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终又来临。
不见太阳,天空云层较厚,显得阴沉。
掌门已传出佛旨,早膳后,聚集佛心台讲道。
佛心台乃是历代掌门有重大佛理参透欲传达时,才会在此处讲道。少林上下所有人都须参加——不管是闭关者、戒律者都须上场听教。
早餐很快用毕,洪钟已鸣二十一响,少林众僧换上干净的袈裟,全往佛心台出发。
那佛心台位于藏经阁与达摩殿之间,有若掌状,居前有三尺高台,一大片全是青色大理石所建造,显得清冷干净。
众僧已按辈分先后盘坐于地,眨眼间已满千百人,却静默无声。
小勾也弄来小袈裟,抱着一叠似轻非经的东西,默然立于佛心台上边,动都不敢动。
他理了光头,果然没人认出。
钟声又响起。
现校除了几名守卫外,所有人都索集在此。
而守卫早就经过掌门亲自选派,他们应无问题。
何况佛心台造在藏经阁和达摩堂之间,也非无因。乃是少林所有重要经典,宝物都放置在这两处,就算掌门说教,守卫只要坐围两处,仍可听得掌门说道,又可守住重要东西,自是一举两得。
鸣钟完毕。
上天掌门已庄严地走出达摩堂,众僧施佛礼,已低下声音说道:“恭迎掌门。”
上天未作任何回礼,静默地走向佛心台,照理他该盘坐下来,由小勾送经书,让他指定置放位遭,然而他却仍直立着,先瞄扫在场僧人,再问向般若堂主上明:“都到齐了?”
“除了十名守卫外全都到齐。”
掌门又问向罗汉堂主上日:“闭关的罗汉弟子可曾出关?”
“虚镜,虚悟,虚通都己出关。”
“一百零八位可一位不缺?”
“不缺,虚灵出差,已由归雨补上。”
“兵器可在?”
“遵照寺规,从不离身。”
罗汉僧负有保卫少林寺的安全,任何状况,他们都得身负兵刃,以能随时迎敌。
上天掌门忽然冷目如电,喝道:“罗汉堂主听令!”
上月为之惊心,登时立起:“弟子在。”
“立即领着手下弟子,将佛心台封锁。”
“是!”
经验告诉上月,出事了,他怎敢抗命?立即喝令。只见得一百零八道矫健身形飞散开来,棍棒尽出,封住四处要道,冷目无情。
众僧脸色立即惊诧,却不敢张声,他们已明白,掌门讲道只是借口,封所少林上下弟子,才是实情。
上天掌门见及罗汉僧布置妥当,才语重声长地宣布:“少林不幸,出了恶佛陀这叛徒,而今天他又混回少林寺。”
“恶佛陀?”众僧知情者,已脸色大变,骚动声乍起。
般若堂主上明急道:“掌门的消息可正确?”
“不容置疑。”这句话,包含了对小勾的信任,上天掌门已豁出去了,若抓不出那恶佛陀,他只有辞位一途。
上明道:“恶佛陀藏身何处?”
“不知。只好一个个清查。”
上明无话可说,为今之计,也有如此了。
掌门随即下令:“各堂主自行清查,注意辩别身边之人是真是假?而且任何人不得离开佛心台一步,否则立即拿下。”命令下达,众僧已按着长幼的顺序,一一辨认自己所属的弟子。
场中气氛一片紧张,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恶佛陀的恶行,早把少林上下给镇住了,逮不着他,少林必无宁日。
小勾也暗中注意场中的任何变化,似防有所突变。
追查身分陆续进行。个个脸色沉重,有若天空乌云渐渐浊黑。
上天掌门心头怦怦乱跳,若找出恶佛陀,难免大拼一场,若找不出来,自己就难以下台了。
“恶佛陀己上年纪,两眼特大,有若凶神恶煞,大家注意对方眼神。”
上天不停地指示恶佛陀的特征。
沉闷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溜逝,仍未有状况发生。
各层负责人几乎都已核对过身分,报上来的全是毫无差错。
甚至最后回报,达摩、罗汉,般若、戒律各堂全是正常,司厨、司礼、司客、司财各主持所报,也都全无差错。
掌门脸色更为吃惊,查了一时辰,竞无结果,他不禁瞧向小勾,已六神无主。
达摩堂主上元道:“回报并无冒充者,请掌门指示。”
掌门伸手制止他说话,虽作沉思状,心头却乱得很。
小勾当然相信母亲根本不会玩自己,可是恶佛陀会在那里呢?
