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齐金蝉为探慈云寺是否藏有大批宝物。连日赶路成都,不消几天光景,也已抵达目的地。
只见得这慈云寺三厅五殿,回廊处处,花木扶疏,苍松林立,非常雅静,无怪乎能闻名川境,在此修禅,倒和山中相差无几。
他白天逛来,香客颇多,却仅止于前殿。
至于后院修掸处则门封紧闭,戒备森严,常人若无引路,根本施跨一步。
齐金蝉逛了一趟,但觉前殿摆设佛像、供品。虽有一些,例如金身、金牌之类较值钱东西,但比起心中所想宝物仍有差距,想来该是藏在后院了。
“待我夜间再来暗访!”
齐金蝉胸有成竹,四下转了一趟;认得地形、通路之后,始退出禅寺,便自行往寺旁三里那专为游客而聚成之村集打混去了。
那村集都是卖些供种用品,近来极是无聊。
齐金蝉正头痛不知如何打发时间之际。
忽见东街行来十几名年轻书生。瞧他们一副长袍、玉扇,头顶铁顶冠帽,更有书童背书随身,敢情是准备进京赶考的才子文士。
只闻得一领头秀才欣喜说道:“慈云寺快到了,逛完它,方不虚此行,也好安安心心进京赶考啦!”
跟随才子反应不一,但大都赞同。
齐金蝉暗道:“这群人也想逛慈云寺?瞧他们模样,似乎准备夜宿那里……我待混入他们便是。”
需知禅院观相对于香客,或而会找理由拒绝住宿,但对于进京赶考书生多半欢迎之至,原因只为这些才子说不定即是未来县太爷,好歹讨他一个人情,若将来真的金榜提名,对禅寺多少有点好处。
纵使不讨人情,也别得罪,免得惹来未知数的麻烦,那时后悔对谁说去?
齐金蝉但瞧那些书童背负藤篮书架,心念闪起:“是了!我老抱着这口笨铁箱,虽不重,但总觉碍手碍脚,弄个绳布,背在后面,岂非轻松得多?”
但觉有理,他即刻转往店家,买来红绳,随即溜转附近,找到一间破烂荒宅,抽来几片枯黄木板,和着红线捆绑。
他考虑到冒充书童,故而绑成小书架模样,再把铁箱往里头一放,罩上白布,试着背它,果真轻松许多。
始再行往街道。四目一转,发现那群书生正转着一水果摊,只顾购买。
齐金蝉暗自好笑,混了过去,口中喃喃念着:“没想到我也有负责赴京赶考一天?”
解嘲中,混入人群。
那群秀才各自批了喜爱水果,付帐之后,倒也知书达礼,不首当街哈食。
领头者目光一扫,发现街尾有株千年大楠树,正是村民用来乘凉地区,遂说:“到那里一用。”
众人附和。
大群人快步赶了过去。各自找石椅、树根,一坐,张嘴啃着水果,吃得津津有味。
那几名书童原就跟着主人一同坐去,也分得水果啃食。
唯独齐金蝉忘了这伙人老远赶路,已培养住同住。食同食,甚至坐同坐习性,那是一种相互照应之真情流露。
他却无聊地站在一旁,等待众人赶快吃完水果,也好上路。
然而他那默然而立神情被发觉。
一名书生咦了一声,直盯齐金蝉,不解说道:“人兄弟你是……”
不知是书童亦或同为赴京赶考同辈之人。
这声音倒把其他书生唤着,齐目落来。水果也忘了啃食。
齐金蝉倒是落落大方,含笑道:“跟你们一样,准备进京赶考的。”
“你也要赶考?”
许多人诧然说出。
瞧这齐金蝉只不过十一二岁,甚至比书童还小,即敢上京赶考,他能耐未免太吓人。
齐金蝉本想说是书童,但方才一时说溜了嘴,何况若说书童,临时又哪儿找主人?
想来这些人可能追问不休,干脆冒充到底。
挺挺胸脯,信心十足道:“不错!我也要考今年科举,虽无把握,也得一试。”
尽管他客气说无把握,仍自叫这群书生惊神。
毕竟赴京赶考,还得中过举人才行。
齐金蝉若言属实,如此小小年纪即已中举,岂非神童再世。
一名较富贵打扮,名为宋时的书生,疑惑道:“不知小兄弟来自何处?可有中过举人?”
齐金蝉暗道真糟,自己胡乱扯言,却忘了赶考规矩。
然而已成骑虎,遂自镇定道:“在下来自峨嵋县,去年中举,小地区,比不上你们风光。”
那书生宋时,捉笑道:“峨嵋出产尼姑跟和尚,你莫要找表和尚才好哩!”
齐金蝉头发虽已长了尺寸,但仍猜得出他理光头不久,很容易让人联想他的出身。
他闻此言,暗道这群书生除了两三名寒士外,大都是富家子弟。
难怪考期将至,还有心情游玩,自是去了那种苦读,任劳任怨的书生印象,好感自也减了几分。
他冷道:“你未拜过佛陀么?如此侮辱,也不怕天降横祸?”
那书生心灵一抽,自己赴京赶考,正随家人拜过,这话说的过重了。可是既已说出,又怎好认错?
待要横心争到底,那领头书生道:“宋时够了,大家同是读书人,哪争得什么口舌之强?这小兄弟人小志大,已是可敬可佩,你有本事,考场上击败他,任他出身卑微,你又待跟他比什么身分?”
