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鹰皮舟尚未及有所表示,二鹰苗仲已抢着冷冷接口道:“今天太原城中,能叫黄山八鹰一死就是五个人物,应该不会太多。退一步说,就是满城都是这样的高人,能狠得下这份心肠,使得出这等手段的,也应该不会有几个!”
令狐平笑笑道:“换句话说,要有便只有一个浪荡公子,是吗?”
二鹰苗仲沉声道:“不错!”
令狐平笑道:“既然本公子具有这份能耐,你想本公子就是承认下来,你朋友又准备拿公子怎么样?”
萧百城又叫道:“叔叔,你看看他这种态度,你听听他这种口气,这小子心目中根本就没有咱们黄山一派……”
令狐平点头道:“一点不错,自从见了你这位俏郎君之后,黄山一派在本公子心目中的确打了个很大的折扣。”
他扬起面孔道:“你老弟的伤只是一张脸孔,一身武功并未失去,你老弟要说话为什么不站到前面来。”
萧百城不但未向前站,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令狐平微笑道:“这就对了!你老弟只剩下一次机会,要嚷要得没人禁止你,但最好站得远一点。”
二鹰苗仲在八鹰中是脾气最坏的一个,刚才遭令狐平一顿抢白,就已经忍不住要出手,这时见令狐平语气愈来愈狂,当然无法再忍受下去。
当下也不问百手蜈蚣同意与否,突然向前大跨一步,目怒道:“亮兵刃!废话少说!”
令狐平一个倒纵,飞身退上台阶,向站在院中一角的瞎眼判官苏光祖笑着手一挥道:“苏分舵主陪这位朋友走几招!”
锦衣护法的命令,一名分舵主哪敢违背。
瞎眼判官只好提起精神,从袖管中取出一对判官笔,迎着二鹰苗仲,双手一合,赔笑说道:“苗朋友请多多指教!”
这些地方,他比令狐平强多了,他居然知道这位第二鹰姓苗!
不料二鹰苗仲却没有将他这位分舵主看在眼里,手中流星飞爪一甩,板着面孔,没好气地道:“老子要找的不是你,你滚开!”
瞎眼判官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在总舵来的锦衣护法面前,不错,他的地位,诚然不高。但对帮外人来说,他姓苏的,不大不小也是一舵之分主,今对方竟以这等口吻对付他,真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百手蜈蚣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对二鹰之一言一行,完全采取着放任态度,既不鼓励,亦不制止。
瞎眼判官强忍着一肚子火,又举了举手中的判官笔道:“苗朋友要找的不是我苏某人,就算我苏某人找你苗朋友也可以。苗朋友如果不肯先行出手,我苏某人可要得罪了!”
二鹰苗仲一嘿道:“凭你也配!”
左腕抖处,突然一爪飞洒过去!
这种流星飞爪若是对准敌人迎面平飞过去,无异是一个人的手臂,突然加长了若干倍,在使用着掌招中的毒手五个搜魂。
而一个人的手臂即使可能加长,也永远不及这种飞爪出手时来得快速。
因为一个人的手臂,必须先抬起来,才能跟着打出,这种飞爪就没有这种限制。
同时一个人受着身高的影响,攻敌之部位,也有一定的范围。无论是多强的高手,以及出拳有多快,对方也不难于事先看出攻敌之部位,能化解便化解,化解不了,尚可闪避。
但遇上这种飞爪,你就永远无法预估对方将要攻取之部位。
等你看出来,再想问避,也就退了!
瞎眼判官苏光祖的一身武功本来就不及这位黄山第二鹰,加上他使用的兵刃,又是兵刃中最短的一种,当然更不是这位第二鹰的敌手。
二鹰苗仲这一爪与语音同时发出,话没说完。飞爪已到。
瞎眼判官要想招架,已经迟了一步。
二鹰苗仲手腕一沉,那流星飞爪立即应手深深插入瞎眼判官的右肩!
