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百城摇头道:“不行。”
六鹰愕然道:“为什么?”
萧百城道。”两个丫头已跟令狐平那小子约好今晚起更之后,在东城药王庙前见面,要是让那小子搭上了线,这两个丫头就轮不到我姓萧的了。”
六鹰微感意外道:“两个丫头已跟那小子私下有了约会?”
萧百城道:“表面上是约去那里较量剑法,其实这两个丫头的用心,谁都不难一眼看出,再加上令狐平那小子,又是此道中之能手,深更半夜,地广人稀,比剑?嘿嘿!比到最后,不月兑光了衣服到床上去才怪!”
六鹰紧皱着眉头,自语似的道:“那怎么办?”
五鹰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办法到有一个,只要不知道灵不灵。”
萧百城一哦,忙道:“什么办法?”
五鹰手一指道:“时间还早,前面去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不迟。”
在集贤客栈后面的一间上房中,贾蔷和贾薇两姊妹争相夸耀,你一言,我一语,谁都认为自己比对方扮演得更出色。
两姊妹争到最后,终又言归于好,一致认为彼此扮演得都不错。
因为这是两个人的事,一个扮得好,另一个露了马脚,也是枉然。现在既然没有一个能识破她们是女儿身,当然表示两人在这一方面,表演的都很出色。
贾蔷笑着道:“人人都说这位浪荡公子如何如何的了不起,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也不过如此而已。”
贾薇也笑道:“有几次我真捏着一把冷汗,尤其是当他说到,他和那个火雷婆婆,都有一件事想不透的时候……”
贾蔷抢着道:“可不是,那时候,我的一颗心跳得好厉害,还好他马上说出想不透的是另一件事,假如他再卖个关于,我想即使我能沉得住气,你丫头恐怕就很难说了。”
贾薇哼了哼,道:“算了吧,你那时脸都变了颜色,还说什么你比我沉得住气!”
贾蔷道:“你呢?”
贾薇道:“我怎样?”
贾蔷道:“你就没有看到你自己的一张脸孔是什么颜色,只知道说别人。”
贾薇道:“不管怎么样,我总比你强,开头的时候,如果不是我沉得住气,在桌子底下拉你一把,哼哼——”
刚化干戈为玉帛,不意说不上几句,又争吵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院子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进来的好像不止一个人,只听其中一个边走边说道:“这位什么浪荡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两姊妹立即停止争辩,一齐屏息聆听来人怎样说下去。
只听另一人接口说道:“这一次碰上黄山这对叔侄,我看他小子大概有点苦头吃吃了。”
先前的那人道:“小子掀桌子的时候,我猜他小子一定没有想到,在这对叔侄后面,还有着黄山八鹰,否则……”
另外那人接口道:“那当然,这小子虽然目空四海,人并不笨,他如果知道对方约他去北城门外分个高下,是为了有时间通知八鹰赴援,他自然不肯上这种当,茶棚外面,地方宽得很,为什么一定要老远的跑去北城门外才能动手?”
先前的那人道:“可惜咱们都不是江湖中人,不然我除六倒真想赶去瞧瞧!”
另外那人道:“算了,算了,这种动刀动剑,拼性命的玩艺儿,我看还是少沾惹的为妙,别放着好日子不过……”
谈话声愈去愈远,终于杳然寂静。
两姊妹互相望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自壁上摘下宝剑,匆匆于衣里藏好,出栈向北城赶去。
这时已将近黄昏,北城门外,地势荒凉,以前还有一座丐帮分舵点缀着,现在连这座分舵也给烧去了,更显得一片萧瑟,极目望去,数里不见人烟。
两姊妹出城之后,毫不犹豫,径奔那座已烧去的丐帮分舵旧址。
她们相信,双方约斗之地点,必然是树林后的那片瓦砾场。
两姊妹刚刚投身入林,便感觉事情有点不妙。
因为四周围太静了。
贾蔷突然停步叫道:“慢点,我们可能被人戏弄了。”
走在前面的贾薇,跟着站定下来,转身道:“情形的确不对……”
左侧忽然响起一阵阴笑道:“不错,情形的确不对,只是明白得太迟了,我看你们两个丫头,还是乖乖地认命了吧!”