宋时暗哼一声,不再多言,以免失了风度。
齐金蝉感激地瞧了那人一眼,只见他虽带富贵,却一表憨实的模样,倒是对他有了好感。
“在下姓周名云从!”那书生拱手含笑行来:“小兄弟不知贵姓?欢迎同行。你渴了吧?这么多橘子,你来一个吧!”
回身叫他那书童小三儿把水果递来。
他直觉齐金蝉一身布衣,大小不合,似是借来,想必家境十分清寒,遂有此举。
齐金蝉也不客气,感激道谢接过一橘子,始道出姓名。
周云从及众人但仅这名字甚奇特,似乎不适合当官,但岂可以名论英雄,遂也直道好名字。接着找话思闲聊,气氛打开,也就无所不谈。
原来这群学子全都来自川贵地区,一路上又自会集了十几名书生,众人全都为赴京科卷而来,自是同路。遂结伴同行。
当初周云从提议,科考尚有好九个月空闲,读万卷书,也该行万里路,以增长见识。方能学以致用,何不趁此机会游览名胜古迹一番?
其中有位举子,即是方才里贬损齐金蜂的宋时,立即附和,说道:“周兄此话,我非常赞同,久闻蜀中多名胜,我们何不往成都去玩几天?”
大家都是年轻好玩,皆无异议,于是商量路程后,便自出发。
月余来,已逛退数处名山古迹。
他们也想上峨嵋山,可是此山岔往西南好远,恐怕一去一返误了时间而作罢。
仍自决定以成都附近为目标,挑了几处近完后,只剩慈云寺。也就浩浩荡法行来,始和齐金蝉碰头。
齐金蝉闻知这些来历之后,目光仍自落于宋时脸上,果然发现他的左眼眶淤血刚退不久。
原来这家伙性情狂躁,前几天在一处酒馆,为抢坐位,惹毛一名道土,被揍得眼肿肉胀,混不了成都城,始甘心躲到乡下来。
瞧他形貌,齐金蟀不禁暗笑:“灵堂散涣,迟早要出事。”
周云从在用完水果后,说道:“我们准备到慈云寺一游,小兄弟可愿同行?”
齐金蝉求之不得,立即颔首。
一行十八人,复往慈云寺行去。
二十余里,眨眼将劾,只见茂林遍处,树木葱葱,红墙绿瓦,醒目迎来,阵风过处,做闻梵音之声,果然是清修福地。
齐金蝉有意隐藏自己身分,自是尽量少说话,以免突冲,混入堆中,已二次重返慈云大寺。
众人到了地头,报知是应考举人上门,知客僧果然受命殷勤招待,亲点清茶,一一都来了。
休息一阵后,便引大家往佛殿禅房中游览。
这个知客僧名叫了一,谈吐非常文雅,招待殷勤,甚合众人脾胃。
游了三殿后,天空开始卷来乌云似将下雨。
算算时辰,该近黄昏,知客僧始领众人到一间禅房歇脚。
这禅房布宜非常雅静,墙上挂着著名人字画,桌上文具非常整齐。靠西边禅床上,有两个夏布的蒲团,说是晚上做静功用的。
众人意欲请方丈出来谈谈,以显身分受尊重。
知客僧了一道:“象师智通,在后院请修,谢绝尘缘,轻易不肯出来,诸位擅越,次日有缘再会吧!”
那书生宋时最是狂妄,立即喝道:“我等身分特殊,方丈仍不肯见么?”
知客僧一时无言以对。
忽有一小沙弥匆匆行来说道:“方丈有清知客师兄说话!”
了一暗嘘口气,使对众人说道:“或而方丈对诸位另有安排,小僧去去就来,自会给您交代,小庙殿房曲折,容易走迷,请位且等我回来,再奉陪同游吧!”
说完匆匆离去。
众人或想听听方丈反应。也就落座四处,边聊边等待。
那宋时老是闲不住,故做风雅在四周名画欣赏,浏览一遍,总觉得挂得十分不合适。
便指着其中一幅,对周云从道:“你看这庙中的布置,同知客僧谈吐,何等高明风雅!
这间雅房,布置更佳。满壁都是名人字画,偏偏这边墙上,会挂这样一张画,岂不是佛头著粪么?”
原来这间禅房,面积甚广,东边是窗,南边是门。
南墙上挂着来襄阳“烟雨图”的横幅,北墙挂的是方孝儒“白石青松”的中堂。旁边回着一幅对联,集的宋句是:“青驾见世开兰若,白鹤时来访子孙”,落款是一个蜀中小有名气之士张易。
唯独在弹床当中孤孤单单挂了一个中堂,画的是“八仙过海”。笔势粗俗,满纸的匠气。
众人先前只顾聊天。不曾特别注意,经宋时一说,俱都回过头来议论。
云从正坐在床上,回头看见那中堂下面,横着一个磐锤。随手拿来把玩。
一个不留心,把那八仙过海图画下角撞了一下。
大概画角下方支撑钉子,年代久远,有点松动,经这磐锤一撞,陷了进去。
云从但觉此画要是吃力不住,可能会掉下来,遂翻起壁画,准备揪起钉子。
岂知壁画一掀,里头墙壁另有凹处。大小和画本相差无几,摆了一颗和周云从手中一模一样的磐锤。
他正疑惑不解,这磐锤有何用处?
宋时已然抢手过来,敲着好玩,“当”地一响,清脆悦耳。
齐金蝉但见此磐锤外表滑亮,显然常被人用,想来必定是什么联络工具。
那宋时但觉好玩,又敲两响,脆声更形悦耳。
忽见一个小和尚扭头说道:“诸位大人行行好,别乱动这里东西,知客僧兄来了,我准受挨骂……”
话声未了,便闻隔墙复传回三声钟响,接着便是一阵“轧轧”之声,壁画左侧突然出现一道小门。
门前立着一位艳装妩媚女子,见了众人,呀地一声,惊慌退去。
齐金蝉怔喜不已,暗道:“敢情秘道即在此,搞对了!”