瞎眼判官一个人站立不稳,人已随身踉跄冲出,手中的一对判官笔,不由自主地松手掉了下去。
这种情形之下,二鹰苗仲顺势扬起另一端的流星,只须端上一脚,瞎眼判官也报销定了。
但结果却非如此。
接着来的变化,不但二鹰苗仲没有想得到,就是令狐平、哈魔、辛魔、百手蜈蚣等人也显然没有料想得到。
原来全身向前扑倒的瞎眼判官苏光祖,虽然失去了兵刃和抵抗力,却仍始终保留着一样东西。
一样什么东西?
一肚子的怒火!不但未因失手而消失,反困死亡之临近,益发炽烈起来。
这股怒火带给他一股无比的力量。
他在向前栽下去时,只想到一件事,如果就这样死去,他死也无法瞑目,他得在死前捞回一点老本!
所以,他身躯一着地,根本不作逃命打算,亦不顾右肩彻骨之痛,咬牙一个倒翻,反朝敌人脚下凑去。
二鹰苗仲一招得手,未免得意忘形,他见瞎眼判官翻了个跟斗,尚以为是自己用的手劲太大,正想伸足去踹住瞎眼判官的肩胛,等奚落过几句后,再以脚尖,暗使阴功,叫对方落个骨碎筋折时,脚面上突然感到一阵透心剧痛!
瞎眼判官一支判官笔,已戳穿他的脚背!
他想摔踢,却挣不开,因为瞎眼判官自料必死,双手抱住笔柄,死命往下按,硬是不放手。
二鹰苗仲只好再用流星往下打。瞎眼判官脑袋应声开花,二鹰苗仲熬痛不过,咕噜一声,也倒下了!
首鹰皮舟飞身抢出,将二鹰挟去俏郎君面前一放,又迅速回到院心,向台阶上的令狐平冷笑道:“你小子还好意思不下来?”
令狐平见两魔对瞎眼判官之死完全无动于衷,知道魔帮对平白送掉几条人命,并不当作一回事,于是,又转向追命镖钱大来,以传音方式。低声吩咐道:“钱护法上去收抬他。等会儿换上姓萧的,再由本座出手!”
绝情翁辛占相冷冷加了一句道:“用不着客气,手脚利落一点!”
追命镖钱大来点点头,足尖一点,飞下院心。
首鹰一见来的又是替身。忍不住手指大骂道:“亏你小子还自称什么锦衣——”
追命镖钱大来点点头,足尖一点,飞下院心。
首鹰皮舟仗着一根流星飞爪已练得出神人化。虽然看出追命镖钱大来在龙虎帮中身份不低,仍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他却不知道,现在来的这位龙虎帮蓝衣护法,飞镖出手,向无虚发!
他抬头向上,正好露出了咽喉。
追命镖钱大来一镖打断了他的话,也打穿了他的咽喉!以致这位八鹰中的老大,人虽向后倒了下去,一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眼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之色,最后眼珠子不动了,眼皮仍未能合上,仿佛仍在出神想着,喉管上的一支镖是从哪里来的?
只有一个人留意到了追命镖钱大来的出手。
这个人便是百手蜈蚣萧扬伟。
只有行家遇上行家,才会留意这些地方。
行家遇行家,有时很有意思,有时也很可怕。
有时候不但可怕,而且是一件相当残酷的事!由于追命镖钱大来的一支亮镖,结果也引出百手蜈蚣萧扬伟一支亮银镖。
后者的一支亮银镖,出手更快!
几乎第一支亮银镖尚未穿过首鹰之喉管,百手蜈蚣萧扬伟的那支亮银镖就已奔向钱大来的太阳穴!
这一镖是从侧面奔出的。
打镖之能手,多半能打也能接。纵然接不住,躲也会比别人躲得灵巧些!
可是,追命镖钱大来这一次却是例外!
