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剑铭被章巴楞以“瑜珈术”的奇异身法逼得先机一失,而让对方那“飞龙十九变”
的红教绝技使开,以致连身子都蹲在地上。
这时章巴楞飞腾空中三丈,铁杖“呛啷啷”的一阵怪响,大喝声中连人带杖化成一道人影毕直的射了下来。
他那杖上的力道因是依着招式使出,汇成一股足可开山裂石的无俦劲气,随着他的身子的急泻而下,而齐集李剑铭身上。
那杖上的劲风使得李剑铭的衣衫都“蜡蜡”作响,整个方圆一丈之内,俱都被他的杖风圈住,将空气激动得起了无数的漩涡。
李剑铭两眼觑定对力那泻下的巨大身子,他手中长剑斜斜举起,微微的颤动了几下,卸下那汹汹即将压体的气劲。
陡地——
他双目圆瞪,舌绽春雷,喝声在那呛啷的环声中清晰的传了出来,回绕在空中,撞击着每个人的耳鼓。
随着这个喝声,他浑身真气自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气贯五行,步走天星,他的身子倏然的闪出三步。
光华一道,剑身在空中奇快的一劈,发出刺耳的一声尖锐的啸叫,朝对方那粗如儿臂的禅杖劈出。
“嗤——”
李剑铭手中的“王者之剑”通体发红,灼热无比的削过禅杖。
“呛啷!”杖首一切即断,随着剑上激出的剑气一撞,红影翔空噑叫连连,章巴楞跌出四丈之外。
李剑铭平剑於胸,抿住嘴望着在急骤地喘着气的章巴楞,他那灼热通红的长剑此刻已经缓缓冷却,而回复原先的银色。
章巴楞抚着胸前被对方剑气趁势撞上的地方,感到气血一阵激荡,翻滚而起直过喉间。
他强抑住那即将喷出的鲜血,茫然的盯着手中被削断的禅杖,好一会,他喃喃道:“就是这一招………”
他昂首望天,眼中泪珠簌簌落下,嘴唇嗫嗫而动,似在祈祷什么似的。
这时,河套煞君缓缓跨前数步,他两眼盯住李剑铭那宝剑上,然后他侧过头去,对着章巴楞说了几句藏语。
章巴楞浓眉扬起,他对着河套煞君一拱手,而后朝李剑铭说道:“大侠功力超绝,贫僧今日能见此上乘剑术,甚为欣慰,不过敝教掌教师尊曾嘱咐敝派弟子,凡遇到‘苍松上人’弟子,则邀之赴前藏与敝教切磋一番,贫僧现在………”
李剑铭知道章巴楞下面要说什么了,他打断对方话语道:“我近来杂务忙碌,不克远赴西藏,如贵教欲指教敝人的话,随时可来中原找我……”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河套煞君狂妄的大笑,笑声里河套煞君冷冷道:“落星追魂!你可想到你是否能够有命活到明天?哈哈!我现在要叫你尝尝‘绝魂断魄’的手段——”
话声未了,红影暴涨,一团寒澈逾冰的气体阴时布满四周,紧接着无数缤纷的指影,朝他身上点来,刹那之间,已将他胸前所有的穴道罩住。
李剑铭大惊失色,他弓身一退,步步奇正,两个闪动之下,已转了数个方位,然而那扑来的指风却如附骨之蛆,紧跟着他的身子而来。
他吸了口气,体内真气运行了半周,倏又施出“两心神功”来,只见他身子如柔柳迎风似的飘动了两下,随即剑虹烁烁,“嗤”地布了一个大大的剑网。
他的左手扬起,掌心一个晶莹的红印,光华流转,随着他推掌而出,一股灼热的气劲,往前撞去。
“轰——”
巨响声中两个影子,一分而开,尤其那个青色的影子飞得更远,直倒穿出五丈方始落地。
两个人影一落,便听到数声女人的惊叫,敢情他们为眼前所见的情形而震慑住了。
因为此时李剑铭整头的头发几乎都被对方那奇快的一式给抓掉,虽则只抓掉了束发的玉簪,但满头的长发却已整个披在身上。
他的左肩头上有着一丝血水流了出来。现在他的眼睛也被乱发掩住,然而他却动都没动一下,因为他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个绝代的高手,随便怎样的一个小破绽,也可以使对方发出致自己於死命的一击。
他的脑筋几乎已成空白,两眼凝聚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那是绝不能容他放松一点的。
随着他微微上举的断剑,一块红色的布帛挂在剑尖上,然而却毕直的挂着,没有随着微风而幌动,因为此时他的真力已经贯注在剑身的每一寸了。
站在他对面的河套煞君,此时却一脸孔铁青,他那扬起的左掌,是一片雪白,有如白玉似的放在面前,在阳光的照射下,竟发出晶莹的光辉,恍似他的手掌是白玉雕成而非血肉的。
在他的中指上,一点鲜红的斑点,艳丽夺目,似在缓缓的转动……
在他抬起的左手袖子上,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破缝,一块碎开的布片在随风飘扬着……
他两眼凝注在对方剑尖的破布片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却露出一丝笑意。
望着那渐浓的笑意,李剑铭的两道剑眉更为轩起,他心中惊讶对方的脸上却在这时露出了这种纯真的笑容,这是多么的不相衬!
他更加的提起精神,浑身真气缓缓的运行,心神一引为二,一方面注意着对方,另一方面则筹思着怎样取胜之道。
他肩部的血在缓缓流出,湿了衣衫,但他却彷佛毫无所觉,木立在雪地上,与河套煞君对峙着。
陡地——
他的耳边响起一个细若蚊虫的声音:“小心他的左掌,那是佛门‘玄玉般禅掌’,并且他还练有西藏‘红花指’,小心他的指掌齐施,现在你引他背后对我,我设法破他的‘红花指’,那时你就可抵住他的‘玄玉般禅掌’。”
他一听使知这是二道爷说的话,心中一喜之下,立时又是一惊。
因为他可从未听过有什么“玄玉般禅掌”,不过刚才自己的“赤霞神掌”却几乎挡不住对方的一击。
因而他这下非常提防对方那如玉的左掌,并且在设法使对方转变方位。
他缓缓的将长剑提起,摆出一式“落星於野”,这是“落星剑式”里后六式的第四式,也就是刚才击败章巴楞的一式。
他左足贴着地面慢慢的伸了出去,上身微躬,左手运集“赤霞神功”护身,轻悄无比的转了个方位。
跟望着对方缓缓竖起的满头黑发,以及那转为鲜红的左脸,河套煞君也转了个方位,他那左掌随着这么一转,抬高了两分,指上的红点更加鲜艳夺目。
就在这时,他的背后已经向着那仆倒地上的武当长老二道爷,然而他却丝毫没有觉察到背后会有人偷袭。
他只变动招式,防备着面前这崛起江湖仅一年多的煞星落星追魂。
李剑铭此时心中念头顿起伏不已,因为他知道只要二道爷施出“玄门罡气”的当时,自己能配以“落星剑式”必可将河套煞君杀死无疑。
但是这样一来,天下的群雄都将知道自己是靠着别人的助力来打败河套煞君的,那么自己的声誉必将受到影响,或甚而为天下武林所不耻。
不过对方百年来的修为,实在较之自己数年的修练要强得多,虽然自己学得“两心神功”,但是仍然较对方相差那么一线。
在武林绝顶高手的比武时,仅这么一线的相差,足可使胜负变为生死之相差。
面临着生与死,荣誉与生命的选择关头,他着实的考虑了好一会。
人生最甚者莫过於害怕失去生命,然而往往为了自己的理想,而丢弃生命者,却不在少数。
有的人认为爱情甚於生命,有的人认为自由甚於生命,有的人认为追寻真理,追寻荣誉,是值得牺牲生命的。
他们虽在面临两者选择的时候,有过很大的犹疑,但是到了决定了自己选择的时候,他们定会慷慨悲壮的向着死亡走去。
因为他们已经抛下了在人世的一切挂虑,而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於放下这些挂虑,佛门所说的空空世界,也就是劝人不致执着於尘世的俗物,而放得下这些挂虑。
李剑铭望着自己的断剑,一股豪迈的气魄自他身上充满了每个毛孔,他想到了自己身为“清虚门”掌门,手中所持的是昔日师祖“苍松上人”独战西藏藏巴大师的古剑。
就那次的震动天地的大战,使得中原武林不致受到域外番僧侮辱,而自己这次遭受到一生唯一的大敌,怎能借着别人在背后的暗算,而胜得河套煞君?
