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一语勾出峨嵋之秀绝天下。
山分四峰;而以峨嵋最为雅伟秀丽,原有三十六寺,七十一庵,不愧为佛家胜地。
山间林木蓊郁,溪流萦纡,引人入胜。
一道洁白石梯挂在青山中,蜿蜒而下,宛似转了弯的飞瀑。
小痴和吕四卦正一步步往上走,他俩在数阶梯,然而近万的阶梯岂是容易数得精确,两人只稍不不留神而开口说话,就得从头算起,煞是费神。
终于,从头走了几趟,小痴已没那个兴致了,已放弃此“艰巨”工作,直接掠向尽头,古色古香之寺院已现。
立刻有两名年轻女尼迎去寺外,右边较高那位已施个佛号,道:“两位施主一大早登上本寺,不知有何事情?”
小痴溜眼瞧向两人,素灰长袍洗得净净白白,面貌虽不算漂亮,却有股灵秀之气,仍俱少女之娇女敕。
女尼被他瞧得甚为困窘,又出言:“施主请告知贫尼所为何来!若无事,请速速离开佛门净地!”
“哦!是来教训你们的!”
小痴说的自然而平淡无奇,就像在谈论家常事一样,还带点笑容,真把“教训”两字看成理所当然了。
“教训?”女尼先是不解,但仔细一想已脸色微变:“你是来寻仇的?”
小痴道:“别误会,我们那会有什么仇?我只是想叫你们掌门人知道我武功高过她,要她臣服而已。”
这岂是“而已”?要人臣服,简直比寻仇来得更严重。两名女尼闻言已惊愕的摆起架势。
较瘦的女尼冷道:“原来是目空一切的狂徒,快滚!峨嵋胜地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吕四卦道:“我们不是来撒野,我们是来办正事的,请你赶快通报好不好?我且快快办妥此事,快快离开。”
“不好!”高女尼斥道:“再不走,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小痴指着胸前龙头,道:“我可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你们自该以礼相见!”
瘦女尼冷道:“那算什么,街道小摊上多的是,买一块贴在胸前就以为是龙王太子了?你想唬谁?”
骂到后来,她也忍不住憋笑起来。
小痴眉头一皱,道:“看样子你们真的是不识货了?不通报,我自己来!”
他已昂头大叫:“龙王驾到!”
音如洪钟,声传数十里,震得整座峨嵋山微微抖动,回音不绝。
“你?”两名女尼没想到小痴说叫就叫,被其举动与声音吓住了,楞了一下方醒过来,才知事态严重!这声音不把全派的人惊着才怪?
吕四卦也不落后,高声就喊:“后补龙王驾到,快开门迎接!”
两名女尼脸色已变,娇喝骂道:“太可恶了!”已然出手攻向小痴与吕四卦。
小痴不闪不避,等高女尼逼近时,突然往前迈一步,挺着胸膛,准备硬接一拳。笑道:“相准一点!”
高女尼没想到小痴竟然不还手,还往前跨,自己煞势不住,右拳已打向他胸口,已然“啊”的尖叫,像抓着毛毛虫般,花容失色的往后退去。
“你……你为什么不还手?”高女尼惊骇道。
小痴呵呵笑着:“对付你们,用吓的就可以了!”
“你……”高女尼一阵窘羞,已转怒意:“太可恶了!再不还手,休怪我不客气了!”
咬着牙,她已盛怒而发,招式更形凌厉。
突地寺内传来中年女尼声音:“静如、静慧退下!”
话声甫落,迎门而出数位女尼,居中者为一脸静白而带煞的中年女尼。
静如、静慧立时收招,拱手道:“师叔。”
此尼正是峨嵋三大长老之一的渡悔,她挥着拂尘要两人让至一边,随即冷森瞄向小痴与吕四卦:“你们来此有何目的?”
小痴轻轻一笑:“你是掌门人?”
“贫尼渡悔。”
“那就不是掌门人?”小痴道:“乾脆把人全部叫出来,省得我又得再说一遍。”
渡悔目光闪出杀机:“小施主好狂的口气!”
吕四卦道:“这不是狂,而是‘省事’,请你别把意思误会才好!”
渡悔冷笑:“两位胆子倒不小,敢来峨嵋派撒野?不知是那个老贼教出来的混混!”
小痴听及她出言不逊,也懒得跟她瞎扯,冷道:“别尽说些废话,论身份,俺是东海龙王殿的副龙王,刚才已经通报过了,是撒野也好,不是撒野也好,今天我来了,总得办完事才走。”
渡悔登时眉头紧缩:“龙王殿?你就是白小痴?”
吕四卦接口道:“既然被你看破了;我这个‘无毛吕四卦’,你也该不会陌生吧?”