两姊妹正疑愕间,前后左右,已同时出现六名青衣蒙面人!”
六名青衣蒙面人,兵刃都是清一色的流星飞爪,缠在两边手腕上的银链子,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仿佛六条蠕动的毒蛇。
两姊妹马上从六人的兵刃上,猜想到六人的来路。
黄山八鹰!
两姊妹虽然入世未深,缺少临敌经验,但在一套家传的武侯剑法上,却已极具火候。这时两姊妹一见四面受敌,立即拨出宝剑,身形一错,肩背互抵,脚底下同时成圆圈形,原地缓缓移动。
两姊妹虽然采取了严密的戒备,其实并没有将眼前这六名黄山高手真正地放在心上。
六名青衣蒙面人,正是八鹰中的六鹰;没有到的是首鹰和二鹰。
适才发话者,便是刻下这六鹰中,身份最高的第三鹰曾文标。
六鹰现身之后,并未立即出手,当然为的是想拿活口;这六名黄山高手,想法也和两姊妹一样——他们显然也没有把这两姊妹放在心上!
三鹰曾文标逼上一步,阴笑着又道:“怎么样,小妞儿,咱们是说了就算,还是先走几招,称过分两之后,再回头讲价钱?”
贾蔷曲起肘弯,轻轻向后一点,贾薇也回头点了一下表示会意!
然后,两姊妹同时发出一声娇叱。娇叱声中,剑光一闪,突然跃身分向正对面的两名敌人飞扑过去。
首当其冲,是第五鹰班大登和第七鹰座水波。
七鹰庄水波在黄山八鹰中,素以心计过人见称。他趁三鹰曾文标发话之际,一直在转着如何奇兵突击,抢先建下首功的念头。
他满以为这两个妞儿胆量再大,也绝不敢妄自出手,尽可构思周详,谋定而后动,没想到,两个妞儿未等三鹰曾文标话完,已然发动攻势,一剑劈面刺来!
这位第七鹰的武功,原并不弱,只可惜心神旁骛,直到剑临面门,方始悚然惊觉!
急切间无暇从容化解,只得一仰身躯,避开面门要害,同时一抖手中银炼,荡起右腕下的流星,向来剑剑身反卷过去!
攻出这一剑的如果是贾薇,这位第七鹰这时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可惜向这一边攻过来的却是贾蔷!
这并不是说做妹妹的贾薇比做姊姊的贾蔷剑法高明,而且两姊妹性格不同,虽然习的是同一套剑法,但在招式的运用上面,却往往有见仁见智之别。
这时如果换了贾薇,眼见敌人仰身后退,一定会毫不迟疑的跟着追了过去,剑尖下沉,化刺为劈,顺势攻取对方之心胸要害!
那样一来,七鹰之流星纵能以半条银链卷住剑身,敞开的心胸门户,必然难逃一剑之危!
那时这位七鹰如能落得一个两败俱伤,就算是很不错的了。
但贾音却没有这样做。
原因是身为姊姊的贾蔷比较保守,她见敌人仰面向后倒下,深恐收势不住,压在对方身上,造成不雅的场面,所以她虽明知道良机难再,仍然采取通常的迎拆手法,剑尖一划,腾身侧移。
直等到对方流星撩空,从剑身上滑了下去,方顺势劈出第二剑。
这样就便宜那第七鹰庄永波了!
不过,饶得如此,七鹰在滚身跃退的一刹那,仍被剑尖划破了一大片衣服。
划破一片衣服跟身上划一道血沟,当然不足以相提并论。
同一时候,另一边的贾薇一剑攻出之后,由于五鹰班大登早有提防,可说一点便宜也没有占到。
好在这妞儿剑路泼辣,每一剑攻出,均为对方致命要害,而五鹰为了要拿活口,又不敢真的伤了她。所以,一时之间,两姊妹尚能维持着小康的局面。至于这种小康的局面,究竟能维持多久,那就很难说了!