“驭剑之术!我用驭剑之术!”
这个念头闪过脑际,他昂首望天,长啸一声,但见他那举起的长剑,一道剑芒自剑身射出,吞吐不已,耀眼生辉。
他以千里传音的功夫,将话传了出去:“二道爷!不要动,我自己和他拚斗。”
随着话声一出,他绕身行走两步,刹时但见光芒绕体,虹影密布,闪烁的光华将他整个身子都罩住了。
“嗤嗤——”
剑芒腾空而起,一道光华划空而去,尖锐的啸鸣声中,迅疾有如流星电闪的朝河套煞君射去。
河套煞君狂吼一声,左掌往前一推,一股气劲有如迅雷似的“隆隆”发出,往那射来的剑虹扑去。
他那中指上的一点红印刹时扩大及整根中指,火红的有如一根烧红的铁棒。
“噗——”
李剑铭的剑虹受到那沉重无比的“玄玉般禅掌”一击,而致微微一挫,然而光华灿亮,仍然挟着异啸朝河套煞君射去。
要知这种驭剑之术为剑学上的最最绝顶的功夫,练剑之人何止千百,而会上乘内家剑术又何在少数?然而要行到这种“驭剑飞空”之地步,那又是何等的困难!
剑道之上乘心法,即是能以神驭气,以气驭剑,懂得这种剑术的,则非修练数十年所不能的。
然而这种剑术也是剑为身外之物,身剑分开,施以招式来取胜。
但驭剑少循则纯为身剑合一,练到这个地步的人,自己全身每一段肌肉,都已经变成了一枝剑,也就是全身的精神,气血都与宝剑融而为一,至时,杀人於百步之内,而只见剑光一道。
此即古代空空子,精精儿,聂隐,红线等所擅之飞剑之术也!只因后人罕得见到此种驭剑飞空之术,故而日为神仙一流,而名为剑仙,至此以讹传讹,终至乱人耳目。
这种驭剑之术,上乘者剑光发出而无丝毫破空之声,李剑铭得“中原神君”所授者因功力不足,且系初级功夫,故异啸吓人,刺耳之极。
河套煞君眼见自己的“玄玉般禅掌”见只能阻止对方剑影顿了一顿,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阔袖飞扬,有如鬼影似的腾空而起,在空中他大喝一声,左手挥掌而出,右手五指一扬,五道黑负劲气自下而上的布满面前。
就在这个时候,那假装受伤的二道爷也是大喝一声,猛地长身跃起,随着他两只大袖的飞扬之下,一蓬青蒙蒙的气柱,柔和无比的遍布空中,朝河套煞君砸去。
他这挥出的“玄门罡气”,刚好撞上河套煞君护身的罡气上。
“澎——”地一声大响里,剑芒暴涨,啸声尖锐直冲九霄,快似电掣的朝河套煞君射去。
河套煞君一个硕大的身子在空中受到两面夹攻,竟然停在空中一下。
就在这么一刹那的时间中,他的左掌倏地暴涨数倍,有如巨灵之掌似的,探进那森森的剑气里。
他手指的中间,一溜腥红的劲道,逼了出去——
“波波——”
轻脆密接的响声中,数声闷哼下,三道人影分了开来。
“啊!”惊叫之声自四方响起,一个轻巧纤小的身影自车座之内闪了出来。
她叫道:“爹!你怎么啦!”
敢情这时河套煞君左手中指已被削断一小截,身上红色的锦袍也被宝剑划开一道长长的缝,里面有着血水渗透出来。
他那如玉的左掌,此刻又回复到适才一样大小,然而整个掌上都是一片红色,那是他指上流出的鲜血染得如此之故。
他的脸色铁青,颔下胡须被李剑铭的剑气削得乾乾净净,听到他女儿的声音,他别过头去缓缓道:“婷儿!我没什么!”
她惊魂稍定,侧过头去,便又向着李剑铭投下一个关注的眼色。
李剑铭这时的样子,真个吓人得很,因为他的嘴角挂了一条血痕,他的整个左边胸膛一片血红,随着左手的捂闷,自指缝里鲜血涌了出来。
他那披在头上的乱发,仍然散乱的盖住了脸,自发丝后,一双红红的眼睛望了出来。视线里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情绪,那只有他自己才能了解的情绪。
而二道爷此时却仆倒在三丈之外,面如白纸似的紧闭着双眼,他那急骤喘动的胸部与那不时在抽搐着的面上肌肉,可以看出他受了内伤。
李剑铭所注意的是他眉心中的一条黑线,在缓缓的扩大中,他心中大惊,知道二道爷是中了邪门的气功,或者一种秘练的毒功所致。
但是此时他全身都已乏力,那股御空驭剑的真气,已受对方的奇重一击而致击散,乱窜於七经八脉之中,虽然自己在缓缓的运集,但却无力再战。
抚着左胸断去的三根肋骨,他惊驳地付道:“我以驭剑之术,加上赤霞神掌,仍然不能取胜河套煞君,而且加上了二道爷的‘玄门罡气’,也只是落得个两败俱伤………”
他正忖思到这里,章巴楞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他用藏话骂了几声,然后大声说道:
“你们中原的人不要脸,你们两个打一个,你们用暗算………”
他这话像一枝枝的利箭似的,深深的刺进了李剑铭心底,他忖道:“我一向厌恶用暗算狡计的,需这次却是靠着暗算而将他的‘红花指’绝门奇功破去,否则我所受的伤,当不止如此………”
河套煞君此时左手一推,将他的女儿推开,他向前走了两步,狠狠地道:“落星追魂!
你拿命来吧!”
他举起右手,一步步的朝这边走了过来,在他面上,有着一股浓厚的杀气………
这时四周的一些人都缓缓的围了过来,那一张张露着惊骇的脸孔,此刻都望着李剑铭在狞笑。
李剑铭胸中的气血仍在如涌的波动着,他可以感觉到肋骨折断之处好似火烧似的,那窜散在根经脉里的真气,虽然慢慢的又凝聚於丹田,然而此时因为正在用功的时候,所以绝不能动。
望着那些狞笑着的睑孔,他的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牙齿咬得紧紧的,他施出“两心神功”来,运用着另外一个心神控制着那聚集起的一丝真气,慢慢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剑上的光辉使得那些靠拢而来的身子齐都一窒,因为他们刚才是看到了神威凛凛的李剑铭施出了驭剑飞空之术,那是足使他们心摇胆落的。
就在这大家一窒的当儿,河套煞君大笑一声,扬起右掌,朝着李剑铭道:“我要取你的狗命!”