他不得不用传音入密功夫、肯定告知上天掌门,给他信心,确有其人。让他再坚持。
掌门势成骑虎,只好再下令:“恶佛陀的确混入少林,诸位再查一遍,上元、上明你俩再去搜寺,看有无漏网之鱼。”
上元、上明拱手接旨,立即往全寺搜去。
小勾心想,除非两人都是假的,否则他们自有监查作用,就算逃了自也显露假冒的身分,故而未建议掌门,阻止两人离去。
在场者,仍再仔细清查。
天空已开始下起牛毛细雨,将佛心台笼罩在朦胧之中。
深秋了,雨浸衣衫,虽然有武功,仍觉寒意。
小勾忽而想到,前两次碰上秋封侯及铁追命,他们的替身难分真假,若恶佛陀也用同样的化装术,那将十分难以察觉。至于使用替身,那不必了——恶佛陀那长相,再用替身,简直自找麻烦。
他想到的是化装易容术,在宝贝门的专门功夫里,也有这么一招,方能使他无往不利,然而他又不便一个个检查,于是想到了妙计。
他拿出随身药瓶。这即是清洗易容的最佳药粉,是粉状,只要泡水即有用,现在又下起毛毛雨,若将他撒向空中,让雨滴洒在众僧身上,若有假冒,必会现形,如此总比一个个查,来得快速有效。
他暗中用传音入密功夫,将药粉效果及方法说了一遍。
掌门觉可以试试,遂故意轻声耳语,传出密令,让小勾名正言顺地离去。
小勾先观察风向,来自藏经阁。他则大大方方走过去,那些守卫明白地看着他是从掌门处行来,也未留难,让他走入经楼中。
经楼高三层,他一奔而上,推开窗口往下瞧,始发现人众仍很大片,三层不够高,就算爬上顶层也不够高。他怕撒了药,不能涵盖全部,于是他脑筋一动,找出经楼中藏书纸筒,再将药粉倒入筒内,如吹箭般往空中吹去。
那药粉射去象一条淡黄的箭带,直窜高空十八丈,劲道方自消失,而散飘开来,卷向各处,随即附在细雨上,往下落。
小勾仍怕涵盖不够广,再喷向每个角落,才心满意足地关上窗口,返回佛心台。
由于众僧全坐在地上,要抬头望向天空,必将是大动作,所以并未有人小勾的动作,而发现喷药者,只有几名较细心的长老罢了,而他们也猜不透,小勾此举是为了什么。
小勾已快步走向上天掌门身边,拱手细话了几句,表示已完成工作,掌门点头,他立即站向一旁,有意无意地保护地面的书经。终于发现书经上的小雨滴偶有未落去的微黄药粉,他心头才算定下来。
上无、上明回报,少林寺上下已无其它人、掌门不禁多一份失望。
甚至于在场诸位第二次回报,仍无结果。
掌门现在只靠小勾这招了,他默不做声,冷目盯向众僧。他可以再下令第三次搜查,他却还没这么做,似和敌手卯上了,准备想考验对方潜伏的耐性和小勾的最后法宝。
场中一片沉静,除了风声,除了心跳声,就只有彼此起落,奈不住沉静的吞口水声。
众人都耗上了。有若老僧入定,不管周遭任何变化,他们都不想动,只等待掌门另一个指示。
当然坐在最后的小沙尔,有的逼不注沉闷,要他们不动,是太苟严了些,然而他们也只是扭一下腰,伸伸腿,不敢发出过大的声音。
雨渐渐变大,屋面已滴下水珠,叭叭叭地打在地上,由小而大,直到此起彼落。
众僧的衣衫也被雨渐渐浸透。
他们仍不动。
似在听雨滴奏的鸣声。
小勾也睁大眼瞒,搜向众僧,只要一有变化即可,哪怕是有人出现怪动作。
可惜都没有。
现场仍自沉静。
雨越下越大,打在脑袋都能发出叭叭之声。
仍是没人动,甚至皱一下眉头。
他们一个个有若雌伏的野兽,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本前当然忍不住,可是又不能不忍——因为他负有光荣的使命,而这事只有他和小勾及掌门三人知道,怎可漏气?他只好自行找方法来排遣沉闷。
他坐在半中央,见不着前面跟后面,只好瞄向左右,一个个注视每一只鼻子落下的雨滴,看看它们速度够不够快。他发现若皱眉的人,鼻子雨滴落得最快。
那个人正在皱眉头,他是左前方的头,该是戒律堂的师叔吧?
他眉头很浓,脸色却有些发白,不该浸过水后,那种肤色,跟脚掌泡水时胀得差不多。
他眉头皱得紧,似乎很难受,雨滴打在眉毛上,都快垮了下来。呃,真的垮下来,还断了呢,竟然往下掉。
本前注意他皱紧的眉头。怎么搞的,当了兴,还这么没耐性?眉头皱得快扭成了团,而且还挺不住雨打,垮了下来。
“咦,眉毛怎会垮下来?又不长……”
照理来说,只要不长,雨滴根本无法压它往下。
本前不禁觉得有趣,好奇地又看看。
那眉毛不但垮下,而且有些支离破碎。
“怎么可能,雨滴也会把眉毛打断?”