猝展轻功,急射秘门。
众人但觉眼花,自知有人影闪去,却未料及何人。
宋时则因逮着秘密而狂妄谑笑着:“原来这里有暗门,还藏着女子,那方丈一定不是好人,我们何不过去,骂那秃驴一顿,大大地敲他下钉锤(竹杠)?”
周云从道:“咱还是别乱来的好,各位也不是没听过,有些寺庙修行的出家人,表面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清净寂灭,一尘不染,暗地里却好盗邪婬,无恶不作。
平时不看被他们行踪还好,倘若无意中看破行藏,准会惹来杀机,我看这庙既然没有机关,且有女人出现一定不是什么好路数,咱们还是避开为是。”
众人闻言,自觉危机上身,不走尚待何时?
不约而同回身将退,其中一名姓史举子,惊俊说道:“大门不见了!”
众人齐目盯去,果然适才进来那座门。已不知去向,只剩一面黑黝黝冷墙。
众人不觉惊异万分,不由得连忙上前推去。只见得那墙非常坚固,恰似蜻蜓撼柱,休想动得分毫。
此时除了禅床上出现小门外,简直无门可出。
众人又惊又怕,急如热锅蚂蚁乱转。
周云从忽有灵光:“我们正是呆瓜,无门可出,眼前就是窗户,何不越窗而出呢?”
此话把大众提醒,但各奔向窗前,伸手极力猛推,不觉大失所望。
原来那窗户虽有四扇,已从外面下闩。
这还不打紧旷达四扇窗,全是生铁打造,另外挖的有带字花纹,足足有二指粗,外面涂上红漆,根本看不出来。
急得众人又蹦又跳,去捶了一阵板壁,双手都捶得生疼,外面并无人应声。
这一般新贵少年,才知道事态严重。
有的怪起宋时,不该乱敲磐锤。有的大骂和尚不懂规矩,还有两位胆子较大的人说:
“我们俱都是举人,人数又多,谅他也不能施奈何我们,等会儿知客僧回来,总会救我们出去。”
议论纷纷,满室喧哗,倒也热闹。
周云从被这一干人吵得头疼。便道:“我们既到此地,如今吉凶的祸福全然不晓,埋怨吵闹俱都无益,不如静观其变。大家想个主意,月兑离此地才好。”
此话说完,满室又变得鸦雀无声,个个蹩首颦眉,苦思无计。
推独宋时望着那画边小秘门出神,忽然说道:“诸位年兄,我想是祸不是福,是祸躲不过。如今既无出路,又无人理睬我们,长此下来,如何是好?
“依我之见,不如我们就由这小门进去,见了方丈,索性与他们把话说开,说明我们是无心发现机关,请他放我们出去。
“好在我们既未损坏他的东西,又是过路之人,虽然看破秘密,也决不会传说出去。
“我想我们这许多有功名的人,难道他就有那样大的胆子,将我们一起害死吗?
“我们只要月兑离了这座庙,以后文章,不是由我们去做吗?”
众人听了,立刻又喧嚷了一阵,商量结果,除此之外,也别无良法。
于是由宋时领头,齐往那小门挤去。
周云从垫后,也好有个接应。
进门后,又下了十余级台阶,便是一条甚长通道,漆黑一片,好似在夹墙中行走。
还好,每隔五十丈,有盏油灯放出薄弱灯光。依稀辨出路径,约行三百丈,前面又是十余级台阶,出现微弱灯光,众人依阶而升,便是一座假山,由这假山穿洞出去,豁然开朗,两旁尽是奇花异卉,布置非常难妙。
众人由黑暗处走向明地,虽然天空罩有乌云,但透光处,仍觉有些眼花。虽然花草甚多,在这吉凶莫定之际。但都无心流连。
众人正待向前迈步,忽听哈哈一笑道:“众擅越雅兴不小!”把众人吓了一跳!
向前看去。原来前面是座大殿,玉白石阶上,盘膝坐定一个和尚。只见他身材魁伟,赤着上身,满脸凶相地闭目养神。身边则推着一堆作法专用的器具。
他身边站定两个妙龄少女,身上披着大红斗篷,满面脂粉,妖娆勾人。
宋时但见有人出现。暗自镇定,上前说去:“师父在上,学生有礼了!”
那凶僧根本不理深他,兀自闭目不语。
来时只得又道:“我等俱是过路游玩的文人,蒙贵庙知客师父,带我等往各殿访行,不想误融机关。迷失门户,望师父行个方便,派人领我们出去,学生等出去后,决不向外人提起贵庙只字,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那凶僧与那两名女子,俱各合掌闭目,一言不发。宋时等了一会儿,又说了一遍。
凶僧冷哼一声,慢慢张开尖厉眼睛,不言不语。
那性文的举子已是不耐,冷道:“和尚休得如此!你身为出家人,如何在庙中暗设机关,隐藏妇女?我等俱是上京赶考新贵人,今天只要你放我们出去,我们决不在人面前提起此事,如若不然,我等出去后,定要禀官治你们不法之罪!”
满以为那凶僧听及十数位举人,声势浩大,必定忌讳而放走他们。岂知凶僧却冷笑不已道:“你等这一般寒酸,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域无门自投来!待我方便你们吧!”