然而那站在一旁的美艳少女,却跃了上来,她拉着河套煞君道:“爹!你放过他吧!
他……”
河套煞君反头喝道:“死丫头!替我滚开!”他大袖一挥,朝她推去。
她的身子直跌出数丈之外,方始站住,由於以往她从未遭受到如此的待遇,因而微微一楞之下,她掩起脸来,便痛哭失声,回过头朝马车奔去。
河套煞君喝出口后,心中便是一阵后悔,尤其听见了她的哭声后,他不由得站住身子,回头喊道:“婷儿!”
她一听到他的喊声,哭得更是凄楚,掀开帘子朝马车里钻去。
河套煞君一顿足,然后对李剑铭道:“小子!你拿命来吧!”
岂知他这喝声未完,远远即传来一声怪叫道:“那可不见得!”
场中各人齐都朝发声之处望去,只见一个鹑衣百结,手持绿杖的老叫化,背着一个人跑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五六个人,其中有男有女,其快无比的飞奔过来。
李剑铭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他们来了!”
老叫化奔过来,望见了李剑铭的样子,他惊叫了声道:“老弟!怎么样?”
李剑铭苦笑了下道:“没什么!只肋骨断了几根——”
他话还未说完,两个女人便飞跃过来,刘雪红焦急地问道:“铭哥,你——”她赶忙扶住他,将他披散的头发拂开。
徐婉菁急忙道:“我这儿有药,你服下再说!”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自里面倒出几颗丸药,塞进李剑铭嘴里。
这时一个中年道姑走过来问道:“他就是李剑铭?”
刘雪红点点头道:“妈!他就是,但是他受了内伤,断掉几根肋骨……”说着,她的眼睛便红了起来,珠泪盈眶,几欲滴出……
李剑铭诧异地望着这中年道姑,他嗫嗫道:“前辈………”
“我是余恨大师,慧琴的师父……”
“余恨大师?”李剑铭惊诧道:“慧琴怎么了?”
余恨大师苦笑了笑,她说道:“等你伤好了后我才告诉你,现在………”
李剑铭一听她的语气,彷佛感到什么不妙似的,他问道:“什么?慧琴她……”他抓住余恨大师的道袍,激动的说道。
他话未说完,便已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因而讪讪的放下手道:“二道爷!他受了伤………”
余恨大师啊了一声,回头看到了倒卧地上的二道爷,她叫道:“师兄——”一面她朝二道爷卧倒之处跃去。
这时河套煞君伸手一拦,喝道:“别过去!”
然而老叫化却呵呵笑道:“河套煞君!你不要你儿子的命了?”
他将肩上扛着的人抱了起来,只见一个中年汉子双目紧闭的昏迷在老叫化的怀中,在他喉间,有着一个大如小碗的蓝色蝎子爬在他的胸口!蝎子尾上的毒螯靠着他的喉部,只要再伸一分,便已触到他的喉上皮肤。
河套煞君一看,也不由得汗毛直竖,他蠕动一下嘴唇叫道:“龙儿!”
马车之中,女人惊叫声尖锐的划过空气,一个紫色的影子自马车中奔了出来,她靠在河套煞君的身边,瞪大长睛惊恐地望着那只爬在她哥哥身上的蓝色蝎子,她喃喃道:“爹爹!
哥哥,他………”
河套煞君望了望自己的手上那已经乾了的血迹,他抚模着她那柔软的头发,以一种沙哑的声音问老叫化道:“你要干什么?”
老叫化道:“你派你的宝贝儿子来暗算我们,岂知他倒被我们擒住,那些小喽喽此刻都己下了地狱去见阎王,你可没想到吧!”他望了望身侧的刘怀冰与公孙飞鸿,得意的说着。
徐婉菁跃了过来,她说道:“河套煞君,李剑铭可是你打伤的?”
河套煞君一听面前这小女孩,竟敢直呼自己的名字,他气得脸上变色道:“乳臭未乾的黄毛丫头,我宰了你……”
徐婉菁轻笑一声道:“你敢?你不要你儿子了?”
那被称为婷儿的美艳少女姗姗地走前一步道:“你是谁?落星追魂是你的谁?”
徐婉菁从囊中掏出一条金色的小蛇,笑道:“我是‘五毒门’掌门人!你是谁?”对着对方的美艳,她微带妒忌的问。
那叫婷兄的少女未及回答,便听见草巴楞怪叫一声,飞扑而出,伸出手便往那只蓝色蝎子抓去。
站在老叫化身侧的刘怀冰和公孙飞鸿叱叫一声,双双出掌往章巴楞身上击去,欲待阻止他前进。
章巴楞红袍微展,大袖左右一分,倏忽之间,攻出数招,将两边击来的招式挡住,他脚下一踢,朝老叫化小月复“横骨穴”踢去。
老叫化没想到这红衣藏僧如此了得,他怪叫一声,身子朝后一仰,腾出手来,竹杖挥出一招“打断狗腿”。
岂知他绿杖一出,便已见章巴楞变招,左手五指朝自己脸上“眉冲”、“晴明”、“迎香”三穴点来。
章巴楞左手出招攻敌,右手五指箕张,朝那只蓝色大蝎子抓去。
他的左手一招,逼得老叫化无可反抗,只得向后闪躲,而那只右手跟着即将抓到那只蝎子。
陡地——
徐婉菁叫道:“蓝花!刺他!”
那只蝎子斗然尾部螫刺翘了起来,那支张开的螯夹朝荤巴楞压下的掌心刺去。
章巴楞手腕一顿,突地攻抓为扫,劲风一发之下,小指弹了出去,正好敲在那只蝎子的肚子上。
“噗”地一声,那只蝎子跌翻出去,掉在地上。
他的左手往下一压,右手便待抓住那昏迷不醒的汉子。
一声轻笑,金光一溜激射而来,朝他手上缠去。
章巴楞的确不愧红教高手,他的左手就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朝外面奇妙的一弯,闪开了扑来的金色小蛇,右手仍然原式不变地抓将出去。
岂知那条金蛇一扑落空,竟然在空中扭曲了一下柔软的身子,倒弹而起,张开白森森的牙齿,便往他右手脉门咬去。
章巴楞大吃一惊,右手自下而上,斜斜拍出一道掌风,往小金蛇撞去,身子却猛地退后五尺。
他刚一立定,便已见蓝光一顿,自地上弹起往自己腿上跃来。
还没容得他思考一下,那只大蝎子已经扑上了他的袍上。
他大喝一声,浑身衣袍顿时如遇风吹,高高的鼓了起来,将那只蝎子弹得又落在地上。
就这么一刹那时间,河套煞君身形一移,已经欺近过来,他右手一挥,五道黑色气劲射向老叫化,而左手却往自己儿子身上抓去。
他的身子奇快无比,老叫化只觉眼前一花,红影便充满眼眶之内,他心知不妙,整个身子朝后一翻,“金鲤倒穿波”,整个人穿出五尺之外。
然而没等他抬起头来,他已见到一只满是毛的手掌离自己胸部“期门穴”不足数寸。
心中一惊,冷汗顿时冒出,幸好两声喝叱,公孙飞鸿自左边攻出两剑,而刘怀冰则腾身跃起,朝河套煞君头上攻出了一招。
河套煞君两面受敌,逼得他只能回掌自保。
他身子一错之下,已将公孙飞鸿攻来的两剑闪过,但见他反掌一孥,正好将那枝长剑的剑尖揑住。
一抖之下,公孙飞鸿被对方从剑尖上传来的层层汹涌无比的内力撞得倒飞而出,“叭”
地一声跌倒地上。
而他那右手斜挥而出,仅仅两招便将刘怀冰打得飞出老远,他狂妄地笑了下,伸手便待夺过自己的儿子。
岂知徐婉菁娇喝道:“你少神气,看看你的儿子——”
敢情这时那条金色的小蛇已绕在那中年汉子的颈上,红红的舌信子探在距他脸上不及两寸之处。
由於投鼠忌器,他果然犹疑了一下,退开两丈之外,他说道:“你倒底要怎样?”