本前己起疑,不死心地注视着这小小的眉毛,甚至盯紧这条眉的每一根毛。
忽而一根毛从黑撮中滑下,那人轻轻跳动眉头,那落毛便顺水滑下。
本前突然惊诧,他发现,那不是一根,而是一小撮,那眉毛不是少了许多较长的?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激动暴起,声如晴天霹雳:“冒充的人在那里!”
禁不住向他狂扑过去。
现场一阵骚动。
那人猝然反掌击向本前,可惜本前武功大差,一掌便被打得倒飞七八丈。
罗汉众僧喝喳,长棍直攻过去。
在此同时,又有数处蹿出和尚,分成六面八方逃开,瞧他们,至少有三五人之多。
实在可伯,有如此多人潜伏,查了两次却未查出?
掌门见状喝令,全面搏杀,其它撤退。
只见得一百零八名罗汉僧各分四组,追击那些潜伏者,几名长老也加入战团。
那些潜伏者抽出短刀,立即反击,一名突然打出十余道青光暗器,飞射前面十几名和尚。他们却不躲开,猛运真力,将袈裟裂飞,整件罩裹暗器,露出结实的上身,其势不变,激冲过去。
那人没想到暗器一着即被吞没,想抽身已是不易,短刀喝扑两人,卡卡数响,切断两把木棍,还砍伤一人。然而背面空门已露,一棍扫来,他闷哼一声,摔滚地面。
十几把棍子齐封过来,他狠命射出双手短刀,又伤两人,眼看已无法逃月兑,突然咬破暗藏的毒药,连眼皮都未眨一下,已立即毙命。
已有三人自杀。
小勾见状,想叫人留话口,然却怕身分暴露,只好眼巴巴管不着了。
掌门也已看出,大喝留活口,电射过去,想往一人逮去。
谁知道那人亦是在无法月兑逃之下,一举自杀。
只剩一名,那人武功实在高超,受困于二十余名罗汉僧,仍能应付自如,还掌逼退数人,他已翻高数十丈,就快逃向屋顶。
罗汉堂主冷喝,暴射过去,金钢掌已威力齐展,疾往那人背心打去,掌未到,劲先生,那人不敢掉以轻心,冷喝一声,左手反切过来,掌劲打至,印向上月劲道。双方硬碰硬,砰地一声,那人被逼退数丈,他借此翻上屋顶,想逃之夭夭。而罗汉堂主则连退数步,双掌生疼,他不得不相信,这人武功甚是高强。
上天掌门自不肯让他走月兑,喝令弟子围过去。
平常难得一见的天罗地网阵已经展开,数十位罗汉僧解下长腰带(另有细带缠裤头),各自打向空中,人影乱闪,一时,有若彩带满天飞。疾速扑向屋顶。
那人见状,急急逃向前院,又闪落地面。
谁知彩带已如游鱼般,不只从上往下飘,连同屋内也射出十数条,他一时不查,右腿被缠,不得不挥刀砍断,然而就只这了耽搁,前方已结成一张大网,齐罩过来,他根本走不掉,除了往后退入屋中。
可惜屋内又射出几名长老和罗汉僧,他们皆是尽展全力,狂风扫得十丈之内,脸面生疼。
那人脸面迎着劲风,竟被扫落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书生脸容。众僧认不得他,攻势不止。
那人一脸惊诧,突然运出邪功,竟将众僧掌力破开,后又以右掌打出,震得众人东倒西歪。
上天掌门惊诧道:“九龙神功!”
这声更惊动了佛心台一直不敢乱动的小勾,突闻九龙神功,他再也忍不住,突地往屋顶射去,想截住那人。
然而那人施展出邪功,吓住对方,登时倒撞天罗地网,左手一场,整只手突然月兑落,直射网面,轰然一响,炸出个大洞,那手臂竞然是假的,而且还装藏有炸药,他趁众人惊诧之际,已射向高墙。左脚方踏上墙头,他已转身厉笑:“恶佛舵早死了,隐身的就是我,哈哈哈……老秃驴聪明点儿,就准备关闭少林寺吧!”
小勾一眼认出断臂和脸容,他竟会是恶陀佛搭挡的毒秀书生任青云。
他任青云大笑几声,已逃离山林。
上天掌门仍叫人追踪。
小勾却不敢奢望,暗找机会落回地面。他想的不是任青云为何会在此出现,而是他又如何学得九龙神功——如果掌门没看错的话。
难道他也利用机会,从武则天手中抄得秘籍,亦或是另有隐情?