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到这一镖朝他打来!他甚至于想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无论是攻出一剑,或者是攻出一掌,都要用眼睛,打出飞镖,自不例外。
他的警觉心相当高,但他绝没有料到,当他眼睛望向首鹰咽喉的一刹那,这位黄山掌门人的飞镖就出了手!
他以飞镖打向首鹰,并不算偷袭。因为首鹰看到他飞下院心,也知道他是干什么来的。
首鹰的死,并不冤枉,他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怪自己将自己看得太高!
追命镖钱大来呢?如果死了,也不冤枉。
他应该知道百手蜈蚣是什么样的一位掌门人,碰上这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掌门人,不加防范而遭毒手,死了也是活该!
不过,这追命镖结果竟没有死。
因为百手蜈蚣出手虽快,旁边还有一双眼睛在注意着他,令狐平的一支降龙剑也不慢!
剑光一闪而过,飞镖落地!
钱大来忍不住伸手模了一下脖子。令狐平这一剑如果是抹向他的脖子,他的一颗脑袋应该已经不在颈子上了!
等到他回过头去看见那支被剑击落的飞镖,他才知道,令狐平是来救他的命,而不是要他自己的命!
这位蓝衣护法呆在那里,半晌不语。
他呆在那里,并不是由于惊吓过度,而是为了想不透一件事。
他想不透这位年轻的锦衣护法为什么要救他?
正如他刚才始终没有想到要救那位瞎眼判官一样,在帮中见死不救,并不是什么罪过。
人死了最重要的是对帮中有无利害关系,像火雷婆婆被抬回来,也不过是想弄清下手之人,如果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手,顶多向总舵送个信,根本没人为此关心。
这位蓝衣护法缓缓向后退了出去,虽然院心中令狐平与那位黄山掌门人已战成一团,他却仍在为此事出神。他他不知道等会儿要不要向这位救命思公道谢,对另外两位锦衣护法,会不会因而引起误会?
就在这时候,院心中突然传来一声朗笑!
接着只听百手蜈蚣萧扬伟怒声喝问道:“什么事好笑?”
令狐平剑光一闪,飘然退出丈许,伸手一指,笑道:“请大掌门人看看身后,就知道了!”
百手蜈蚣迟疑了一下,看出令狐平并无不良之图谋,方斜引一步,徐徐转身,向后望去。
这位大掌门人目光所及,不由得当场目瞪口呆!
原来那位俏郎君萧百城看出情势不妙,早不知于什么时候,采取三十六计中的上计,溜得无影无踪!
百手蜈蚣,原指望他为二鹰起出脚背上的判官笔,将伤口包扎一下,顺便加以照料。
现在才看出他根本就没有理睬!
二鹰苗仲仍然躺在那里申吟。那支判官笔也仍然插在脚背上!
令狐平笑道:“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大掌门人有这样一位识时务的爱侄,照道理说,也该心满意足了!”
百手蜈蚣一声狂吼,脚下一跺,突然纵身向院外追了出去!
二鹰苗仲,依然留在原来的地方。
令狐平向追命镖手一招道:“来,将这位苗朋友抬去后面包扎一下,等他元气回复过来,再放他走,不要为难他!”
追命镖钱大来依言将二鹰苗仲抱去后院,另外几名帮徒,则自动走过来,清扫场地。
令狐平收起宝剑,走上台阶。
天杀翁哈冥年问道:“老弟刚才已经占了上风,为什么不一剑将那厮打发上路?”
令狐平笑笑道:“我要是那样做,我就成了帮中的罪人了!”
天杀翁呆了呆道:“这话怎讲?”
令狐平笑道:“你们不见那小子已经溜了吗?我如果杀了这厮,那小子回去黄山,不难鼓其如簧之舌,一方面煽动全派与本帮为敌,说成掌门人与八鹰全死在本帮人物手中,一方面说不一定还会博得全派同情,因而取得掌门大位,我可不愿这样轻轻松松的便宜了这小子!”
绝情翁点头道:“这样做得对!”