其余的三、四、六、八等四鹰并未立即加入战圈。
这四鹰袖手一旁,当然不是不屑于群殴。
很明显地,他们无疑已将这对姊妹看成笼中之鸟,网中之鱼,根本不担心两姊妹会月兑出掌心!
转眼之间,十多个照面过去了。
贾蔷突然发出一声清吟道:“江流天地外。”
贾薇立接吟道:“山色有无中!?”
三鹰曾文标为之一怔道:“两个丫头一唱一和,忽然吟起诗文,算是什么名堂?”
四鹰张清溪道:“是啊,听说武当八子在排出大罗汉阵时,常以剑诀编成韵文,借唱和以取得呼应,这两个丫头,如今各自为政,根本无从联络,而所吟之诗句,又与剑诀无关,岂非咄咄——”
语音未了,忽听贾蔷在连攻数剑之后,这时又接着发出一声清吟道:“蕃汉断消息。”
贾薇马上接吟道:“死生长别离。”
三鹰曾文标又是一怔道:“老四,你听听,两个丫头语出不样,你看这两个丫头会不会是想以手中宝剑自刎?”
四鹰张清溪皱了皱眉头道:“这……”
不料这位第四鹰尚未说出他的看法,斗场上形势已起变化!
只见两姊妹在第二次发出联吟之后,手中长剑,剑路突改。
两支长剑几乎在同一刹那,以齐一之动作,倏而幻化出一片流转不定的耀目剑影!
第一鹰与第二鹰之间,几乎令人无法分辨出手之先后,以及哪一剑是攻,哪一剑是守?
五鹰和七鹰一时招架不住,被逼得连连后退。
三鹰曾文标点头赞道:“这两个丫头的一套武侯剑法,看来好像还有一点门道,如果再有三五年练下去,说不定会成气候……”
四鹰张清溪道:“老五和老七已呈不支之象,我看我们也该下场子了。”
三鹰曾文标道:“没有关系,请等一等,这两个丫头即使情急拼命,要想胜过老五和老七,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就在这时候,整个身形已化人一片剑光之中的两姊妹,突然离地拔起两丈来高,半空中一个倒转,连人带剑,像流星般,蓦然挟着一道银光,回头反向身后正在作壁上观的三鹰曾文标和四鹰张清溪疾扑过去!
三鹰和四鹰做梦也想不到两个丫头,在激战之际,会突然抛开正面的敌人,作此出人意外之突袭,一时措手不及,竟告双双剑贯顶门!
分守南北两端的六鹰和八鹰,远水不救近火,眼睁睁地看着两姊妹,两支长剑如虹泻落,一点办法也没有。
三鹰和四鹰双双栽倒,从顶门冒出的鲜血,像两道涧泉,顿时将附近的雪地,染成一片殷红!
第六鹰和八鹰舞动流星飞爪扑过来,五鹰和七鹰也赶到了。
两姊妹虽然奇袭得手了,但交手之敌人,也由两名一下变成四人。
四鹰怒眼交迸,四根流星飞爪,盘旋飞舞,劲风呼呼,立即将两姊妹罩人一片银色光网之中。
流星飞爪乃十八般兵器之外的一种奇门兵刃,它是在一根长约丈五的银链两端,分别连着一支钢爪,和一支多芒流星,通常的使用法,是以飞爪先攻,待飞爪钧实敌人衣服皮肉或兵刃之后,再跟着打出另一端的多刺流星,制敌死命。
这种兵刃,兼具鞭、锤、钩、索等诸般武器之功能,如在旷野之地,以一手执飞爪,尽银链之长度,四下盘挥扫打,威力可及方圆三丈之远,是黄山八鹰赖以成名的独门兵刃。
由于三鹰和四鹰之死,如今剩下的这四鹰,显然已不再考虑什么活口不活口的问题了。
被困在四根流星飞爪所交织成的银网中,两姊妹渐渐感到力有不支。
同时,两姊妹从四名敌人的出手上,也看出敌人为两名伙伴复仇心切,已不像先前那般处处顾忌了。
两姊妹都知道,如今只要稍一疏神大意,性命便会完结。
所以,两姊妹心意相同,与其力竭而亡,不如抢在前头,趁手中长剑尚能发挥力量时,来个玉石俱焚,再讲掉两名敌人。
两姊妹主意一定,迅即以眼色传递心声,然后同发一声脆喝,置五鹰和六鹰的流星飞爪于不顾,陡向七鹰和八鹰奋身一剑刺去!