他暗自告诉掌门别追了。
掌门对小勾已更信任,于是又下令——戒备少林寺内围,并派人将遣出的人员调回。
有人把人皮面具交给掌门,他瞧得甚是惊心,那不是假的,而是从真人脸上剥下的面具。
难怪他们能逃过两次的检查。
掌门却暗自轻叹,多了一张面具,少林弟子亦是多栖牲一人,何等叫人心痛?
小勾庆幸撒下药粉,让面具眉毛松落,否则光靠稍胀的面具水白变色,要证明他们是假冒者,还真不容易。
本前也赶来邀功:“对啊!就是就眉毛,一搅就掉了,弟子可瞧得清清楚楚。”
掌门想夸奖几句都说不出口,只能轻叹着。
还好,达摩堂主补了一句夸奖话,让他受用无穷。
掌门已说道:“清查一下伤亡,并找出那几张面皮是谁,看是否能找回尸首,雨下得大,要他们回去避雨吧,并加强戎备。”
各堂主应声,立即处理善后。
掌门和小勾则一同回到藏经楼,等候饺消息。
结果已查出,面皮被剥者,几乎包含达摩、般若、戒律、罗汉几堂弟子,尸首已找不着,至于战况,并无死亡,却有七名受重伤,二十余名轻伤,也算损失颇重。
而冒充者的尸首已开始腐化,根本无法辨别是何派系?甚至连容貌都烂得难以分辨,他们只好作罢了。
然而小勾只要认出任青云,想已猜出冒充者是何来路,他正担心另有一股幕后势为正取代着皇帝门。
他甚至怀疑那主谋者就是任青云——他是狡黠之徒。
而上天掌门担心的仍是恶佛陀。
“依少侠看,恶佛陀当真死了?”
“还活着。”
“那人怎么说死了?”
“掌门知道那人是谁?”
“不知。”
“外号毒秀书生任青云,昆仑派大叛徒。”
“是他?”上天不禁微微动容:“嗯,他和恶佛陀乃是皇帝门左右丞相,任青云既然在此,恶佛陀当然也在此地,他最后说那句话,很明显是在掩护恶佛陀。”
上天心头又自紧张:“他仍在?会躲在那里?”
潜伏敌人,如暗刀在背,何等可怕!
小勾道:“方才没逼他出来,也许他真的不在其中,或是他另重要的目的,不得不忍。”
“恶佛陀不但凶狠,而且脾气很暴躁……”
“所以就得从他藏身少林的目的上猜想,从他们潜伏各堂来看,有谋夺少林企图,但现在已被瓦解,恶佛陀应和任青云一样,放手一搏,但他却没有,显然有更重要的未完成。”
“会是为了宝物而来?”
“也许吧,说不定他还有东西留在少林寺。”
掌门开始思虑,想找出一点儿头绪,以恶佛陀身分之高,何等宝物没见过?除了达摩袈裟和易筋经之外,似乎没什么可以吸引他的了,想及达摩袈裟,他不犹得想起小勾上次盗宝那档事,多望了小勾一眼。回忆起来,有苦有笑。
小勾灵得很,猜到他在想什么。
“恶佛陀会为达摩袈裟而来?”
“除了它和易筋经,老衲想不出其它吸引他的东西。因为袈裟乃是掌门信物,他得到了,可以控制少林所有弟子。”
“你们不觉得,为了袈裟而听他的话,很笨吗?”
“该说少林已无此能力保护袈裟,除了以死相拼,只有忍辱负重。”
“这倒是有些道理。”
“至于易筋经,乃为武林至宝,恶佛陀或许练过,但此经并非一看即懂,任何阶段来看,都有意思不到的收获,你说他武功减弱,他更有可能为此而来。”
“易筋经有这么好?”
小勾露出邪样,大有想据为己有之态。
掌门心神一凛,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是敌人也是朋友的人。
小勾嗤嗤笑着:“君子协定,我要偷,一定通知你,光明正大斗法,但不是现在。”
掌门闻言,方自宽心:“有少侠这句话,老衲现在自是放心了。现在少侠可有引出恶佛陀的办法?”
“除了以宝物诱人,你还是先叫他们别松懈,再仔细搜查一阵,然后再决定如何把人逼出来。”
毫无线索下,只好如此进行了。
掌门随即下令各堂加强搜索,小勾则已退出藏经阁,本前迎上来,一脸得意地夸赞自已的大功劳。
“还有恶佛陀,你有办法找出来,功劳就更大了。”
“他还在少林寺?”