渡悔愕然而后冷笑:“看样子,你们今天是有备而来了?”
小痴道:“你也真是!从长江口拉一条直线,也该明白,我砸了巫峡十三舵,下一个就是你们峨嵋派。”
吕四卦道:“走直线通常都比较舒服,我们准备杀入青海,直上昆仑山,然后到蕃邦去传播武功。”他轻笑着:“必要时,我还可以把蕃王引渡回国深造。”
渡悔冷道:“峨嵋派与你何仇?你竟如此赶尽杀绝?”
小痴摇手直笑:“错了,错了!无仇无怨,俺只是想把龙王殿发扬光大,成为天下第一帮,要你们臣服,那只是要你知道龙王殿胜过峨嵋多多。如此而已。”
吕四卦道:“如果胜不了你们,我们也没面子要你们臣服了,不对吗?”
渡悔宣佛号,道:“名利趋使,将使两位沉沦于万劫不复之地。”
小痴狡黠的瞄她一眼,道:“老尼姑你要我们看破名利,免得为其所害?”
渡悔道:“不错。”
小痴又问:“这么说你早已看破名利了?”
渡悔道:“出家人不沾俗世,早已跳开名利之外。”
小痴狡黠道:“这就好了,你们这些尼姑又不沾利,又不想名,根本也不必和我争名利,峨嵋一派臣服龙王殿又有何妨?”他哧哧笑道:“反正对你们来说,这只是外表的臣服因为你们内心早已不在乎这些,又何必与我争呢?”
吕四卦频频点头:“不错,这等于服而未服:我们只注重外表,不注重内在的。”
渡悔为之结舌,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上口,以出家人立场,自是不必与人争名斗气,但若不争,峨嵋岂不也任人宰割?
小痴奚落道:“怎么样?你看破了没?看破了就站一边去,看不破就说一声,俺也不会怪你,就别再说那些狗屁倒灶的话,伤神呐!”
渡悔脸容不由一变,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峨嵋自不像龙王殿如此狂妄自大,想吞服天下武林!这与土匪行径有何差别?今日你胆敢侵犯峨嵋,为了自保,贫尼也不客气了!”
渡悔想掠阵迎敌。然小痴已豪迈笑道:“爽快!”
双掌迥旋劈出,一道气流已涌向渡悔,整个人也冲过去。
渡悔未想到小痴说打就打,急迫之际,又深觉对方掌劲逼人心血翻腾,为求自保,只得先掠退再说。
双方一退一进,如飞燕追逐,吃亏的该是那些避之不及的小尼姑,皆仓皇失措的往四处散去。
吕四卦也笑嬉嬉的追上:“别怕,小尼姑!本门要找的是你们长老、掌门之流,跟你们很难扯上关系,到一边凉快去吧!”
众尼姑散乱之后,小痴和渡悔已掠入前厅大广场,她们只好缠向吕四卦,以尽一己之力,保卫峨嵋。
小痴一掌单向渡悔,早已算准她会避开过于狭窄的门,是以在她追退之际,身形突然拔高七尺,再一个腾翻,六个觔斗如六道闪电般快捷,完全闪向渡悔。他想一招得手,以能给予渡悔一个下马威。
渡悔那知小痴早有计算,自己一时不察,已四面受敌,避无可避,只好运起全身功力与小痴硬拚。
刹那个,两人已交手,掌影纷飞,啪啪数晌,小痴已趁机一掌印向其胸口。
突地,一声叫喝:“师姊快躲!”
左侧已掠出一条灰影,直往小痴背胁处攻去,想逼得小痴回身自救,她乃度心师太。
小痴得意笑道:“那有这么容易?”
他已使出“无影莲花幻步”,神奇诡异的避开渡心掌力,人已往左后方移去,已将要拍向渡悔之掌劲移向渡心,心想渡悔已吃了瘪,换换渡心也不错。
此时渡悔和渡心此时已连成一处,一个面向小痴,一个左肩侧向小痴,照理来说,小痴若想伤人,一定是侧向小痴的渡心首先遭殃。
然而事情有了变化,就在小痴吐出不算大的掌劲时,眼前突然一闪,渡心似已易了位,迎向小痴的竟是渡悔。
啪然一晌,渡悔胸口已结实挨了小痴一掌,闷吐鲜血已往后倒摔。
若说正面迎敌,她可能备尽功力,伤的较轻,然而此时有渡心在前,她心灵直觉反应,该帮助渡心迎敌,根本没想及掌力会劈向自己,只一刹的疏忽已容不得她再挽回,一股子摔在地上,已奄奄一息。
小痴楞然立于该处,瞧着双手:“怎会这样子?”