“沙”的一声,五鹰和六鹰的两支飞爪,全构实了!同样的,两姊妹的两支长剑,也分别送进了七鹰和八鹰的心窝!
七鹰和八鹰的惨叫声,使五鹰和六鹰不及打出银链另一端的流星,而忙着一腕一带,意图将两姊妹拖开一边。两姊妹被拖开了,但已无补于七鹰和八鹰所承受的那致命一剑!
飞爪透衣入肉,两姊妹熬疼不过,五指一松,血剑落地,人也跟着昏厥过去!
六鹰方守仁切齿骂得一声贱人,流星呼的一崛飞起,便朝贾蔷当头砸下!
五鹰班大登忽然抖手洒出手中之流星,一面发声制止道:“老六,使不得!”
两颗流星半空相撞,迸出一片火花,然后两下荡了开去。
六鹰方守仁瞪眼道:“老五,你疯了吗?”
五鹰班大登一步跨上前去,先点上了两姊妹的穴道,方才转过身去,摇了摇头,说道:
“这两个贱人万万杀不得,杀了这两个贱人,你我就完定了!”
六鹰方守仁一呆道:“你是说——”
五鹰班大登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我这话什么意思?你老六应该明白,这一场争斗咱们兄弟失去其四,如果你我还想在黄山门下继续混下去,这两个贱人就不能不暂时留下来。”
六鹰方守仁道:“留下来让我们那位萧大少爷享用过后,好为我们设法开月兑?”
五鹰班大登道:“除了这样一着,还有什么办法?”
六鹰方守仁朝地上几具尸体扫了一眼,恨恨然说道:“老三他们也是该死,我早说过,这两个丫头来了之后,来个一拥而上,早点动手,早点完事,横竖我们那位萧大少爷玩过了,并不一定就要讨作妻室,即使以暗青子招呼,也没有什么区别。他偏说什么武侯剑法,究竟奥妙在哪些地方……”
五鹰班大登皱眉截口道:“好了,好了,事情早成过去,人也死了,还提这些干什么呢?”
六鹰方守仁指着地上被点了穴道的两姊妹道:“这两个丫头,如何处置?”
五鹰班大登道:“咱们先来将老三他们埋起来,然后你带着这两个丫头,去后面找个避风之处,由我去一趟香花院。”
月亮已自东方天际升起。
药王庙前,令狐平背手徘徊,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两姊妹露面,心中不由得生出怀疑。
两姊妹没有理由打退堂鼓,如今初更已敲,仍然不见前来,他猜忖两姊妹八成儿可能已经出了什么事!
于是,他不再犹豫,匆匆改了容貌,转身便向永乐坊奔来。
他并没有去集贤栈查问,而是一径走进了集贤栈对面的太平栈。
黄山那对叔侄,一向讲究排场,要歇客栈当然会挑最大的一家。而他算定,两姊妹如果出了事,无疑定与这对叔侄有关!
他施出轻身功夫,很快的查遍了后院每一间上房,结果证实那对叔侄不在客栈中。
然后,他再绕来栈前,从大门中走进去,拉住一个伙计问道:“住在后面的萧大爷在不在?”
那伙计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但他一身衣着十分讲究,方才满脸堆起笑容回答道:
“噢噢,您是问萧大爷吗?萧大爷去了香花院。”
令狐平又问道:“萧少爷呢?”
那伙计想了想了道:“这个……小的倒是未曾留意……唔,好像……好像是一起出门的吧?”