徐婉菁弯腰抓起在上的蓝色大蝎子,轻声道:“蓝花!可怜你了!不痛!”
她还抚模了几下那只蝎子,然后狡猾的笑了笑道:“我要你马上就回到河套去,不准再到中原来!”
河套煞君闻言气道:“你………”
然而一看到自己的儿子在对方蛇嘴之下,他不由得话音一顿,没有话好说了。
这时,李剑铭缓缓的走了过来,他说道:“今日之战,在下因学艺不精而致落败,这点我是没话好说的,不过大丈夫只要一日不死,必将报此伤体之仇,现在虽然我们用了一点诡计,然而……”
他的眼瞄了一下那被金蛇缠颈的人,改换口气道:“在下欲与前辈约下三月之期,至时在下将赴河套拜领今日此一招之赐,并且在下将至前藏赴章巴楞大师之约,取回此剑尖,不知……”
章巴楞大叫道:“好!我在前藏等着你!”
河套煞君想了下点头道:“三月之后,我们在河套见面吧!至时我将在‘天蜈宫’里备下菜看等你光临。”
李剑铭对徐婉菁道:“你把他放开……”
徐婉菁一瞪眼道:“为什么?这是我抓到的,怎么要你命令我?”
李剑铭愕道:“你……”
徐婉菁轻笑一声道:“好!好!我听你的,放放放………”
她正在朝李剑铭说话之际,却听到一声轻啐:“呸!不要脸在男人面前撒娇………”
她娥眉倒竖,朝那边望去,发觉那正是身穿紫色衣衫,美艳无比的少女所说的,她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喂!你是谁?”
那紫衣少女说道:“我是王婷婷,我骂你不要脸………”
他说道:“不要跟她计较,将那人放了吧!”
徐婉菁楞楞的望了下他,默默地道:“她漂亮,你喜欢她是吧?”
李剑铭没想到当着这么许多人,她也会说出这话来,他尴尬地道:“呸!你别胡说好吧!”
徐婉菁一见他这样,她眼眶一红,别过头去道:“小金!回来!”
那条金蛇一听话,刹时身子一松,自地上弹起,朝徐婉菁身上扑来。
老叫化拍开那人穴道,朝河套煞君一扔道:“你的宝贝儿子还你!”
河套煞君接过自己的儿子,“啪啪”便给他两下耳光,还骂道:“混蛋,没出息的,你替我把脸都丢尽了。”
他朝李剑铭一拱手道:“三月之后再见——”
他看了在场的这些人,道:“希望你们都能够来。”
说完他喝了声走,便朝马车里跃去。
章巴楞一拱手也回到马车里去,而王婷婷却深深的望了李剑铭一眼,然后掉头朝马车走去。
就在她回身的当儿,一道白影朝李剑铭射来,他还听到她说道:“这药给老道士吃下,其余你服下………”
接过那个投来的小瓶子,他看到里面一颗颗紫色的药丸,抬起头来,已见到车声辚辚,马声啸啸里,八辆马车飞也似的驰走。
那黑色的睫毛隐匿在紫色的幕帘后,他的心里彷佛若有所失,然而他又猛然一懔,回过神来。
他说道:“这给二道爷服下几颗,我们回客栈去吧!”
徐婉菁冷哼一声道:“我不稀罕这药,我有药………”
李剑铭没有作声,便倒出两颗丸药放在二道爷嘴里,而后他说道:“我倒要谢谢你的药,因为我的肋骨竟然好了,这真是灵得如神似的。”
徐婉菁一听到他的夸奖,皱了皱小鼻子,得意地笑了。
李剑铭扬首远眺,只见那最后一个马车顶上的金边,在阳光下闪烁了几丝光辉后,便消失在一排树林后。
他叹了口气道:“走吧!”
但是他话刚说完,便觉浑身力气尽失,眼前金星乱冒,“叭哒”一声便昏倒地上。
※※※
是经过杭州城外大战的五天后,一行约十骑自城内飞驰出来。
到了城外,远望那渐融的冰雪,他们在大道边站定了。
这时晨曦刚刚探望大地,关注地看着地上冒起的一点点新绿和柳枝头上刚透出的淡黄敕叶。
晨风带着轻轻的絮语,自那盖满白雪的山头而来,她惊诧地喊道:“春来了!春来了!”
於是,枝头上有着小鸟在欢呼,晨光温和的罩着大地,春的气息充满了整个空间。
李剑铭深深的吸了口气,感慨地道:“江南的春来得好早!眼看又是莺飞草长的春日了,可惜我没有机会到西湖去游春,无从领略西湖的美景。”
他仰首望着远处雪白的山巅,漫声吟道:
“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
他摇头叹道:“不知要到何年我才能来到西湖……”
说到这里,他觉得一只柔滑的小手抓着自己的右手,刘雪红轻声道:“等到你找到慧琴姐后,你到洛宁来找我,我们一块再到西湖来玩玩,那时我想你一定很高兴的。”
李剑铭左手轻轻的拍了下她的手背,说道:“这未来之事,我也不愿早就说出来,不过我若找到慧琴姐,一定会到你爹那儿去见你,只是不知那点苍掌门谢宏志现在会跑到那里去,我现在就要到云南去,看看他有没有把慧琴姐带到点苍,唉——”
他话声末完,余恨大师歉疚地道:“唉!我也不知道谢宏志那小子虽是一派掌门,也会做出这等事来,只怪我老婆子瞎了眼,会把慧琴交给他,唉!慧琴她也是,怎会这样就跟他走呢?……”
刘亿红接上道:“好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我想谢宏志他不会做出过份的事,李贤侄你找到他不要因此把他杀了,倒底他是救过慧琴的!……”
他叹一口气道:“唉!年纪青的人,为了爱情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爱情这东西真该死,每个人碰到它就好像瞎子模象似的,凭自己的理智去考虑……”
“老头子!你还多罗苏什么,想当年你还不是这样?”余恨大师白了他一眼。
刘亿红呵呵一笑道:“怡红!你这余恨大师现在可没恨了吧!二道爷也答应你还俗,二道爷你说是吧!”
二道爷点头道:“师妹能够遇到亲人,我很高兴,本来我们三清教主并非主张灭绝人伦,当年师父在太原遇见你时,也只答应收你为记名弟子,只不过答应你带发修行而已,现在儿子、女儿都有了,你还带这劳什子道冠干什么?你没看到刘施主这么年青就已经比我的头发还要白,就凭着这点,你已该月兑下道袍了,现在我以大师兄的身份答应刘施主的请求………”
他一向诙谐已极,这下却说得非常正经。
余恨大师一听,方待出言抗议,刘雪红叫道:“妈!你——”
余恨大师望了自己如花的女儿一眼,再转头望望那一直在和徐婉菁说话的刘怀冰,不由得心里一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吧!”