他本无心打得人家倒地不起,然而所发生的已不容他再作它想。
渡心之所以会避开,也许是求生本能,但她该在避开之前再封一掌,也许情况不会如此严重。
突见渡悔倒地不起,她已心慌而现杀机:“你这恶贼!还我师姊命来!”
手中拂尘一抖,化作千万条毒蛇,猛狼的噬向小痴。
小痴不小心伤了人,一时也不敢出手过重,只有以游斗方式应敌,一时间情势显得甚是混乱。
“静慧快看看你师叔伤的如何?”渡心边战边叫:“快摆‘太清剑阵’!”
赶来的群尼闻及,马上掠出由三十六人组成的剑阵,个个利剑尽出,凝神以抗,将小痴和吕四卦因于中央。
“太清剑阵”闻名武林,与少林“罗汉”武当“七星”齐名,威力不在话下,当峨嵋摆出此阵,已把对手视如大敌,看样子小痴今日要善罢,似乎是不可能了。
静慧奔向渡悔,扶起她,见她脸色死灰,气若游丝,已急切道:“二师叔,大师叔快不行了!”
渡心闻言,急忙掠出剑阵,奔向渡悔,伸指戳向她身上数处穴道,又塞入一颗药丸予她服下,再以内力替她疗伤。
小痴和吕四卦被困阵中,这对小痴来说,并非多大不了之事,他很容易瞧出阵势变化:“反五行套乾坤八卦位,主攻为太乙宫,主杀为丙辰宫,两仪向南,混力天生,嘿嘿,我避开就是了!”
他在阵中乱转,全然随着阵势走,“太清剑阵”对他效果并不好,若非森严剑网连绵不断,早就被他突围而出。
渡心替渡悔运气疗伤一阵,渡悔呼吸已较平稳,渡心已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又见阵势起不了作用,乃将人交待静慧,已腾身加入剑阵。
“白小痴,你该为此恶行付出代价!”
渡心冷森面孔罩着杀气。剑阵有了她在引导立时顺畅许多,而且有她阻住小痴,使其身形变换不易,剑阵霎时又发挥了威力,几个照面下来,小痴和吕四卦也挂了不少彩。
吕四卦急叫:“快呀!你副龙王干假的?再这样下去,连龙筋都会被抽掉!”
小痴道:“这老尼功夫硬得很,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就宰了她!岂不省事?”吕四卦叫着。
“我已宰了一个……”
“你不宰她,难道要躺在此不可?”
小痴无奈道:“好吧!我宰,她们要躲就躲,不躲也怪不了我!”
当下不再犹豫,龙王斩已使出,千均力道全往渡心罩去。
渡心顿觉小痴力道如狂涛一般源源不绝,未敢大意,马上喝道:“百鸟朝凤!”
话方出,众剑手全然将剑交叉,形成网状,以互传内力,再一个腾掠甩身,则如舞龙般腾起,龙头则为渡心,想合数十人之力以对付小痴。
小痴也卯上了心,一股儿将劲道逼至极致,像万里流星一坠,化出光虹般撞向渡心。
双方一触,一边是快捷流星,一方是汇流狂涛,猛然啸出震碎耳膜爆音。
在此时,渡心突然被喷向高空,如此一来,龙头垮了,也带走劲道,其它龙身则根本无法抵挡小痴攻势,纷纷被撞喷四面八方,哀声遍地。
蓦然青影再掠,已快捷阻住小痴攻势,双方在空中连对十三掌而后倒飞而退。
小痴一落地,但觉双掌发麻,血气不稳,不由多往此人瞧了两眼。
此人年近中年,身形适中,脸眸祥和而庄严,此时已泛白,她正是峨嵋掌门渡缘。
若非她及时阻止小痴,其剑阵弟子折损必定不堪设想。
她正以不信而诧异的眼光瞧着小痴。
小痴见她素袍上加了两道青边于领衫上,知道她就是掌门人,当下喘口气,血气也平稳多了,才道:“这不能怪我,全是你的弟子技不如人。”
渡缘凝目一阵才道:“渡悔也是你伤的?”
“我说过这不能怪我,全是你那个师妹渡心惹的!”小痴道;“她本可以还我一掌,可是她却躲了起来!”
渡心十分狼狈的已从地面爬起,拱手自责道:“掌门人,弟子无能。”
渡缘道:“连太清剑阵也阻不了他?”
渡心道:“此人邪异,剑阵对他起不了多大作用。”
渡缘长叹一声,道:“你去照顾渡悔,此事由我来处理。”
渡心道声“是”,已走向渡悔,替她疗伤。
渡缘转视小痴,道:“你是江湖最近闹翻天的白小痴?”
