
白天星道:“何以见得?”
乌八道:“七星栈伙计葛大说的,他说姓吴的已三天没有回客栈,房里的行李却一样未少。”
白天星道:“这倒是一个好消息,这瘤子我怎么也看不顺眼。”
乌八忽然叹了口气道:“但对我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消息。”
白天星道:“你欢喜这个瘸子?”
乌八道:“我欢喜他的银子。”
白天星道:“这话怎么说?”
乌八道:“他要我替他办一件事,答应事成之后付我五十两银子,如今我事情已经办好,他女乃女乃的却翘了辫子,你说气不气人!”
白天星道:“他要你替他办的,是件什么事?”
乌八正想叹气,听白天星这样一问,忽又露出兴奋之色,低声道:“这正是我要说到的第二个秘密!”
白天星道:“哦?”
乌八道:“你猜那瘸子要我办的是件什么事?”
白天星道:“什么事?”
乌八道:“他要我替他暗地里盯牢一个人!”
白天星道:“谁?”
乌八道:“杨燕!”
白天星呆了呆,道:“杨燕?销魂娘子杨燕?”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共事的,是一个主子。而据杨燕说,她诱他去五通祠根本就是七绝拐吴明的主意。
是七绝拐吴明不信任这个女人,还是这女人告诉他的根本就是一篇鬼话?
乌八得意地接下去道:“是的。杨燕——销魂娘子杨燕!”
白天星道:“你说事情已经办好了,又是什么意思?”
乌八忽然笑了笑,道:“你说你们昨天去了黄花镇,是吗?”
白天星轻轻一咳道:“是的……”
乌八很快地笑着接下去道:“昨天的确有人去过黄花镇,但不是你们。”
白天星道:“谁去过?”
乌八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道:“杨燕!还有我。”
白天星道:“你去黄花镇,就是为了跟踪这女人?”
乌八道:“是的。”
白天星道:“这女人呢?”
乌八道:“去会一个人。”
白天星道:“小孟尝吴才!”
好,第四位公子终于也有了消息。这女人为什么要偷偷地去见小孟尝吴才呢?白天星没有问。因为他知道,问也问不出一个结果来。
快口乌八虽然贪财,胆量却有限得很,能模清这女人去会的是什么人,已算是不错的了。
白天星道:“不错,这两个秘密都很精彩。第三个秘密是什么?”
乌八忽然露出一脸庄重之色,引颈低声道:“这第三个秘密太重要了,我告诉了你们,你们可不能告诉别人。”
白天星道:“当然!”
很多人在知道了一件很少人知道的事情之后,往往会情不自禁地想告诉别人,以表示自己消息灵通,但一方面又担心说出毛病来,所以总会先打个招呼:“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张三交代李四,李四交代钱六,钱六交代王二麻子,都是这两句老话。他们也明知道对方早晚会传出去,但好像只要这样交代一声,就尽了保密责任似的。
乌八等取得了白天星的保证之后,才低低接着道:“刀王大悲老人当年的葬身之处,据说已经有人知道了!”
白天星道:“谁是刀王大悲老人?”
乌八一怔道:“你连大悲老人是谁也不知道?”
白天星道:“过去好像听人提过这个名字,只是当时没有十分留意。”
乌八叹了口气道:“你们师兄弟真不知道是怎么混的!”
白天星眨着眼皮道:“这位大悲老人去世多久?”
乌八道:“不到一百年。”
白天星露出迷惑之色道:“一个已死去这么久的人,还提他干什么?”
乌八道:“关于这位刀王的传说,你们真的一点不知道?”
白天星道:“这种事我瞒住你,有什么好处?”
乌八想了想,觉得这话也不无道理,当下不由得又眉飞色舞起来。
他其实也并不希望这对师兄弟真的知道这件事,如果这对师兄弟样样都知道,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白天星像等不及似的,又道:“你说这位大悲老人怎样?”
乌八低声道:“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大悲老人是以前武林中的一位奇人,死后据说除了一部武学秘芨之外,还留下一笔为数可观的财富,只是一直没人知道……”
白天星忍不住插口道:“这位大悲老人生前为人如何?”
乌八道:“那还用说,如果传言不假,简直就是一位人间的活神仙!”
白天星道:“其中另有曲折?”
乌八像是怕别人听去似的,将声音又压低了一些道:“这位大悲老人原是世家子弟,祖上数代雅好珍玩,到了这位大悲老人手上,虽然散尽了万贯家财,历代先人遗泽却全数保存下来,别的不说,单是一幅……”
白天星忍不住又打断他的话头道:“这位大悲老人没有后人?”
乌八道:“没有。”
白天星道:“没有成家?”
乌八道:“这个我就不怎么清楚了,据说好像有个儿子,因为不求上进,年轻时被赶出家门,以后就没有了消息……”
白天星轻轻叹了口气,道:“上一代积德行善,子孙却如此不肖,实在令人感慨!”
乌八道:“这个我们不必去管它,那已是好几十年前的事,就算那个后人还活着,也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白天星忽然问道:“你这消息哪里来的?”
乌八轻咳了一声道:“这个你也可以不必管。”
白天星道:“那么我该管什么?”
乌八道:“设法找出那些宝藏!”
白天星道:“换句话说,也就是大悲老人当年的葬身之处?”
乌八道:“是的。”
白天星道:“同时这也就是你今天来找我们师兄弟的目的?”
乌八道:“不错!”
白天星道:“去哪里找?”