众人听罢,便知不妙,但见那凶僧只是一人,那两个又是女流之辈,大家于是便了一个眼色,准备一拥上前,夺门而出。
那凶憎见了这情况,脸上一阵拧笑,把身旁钹拿起,只敲一响声,众人忽觉四处人影乱闪,还来不及想清是怎么回事,两臂已然被人捉住。
他们惊惶挣扎,十余名凶僧兀自不理,硬把诸人扣得死死。
“把他们全都绑在树上!”大凶僧冷声道。
忽见十余名凶僧手法熟练掠身左殿回廊前那一大排古松,或穿绳或捆人,眨眼功夫,已把十七名大大小小举人全捆吊树干上。
这时众人俱都胆裂魂飞,有的昏死过去,有的哭不已。每以为功名将在,却因贪玩断送前程,甚至丢命,落个尸骨存,突来转变,更让他们伤心欲绝,哭声中,乞命不断。
那凶僧见状,不禁哈哈大笑,便对身旁那两个女子说道:“你看他们这般穷酸,真是一文不值!平时端起秀才身分,在家中作威作福,一但被擒遭抢,使这样脓包,好似失了女乃的女圭女圭一样,哭闹连连,你俩何不去歌舞一回,哄哄他们呢?”
旁边女子听罢,道了声:“遵法旨!”
将所被大红斗篷一翻,露山白玉般身躯,身蛆一扭,跳入院中,兀自对舞起来。
那粉臂雪股又颤又抖,撩腿处,方处隐约可见。
这凶僧又将钹连击数下,两廊掠来一对执有乐器凶僧配合两妖女,纠缠乱舞起来。
正是毛腿与玉腿齐飞,鸡头共光头一色!
一阵歌舞声中,已把剩下昏迷几人灵魂,悠悠唤醒,有人见及如此妙相,还以为身在梦中,正得拔腿向前,看个仔细,却被麻绳绑紧,行动不得。这才想起被绑之事。不宽心寒胆裂。
虽然婬歌妙舞,佳丽当前。却无心鉴赏。想及悲惨遭遇,又自哭泣,连连乞命,几位刺激较重者,更是嚎啕大哭,袁声动地,神堂几乎变成灵堂。
那凶僧正在高兴头上,哪禁得了众人这般杀风景,钹一抖,锵然乍响,两名女子和那群执乐器男人,立即拣回原位,庭院霎时沉静如闷,连那哭声都断……
凶僧冷目瞪向众人,嗔喝道:“男子汉要死还哭什么?”
忽有举子露出哭声,乞求不断:“我不想死成!师父饶命……”
那“命”字将出,凶僧更怒,金钹猝然飞出,直劈那人,黄光闪处,昨地一闪,脑袋落地,血柱喷得好高,那人正是平素最狂妄的宋时,临终竟然最不带种,却也死得最早。
众人但见宋时人头滚落地面,早是魂飞魄散,心胆俱裂。自知哭声带来杀身之祸,赶忙闭嘴。每以为如此该能苟延残喘。
岂知凶僧杀得起兴,哈哈狂笑道:“对?这才是男子汉,要死也得挺起脚膛,留住仍一个全尸!”
猝然见他兔起鹘落,大显身手,飞钹直若夺命斩,耍得黄光大作,宛若十余颗月亮空中滚来滚去,猝见飞往目标,削得那人咽喉肉片掀飞,怒血狂喷而出。那人尚未死亡,却见自身狂血喷出,吓得他双目尽赤,尖叫如猪,只一刹,宁可咬烂舌头自尽。
如此凶残手法,简直比砍头更残忍三分,众人见状,闭声仍不能保命,尽又尖嚎,拼死命挣扎得月兑逃,然而粗绳缠身,他们全都些文弱书生,岂能挣月兑得了?
眨眼光景,已去七八条人命,端地是屠夫当道,猪羊遭殃。
那凶僧自杀得快哉,飞钹更速,目标正取周云从,他暗自轻叹一声“我命休矣”,闭起眼定等死,岂知飞钹过处,忽见一道白光击来,锵然一响,打得金钹往回飞蹿。
凶僧接它不着,猛斜躲去,金钹掠腰而过,划出血痕,气得他哇哇怒叫:“何方杂碎,胆敢暗算大爷!”