令狐平点点头,正拟转身之际,那伙计赔笑接着道:“您老找萧大爷有什么事,最好明天来,他这时候不回来,今晚大概是不会回来的了。”
令狐平也笑了一下道:“谁去了香花院,如果还想回来,香花院就不配叫做香花院了。”
香花院中,丝竹盈耳,笑语不绝,第三进东首一间厢房中尤其热闹。
因为这里是专供小艳红接客的地方。
今晚,百手蜈蚣萧扬伟的兴致似是特别好,首鹰和二鹰的兴致也不错,只有一个俏郎君萧百城,坐立不安,浑身不对劲。
小艳红很使他着迷,如果今晚有这个小艳红陪伴他,他倒不一定急着要得到贾家姊妹。
可是,小艳红却坐在百手蜈蚣怀里。
而且,恰巧又坐在两人的正对面。小艳红趁百手蜈蚣不注意时,常朝他偷偷的抛媚眼,害得他心里痒痒麻麻的,头却不敢抬起来,为了女人,他谁也不在乎,但他这位叔叔,他可招惹不起。
因此,他只好事负美人芳心,尽量避免跟小艳红的眼光接触。
也就由于这个缘故,使他更惦念着贾家姊妹花。
他计算时间,六鹰应该已经得手多时了,但他不敢随便离席,怕因此扫了百手蜈蚣的兴头。
他很奇怪,他这位叔叔“毛病”还没有治好,不知道这份“兴致”是哪里来的?
可恼!
小艳红要百手蜈蚣再喝一杯酒,百手蜈蚣哈哈大笑,连称没有问题,不过要换个酒杯—
—最好的酒杯当然是她的樱桃小口。
首鹰皮舟和二鹰苗仲,一齐鼓掌凑趣。
萧百城则移开了视线。他移目望去的地方,一双眼光正在等待着他,这位俏郎君的一颗心,突然加快起来!
因为藏在门外暗处向他打着信号的,正是五鹰班大登!
萧百城咬咬牙,下定决心,终于举起杯子笑着道:“百城干了这一杯,先回客栈看看,皮老大和苗老二再陪叔叔坐一会儿,百城酒量不比叔叔,再喝下去就要醉了。”
百手蜈蚣已有八分酒意,有了八分酒意的人,往往显得特别慷慨,什么事都会说好。
萧百城见叔叔点了头,如获大赦,赶紧走出了厢房。萧百城一出香花院大门,五鹰便从暗处迎了出来。
萧百城低声问道:“怎么样?”
五鹰苦着脸道:“漏子出大了!”
萧百城一呆道:“什么漏子?是那两个妞儿没有上当?还是两个妞儿来了你们不能够逮得住?”
五鹰道:“都不是。”
萧百城道:“那么——”
五鹰道:“两个妞儿当是上了,人也逮住了,只是我们这边去的六个人,有四个都在两个妞儿的剑下送了命!”
萧百城又是一呆道:“有这等事?死的是谁跟谁?”
五鹰道:“死的是老三、老四、老七、老八。我和老六,虽然侥幸得手,却不知道这笔账将来如何向老爷子交代!”
萧百城道:“那两个妞儿如今藏在什么地方?”
五鹰道:“在烧去的丐帮分舵那边,我叫老六留在那边看守。”
萧百城道:“你跟老六有没有受伤?”
五鹰道:“没有。”
萧百城道:“老三他们怎么这样不中用?连凤阳五虎和洞庭双蚊,都被你们收拾下来,难道这两个丫头,还比五虎和双蚊还要强?”
五鹰道:“老三他们说起来实在死得很冤枉。”
萧百城诧异道:“怎么呢?”
五鹰于是边走边将适才交手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萧百城听完忍不住骂道:“老六说得不错,的确该死!两个丫头不管怎么样,也是隆中剑客的后人,要不是为了这一点,我为什么派你们六个人去,近百年来,武林中出过几个隆中剑客?真是糊涂透顶!”