“当然。”
本俞先是惊诧,随即又洋样得意:“没阿题,包在我身上,我有预感,他会栽在我手中。”
小勾瞄眼轻笑:“全看你啦,救命大菩萨。”
本前闻言更得意了,畅笑不停。
茫无头绪,小勾倒希望本前发狗屎运,瞎撞死碰地把人揪出来。
衣衫都被浸透,并不好受,两人遂返往柴房,找来小炉生起热火,以烤干衣服。
本前月兑下袈裟,边烤边笑?:“我就知道没有当和尚的命,一穿上袈裟就下雨,还是光着上身舒服。”
少勾嗤嗤笑着:“你有资格为艺术牺牲了,哈哈,跟梦丹丹根相配。”
“梦丹丹?她也不穿衣服?”
“对啊,一穿就下雨了。”
“这么厉害?”
“当然,而且下人雨,保证淹垮少林寺。”
本前眉头一皱:“她这么吸引人?”忽而想到什么:“她是女的?”
“不然梦丹丹的名字取假的?”
本前困笑:“你把我跟月兑衣女并在一起?”
“有何不对,反正是月兑衣人,男女都差不多。”
“我反对,那多没面子。”
“唉呀,别把人看扁了,你要她月兑,她未必肯月兑。也是为艺术牺牲,为了表现人体才月兑,可不是月兑衣舞娘。”
“什么是艺术?”
“美啊!哈哈,其实这玩意儿真不好搞,象你这种长相,再怎么月兑,也是,永远美不起来。”
“这很不公平,我肌肉也很美啊!”
“肌肉美,跟你有什么关系?非得月兑光光表现不可?”
本前干笑:“还好,我不如她,否则就惨了,得为艺术牺牲。”
“偶尔尝试看看嘛,说不定时代变了,你会比她还红。”
“不不不……”本前一连说了七八个不:“我小僧还是在室的,禁不起这个打击。
还是让她红吧!天气冷,多加木材才是正事。”
他避开话题,转向柴堆,抽来较干的材枝,放入炉中引火。
小勾嗤嗤笑着,直夸本前大有可为,本前极力否认。两人扯了一阵又扯回恶佛陀身上,本前于是又有光荣之感:“逮着他,我就为少林历史写下汗马功劳。”
“可惜你又不知道他藏身那里,更认不得他!”
“谁说我认不得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凸眼睛,老皱皮,屠夫相,奸恶心!早背熟啦!”本前一手往炉中材枝抖去,火花溅飞,他哈哈笑起:“就象棺材烧成灰,我照样知道它是木材。”
小勾眼晴为之发直,直往求前瞧去。
本前被瞧得不安,叫道:“有何不可,只要他还在少临寺,我当然有机会把他揪出来,嘿嘿,再为少抗立大功,然后把他烧成灰!”
“对,就是要烧成灰!”
小勾欣奋地把木材又多丢几支入火炉。
火势加大,已不成火,而成焰。
本前怕他把柴房烧了,急道:“烧成灰不必那么大火啊。”
“灰不够,怎么认出人?”
“要灰还不简单,厨房每天三大包,够你认了。”
“真的?”小勾邪邪笑起,不再加木材。“有了灰,还怕找不出来!”
本前惊道:“你想到逼出恶佛陀的方法?用灰逼他来?”
“聪明,答对了。”
“我可是愈听愈迷糊了……”本前干笑着。
小勾黠笑几声:“很简单啊,咱用灰布下天罗地网,要恶佛陀一出现,踏着了灰,不就现出原形?”
“可是踏灰的不只是他一人,还有一大堆和尚啊!”
“他们当然不能踏,全都得面壁不动。”
本前眼睛一亮:“对啊,这就可成为大天罗地网了,让那恶佛陀无处遁身!我现在就去撒灰。”
“我去通知掌门。”
两人遂又将炉火端出外头,让雨滴熄,随即各自分工办事。本前找来大麻袋,装灰去了。厨房瞧他那认真帮忙铲灰,总会戏言几句。本前却秘而不说,只神秘地笑着。
今天立了功劳,他当然有资格耍耍他人了。
小勾前去藏经阁找到上天掌门,说明方法掌门立即答应,为讲求时效,他还准备派人支持。
这场雨直到傍晚才停。而且地面仍很潮湿,撒灰根本无效。
小勾却想出更经济的方法——将各堂楼阁周围走廊用灰圈起来。
若有脚印,还可猜出恶佛陀目的。
方到初更,掌门即下令所有人不准出门一步,直到第二天清晨为止。
他很快调动二十名身手矫健的和尚,帮助小勾和本前将灰轻轻撒向走道,有的还用吹撤,好让地上结层薄灰,有若灰尘
几座大殿堂,很快就撒完。
众人随即返回各自住处。
就连掌门也闭在自己房中。
除了守卫,少林寺似乎已沉寂如空城。
然而众僧却揪长耳朵,想探查周围的动静。
这是沉静而让人闷心期待的一刻。
小勾和本前也不例外,两人未回柴房,躲在厨房,不停地向外探查,几乎是探了一夜,连只老鼠都没见着,何况是人?