二道爷笑道:“恭贺师妹,呵呵!我这就带公孙飞鸿上武当去,至於徐姑娘,她有你大少爷陪着到南海去,我想紫竹神尼是没话好说的。”
他侧首对刘怀冰道:“小子!你到了南海,见到紫竹神尼时,说我二道爷问她好!并且你要请她来中原为落星追魂之事,与中原各派调停一下,否则今年秋日在华山论剑,则各派围攻落星追魂,那时闹得血流成河,真个会造成武林大悲剧……”
一直没开口的老叫化,这时说道:“我老叫化知道有个东西能令各大派不至妄起干戈。”
他顿了顿道:“那就是‘九龙金杖’!我这下回到总舵后,通令天下的叫化子注意这‘九龙金杖’,等到李老弟拿到‘九龙金杖’后,那时只要对各大门派说几句话也就行了。”
二道爷闻言肃然道:“啊!原来李大侠的祖师是昔年大败藏僧,会盟天下武林,被尊为‘中原之鼎’的‘苍松上人’老前辈,那么‘清虚门’未见於江湖近百年,现在复续於大侠身上……”
李剑铭讪讪道:“现在敝门掌门人乃敝师伯‘中原神君’……”
“啊!那么‘落星天魔’也是‘清虚门’弟子了?真想不到。”二道爷惊叹道。
老叫化道:“你们闲话少说秄吧!我们现在决定一下二个月后在那里会合,那时我们好一块儿上河套去,否则李老弟一人去不大安全。”
二道爷道:“两个月后,我们还是在四川成都见面的好,那时我们一并上‘天蜈宫’去赴约,此外或者到西藏去,也刚好趁在夏天,你们看怎么样?”
徐婉菁道:“我到南海会把姐姐邀来一起去。”
刘怀冰道:“我南海回来后,要到天山去把师父请下山。”
老叫化笑这:“我可不能把叫化子全给叫去河套,那时一人一泡尿,来个尿漫‘天娱宫’,可要臭死他们!”
刘雪红皱皱眉啐了一声道:“你总是狗嘴巴………”
老叫化接上道:“红烧清炖都好吃——”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李剑铭道:“现在我们可以分手了吧!两个月后,我们一并在成都城里会面……”
俞怡红道:“李贤侄,实在对不起你,害得你又跑到云南去。”
李剑铭道:“那里!伯母你太客气了,这也是命运的播弄所致………”
他想到自三年以前在金龙堡认识公孙慧琴以来,其间所经的挫折、磨难是那么的多,双方一直受着命运之神的捉弄,而至於劳燕分飞,数年来只短短的见过几次面。
但是他一直没有怀疑到自己的情感,因为他们双方的情感可说是青梅竹马,那互相依怜的爱情起自於双方正患难中,故而这份纯真的感情也就愈为甘醇,愈为坚固。
酒肉之交原是不能受到时间的蚀磨啊!但在患难里产生的情感,却非任何力量所能摧毁的。
虽然一切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但真实的爱却能超越时间的力量之外,因为男女之间的纯真感情,原是不能用时间或其他一切有形之物来衡量的。
有人说久别冲淡爱情的浓度,暂别则能增加爱情的浓度,对於这句话我是表示怀疑的,我是怀疑它的确实性究竟有几分。
虽然许多的例子摆在眼前,来证实这句话的真实,然而,也有许多例子可证实这句话的准确性。
当男女相隔一方的时候,双方的心情是互相牵挂着的,但是由於环境的影响,当然各人有各人不同的遭遇,而会遭受到不同的诱惑。
但是面对这种新奇的,不同於自己以往所经历的,有许多人就逐渐将以往的恋人的影子抛诸脑后,随着岁月的移动,也就完全忘怀了。因为人总是较为健忘的,而且人都有一种喜新厌旧的心理。
就这个原因促使他(她)们把以前产生的一段情感给冲淡了,好使脑中留下空白来容纳新的影子。
然而另一方面来说,有些人由於自己的观念固执,而极力用理智来控制自己,避免接受新的诱惑,或者是他所遇到的新的情人,还不及以往的,因而也会眷念以往的旧情人,而不致转移自己的感情。
本来这世上的任何事都是相对的,而非绝对的,任何东西里都有矛盾产生,故而对任何一件事(包括爱情在内)都不可妄下断语,这点各位读者可从那些世界名人的语录里看出它的互相矛盾之处。
走笔至此,方始觉出钢笔太滑,一滑就滑出老远,都已经月兑离本书的范围了,现在让我们言归正传吧!
且说李剑铭忖思了一下,暗暗叹了口气,私下道:“我只要找到她,今后一定不与她分开!”
这时老叫化嚷道:“好了—各位别再‘临别依依’了!反正两个月后就能重见,现在我们也该分手了。”
他对李剑铭道:“我跟你一道走!到中途我们再分开各走各的路。”
李剑铭点了下头,然后一拱手道:“各位,再见了!后会有期。”
众人纷纷互道再会,刘怀冰对徐婉菁道:“我们走吧!”
徐婉菁没有理他,迳自走到李剑铭身边道:“云南瘴气到处都是,我这儿配有解药,只要感到不好时,放在鼻下闻一下即可………”说着他拿出一个金色小葫芦来,交给李剑铭。
李剑铭推辞道:“这个我想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
徐婉菁嘟起嘴道:“这又不是很重的东西,你带在身上也没关系呀!何况你若在云南遇到什么麻烦时,可以找我们五毒门的弟子,他们一看到这金葫芦就知道你是本门的长老………”
李剑铭笑道:“这边也请我当长老,那边也请我当长老,其实我这长老连一寸长的胡子都没有一根,笑都要笑死人了!……”
他看到徐婉菁眼眶竟然一红,於是改个语气道:“好!好!我收下就是了,谢谢你唷!这次若非你的照料,我所中‘红花指’的毒也除不去的。”
徐婉菁闻言哼了一声道:“那还不是河套煞君的鬼女儿的药灵,你谢我干什么?哼!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她。”
李剑铭闻言尴尬地抽动一下脸上的肌肉,他讪讪道:“胡说!你别瞎多心好吧!”
徐婉菁喃喃道:“现在我又认为我妈说的话没有错,男人都是坏蛋!”
李剑铭苦笑了一下,知道不能再与她瞎扯下去,他一拱手道:“再会了!”
说着,一拉缰绳掉头就走,马蹄得得,缓缓而去。
他才走了几步,便听到刘雪红喊道:“铭哥—”
他驻马回头,只见她策马奔来,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
他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去,她蠕动了一下嘴唇,迸出了几个字:“铭哥,珍重!”
他默然点了点头,招呼了声老叫化朝西南而去。
老叫化也弄到一匹马骑着,一路上骈辔而行,也不时嘴里嘟嚷着。
李剑铭一直在马上想着心事,这时耳边尽在响着老叫化的闲话,不由得恼道:“什么事呀!老叫化哥哥?”
老叫化一滋牙道:“我刚才忘了买几斤花雕来,害得现在嘴里都淡出鸟来,肚子里酒虫乱爬,又加以骑在这匹马上擦得都在发痛,简直浑身都不舒服……”他伸手抓了抓满头乱发,做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脸色出来。
李剑铭道:“给你买了一匹马来,你倒认为不舒服,我看到了前面驿站或镇上,你乾脆拿马卖了,用这笔钱买酒喝算了!”