五鹰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老爷子方面,还得少爷想个办法,遮盖遮盖才好,不然,我跟老六——”
萧百城道:“这个你们倒勿须担心,是我叫你们办的事,当然由我来承当。”
五鹰道:“少爷打算如何向老爷子解说这件事?”
萧百城道:“一句话就够了。”
五鹰道:“一句什么话?”
萧百城道:“你们难道不会说你们遇上的是那位浪药公子令狐小子吗?”
五鹰拊掌道:“好,妙!”
萧百城得意地笑了笑,道:“年前的武当八子,那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当时八子有七个人,都几乎全军覆没,你们今天只有六个人,输了这一仗当然不算你们无能!”
五鹰高兴地道:“这个妙主意,要换了别人,一定想不出来。”
萧百城又笑了一下道:“这小子忽然出现太原,就只这么一点好处。这些日子里,不管谁闯了祸,都可以一口赖在这小子头上!”
五鹰点点头道:“是的,那两个妞儿等下如果不顺少爷的意,少爷玩过了,一人赏一刀,连尸首都用不着收拾……”
主仆俩,一唱一和,越说越得意,几乎已将死去的四鹰完全忘去九霄云外。
四鹰若是泉下有知,真不知道作何感想。
五鹰向前走了一段,忽然若有所思地道:“小的只担心着一件事。”
萧百城道:“什么事?”
五鹰道:“老爷子要是获悉老三、老四他们全毁在这小子手里,一定会兴师问罪,找这小子理论。万一那小子来个不认账,咱们几个人岂非罪上加罪?”
萧百城笑道:“你真是杞人忧天!咱们的嘴巴,是留着干什么的?那个杀了人的人,会一口承认自己杀了人?人不是他杀的难道是你我杀的不成?”
五鹰道:“到时候就全看少爷的了!”
萧百城道:“只要你们两个沉得住气,一口咬定,死不更改,保你们太平无事。”
主仆两人口中说着,脚下不停,转眼出了北门。
萧百城四下望了一眼道:“人在哪里?”
五鹰手一指道:“就在树林那边,我们走过去就到了。”
萧百城身躯一侧道:“你在前面带路,这里我没有来过。”
五鹰带路穿过树林,来到烧去的一座道观前,回过头来说道:“请少爷在这里等,待小的先进去找一找,里面全是瓦砾,路不怎么好走,小的找着老六之后,再来招呼少爷进去。”
萧百城点点头道:“好,你进去吧!”
五鹰快步跨上台阶,踏着破碎的瓦砾,一路模索着向里走,一面不断低呼着六鹰方守仁的名字。
“守仁,守仁——”
呼唤之声,终告渐渐消失。
萧百城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五鹰出来,忍不住低声骂道:“全是一些饭桶!”
口中骂着,正待跟着进去时,右肩上忽然重重拍落一只手掌。
有人于身后笑着道:“形容恰当之至!”
萧百城暗道一声不妙,方想卸肩月兑身,不意心念才动,右肩一麻,全身力道,已告丧失。
身后那人接着又笑道:“黄山八鹰,的确都是些板桶,只可惜你这位少主人似乎也不怎么高明!”
萧百城已从口音上听出正是那位浪荡公子,魂飞魄散之余,连忙出声哀告道:“令狐兄饶命……”
令狐平笑着道:“你是刚喝了酒的人,风吹久了,会伤身体,咱们到里面找个避风之处再说吧!”
接着,就像老鹰抓鸡似的,将萧百城抓进观中尚未完全塌的大殿一角。
等他升起了一堆火,萧百城才看出五鹰、六鹰以及贾家那对姊妹,原来都已聚集在这里。
贾家姊妹伤口已经裹扎过了,正在沉沉熟睡,似被点了黑甜穴。
五鹰和六鹰也仍然活得好好的,身上连伤口都没有一处,不过全身能动的地方,已只剩下一双眼睛。
令狐平火生好了,转过身来笑道:“怎么样,这位萧大兄台,你要这两位伙计明天告诉你那位叔叔,说是四鹰都是死在我令狐平手上,本来只是一种借口,现在居然弄假成真,你萧大兄台心中高兴不高兴?”