话声未落,齐金蝉背着大包东西,掠翻殿堂屋顶。他原趁机溜进里头秘室,收刮一些珍奇异宝。当时这凶僧仍未挡于殿门,自无法发现已有人闯入。他始能偷得安心。
然而那秘室却也不好找,好不容易开启后,正待搜刮一空,岂知外头已传来惨叫声,他虽和这群举人谈不上交情,但人命关天,见死不救,自非他所能忍受,故而只能放弃盗宝,急切赶来。
虽只前后脚之差,时间短之又短。却哪知凶僧毫无人性,竟然宰了十一人之多。瞧及现场尸首滩地,断骨成肚,肚破肠流惨状,他简直抓狂。
怒喝一声:“大胆凶僧纳命来!”包袱丢挂于背上书箱,右手提出剑指,再喝一声烈阳真火猛射凶僧。
乍见一道青光如银直冲过来,直取凶僧脑袋。
那“烈日真大”乃是峨嵋绝学,练此武功,非得纯阳童子不可。
它延伸于“三昧真火”,差别只在于三昧真火用以伏魔,收妖,霸道非常。
然而那毕竟是属于魔界、鬼界,若用于人界,则稍显薄弱,因为武功高强之人甚多,若有人练了金刚护体神功,三昧真火自是奈何不了。
是以峨嵋开山祖师长眉老道再创烈阳真火。乃将体内元阳之气逼于手指射出,功力较弱则为淡光,渐强为淡绿、青光、亮青,以至于纯青到几乎变成透明色。
到此境界,几乎无坚不推。所向无敌。
齐金蝉得天独厚,才练十年即已练到第三级。虽只是青光,寻常之人恐难以抵挡。
那凶僧乍闻烈阳美火,脸色顿变,不敢攻招,尽是抢躲,金钹耍得满天月亮圆飞,青光射来,锵锵乱响。
齐金蝉为抢先机,不只射出烈阳真火。左手一扬,七八颗金丸暴射过来,任那凶僧舞得密不透风,仍自出现空隙,一颗金丸打穿左斜空,硬是穿中他肩臂,痛得他金钹月兑手飞出,身形连连滚退。
齐金蝉见机不可失,怒喝一声,掠翻而下,一手抄住金钹,反将打去,那金钹经过他手飞将出去,威力竟然更猛三分,咻出陀螺嗡嗡响声,闻耳欲聋。
那凶僧玩这飞钹已数十年,自以为了解其性能如指掌,见状冷笑一声,伸手即接,岂知那金钹飞临三尺,突然回马枪般扭转回飞。
凶僧但叫不好,飞钹气势如虹猛绞过来,硬把他右手臂砍将下来。那凶僧尖产厉叫。
齐金蝉恨他入骨,一声“去死吧!”连发数掌,打得他砰砰跳退。飞钹刚好落下。
齐金蝉一脚踢中,飞钹反冲凶僧,任他惊慌想躲,已是无力,眼睁睁看那飞钹劈头而下。直中脑门,嵌在两眼间,死都不瞑目。
凶僧被杀,那两女子惊煌尖叫,剩余弟子作鸟兽散,“不好啦!副掌寺被杀了!”
齐金蝉闻言方知此人即是智通师弟智能,心想正主人未现,此地不宜久留,当下掠往树前,将那受绑举人全数救下。
周云从兜里逃生感激欲拜:“多谢小兄搭救。”由于心乱,哪想得齐金蝉本是文弱书生,哪来如此神功?
齐金蝉笑道:“出去再谢不迟!”拖着几人先行往西墙奔去,众人自知仍身在险地,不敢多说,没命追跟过去。
穿过一处庭园,每以为将靠鸡头,岂知竟然又转回原地。
齐金蝉暗道:“莫非此地设有阵势?”
心念未毕,大厅中忽现大堆人马,领头一名中年和尚,身形粗壮,面稍油肥,和那智能长相有几分类似。该是主持智通和尚了。
只见他面色通红,大嘴吼着:“我弟弟当其死了?”
忽见齐金蝉等人,又喝:“拿下他们,一个也别走月兑!”
一时凶僧鱼贯,至少百名之多,掠往四周。团团围住。
齐金蝉见状心知自己或而逃月兑并不困难,但要保住这几名文弱书生可就不易了。
当机立断,哪管得触不触电,猛将书箱抓扣下来顺不得拿那铁盒子,一指插入秘钮,猛喝:“天雷轰顶!”
话声未落,猝见两道青光电蛇狂绞天际,映得天地青白暴闪,那两道电蛇掠扭撞击一处。轰然暴响。似若火山暴发,炸得众人趴地不起,电光之处,见树树倒,见墙墙毁,见屋屋裂,或有靠近电光之人,竟然被烧成灰碳,还在冒烟。
齐金蝉唉呀一声,被那铁箱电得全身发麻,他却顾不了这么多,眼看闪电劈出一道弯曲如锯痕焦路,敌人又自伏倒,不抢此时,尚待何时?
立即抓起周云从及其书童小三子,喝着“快走!”
双手不够用,一连数脚踢往伏地举人,把他们踢醒,护着七八丈,复往边路逃去。
那智通仍未搞清齐金蝉乃藏有异宝,真以为他学了引雷唤电功夫,自是摄于此功。
然而乍见敌人将逃,寺中秋密不就泄露?他哪肯放过,猛喝手下快快阻挡。
那群凶僧平时作威作福惯了,此时真正碰上事情,却顾自保命,谁也不肯先行出手。
智通怒喝饭桶,带位四大金刚,急忙掠追过去。
那四大金刚慧明、慧能、慧行、慧性。习武多年,自有底子,自持四人联手,威力暴强四倍,该能制住这厮,何况还有师父助阵,自是万无一失。
当下尽展所学,追杀过去。
齐金蝉拖带七八名文弱书生,行动自是过慢,才只穿过一处塌陷,敌人业已追上,他不得不尽展所学,一劲把智道及四大金刚拦下来。
不断喝着“快走快走!”书生们逃命要紧。书生早吓得失魂落魄,不必催促。自己过如丧家之犬,每有跌滚落地,不敢喊痛,冲爬起来,没命又逃。
智通岂肯放过他们,自以为托大拦住齐金蝉已绰绰有余,伸手一挥,指使四大金刚追杀过去。
齐金蝉岂容他得逞。
右手一翻,太乙神掌劈打开来。
此掌乃是东海三仙之一的苦行头陀不传之秘。
三年前齐金蝉和他机缘相遇峨嵋天空岭,苦行头陀福来心至,传他几招,齐金蝉却聪明过人,一学便会。
此时虽未学得全部,但情急发出,威力自也不小。
尤其此神掌一经打出,就如天空劈雷,砰砰暴响,声势更形惊人,那一掌转来,砰然一响,震耳欲聋,四大金刚猝觉方才闪电重演,但觉劲风扫来,吓得扑地卧倒。
齐金蝉冷笑一声,连翻三筋斗跳飞空中,四颗金丸打下来,那金丸快速如箭,四大金刚又面朝下,简直成了活靶。
智通见状急叫快闪,双掌夹劲千钧轰欺过来,四大金刚闻声,心知有变,情急中各自滚动,然而金丸毕竟快速,击不着要害,竟也揩点油水,纷纷身中四人腰、脚腿、手臂、肩头,痛得他们泪水渗流,始知遇上高手。
齐金蝉击中的,正待欣喜,忽见智通双掌劈来,他想,这家伙的差弟简直胶包,不堪—
击,他未必管用,当下喝地一声,猛抓书箱过来,直迫对方双掌。
智通自持掌劲霸道,怎将书箱看在眼里?