令狐平又笑道:“这样让他们叔侄全部留下来,小的忙着逃命,老的忙着追拿,就没有人再来跟本帮啰嗦了。”
天杀翁这才明白了放走百手蜈蚣萧扬伟,原来竟有这么多的好处,不由得竖起拇指夸奖道:“你老弟果然要得,硬是要得!”
令狐平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是中了毒的人,不能使用真力啊!
想到这里,不禁间道一声好险,差一点点就露出马脚!
于是,他连忙暗中运气,使脸上现出苍白之色,然后故意模模额角,作不解之状,喃喃地说道:“怪了,怎么有点头晕?”
天杀前忙朝绝情翁使了一道眼色,一面接口道:“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觉的关系……
老夫昨天也有过这种现象……咳咳,不要紧……到里面去,喝几杯酒,歇一歇就好了!”
三人刚刚进入大厅,追命镖忽然走进来报告道:“那个姓苗的不愿意走,他说他没想到黄山叔侄,竟是这样一对不讲情义的东西,他愿意留下来为本帮效劳。”
令狐平大笑道:“好,好,这样我们就一点亏也不吃了!”
绝情翁地点头道:“是的,这姓苗的比起我们那位苏大分舵主来,的确要高明得多,一个换一个,当然合算。”
天杀前道:“他脚背上的伤,碍事不碍事?”
钱大来道:“不碍。”
天杀霸道:“会不会变成残废?”
钱大来道:“不会的。”
天杀翁道:“好,那你去告诉他,本帮决定封他为蓝衣护法,叫他放心好好休养。”
追命镖转身待走,绝情翁道:“顺便去替令狐护法烫点酒来,令狐护法刚才耗了真力,有点不舒服。”
追命镖钱大来躬身应道:“是的,卑座马上送来。”
绝情老魔不是一个喜欢多说废话的人,他叫追命镖去烫酒,不但说明了烫给谁吃,而且说出要酒的原因,这里的奥妙,自是不问可知。
不一会,酒送来了,令狐平依丙寅奇士之指示,约莫过了盏茶光景,便显露出愉快之神情,表示不舒服已告消失。
现在,令狐平又多知道了一件事。
追命镖钱大来也是一名心月复人物。
他如今急着要办的,便是如何设法再跟丙寅奇士见一次面,因为惹不得支三解奉命回舵调兵,丙寅奇士也许还不知道!
太原城中,突然平静了下来。
先后发生的两把火,以及十多条人命,像一阵风似的,虽然引起一阵议论,但事情一旦成为过去,谈的人也就渐渐少了!
令狐平又到张四烂眼开的那家赌场去了几次。
丙寅奇士他想找是找不到的,他只有往这些地方跑,等对方前来与他会合。
然而,奇怪的是,他在以后的五天中,一连去了四次赌场,那位丙寅奇士竟始终未见现身!
丙寅奇士去了哪里呢?
令狐平十分纳闷。
连那位神秘的龙虎帮主,也突然失去了消息。仿佛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些丐帮弟子一样,一夜之间,不知去向。
另外,有一件事,也很奇怪。
蓝衣护法支三解奉命回舵调兵,算一算日期,援兵早该赶到了。
可是,这位蓝衣护法却一去就没有了消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令狐平百思不得其解。
他表面上装作乐得清闲的样子,一面于暗中观察两魔之言行,想从两魔身上得到解答。
两魔自从兽心老魔失去音讯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最近几天以来,神情更见消沉。
连一向很少喝酒的绝情老魔。都一连喝醉了好几次。
两魔喝酒时,一句话也不说。令狐平每日进进出出,两魔亦不加过问。
桌子上永远放着三副杯筷,令狐平坐下来一起吃喝,两魔最多点一点头,令狐平如果表示要出去走走,今天不打算在舵中用饭,两魔也是点一点头。
两魔沉默如此,想要在两魔身上寻求解答,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令狐平的想法却是这样的。
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很好的回答!