乌八脸一板,有点不痛快地道:“这不是废话吗?我如果知道去哪里找,我还会来找你们?”
白天星点点头,沉吟不语,似乎默认自己说的确实是句废话。
他低喃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道:“你说已有人知道了地方。”
乌八道:“是的,你也可以先设法把知道地方的这个人找出来。”
这说明他听到的只是流言,他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白天星只好又点了一下头道:“好!下午我们热窝里见,到时候我再告诉你我们的决定。”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乌八起身匆匆走了。
何寡妇走过来问道:“你们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谈的些什么?”
白天星笑笑道:“谈你。”
何寡妇道:“我有什么好谈的?”
白天星笑道:“他说你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
何寡妇扭着他的耳,道:“你再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白天星缩着脖子,笑道:“快放开,井老板来了!”
店外这时果然来了一个人。”
但不是井老板。
来的是小癞子。
小癞子像一阵风似的奔了进来,放下茶叶蛋担子,喘着气道:“又……又……死了一个!”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没有开口。
当然也没有人问死的是谁,除了一个闪电刀贾虹,还会有谁呢?
小癞子结结巴巴地又道:“死……死……死在床上,我在房……房门口……偷看了一下,血流了一地,好……好……好惨!”
众人不禁为之一呆!
死在床上?
凶徒竟然如此大胆,居然敢闯进刀客聚居的会馆下手?
铁算盘钱如命道:“怎么个惨法?”
小癞子望着蔡大爷道:“这个人我不认得,大爷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
蔡大爷点头道:“告诉他,没有关系,这位钱爷不是外人。”
然后他又转向铁算盘钱如命道:“这小子有点呆气,钱爷可别见怪。”
钱如命笑着点点头道:“不要紧,我看得出来。”
小癞子用手在自己肚子上一切,道:“这样死的,肠子都流出来了,看了好不吓人!”
蔡大爷道:“你有没有听到廖三爷说什么?”
小癞子思索着道:“是的,廖三爷说……噢……对了……廖三爷说:‘小癞子,你来干什么?滚开,滚开!’”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天星扯了张弟一把道:“我们走吧!要是再听这小子说下去,我的一碗豆浆就要还给我们何大姐了。”
白天星推开门,突然站住。
张道道:“什么事?”
白天星道:“我们好像有客人来拜访过了。”
张弟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天星没有回答,举步跨入屋中,眼光四下闪动,唇角忽然慢慢地浮起一丝笑意。
张弟没有留意到白天星脸上的神情变化,跟进来又道:“那就查点查点,看看有没有丢掉什么东西?”
白天星坐上床沿,伸了个懒腰笑道:“你查点一下吧,除了这张木床,我是一样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张弟道:“我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白天星笑道:“那么我们就用不着查点,也知道没有掉东西。”
张弟道:“你是不是累了?”
白天星道:“你呢?”
张弟道:“我不累。”
白天星笑道:“你都不累,你想我会累吗?”
张弟眨了眨眼皮道:“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白天星道:“可以。”
张弟望着他道:“你真的过去没听说过有关大悲老人的种种事迹?”
白天星道:“假的。”
张弟一怔道:“那么你刚才都是故意装出来的了?”
白天星笑道:“是的。”
张弟道:“你对大悲老人的事迹知道多少?”
白天星笑道:“很少,但总比一个快口乌八知道的事情多得多。”
张弟道:“你知道的有哪些?”
白天星道:“大悲老人的事迹,已在武林中流传了几十年,我所能够知道的,别人差不多也都知道了。”
他微微一笑,又道:“别人不知道,而只有我知道的事只有一件。”
张弟道:“哪一件?”
白天星道:“我知道大悲老人的一套天雷刀法,已经有了正统传人!”
张弟道:“谁?”
白天星微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张弟道:“你?”
白天星笑道:“不是我。”
张弟道:“那么是谁?”
白天星笑道:“是一个鲁莽可爱的小子,今年十九岁,姓张,名弟。”
张弟一呆道:“我?”
白天星道:“不错!”
张弟忽然跳了起来道:“你开什么玩笑?这种玩笑也是随便好开的?”
白天星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我说得太早了,但我又怕现在不说出来,以后也许就没有再说的机会,你如果实在不相信,尽可当作没有这回事好了。”
张弟僵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因为他已看出白天星的的确确不像是开玩笑。
他隔了好半晌,才喃喃地道:“难道那位马老先生……”
白天星道:“如果你想知道这位马老先生的名字,我也可以告诉你,他叫马继祖。”
张弟睁大眼睛道:“你以前见过这位马老先生?”
白天星道:“没有。”
张弟道:“那么,他的名字,你怎么知道的?”
白天星:“因为大悲老人只有一个儿子。”
张弟道:“大悲老人原来姓马?”
白天星道:“马安邦。”
张弟道:“那么……那么……他老人家在传授我这套刀法时,时常叹着气说,他实在不该把这套刀法传授给我,又是什么意思呢?”
白天星两眼望着屋,道:“当然有他的意思。”
张弟道:“什么意思?”
白天星没有开口,似乎正在苦苦思索着一件什么事。
张弟犹豫了片刻道:“是不是怕我天赋太差,或者品行不够端正,将来会辱没了这套刀法?”
白天星缓缓摇头。
张弟道:“否则……”
白天星忽然叹了口气道:“他老人家当时说这句话的用意和心情,我想总有一天你会体会出来的。”
他不等张弟有所表示,人已躺了下去,又长长叹了口气道:“休息吧!现在我是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