其势不变,又加或三分,迫出过来。
猝见,掌、箱交撞一处,叭然暴响,智通哪知书箱里头藏有铁盒,尽被震得双手疼痛欲裂,力过反弹,迫得他倒冲滚退,跌个四脚朝天。
齐金蝉哈哈大笑:“果然都是脓包,大爷今天就拆了这妖寺!”
眼看书生们已逃出外墙,应无后顾之忧,当下喝喝有声,不退反进,追杀那凶僧智通,掌劲过处,又打得他滚身连连。
智通连遭重击,一口鲜血暴吐好高,急命中尖叫“佛爷救命!”
声音未落,忽见天空射来红影,直冲齐金蝉。
那冲势来得好快,打得齐金蝉跌滚右侧三株桂树,撞得枝断树倒,喉头一甜,鲜血渗出嘴角。
他本在天雷峰已被打得内伤颇重,虽经几日调养,有所起色,却也只痊愈六分。
此时突遭暗算,竟然躲之不及而挨掌,不由牵动伤势,五脏六腑已然火焚难挨。
他强忍痛楚,直盯来人。
只见得他身高八尺,瘦似僵尸。面无血色,身被火红袈裟光头、凹眼两周大挂金环;赤着双足,活像藏边来的喇嘛和尚。
智通见他一招得逞,冷笑不已:“让你尝尝藏边高手粉面佛厉害!”
转向粉面佛道:“怫爷快擒了他!”
粉面怫点头,大步跨前,一掌就要劈来。
齐金蝉岂能坐以待毙,情急中使出真力,在掌硬努封敌。
猝闻砰轰,粉面佛掌劲竟然受挫迫得他移退半步,惊愕不已:“太乙神掌?”
心念一闪,更形抢攻。
齐金蝉本就使诈,硬劈掌劲迫得对方后退,却借对方劲道轰送自己倒射七八丈,滚落地面,强忍伤势拔腿即逃。
粉面佛岂能让他走月兑,大喝“哪里逃!”欺扑过来,掌掌连连环,扑杀不断。
他似乎已知太乙神掌乃苦行头陀不传之秘,这小子既然会施展,必定和他有关,时下梁子已结,自该杀人灭口,以免后患无穷。
齐金蝉但见对方出手全是杀招,勉强躲了两掌,已难全身而退,情急之下,不由想起神秘铁盒,哪管再受电击,冷喝一声,揪来铁箱,大吼“天雷轰顶”,食指插入铁盒秘钮。
忽见两道闪光叭啦啦直冲天际,猝又轰然暴响,霹雳炸开,任那粉面怫武功了得,哪堪与天雷匹敌?
吓得他惊叫不好,急忙跳躲十数丈。
岂知闪电竟然不止,又自轰劈下来,打得墙断瓦飞,还带狂雨扫至。
那简直天变情景,吓得齐金蝉怔愕当场,猜不透这铁盒还能呼风唤雨?
猝又一道闪电劈至头顶,青光直蹿下来,迫得他唉呀扑倒,铁盒引高七寸,正巧顶住青光,那铁盒本有吸电之能,他始免受冲击。
他这才明白,天空本就乌云密布,将下豪雨。天雷轰这道闪电,只不过是引带作用,这一喷空,立即引起真正雷电交加,齐空击来,它已非齐金蝉能控制。
忽见敌人为躲闪电,空门大露,此时不走,尚待何时?
当下又喝出“天雷轰顶”吓吓众人,自己一劲儿提起真力,掠夺宝物也不敢要,顶着天雷轰顶在头上,直往缺口处奔逃。
那智通先是躲缩大殿之内,但见齐金蝉冒雨纷逃,急得他跳脚直吼:“快追!把人杀了!”
然而众人摄于雷电之感,无人敢追。任他乱吼,仍自无效。
幸好雷电闪过十数道之后,已转往它处劈去。
他始再喝过:“那是天雷,不是妖法!快追,格杀勿论,否则杀你们人头!”
众凶僧面面相视,还是四大金刚怀恨在心,急于报仇先一步追去。
他一动,众凶僧始敢动,刹时间,百余名全往四页八方搜捕开来。
粉面佛有感而发道:“他可能是峨嵋弟子,如若让他走月兑,慈云寺将不保,智通你该早作打算!”
说完闪身屋顶,绝身丽去。不知追敌,亦或开溜。
智通脸色铁青,但觉百人不想,尽将全寺上上下下调集过来,就连轻易不用的女兵也派上用场,令派他们四处搜索,务必全部擒着方能回来。
分派完毕,他找个方向,不顾空城,不顾伤势,照样参加追捕工作。
雷雨越下越大,虽找不适搜捕,却也不适逃亡。
齐金蝉还好,他凭着武功底子深厚,虽然受了伤,仍能认路逃去,只要不碰到像粉面佛这种高手,偶尔还可收拾几名凶僧出气。
他边打边退,心想此处离成都城不到三十里,只要逃到那头,任慧云寺四凶僧够狂。恐怕也得在维护假形象之下草草收兵。
至于那群才子举人,恐怕没这么幸运,他们在逃出妖寺之后。深怕被抓回,重蹈恶魔窟,而小命不保,早已作鸟兽散,各自四散逃命,哪还顾得免前之并肩作战。有难同当?