最少,他已经看出了一点。就是对于丙寅奇士和龙虎帮主突然音息无闻,以及支三解一去不见回头,两魔似乎并不在意!
换句话说,这种种令人纳闷的现象,显然早在两魔意料之中!
这就是说,丙寅奇士和龙虎帮主目前是否仍在太原,或是已离太原去了别的地方,以及支三解为何迟迟不见带人前来,两魔必然清清楚楚!
如此推测大体上是绝对站得住的。
但这也为令狐平带来更大的困惑。
丙寅奇士和他是同一边的人,如今他不知道这位大奇士的下落,两魔反而比他清楚,岂不成了笑话?
不过,令狐平并不灰心。
他对自己的智力有信心,只要是合乎情理的事,他相信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求得答案!
分舵中的气氛,实在不适宜一个人静心思考。
外面的景色已说明春天业已来到人间,而分舵中那股沉闷的空气,却仿佛仍然浸在残冬里!
他再度来到城外丁跛子的菜棚。
在茶棚中喝酒,本来就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雅趣;加上茶棚四周,草木已呈绿意,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自然景色,当然要比酒楼中的情调强得多。
他泡了茶,也要了酒,但只点了两样菜:一碟花生米,几块盐豆干。干丝烫蒜在这种节令已经吃不到了!
有人喝酒,主张三不喝:人不对不喝,地方不对不喝,情调不对不喝。
这是对的。
不过,还少说了一样。菜太丰富了,也该不喝;就是要喝,也该少喝!
面对着满席山珍海味,酒常成为一种点缀品;很多人往往在喝醉之后,都不知道他喝的是什么酒!
他的注意力被菜肴分散了。
那不是喝酒。
那是糟蹋酒,如果喝的是好酒,简直是一种罪过!
会喝酒和懂得喝酒的人,面前桌上绝不会有很多菜。叫了满桌的菜再喝酒,那不是喝酒,那只是摆阔。
令狐平是个真正懂得酒中三味的人。
真正懂得喝酒的人,也永远不会喝醉,而只保持着一种醉的感觉。
过去这两三年来,他被人喊成浪荡公子,多半与酒有关,因为经常有人看到他这位浪荡公子烂醉如泥!
其实,那是他有意装出来的。
他如果不这样做,他就成不了声名狼藉的浪荡公子,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个声名狼藉的浪荡公子,也许到今天无人知道武林中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龙虎帮!
茶棚中的茶客并不多。
令狐平已有三分酒意。
这正是一个人思路最明朗的时候,令狐平终于找到了他想获得的答案。
一个可怕的答案!
他回忆起日前在这座茶棚中与丙寅奇士一起喝酒的情景,那时丙寅奇士并没有告诉他有什么特别的计划,只说有事时,他会与他联络;如今联络突然中断,那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这位丙寅奇士已经离开太原!
同时,不难想象得到的是,丙寅奇士离去时,一定走得异常匆促,甚至连与他先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什么事逼得这位大奇士如此匆促离去呢?
那也应该只有一个解释,是受了那位龙虎帮主的影响!
如再配合蓝衣护法支三解调兵不见下文一点来看,他已隐隐约约的忖度出事情的概略。
那就是,支三解返舵调兵是不会错的,但这一支兵马,并不是准备调来太原!
说得明白一点,那位龙虎帮主在一再损兵折将,老羞成怒之余,无疑已将箭头不是指向奇士堡,就是丐帮总舵!
以上这两处地方,又以丐帮总舵之可能性较大,因为这位大帮主尽管恼火,要想捋奇士堡的虎须,一时大概还没有这份胆!
哈、辛两魔之所以悒悒不乐,也是可以解释的。”
因为龙虎帮主虽让两魔知道了他下一步的计划,却没有让两魔直接参与这次行动。
在龙虎帮主也许另有原因,但在两魔心目中,无疑已有不被重用的感觉,以两魔之心高气傲,这种感觉当然不怎好受。
令狐平想到这里,当然没有心情再喝下去。
就在他喊来伙计,准备结账离去时,忽然从茶棚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那伙计哈腰赔笑道:“相公不喝了吗?”