老叫化一拍大腿道:“对呀!你这真叫‘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就这么办,反正我老叫化生来叫化命,只有赤足的份儿!”他这下听说有酒喝,一连咽了好几口唾沫,两腿一夹坐骑,泼辣辣的往前驰去。此时路上的冰冻统统融化了,冬日的气象似乎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连那数日前瑟瑟的寒风,也都被和煦的阳光所赶走了。
李剑铭时道:“当坚持着过去了一连串的苦难日子后,幸福一定会悄悄而来,也许就在我们所最害怕哀伤的时候,幸福已经站在背后了。”
“就像这寒风凛凛,白雪飘飘的日子还在眼前,但是春天实在已经在泥土里萌芽了,悄悄地,春天使巳代替了冬天。”
“我想我和慧琴之间的一切磨难,此刻都将要过去,幸福马上就要来了,今后将是一连串美好的日子………”
他的心情逐渐的好转,於是弹剑高歌:“白马饰金覊,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玻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援,勇剽若豹螭……”
他的歌声清朗悠扬,有如金石之器敲击所发出似的,歌声直上九重天,回萦在白云群山之间,一股豪迈之气,充塞住整个空间。
老叫化大叫一声好,他颌首道:“老曹当年信了谗言,而使得这位‘才高八斗’的曹子健终身忧郁而死,但他的‘白马篇’在后世却也有老弟你将之唱得出神入化,唉!这世上有多少人是怀才不遇,又有多少人是遭受到一句谗言而致使大志不得以偿,大志如鸿雁,却往往困於牢笼里,不能以强健的翅膀,翱翔於青天之上……”
他引吭高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糠,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他叹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唉!没有老酒,我心忧忧……”
李剑铭被老叫化装出的一副哭丧脸逗得破颜一笑,他骂了声:“酒鬼!”
老叫化嗤之以鼻道:“要当酒鬼可也员不容易呢!自杜康老儿造酒以来,千古之大诗人,大圣大贤俱是嗜酒之人,你不闻李白的‘将进酒’上道:‘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主不足宾,但愿长醉不用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李剑铭摇摇手道:“算了!你这套酒经也免谈了,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劝你还是少说些吧!”
老叫化哈哈一笑道:“你那前面一句是酒逢知己干杯少呀!哈哈,酒诚为天下之圣品也!”
他得意地高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双骑飞驰於大道之上,和风丽日相伴而行,转瞬便已奔出数十里。
这时来到一座树林边,老叫化皱了皱眉道:“怎么还没有到镇上?我喉咙里的酒虫都在跳动得要死了,唉!没酒喝真难受呀!偏偏这儿又是个前不靠城,后不靠镇的地方………”
他还在说着话之际,“咻”地一声,一枝长箭自密林里射了出来,落在他们马前。
李剑铭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叫化笑道:“有人替我送老酒来了,哈哈!儿郎们出来吧!”
果然一声锣响,从林里涌出几十个手持单刀的壮汉,那当先一人大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打山前过,留下买路财!呸!那来的两个肥羊,替大爷们站住!”
李剑铭一楞,他问道:“这些是翦径的毛贼?哈哈!他们竟找到我们身上来了,这真个妙极了。”
老叫化笑了笑嚷道:“开山立寨的是那位好汉,叫他出来答话。”
那发话的大汉走了两步问道:“来人是线上的还是合字?请报上万儿来,本寨主乃黑旋风也!”
老叫化肃容道:“我叫化子既非线上,也非合字,万儿在东西南北溜,有个名堂叫做吃四方,你们既然线上开扒,那么财物见者有份,一二添作五,一人一半如何?先奉上两坛老酒再说。”
他半真半假,半黑半白的话一说出,那些人哗然大叫,正待涌将上来。
突地——
一阵急如暴雨的蹄声,自远处飞驰而来!灰沙弥空,势如急电,数十骑快马转眼便已驰进。
当先那人发出一声如狼噑似的嚎叫,蹄声突地一顿,一排黑衣黑马的铁骑一字排将开来。
自林里走出的黑旋风一见这数十骑人马,顿时睑上变色,他嗫嗫道:“黑狼队……”
李剑铭回首一看,只见这后面的数十骑,每人都是头上檬着一个狼形面罩,全身黑色,一式带着四把飞刀,一根粗如儿臂的狼牙棒,此时默然的望着自己。
那当先一骑带着缰绳缓缓走前两步,然后喝道:“你们胆子有好大!竟敢拦着丐帮帮主飘渺酒丐和落星追魂?”
黑旋风一听,全身一阵哆嗦,他颤动着嘴唇道:“落星追魂?”
李剑铭朗笑一声道:“落星追魂天下寒——”
自林里涌出的几十个罗罗,此刻一听落星追魂就在面前,吓得齐都扒倒地上。黑旋风浑身抖动了两下,摔下手中单刀,也是“叭哒”一声扒倒地上,他说道:“小的不知李大侠到此,冒犯大驾,罪该万死,尚请大侠制裁……”
李剑铭笑了下道:“你们起来吧!现在孝敬两坛美酒给飘渺酒丐倒是真的。”
老叫化逗着黑旋风道:“你怎么不叫儿郎们风紧扯活?还跪在那里装矮子干什么?走走!
送上两坛上好美酒来,我的酒虫都快乾死了!”
黑旋风起身望了黑狼队一眼。那领队的一挥手,他才敢回头退回林中去。
唿哨一声,那些绿林的好汉齐都退进密林里去。
这时李剑铭方始侧首道:“领队者何人?你又怎晓得我是落星追魂?”
那当先领队的答道:“恩公!是我——”他将面上狼形面具除下。
“是你呀!木杓飞魔!”李剑铭一见那人竟是个披着白发的头陀,也是自己在四川放了的杀父仇人万天寿。
他可真的没想到那昔日的黑道魔头,此刻竟成了黑狼队的首领,所以一时楞住了。
万天寿双膝一弯,说道:“恩公!在下正是万天寿。”
此刻那些马上的黑狼队骑士一见万天寿跪下,齐都跃下马来,跪在地上。
李剑铭慌忙跃下马,扶起万天寿,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实在不敢当。”
万天寿感到一股柔和的劲力,紧紧的束住自己,简直不容跪下去,所以只得站了起来。
他拱手道:“老衲自去秋蒙大侠恕罪之后,曾深思己身之罪孽,因而认为若是就此削发为僧,实不能使己身之罪孽消去,故而为了减轻以注的罪过,乃重新回到边域,召集昔日之黑狼队旧部,奔走江湖,除去宵小匪类,好替天除害。”
“前些日子听闻河套煞君远自河套来到中原与你比武,故我率队自漠北赶来中原,今天赶到杭州,却又逢到你已动身,所以赶忙又赶了来。”
李剑铭望了那四十余骑,他说道:“老前辈如此作为令我实在感到惭愧,同时我也要谢谢你们大家的好意,为我奔波了这么多的路程,刚才看到了黑旋风那副样子,我便知道黑狼队的声名已经名震江湖了………”
万天寿接着道:“我年纪老迈,往昔那些豪气俱已消失殆尽,故此次一方面是要来保护恩公,另一方面则是要将带领此队的职责交与恩公,因为大侠的威名震烁天下,若黑狼队得大侠领导,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李剑铭推辞道:“这个怎么可以呢?我年轻识浅……”
万天寿插口道:“恩公仁义盖天,然而那些自命正派之人,却不能见恩公为天下除害,而树立威望於天下武林之心中,乃至聚合起来,欲图加害恩公,虽然你技倾天下,然而倒底只是一个人,所以老衲千方百计招得昔日生死弟兄,以及江湖好手,为恩公助阵,尚希恩公能够接受这个职责。”
老叫化这下方始明白其中的因果,他接道:“老弟!依我的意见,你还是听万老和尚的话吧!因为你日前敌人太多,正邪两道都有,虽然明枪好躲,但是暗箭难防,你只一人,随时碰到像前几天的危险,若是那些好友不在身旁,那你………”
李剑铭忖思一下,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万天寿一听李剑铭语气一松,他连忙道:“我这些弟兄一共四十五人,共分为玄天七星,十大护法,廿八星宿三级,他们都是西北成名的好汉,有些是我昔日弟兄的子侄辈,等下我向恩公介绍。”
他望了下老叫化哦了声道:“我在道上闻说东海黄沙岛来的黄沙一雕以及黄沙三鸢,现在正在寻找丐帮帮主,而且听说黄沙一脉的掌门人,也将自东海来到中原,不知这个从未闻名的黄沙一脉有什么事要找丐帮的麻烦。”
老叫化乾笑一下道:“这件事我也不大清楚,只不过在三百年前敝帮祖师‘绝代异丐’曾与黄沙之‘浮萍子’合着一本武功秘籍,然而这数百年来,敝帮却已失去那份秘图,想必那黄沙一雕所要的也就是这份秘图………”
李剑铭见他说来勉强得很,心知其中必有隐衷,伹他不愿这时予以揭穿,所以他只望着老叫化笑了笑。
他忖思了一下问木杓飞魔道:“怎地这些一毛贼见到你们会如此害怕?你们不是一向在塞北的吗?”