终于近五更。
上天掌门已找向小勾。两人会同往各堂院搜去。
走道上的灰尘,除了一些昆虫,以及老鼠脚印及拖痕,并未发现鞋印。
小勾捉笑:“少林好象是动物天堂,兹养苍蝇和老鼠。”
上天稍窘一笑:“俗语云:一人十鼠,少林住了近千人,怎么没走鼠呢?”
“还好,他们都是在晚间行动,却不知恶佛陀这只大老鼠现形了没有?”
两人找到大雄宝殿、般若堂、罗汉堂、藏经阁、达摩堂……都无发现。
“照理说,恶佛舵若未离开少林,又未藏身众僧之中,他当然会找机会查查发生何事了。”
小勾不死心,又再找一遍,此时他不但在找脚印,连昆虫、老鼠脚印都找。
终于,他发现达摩堂有一副老鼠印,显得不平常,它是往大门行走,消失在左边门角,随又从中间方向奔出——脚印有些乱。
小勾欣笑:“就是这里了。”
掌门不解:“那只是老鼠,怎会牵上恶佛陀?”
小勾自得说道:“当然是有道理,你瞧那老鼠往门走得逍遥大方,脚印清清楚楚,但退回来就凌乱多了,那表示碰上了什么让他不安的东西,才迫使他逃退出来,你认为这解释如何?”
“倒是有理……”
掌门推开大门,再仔细瞧瞧,果然还有老鼠泥灰脚印,延伸七八步远,突然折回,不再见着清楚脚印,只落下淡淡的灰痕,想是尾巴和身体沾灰所抹留下来的痕迹。
小勾更肯定:“这里一定有东西吓着老鼠,假若是恶佛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掌门道:“难道他要的是达摩袈裟?”
“上次被我偷了,掌门还会放在这里?”
掌门稍窘:“老衲一直贴身收藏。”
“我也听过这消息,恶佛陀也该知道才对。”
“如此老衲已猜不出他用意。”
“他来此,不知目的,而老鼠来此,有何好吃的东西?”
小勾瞄向神桌,那里除了达摩像和几支腊烛、香炉外,连水果都没有,老鼠想吃什么?
“难道会是?”
小勾惊心想大叫,忽又觉得不能出声,而将声音给吞了下来。
掌门见状,心知有异:“少侠有……”
发现两字未出口,小勾已举指嘘口,要他别出声,淡然说道:“什么也没有,老鼠吃什么,我看是饿急了,到处乱撞,还是到藏经楼找吧!”
“也好,那儿是重地,该找清楚些。”
两人一搭一唱,移步已走出达摩堂,还带上门户,随即直往藏经楼行去。
直到进入藏经楼,掌门已等不及,追问:“恶佛陀躲在达摩堂?”
“有可能。”
“可是……怎么躲?”
“就是我上次挖的地道啊。”
“那不是被炸垮了?而且老衲也叫人封死了。”
“可以再挖啊!哈哈错不了!”
掌门瞧小勾如此有自信,只好宁可信其有:“若他在地道,该如何逮住?”
“当然是捉老鼠,两头包!我看你就守住达摩堂,我从外面赶人,如何?”
“好,何时进行?”
“越快越好,就现在。”
“你可要助手?”
小勾轻笑:“除了你,那些和尚可将我当仇家,我看你若不放心,等我进去时,再派人守住另一头,那样你就能安心了。”
上天掌门道:“老衲现在可以尽释你前嫌。”
“这事以后再说吧,先应付恶佛陀为重要。”
上天心想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当以逮住叛徒为重。当下送小勾出去,再折回来,已不动声色地招来全寺高手,团团困住达摩堂。
洞是小勾先挖的,他很快找到地头,是一陡壁处,那洞仍被封着石块,但小勾瞧得出来,那是有人再叠上去的。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拆出几块石块,里头塌泥果然已被挖通,一片漆黑。
小勾小心地进入洞内,再将石块叠回。这才一步步地往前探去。
行约百丈,淡淡传来敲击声。
“有人在挖东西?”