或而有人还认为大堆全然不懂武功,聚集处,简直自寻死路,倒不如四散开来,各凭本事,机运逃亡,能活,算是走运,死了也别怨人。
然而他们却忘了身后还有齐金蝉撑着,如此散逃各处,任那齐金蝉三头六臂,也无法一一照顾,勉强找到周云从书童小三子,以及一名软脚举人。
原是他俩体力最弱,落了后头。
齐金蝉很快欺奔过来,一手一个拖着走,追问其他人下落,直道是各奔生路。
齐金蝉亦莫可奈何,引领两人逃藏先前购买水果之小村,找曾经用来搜集木板作书箱之破古宅,一劲儿躲得无声无息。
齐金蝉但觉血气翻腾不已,心知受伤额重,灵药已失,不得不盘坐下来,闭气凝神以调养。
小三子年幼遭变,吓得呜呜哭泣。
齐金蝉怕他泄了行踪。登时大喝:“再哭塞你布团,不怕引来敌人么?”
声如严父,吓得小三子两手掩嘴,便再如何伤心惊魂,哪敢再吭一声。
齐金蝉陶醉威严地暗自想笑,直道效果满意。
顾及伤势,再次闻闭气调理血气。
谁知运行刚起,屋顶忽又传来掠空声,齐金蝉暗自叫苦,金丸抓手手中,猝然往前门大喝:“可恶妖人,不要命尽管来!”
乃以吼音声向东大门,金丸突然击西射向屋顶,劲光过处,屋瓦片片飞出,雨水暴落下来。哪射得对方半寸一分?
他惊诧不已,自己虽受伤,但手劲仍自不弱,对方竟能躲得无影无踪,其功夫恐怕强过智通多多。莫要那粉面怫寻来才好,当下手捏剑指,若见敌人,峨嵋不传之秘烈阳其火,就不客气地拼死相搏。
哪知那人果然胆大妄为,躲过金丸之后,毫不客气翻将下来,右手甩劲。破窗暴开,在那灰尘控丝织飞刹那,已若电光石火般冲扑来。
齐金蝉但见红光闪至,冷喝一声,烈阳真火指劲勉强逼出力道,直取那那红光中心。
劲风咻过,那人突然急喝:“休要伤我葫芦!”身形顿定当场,突吸真气入口,身影猝如皮球暴胀,一股劲道四面八方喷出,啸得地而灰尘卷滚。想到什么,赶忙把那红漆葫芦抢往背后,烈阳真火指功啸耳而过,他直道:“好险好险!”
齐金蝉骤见来人一身素青道袍,清瘦脸形嵌着两颗醉大红眼滚来滚去,外加那口漆红大葫芦,他简直住被刺着,惊叫一声:“醉老叔!”拔腿即逃。
此人乃是峨嵋门神醉道人。
前几日周淳和赵燕儿曾经在峨嵋山脚下进着,还添他一件衣服。
他虽负责守山工作,辈分却不低,和齐漱溟该是同辈,齐金蝉直以醉老叔相称。
他突然出现这里,显然是齐金蝉偷溜下山之事穿帮,他奉了齐漱溟之命前来抓人。
齐金蝉当然见他如见鬼,哪顾得伤势没命开溜为妙。
醉道人但见齐金蝉夺门而出,哈哈狂笑:“你还想逃?”
身形斜掠,顺手抓为神桌上那面烂黄桌巾,猛劲一抖,桌巾宛若陀螺转开,每转一圈,既落五指宽布条往外飞冲,一连救转,布条骤长十余丈。直若灵蛇摆尾,硬是卷往齐金蝉左腿。
齐金蝉若完好如处,这布条必定卷他不着,然面他伤势在身,身形远比往常慢了七分,又如何还得过醉老叔手掌?
硬被缠住左腿往回拖扯,他唉呀一声,差点栽倒,心知不妙,赶忙反手想切布条。
岂知醉道人抖得紧,布条韧如钢索,切之不断。
只一闪避,竟然滚回道人面前。
齐金蝉立即施展人情攻势,正待开口。
醉道人冷喝一声:“还想鬼扯什么?”
大手封他嘴巴,齐金蝉正好张嘴。一祥东西哈地吞入月复中。
齐金蝉惊惶想叫,醉道人猛按劲道,迫他坐下,冷道:“就快没命,还不快疗伤!“齐金蝉这才明白醉道人给的是疗伤灵丹,心头稍安,立即道谢,假装配合地运气疗伤,暗中却盘算,他自关心自己伤势,先替自己疗伤,但伤势差不多之后,他照样会抓人回山面壁,还是想办法开溜为妙。
嘴道人冷斥:“养伤吧!养好了先躲到你娘那儿去,看看你爹能不能少罚你一点。”
齐金蝉闻言不禁心中大石落定,醉老叔敢情没捉拿自己回山意思,这劫算是闪了一半。
问道:“我爹发现了?”
醉道人道:“打从你开溜第二天,他就通知我,你晚回来一天,即坐莲花洞三天,你足足晃了四十七天,大概要睡上半年才能醒啦!”