万天寿道:“我们先到树林里去吧!可能那些家伙已经把酒菜准备好了。”说着,他招呼了一下黑狼队的众人。
只见“刷刷”两声,那些人已经跃上马背,朝林里驰去。
老叫化暗自为这黑狼队的敏捷而划一的行动而惊讶,他想到了丐帮从自己领导以来,即未曾在江湖上做过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本帮数十年来,内里倾轧虽已消除,然而自师尊就任丐帮帮主后,以往那些绝顶的高手,俱都月兑离本帮而去,使得流传百年的秘图也都遗失,而只仗着几个人,把整个丐帮给撑持下来………”
想及至此,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李剑铭回头一看见他这副样子,问道:“老叫化哥哥,有什么事不高兴?是不是关於黄沙一雕?”
老叫化道:“我们祖师‘绝代异丐’在世时,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那时曾与海外黄沙一脉合着一本武功秘笈,听说天下邪道的诡奇神妙之技俱都记在里面。”
“因为他老人家认为正派固然循正宗之路入门,而修得无上之大法,然而邪道之中也不乏一些聪慧之人,以绝顶之智慧,自旁门人手,而修得绝顶之内功,甚而超越过正常的进展,而到了一种另外的境界。”
“我们祖师‘绝代异丐’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以旁门邪道入门,终至修成无上剑术,后来领导本帮,而使之成为天下第一帮,但他死后,唉!”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李剑铭知道老叫化这时的心情,他以前从未听到老叫化谈论这事,现在耳闻老叫化将丐帮的秘事说出,他也是很感慨。
他说道:“有许多事情总是这样,创业艰难而守成更是不易。谁也不能担保自己的子孙能将自己辛苦立下的基业保得住。”
“我认为天下之事都是这样循环变迁的,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又有谁能预料以后的事呢?其实获得先人遗下事业,还不若自己另创前程,因为要保住一种事业,实在较新创更难。”
“白云苍狗,世事悠悠,以贵帮数百年来的兴盛,我想现在只是到了一个较为低落的时期罢了,现在只要将那秘图找到,自可取得那份秘艺……”
他说到此处,却听万天寿“呀”地叫了一声,好似想到什么东西,而发出的惊呀之声,所以侧首望着万天寿,投下一个询问的目光。
万天寿拍了拍脑袋道:“哦!我想起来了,当年我师父曾在我师兄天聋叟出山之时吩咐他留意河南的山峯,看看是否有宝光外露,因为那里面藏着昔年邪门第一至尊‘神手天君’所留之秘功,以及一些上古的兵器,还有奇妙的丹药,那‘神手天君’不知是否你所说之‘绝代异丐’?”
老叫化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黄沙一雕曾说是藏於中原一座大山里……”
李剑铭脑中灵光一现,突地想到自己在熊耳山中迷路走进一座松林里,仗着自己稍懂的五行八卦之学,而进入一个大草坪里,见到一座亭榭,还有一个大鼎,自己就在那里练得“两心神功”以及玄门内家上乘心法,并且还吃到了“空青石乳”与“朱莫”。
那时亭中有着一个高大的古鼎,自己却因身患“五阴绝脉”而不敢将鼎盖掀开,终於就那样的放过一个好机会。
他记得竹杖神丐对自己说过,那可能是青城练气道士玄子修真之所,而自己好几次都想再去一趟却没去得成。
“我一定要设法去一趟那里,好揭开这个谜,看看那倒底是谁在里面修练过………”他这样决定着。
他们走进林里已见摆了满满的桌椅,一罎罎的酒放在林中空旷之处。
老叫化一见连咽两口唾沫,赶忙走了过去,哈哈笑道:“妙极妙极!”他捧起一个酒坛,揭开封泥便往嘴里倒。
黑旋风带笑走上前来道:“落星追魂大侠!小的这儿没有什么,只准备一些水酒菜肴,尚请大侠原宥,并请上座。”
李剑铭点头道:“你们客气了,你们的山寨就在林子后面吧………”他突地一顿,双眉竖起,反首朝刚才走来的路上望去。
他说道:“有十几个人正在施展上乘轻功,从道上赶来,现在距此约十丈之远,你去看看是否找你们麻烦的!”
黑旋风连忙应了下,招呼一声,带了十几个人便朝林外飞奔而去。
万天寿道:“我看看是不是找我们黑狼队的!”
李剑铭伸手拦住他,倾耳静听,他只听了一下,说道:“是黄沙一雕来了!”
※※※
李剑铭一听林外的声音,想到了这是谁来,於是他说道:“黄沙一鹃!是他!”
正在大灌老酒,此时一听李剑铭之话,也是一怔。
他赶忙放下手中酒坛,用手擦了擦颔下挂着的酒珠,问道:“是黄沙一雕?他倒鼻子真灵,老远的便嗅到了我的味道,他女乃女乃的,害得我酒没喝过瘾,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对我说。”
说着,他飞身蹬出林外,大喝道:“黄沙一鹃!你们可是找我?”
李剑铭望了万天寿一眼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他提高声音对那些一直默然站着的黑狼队的四十五个队员道:“你们坐下先用酒菜吧!
我和万前辈出去看看就来。”
万天寿对那些人点点头,便随着李剑铭朝林外走去。
他们一出密林,便听见老叫化嘶开了他那沙哑的嗓子道:“我告诉你们我不晓得有什么秘图的!何况既然如你所说,那么你们黄沙岛也应该有上一份,为什么要找我要呢?”
黄沙一雕道:“我刚才说过我们那一份秘图已经遗失了,但我们却保有半截启开那座石门的锁匙,我们双方合作,才可找到那份秘笈,你又何必这样呢?反正………”
这时站在他身旁的一个高大粗壮的大汉打断他的话,大声道:“老叫化子你不要装模作样的,你拿出来我们双方有利,若不拿出来,我黄沙大鸢把你抓起来,你还得乖乖的拿出来……”
李剑铭见那人一副嚣张的样子,眉毛便是一皱,他冷冷道:“阁下似乎口气太大了点吧!”