令狐平侧扬着脸道:“谁告诉你说我不喝了?”
那伙计一怔道:“那么……”
令狐平指指酒壶道:“酒喝完了,喊你过来添酒!”
那伙计忙道:“是,是,添酒!”
令狐平道:“再带个酒杯来。”
那伙计道:“嗯?”
令狐平道:“我可能有个朋友要来!”
那伙计又打了一躬道:“是,是,再带个酒杯来。相公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令狐平摆手道:“没有了,去吧!”
伙计走了,进来的那人正站在茶棚门口,向茶棚中四处张望,伙计以为他只是找人,也没有过去招呼他。
这个人令狐平并不认识。
但是,令狐平敢跟任何人打赌,这人如果是来找人,要找的人十之八九必然就是他这位浪荡公子!
他这种推断,并不是完全依靠直觉。
这人的相貌很平凡,年约三十上下,一身衣着,十分光鲜——问题也就出在这一身光鲜的衣着上!
因为这位仁兄显然不是经常有种好衣服穿的人。
那股别扭劲儿,就好像领口和袖口上都生满了刺,不是僵着脖子,就是绞着手臂,他自己别扭,别人看了也别扭。
一个人穿得起好衣服,却穿不惯好衣服,是什么道理呢?
在这些地方,令狐平的目光比任何人都要来得锐利,他几乎第一眼便看出来这人是一名丐帮弟子!
那人终于也看到了他。
令狐平扬扬手笑道:“嗨!孙老板,您好。孙老板也是喝茶来的吗?来,来,这边一起坐!”
那人含笑走过来,脸上明显地流露出一股疑讶之色。
令狐平笑着又说道:“孙老板这几天手气如何?”
那人坐下之后,前后望了一眼,低声道:“小的姓吴,钱字光宗,外号‘富贵丐’是汾阳分舵的二结‘钱粮司事’。不过……小的……却已记不起曾在什么地方跟公子见过面。”
令狐平笑道:“就在这里!”
富贵丐吴光宗怔了任道:“就在这座茶棚里?那……那……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令狐平笑道:“就是现在!”
那位富贵丐这才明白了令狐平语意所指,不由得脸一红道:“公子真好眼力……”
令狐平又笑了一下道:“你下次改变身份,最好找一套旧一点的衣服,这种新衣服穿在身上,有时会要了你的性命也不一定。”
富贵丐惶恐地道:“小人受教。”
令狐平笑道:“这座茶棚如今安全得很,你只管放心说话就是了。是不是敝堡那位丙寅奇士吩咐你来的?”
富贵丐道:“是的。”
令狐平道:“贵帮太原分舵的弟子,目前是不是全部撤去汾阳?”
富贵丐道:“是的。”
令狐平道:“撤过去多久了?”
富贵丐道:“前天夜里到达,小人跟着就动了身,想不到这样巧,一来到这里就碰上了公子。”
令狐平道:“假如你在这里碰不到我,下一步你打算去哪里找?”
富贵丐道:“张四烂眼的赌场。”
令狐平点点头,又道:“丙寅奇士吩咐你来怎么说?”
富贵丐道:“他老人家说,龙虎帮主已打定主意,准备带人袭击本帮中条山总舵。他老人家须连夜赶去中条山,采取紧争应变措施,故吩咐小人来向公子送个信,因为他老人家断定公子一定不会知道这件事。”
令狐平道:“是的,我在这一边,对这事的确一无所悉。”
富贵丐道:“他老人家要小人来向公子送信的意思,并不是希望公子也赶去中条支援,而是希望公子提高警觉,因为那位龙虎帮主如不让公子知道这件事,使证明他对公子还没有完全信任!”