小勾已确定地道有人,而且还在挖掘岩壁。他果然没猜错,恶佛陀可能藏在这里。
他立即运功防身,单掌护胸,一掌模向黑头,只觉得那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还不只一人挖掘。
他觉得恶佛陀若非亲自挖掘,必定闲着没事,自己模向他,有点儿吃亏,倒不如让他模向自己,自是省时又省力。
于是他找地方藏身,然后故意捡起岩块,往前丢。
卡卡几声,传得老远,那敲声突然中断。
“有人……”
一声细响传来,随即一片沉静。
小勾两眼睁得精光,不肯丝毫放松。
不久,果然有道人影轻轻行来,他每行一步,就得张望几眼,若非那光秃秃的脑袋,小勾未如此容易即瞧清他身影。
是光头,当然可能是恶佛陀了。
小勾屏气凝神,深怕自己光头也发亮,以双手掩住。心头算着对方距离,十丈九丈……
七丈……十步、八步。
够近了。
小勾猝然暴喝,双掌劲功齐出,又快又急冲扑过去。
那人登时惊骇,闪躲中想击掌已是不及,硬被击中胸口,闷哼一声,倒撞石壁,再呃一声,不动了。
“不是恶佛陀?!”
小勾正感惊异,里头又射来一遭劲风,逼得他如压重铁,一时闪躲不易,九龙神功左吸右打,迎劈过去。
谁知那人掌劲被引来,再劈出之际,他却能将劲力给吸去再推打出来。
两人同时惊喝:“你会九龙神功?”
那人己闪开:“你是谁?”
小勾却已认出他是恶佛陀,已然谑笑:“我是你祖宗,几天不见,就把本军师忘了?”
“你是恶军师?”
小勾埋了光头又在夜晚,恶佛陀一时难以辨认,只能以声音猜想。
“没错……好记性!”
小勾岂能让他有喘息的机会,掌劲运至十成,又自连劈七掌。
恶佛陀哈哈大笑,他虽吃过小勾的亏,却都在霹力弹威力之下较多,事实上内功修为可比小勾高出不少。也因此小勾低估了他。这七掌打来,恶佛陀感到小勾内功精进不少,可是却难不倒他,由于在信道,只能前后走,很难左右闪,恶佛陀不得不连退七步,以强劲内功化解小勾掌劲。
叭叭数响,如放鞭炮。
小勾不由一怔:“你功力进步了?”
“废话,洒家没事就练功,你还以为我怕了你,死来吧!”
恶佛陀尽用刚掌,掌掌若千斤重锤砸来,接得小勾双手疼痛不堪,节节败退。
小勾唉唉苦叫:“踢到铁板了……”
人想逃,恶佛陀却逼得紧,狂笑中一掌打得小勾连撞数次岩石,摔落地上,一颗脑袋东西南北全痛了,他笑得更痛,埋了光头,这一摔,什么释迦头也掩不了。”
他不得不振力爬起,恨恨喝叫,非得让恶佛陀好看。为今之计,只有用九龙神功对阵,可是对方也会这功夫,实在难缠。
“哼,我就吸点新鲜的。”
他决定听母亲话,将对方功力吸入体内,不再打出去,心想体内已有兰花黑白劲流,得让出少商脉来吸功力,当下一调气,喝叫:“恶佛陀你死定了!”
假装疾攻,却想引诱对方出狂招,自己可吸个够。
恶佛陀几招得逞,他吃定了小勾。哈哈狂笑:“你要我舍不得你死,你若死了,谁陪我玩?”
瞧得他双掌抬高,先是一阵旋风扫至,他还想和方才一样,扫得小勾东倒西歪。
小勾却用吸字诀,粘向那掌劲,全吸过来,其威力自是大减。
恶佛陀却以为他将劲道引向他处穴道宣泄,已冷笑道:“你功夫不错嘛!”
掌劲突然改攻为散劈,零零碎碎住小勾全身各处落去,让其无法引力,将小勾打得唉唉痛叫,身如虾米乱跳。
小勾实是不甘,不再躲闪,真的发劲冲去,直劈恶佛陀胸口。
恶佛陀岂会将他放在眼里,有掌一抬,就已悠哉封向对方掌劲。
小勾猝然攻右掌为吸劲,眼看左掌被击得生疼,左掌却印过去,粘向对方右手,终将恶佛陀劲流给吸住。
恶佛陀冷笑:“想引力?洒家就让你引个够,到时别求洒家放人。”
原是引流劲功,虽能化解对方的掌劲,但若那劲流过大而自身引流不及,将会血脉崩裂而失功力,甚至死亡。
恶佛陀正想以此要挟小勾屈服。
小勾却想拼命一试,神功只吸不放。只觉得对方掌劲直往少商脉络冲去,那脉络经过秘功口决运行,有若无底深渊,无法填满,甚至还贪得无厌地想吸光恶佛陀内劲。
恶佛陀突然觉得自己内功不再威猛撼人,却变成流水般往小勾身上涌去,那劲道涌出指尖的感觉,他清楚得很。
这一惊非同小可:“你在吸我的内力?”