小痴含笑施个深礼道:“请多多指教。”
渡绿道:“你为何为虎作伥呢?”
小痴道:“老尼姑你这话就不对了,龙王是我师父,恩同再造,做人徒弟,为师父办点事,自是应该,再说这事也是我自己想干的,没有‘为虎作怅’这个意思,因为我就是老虎。”突然笑起来,指向吕四卦:“他才是为虎作伥!”
吕四卦得意笑道:“我是骑在虎背上,很难下来了,决定作伥到底。”
渡缘道:“既为虎,已为王,为何还四处强食弱肉?”
小痴退道:“女乃女乃的,这叫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想当年我这只老虎还小,被你们当病猫永远翻不了身呢?”
渡缘叹道:“全是孽!有是因而后有是果?然而施主慧根过人,何妨体恤我佛慈悲?”
小痴道:“已经够慈悲了,否则我早就宰了那些混蛋!”
渡缘道:“贫尼所言,乃在指施主挑起是非,将会有许多人为此而丧命,施主……”
“别说那么多佛理!”小痴道:“说也奇怪,我落难时,你为何不来救我一把?我出了名,练了功,你就有那么多大道理?难道你的慈悲心肠全是为大人物所发?还是像我以前的小可怜虫的人太多了,救不胜救,所以你就不救了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就是要打倒天下各大门派,也让他们明白我白小痴终有出头的一天!”
吕四卦道:“老尼姑你也别专说道理,你服是不服了不服的话,就继续较量,俺一定叫你心服口服。”
渡缘长叹不已:“佛渡有缘人,看来此全是在劫难逃,你们走吧!”
小痴稍讶异:“你服输了?”
渡缘道:“连太清剑阵都困不住你,贫尼又岂是你的对手?”
此语一出,全派弟子为之动容,渡心已急叫:“掌门师姊……”
小痴似觉得不过瘾,道:“掌门老尼,说真的,你那‘太清剑阵’在最后对决时,松散得很,还不如我们对掌来得够味,你又何必谦虚呢?”
渡缘诧然:“有这回事?”
小痴道:“要不然,我怎会轻而易举的劈倒十余人?”
渡心道:“掌门师姊,弟子无能,本已有伤在身,自不该发动‘百鸟朝凤’以至于使本门弟子受波及。”
渡缘道:“怪不得你,要是当时,我也会发动此剑势。”叹口气,转小痴:“你走吧!龙王殿功夫果然不凡。”
渡心急道:“掌门师姊,他还伤了渡悔师姊,怎能平白放过他?”
渡缘瞧及昏迷不醒的渡悔,一时也犹豫起来,然而一个不留神,血气控制不妥,已呃的作呕而嘴角挂出血丝。
渡心急道:“师姊你也受伤了?”
原来渡缘在和小痴对掌之际,已伤及内腑,但为了不让弟子惊惶,只得压抑血气,如今失之大意而现原形,也无话可说,叹然点头:“白小痴内力出奇强劲,恐非你我二人力量所能抵抗!”
渡心不禁怒火填膺:“我跟他拚了!”
说着就想冲往小痴,渡缘却及时喝止:“渡心不可如此。”
渡心道:“难道就让恶徒扬长而去不成?”
小痴道:“谁是恶徒?我可是龙王殿的副龙王,现在你们也受伤了,我也不愿乘人之危,你不服输都不行,要想再赢回来也不难,龙王殿大门永远开着等你来!”
他呵呵笑着,又道:“不过,我告诉你,输给龙王殿并不是怎么丢脸的事,因为不久的将来,天下各大门派都会输给龙王殿,如此‘都是输’的比照下,谁也别笑谁!”
吕四卦笑道:“相信这件事,你们很快就会习惯了!”
渡心想再多驳,渡缘却阻止:“由他们去吧!”
“对!这才是出家人该说的话!”小痴道:“我只是例行到各大帮派走一趟,并非专指着峨嵋一派,如今事情已了,也该走啦!有什么帐,就记在我头上,随时欢迎你们来算!”
吕四卦戏谑的行个大礼:“保重!以后见!”
两人已威风八面,笑嬉嬉的走出这武林名派,全然像在演戏。
渡缘见两人背影消失,才长叹道:“是福是祸,就看苍天能否渡化他了。”
一阵沉闷中,她吩咐受伤者赶快疗伤,自己也抱起渡悔进入后院,亲自替她治伤。
渡心仍忿忿不平,然而顾及掌门谕令,只得硬是压抑在心,等将来有机会再讨回公道,她也默然退去。
霎时整座寺院已恢复沉静,远远不停传出梵唱声,似乎小痴的来到,并没带予它多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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