令狐平笑笑道:“这个我会留意,谁想动我这位浪荡公子的脑筋,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富贵丐道:“另外,他老人家希望公子设法返回途马答该帮总舵,龙虎帮主如果带走帮中那两名长老,总舵中便以锦衣护法的地位为最高,这是一个相当难得的机会,一定不难大有收获……”
令狐平拦住他的话头,笑道:“最好能设法除去那位‘全才堂主’——是吗?”
富贵丐露出又惊又佩之色,呆了呆,方道:“公子思路如此敏捷,真了不起!”
令狐平道:“除此而外呢?”
富贵丐摇摇头道:“没有了,他老人家只吩咐了这么多。”
令狐平笑道:“你说本公子思路敏捷,那只是你吴兄的看法。有一件事,本公子到今尚未能想得透——贵帮太原这边的一批弟子,当北门外那座分舵焚毁之后,便一起搬去薛家祠堂,后来离开薛家祠堂,据说是来了南门一带,但南门这一带根本没有一处可以一下容纳几十个人的地方,贵帮那些弟子,好像一个个都学会隐形术,这件事在本公子看来,始终是一个谜。不知吴兄有没有听你们那些撤去汾阳的兄弟提到这一点?”
富贵丐微感意外道:“公子真的不知道?他们还以为公子当天就已经看出来了呢?”
令狐平道:“当天?”
富贵丐道:“是啊!他们原来是分散在城脚下那些贫户中,临时接得上官前辈的火急通知,说是该帮将有人过来沿着城脚搜查,便一齐穿上预先准备好的衣服,就像小人现在穿的这一套一样……”
令狐平恍然大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天茶棚中生意那样好,使来晚了的人,几乎找不到座位。妙,妙,这一手果然高明!”
富贵丐陪着喝了一会儿酒,接着便起身告辞。
令狐平亦不挽留,然后,他付了茶酒账,也跟着返回城中。
哈魔和辛魔也在分舵中喝酒。
二鹰苗仲的脚伤已愈,正跟追命镖钱大来站在院子里谈话。
令狐平向两魔建议道:“这儿的这座分舵,每年收益不少,我看不如破格交由一名蓝衣护法来主持。”
杀天翁道:“老弟中意帮中哪位蓝衣护法?”
令狐平道:“我看外面这位苗老二,人还相当能干,倒不如就交由他来主持,这样也可以省去一番周折。”
天杀翁道:“也好。”
令狐平接着道:“不知两位意下如何,太原这鬼地方,我实在呆厌了,上官亮那厮如果已经离开太原,我想不出我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走。”
绝情翁突然向厅外喊道:“钱护法,你们两个进来!”
追命镖与二鹰苗仲应声走进来。
绝情翁冷冷交代道:“苗护法自即日起,主持这座分舵,老夫等回总舵后,再命第一堂记名备案。钱护法去备马匹,我们回去!”
这老魔性格虽然孤僻,但对令狐平的主张,却几乎从来也没有反对过,令狐平真没想到这老魔会决断得如此干脆!”
第三天傍晚时分,一行回到遮马谷。
丙寅奇士料得不错,如今谷中之首脑人物,只剩下一个花脸阎罗宰父桧。
两位护帮长老,“庄老”和“艾老”,还有锦衣护法风云剑舒啸天,显已全被那位龙虎帮主带走了。
锦衣护法以下,被调出多少人,就不易知道了。
令狐平仍住原先那间石室内,室内之各项摆设,与他离去时完全一样,就只少了那个侍候他的少女如意。
看到室内那些器皿,令狐平不禁感到一阵迷惘。
那个痴情的丫头,在中条山丐帮总舵内,一定眼巴巴的成天望着他去。
而他,不但不知道哪一天会去那座丐帮总舵,甚至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走出这座恶谷……
帮中又为他派来一名供使唤的少女。
派来的这名少女叫秋云,年纪与如意不相上下,姿色与如意亦在伯仲之间。
但这丫头显然要比如意成熟得多。
如意如果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这丫头无异已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这丫头身上已找不出一个少女应有的那份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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