随着他的声音,那边站着的十几个人,齐都往这边瞧来。
黄沙大鸢一见是个面白如玉,文质彬彬的书生,他轻蔑地道:“你大爷向来说话就是这样,你这小子……”他刚说到这里,便眼前一花,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时,脸上已经着了两记耳光。
“叭叭”两声,他一直退出两步方始站住身子,微一定神之际,他大吼一声,双掌一错,腾空飞扑而来,对着李剑铭便是一拳。
黄沙一鹃原先见到落星追魂闪了出来,心中便是一惊,微楞之下,却听到黄沙大鸢出口骂人。
他心知不妙,忙要制止,却已见李剑铭宛如鬼魅似的飞身而去,打了自己师弟二记耳光,这下又见师弟飞扑上去,所以赶忙也跃身而去。
李剑铭见这楞楞的大汉,朝自己扑来,他冷笑一声,挥袖扬出一股劲风,迎上前去。
他的大袖正好接到对方击出的一拳,“噗”地一声轻响,黄沙大鸢闷哼一声,整个身子,跌出五步之外。
李剑铭也觉对方发出的劲力异常奇怪,因为眼见对方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好似全身劲力都挥在那个拳中一样,然而一触之下,却立即由极为刚劲变为柔软,几乎使自己的力道没有着处。突地产生了一种空洞的感觉。
幸而他的内力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所以随着这一个差异,刹时使加重了两分劲道,硬将对方劈出的劲力格了回去。
他右袖一卷,潇洒的转了半弧,“呼”地一声,自左肘下穿出,将黄沙一雕扑来的身子给挡住。
他轻笑一声,左手五指挥出,分点对方“玄机”、“气门”、“天井”、“云门”、“神封”五穴,势避电闪星逝。
黄沙一雕手掌刚一击出,使被对方大袖卷住,他用力一扯,却见到对方五指奇妙无比的欺近胸前。
他上身猛然后仰,双足一齐飞起,脚尖蹴向对方胸部“七坎穴”,膝盖直抵对方下巴撞去。
他这一式去得妙,而李剑铭却破得更妙,也没见他怎么一闪,对方蹴来的双足已自左胁踢过。
一等对方踢了个空,他双手一提,已将黄沙一雕的整个身子抓住,大喝一声,朝前奋力掷去。
有如一枝月兑弦之箭,黄沙一雕在空中都没有半点挣扎,便被掷出七丈之外,闷哼一声就昏倒地上。
这只是在一个极为短暂的时间里所发生的事,黄沙大鸢还是楞楞的坐在地上,他睁大双眼,搓模着酸麻的双手,怔怔的望着李剑铭。
他看了下李剑铭,又回头望了摔在地上的黄沙一雕,方始啊了一声,跳了起来。
这时那些黄沙岛来的弟子也都自迷糊里醒了过来,他们一齐拔出宝剑,拦在李剑铭面前,紧张地望着他。
黄沙二鸢和大鸢跑去将黄沙一雕扶起,他们发觉他的睡穴已被点住,伹全身一点伤都没有。
黄沙大鸢惊诧地问道:“你是谁?”
“哦!你向来是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动手打人?”他讽刺地道:“我是落星追魂!”
“落星追魂?”黄沙大鸢哦了一声,却对黄沙一雕道:“我们前几天碰到的那个书生不是要我们找落星追魂吗?”
李剑铭诧道:“那一个人找我?”
“他说他是点苍掌门。”黄沙大鸢比了一下,继续说道:“他叫你到北京去,他会在西山那边等你。”
李剑铭紧张地问道:“他身边是不是有个很漂亮的女人?”
黄沙大鸢痴痴地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没看到呀!你看到了?”他这是反问李剑铭。
李剑铭这才搅清面前这黄沙大鸢是个浑人,他问道:“你在那里遇到他的?”
这下黄沙二鸢碰了碰他的哥哥,黄沙大鸢警觉地道:“我不告诉你——”他随即想到师兄还昏倒着,於是急忙把黄沙一雕穴道解开。
但是他在穴道上戮了两下,却没有将他大师兄穴道解开,不禁惑然的望着自己的手指,然后又重重的点了下去。
“啊!”黄沙一鹏痛苦地叫了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头一垂便昏死过去。
李剑铭走了过来,他愤然道:“你这浑蛋!难道不要他的命了?我这是独门点穴,是你能解得开的?他现在已经身负内伤了。”
他运指如飞,迅速的一连点了黄沙一雕六个穴道,然后在他的“敲尾穴”上一拍,只听黄沙一雕哼了一声,悠悠的醒了过来。
李剑铭把他交给那楞楞的浑人,他说道:“一个月内叫他不要妄动真气,否则气走百脉,血涌‘百会’,将会立时死去。”
他顿了下,厉声问道:“那人说在什么时间里等我?”
黄沙大鸢嗫嗫地道:“他说三十天后在那里等你——”
李剑铭双手握拳,牙齿咬得紧紧的,双目欲裂。
老叫化知道他这时的心情,他安慰道:“他身为一派掌门,我想不会做出过份的事吧!”
李剑铭重重的哼了几声,狠狠地道:“见到他的时候,我要宰了他!”
这时一个声音接上道;“好!那时我们也在北京等你。”这是黄沙一雕说的。
李剑铭见他眼中射出的痛恨的目光,他淡然一笑道:“你先好好养你的伤再说吧!到时候我们再把账算清楚。”
黄沙一雕恨恨盯了他一眼,说道:“走!”
“呛”地一声,剑已入鞘,他们一齐回头朝来路飞奔而去,只留下一些淡淡的尘灰散在空中。
李剑铭道:“现在我们得折返东北,到北京去!那么我们就分手吧!”
老叫化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说道:“我想你此去一定很顺利,愿你一切如意,我们二个月后在成都见面。”
他拍了下李剑铭的肩膀,自言自语道:“唉!我老了,还是喝酒吧!”
望着飘渺酒丐那滑稽的脸,李剑铭却有一种悲哀的情绪泛上心头,他暗叹道:“人只要一承认自己老,那就是最悲哀的事,唉,自古英雄如美女,不许人间见白头……”
万天寿那飘动的白发,闪现在他的眼前,那多皱的额头,使他突地觉得自己好像又领略到一点什么似的,他诚挚地说道:“万老前辈你这次所作之事,使我很感动,的确的,我很感谢你………”
万天寿听见他话中充满了感情,他怔视了好一会儿,说道:“老衲自知罪孽深重,如此做只不过求心安罢了!”
李剑铭道:“我很惭愧,因为我并没有做什么好事,值得你如此的,现在你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听你的话,负起率领黑狼队的责任。不过我要单身赶到北京去,你叫他们在二十八天后在梅山等我。”
万天寿点点头道:“那我在梅山见你后,也将觅寺而隐,我们二十八天后再见吧!祝你顺风——”
李剑铭唿哨一声,将自己的白马唤了出来,跨身上马,朝着东北方而去。
此时日已中天,和熙绚丽的阳光下,一条白线似的,他的马飞驰在初春的原野。
马后带起弥天的灰沙,迎着春风,他高声朗吟道:
“单骑走遍天涯路,
落星追魂天下寒。”
就在他朝北京而去的当时,另外一条官道上,也飞驰着一辆帏帘盖得紧紧的马车,在那车辕上,谢宏志头戴笠帽,身穿灰布大褂赶着马也朝北京而去。
在那辆马车里,公孙慧琴躺在柔软的被上,暗暗的啜泣着,她的睑上浮起了哀怨的颜色,但是这却非李剑铭所能看到的。
而她那哭泣的声音,也不能随着春风吹进李剑铭的耳里。
就这样,他们虽是在渐渐的接近中,然而他们却感到一片茫然。
他们虽是同一目的地,然而双方的心里都以为与对方隔得老远。
人,对於自己的未来,总是会觉得茫然的,因而,在人生的路上,我们总是在慢慢的模索,前进。
蹄声得得,马声萧萧,在那辚辚的车声里,他们都奔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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