齐金蝉皱眉苦笑,锁进莲花洞,直若动进水牢,日夜不能睡,奇苦无比,一年前,自己也被锁了七天七夜,差点发疯,想起来余悸尤存,现在若被关上半年,哪有命在!不禁暗下决定,死也不回去。
他道:“醉老叔您该不会这么残忍吧?”
醉道人瞧他这副鬼灵精怪又楚楚可怜模样咱是于心不忍,斥道:“你就看醉老叔弱点,常常胡作非为!哪天惹毛了你爹,我也保不了你。这次就看你娘如何袒护你了。”
冷目再瞪:“一个月又十七天,你好大的威力。”
齐金蝉苦笑不已:“必要时,我准备和他月兑离父子关系!”
“月兑你的头!”醉道人一个响头敲得齐金蝉没头没脑,兀自想斥笑又敛着威严:“月兑得了,他何必隔个数十年,还把你拖回来!”
齐金蝉抚头苦笑:“我也搞不清,真的搞不清。”
“搞不清就安分一点!”醉道人冷道:“别老是唱反调,吃苦头的可是你,不是别人。”
齐金蝉无奈说道:“我好像是人家禁脔……”
“胡说什么!“醉道人一掌又要打来,齐金蝉早有准备闪开。
醉道人来再追打,斥道:“说清楚,他是你爹。老说些不论不类的话。小心我割你舌头。”
齐金蝉赶忙闭嘴,不敢作怪,一副无奈地呆坐地面,有一劲没一劲地运功疗伤。
醉道人冷道:“疗伤后,到望江楼附近帮周淳解围,然后再到你娘那儿去,听到没有?”
齐金蝉道:“周淳有难?他不是赶着上黄山找他女儿下山收拾毛太?”
“本该如此!”醉道人道:“他却看上我,硬追着想拜我为师,我自跟他无师徒之缘,只好避他而去。”
齐金蝉道:“老叔不是在追我?怎会被他缠上?”
醉道人道:“那天他经过峨嵋山下,我睡在路中间,本想让赵燕儿发现。转告你,我已下山,好让你收收心,自行回家,谁知周淳送了我一件外衫,我感动在心,遂想跟在他后头,替他解围。
岂知被他发现,把我当成异人,急于拜师,我看他童身已破,除了嵩山二老的补髓益元神丹能助他修为外,谁也没法渡他飞升。为了回避麻烦,才想到找你去办事,我好收另一门徒去。”
齐金蝉道:“奇怪,最近大家好像赶着时髦猛收徒,老叔你看这两位怎样?一位是新科举人,一位是最杰出书童,都是颇具慧根之人!”
伸手指往一旁看得出神的杨姓举人及小三子。
醉道人斥道:“没缘分,岂能乱上!伤养好了快走吧!”
说完纵向小三子,伸手扣抓其臂,飞身纵出外头。任那两水如盆,竟然沾衣不湿,醉道人功力果真了得。
齐金蝉喂了几声,唤人不回,只好作罢,暗自好笑,自己只不过说说而且,小三子竟然中奖,难道这些老头已达到疯狂收徒地步?邪眼睛向杨姓举人,笑道:“你想当人徒弟?我免费收你如何?”
杨姓举人乃官宦之家出身,平常视江湖草莽为异类,若非今日沦落至此,他死也不肯结交江湖中人。
然而齐金蝉对他有救命之恩,断然拒绝,似乎过于刻薄,支吾了几声,不知如何回答。
齐金蝉也是说说罢了,瞧他如此反应,已无多大兴致逗他,摆摆手:“去吧!将来考上状元,别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便是,叫我收徒,我还不知如何养你呢!”
杨姓举人但觉恩情在身,立即准备下跪膜拜。
齐金蝉突然欺前,疯狂撕他农袍吓得他心惊胆颤,急急躲闪,又被揪住:“大爷饶命!”乞传不断。
齐金蝉兀自抢快,抓得杨姓举人一身碎烂如乞丐,他始欣笑作罢道:“别紧张,我只是替你易容成乞丐,免得你这举人打扮一现身或被抓走,给个身首异处!”
杨姓举人这才知道齐金蝉用意,更是连连磕头道谢。
齐金蝉又叫他别忘了把脸、身给徐脏,杨姓举人深怕忘记。而不得再拜,抢往神桌,抓来香灰即抹。
齐金蝉但觉他如此贪生怕死,想来不是什么心术正直之人,自对他无啥好感,任自掠往屋梁上,盘坐运功疗伤。功行一周天,血气较原,始穿窗而出,趁夜走人。
杨姓举人叫唤无用,只身落难于此,顿觉害怕,不敢多留,先后门之差,潜出古宅,逃命去了。
话说周淳自从发现醉道人乃一代异人,准备拜他为师而苦苦追识至成都城,因未再见着异人踪影,心情甚是苦闷,遂到望江楼饮酒解闷。
赵燕儿陪在身旁,颇为自责,或因自己武功太弱而误了师父脚程。
他也责怪醉道人,明明有意指引什么,缺又要着花招让人瞎模,不知安着什么心?眼看师父留了魔似的心神恍惚,要是那多臂人熊毛太模上门,就算跟他订个决斗日期,他会遵守吗?”
还好,这里是成都城。离齐金蝉师父所说要去慈云寺地头不远,说不定会碰上他,到时再求他收拾毛太这家伙,想必小师父不会拒绝才对。
赵燕儿想及齐金蝉,不禁希望上身,张目四瞧,特别注意江边熙往人潮,以及过往船只。忽闻楼梯响动,走上一位武生打扮公子,瞧这人面如冠玉,俊美非常,只是两眼勾礁之间,充满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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