萧百城本来还想求饶,听得这样一说,自知已无生望,便索性闭上眼睛,只等死神降临了。
令狐平又笑道:“你兄台是不是在等死?告诉你,放心!浪荡公子行事,一向讲究干脆,若是想要你的命,早不会等到现在了,你还是鼓起勇气,把眼睛睁开来吧!”
萧百城眼睛是睁开了,但他并不相信对方的这种承诺。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这位浪荡公子会有什么理由,竟真的饶了他。
令狐平敛去笑容,缓缓说道:“本公子一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尤其对于一个失去抵抗力的待宰之四,更没有戏弄的胃口。所以,本公子答应不取你性命,你就一定死不了!”
萧成城心底渐渐升起一丝希望。
这位浪荡公子对待敌人的手段虽然可怕,但一向言而有信,是大家都知道的。
他尽管想不出这位浪荡公子何以要饶他一命的理由,同时他也想不出这位浪荡公子故意拿话稳住他的理由。
令狐平似已看透了这位俏郎君的心意,轻轻咳了一声,又道:“本公子如果只说饶了你,你一定无法相信。因此,本公子无妨先行告诉你,为何会饶你一命的理由,好让你萧大兄台放心!”
这正是萧百城此刻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他的一双眼睛,睁得更大了,满腔的恐惧,显然已为好奇心所代替。
无论谁处在他现在的地位上,都难免会急着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理由帮他挽回了一条性命?
令狐平缓缓说下去道:“本公子之所以不想杀了你,既不是心软下不了手,也不是因为你是黄山掌门人的侄少爷。而是因为——咳咳——如果就这样杀了你,未免过分便宜了你小子!”
萧百城心头咚的一声,如中巨杵,脸孔登时变成一片死灰!
这真是一个好理由!
原来就是这样一个好理由使他免除了一刀之灾!
令狐平微微一笑,侧目道:“这个理由可够充分?你萧大兄台会不会有点感到意外?我想应该不会才对。像你萧大兄台这样的人,一旦落在我这位浪荡公子手里,你应该想象得到。要想逃过一命,机会似乎不多。要有机会,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仅凭一死尚不足以谢世人!萧大兄台,你说对吗?”
萧百城浑身颤抖,要想破口大骂,却又没有这份勇气。
令狐平俯身捡起一副流星飞爪,在手上掂了掂,又道:“碰上了我这位浪药公子的人,虽然免不了要走霉运,但也有一桩好处。就是不管对方恶性多重,本公子都会为保留一次逃生或报复的机会!”
说着,伸出脚尖一踢,第一个先替五鹰班大登活开穴道。
五鹰班大登虽然活开了穴道,却不敢故意逃跑,这位浪荡公子的身手他刚才已经领略过了。
令狐平点点头道:“来,先从你这位伙计开始。你伙计可以先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然后向外奔跑。本公子站在这里,绝不移动半步,能月兑出这根飞爪的范围,算你伙计命大,本公子绝不追赶!”
五鹰班大登双拳一抱,苦着脸道:“但求公子一一”
令狐平脸孔一沉道:“你是不是要本公子收回成命?”
五鹰班大登微上半步道:“务乞公子慈悲!”
说着,跨出的左腿一弓,右腿跟着下弯,作势便待下跪。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令狐子眉头刚刚往起一皱的刹那,这位黄山第五鹰突然掌心外吐,拍出一股掌风!
借双掌向外一登之力,人已倒纵而起,话一般朝殿后飞射出去!
只听令狐平冷冷一笑道:“算盘倒是打得如意!”
银虹一问,飞爪已然出手!
结果正如这位五鹰以飞爪抓中贾家姊妹一样,一抓不偏不倚,正好抓在这位五鹰的右肩上!
所不同的是,令狐平并没有跟着打出另一端的流星,而是曲肘一带,然后后腕一翻,在半空中盘了个大圈子,活像摔田鸡一样,劈啪一声,摔落地面,使那位钩在飞爪上的五鹰,结结实实地尝了一次活人被摔成肉饼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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