他想抽回,却无法控制,手掌好象粘在人家肉身上,抽不回来。他谅骇厉叫。还亏他是老魔头,临战经验丰富,见状登时再运劲左掌,猛击小勾胸后。
那劲道掠骇而发,自也不弱,小勾还不肯闪避,借他吸入的功力已齐挡胸取,硬接这掌。砰地一响,小勾并无大碍,只不过倒晃几步,然却把双手粘掌撕开。
恶佛陀得以抽身,惊心中勉强自提真劲检查,竟然失去三成,他大骇不己,若再接掌两次,他不就变成小孩,得从头练功?
惊骇中,他已跳开,直往内洞逃去。
小勾一招得逞,吸得那三成劲流虽暂时不能用,却觉得体内又多了一条龙似的,十分来劲,而且又无反作用,心下高兴万分。
“嘿嘿,以后看谁不顺眼,就把他功力吸来,也好让他从三岁开始练功!”
怪笑两声,他大叫着恶佛陀别逃。迈着大步,有若将军压阵,抓小卒般,威风凛凛地杀过去。
“恶秃驴,出来受死吧,那边的潞,更辛苦呢!”
洞中已无回话。
小勾志衣逼人,走的并不快,却一直深入内洞。
约行数十余丈,猝又离数道劲风罩来。
原来是恶佛陀的手下,或是随时可冒充和尚,他们全理了光头,只见得一颗颗脑袋象皮影戏般东跳西晃。
小勾喝笑,掌劲不硬接,左闪右闪地找机会逼近。
由于信道过窄,虽四五人联手,也只能挤上两人威力而己,小勾应付并未觉得受力过重,已一寸寸逼近他们。
“老兄,你们也不想想,那老秃驴都顶不住了,你们罩个屁?识相点儿,滚吧!”
连发数掌,小勾突然抓起地上岩块,如炮弹般轰过去,那前头者挡下三四块,却挡不了余块,被打得唉唉痛叫,无心再作挡箭牌,想闪向几人后面。
后头者也发现前头不好受,怎可挨,眼看前头想闪,他们干脆拔腿就跑,于是形成追逐,全逃了。
小勾呵呵笑起:“当和尚就得吃苦耐劳,丢你儿下就逃,太没耐性了吧?”
喝喝大叫,他追得可勤。
忽而有个转弯,四五个光头转向弯角。月兑离小勾视线,小勾深怕有变,猝然快速射去,转出弯角。里头远处淡淡传来灯光,几个人正往那儿奔“有光!”
小勾以为有光即可能有出口,心想达摩堂到了,叱喝飞冲过去,想重重出手,迫得他们往外逃,也好让外面的和尚逮人。
那里较为宽,五人得以左右闪躲,然而他们武功并未想象的高,小勾极力劈掌之际,打得他们东倒西歪。
“逃啊,看你往哪儿逃?”
小勾再迫几掌,他们仍不肯逃,甚至往回路窜。这不正常,他顿觉这地方太宽广,根本不像自己挖的信道。
“难道他们又另外挖向别处?”
这一惊非同小可……有岔路,恶佛陀可能逃开。
顾不得再和这群小卒缠斗,小勾登时运足轻功,直射弯角处。他发现另有破空声,更是冲前,天蚕勾猛打弯角,终将想逃走的恶佛陀给绊了一绊。
小勾及时逮到,嗤笑:“看你呆头楞脑地也会耍诡计。”
“好,洒家劈了你!”
“来啊,我还少几层功力呢!”
恶佛陀闻言,怎敢再劈足全力,深怕内功再吸去。劈了几掌,已哇哇大叫,只好往内洞再退。
他宁可应付少林和尚,也不愿冒此危险。
小勾喝喝怪叫,以壮声势狠追过去。
恶佛陀冲向上头,突然发掌冲向上头,轰然一响,正是达摩堂供桌位置,已将地面及供桌轰个稀烂,他飞掠而出。
上天掌门已等候甚久,忽闻声音,立即喝令,百余名罗汉僧及长老全涌入达摩堂,困住对方。
恶佛陀忽见大群和尚,已是狂笑:“小辈,瞧见元老,不会下跪膜拜?”
上天掌门瞧着此人确是恶佛陀,那只恶佛眼就算再老三十年,也改变不了多少,他冷道:“少林叛徒,也敢称元老?拿下他!”
“小毛头,你也有资格当掌门?真是天大笑话!快快拿出达摩袈裟,元老要开除你掌门职位!”
“先还前掌门上空师兄及少林十七条人命再说!”
上天喝令,罗汉僧奋力攻来。
恶佛陀哈哈厉笑,九龙秘功随即用上,只见得他引左力打右力,一时间已将罗汉阵搞得阵脚大乱。他笑得更狂,直往外门逼出去。
众僧在先天上内功就差恶佛陀一截(即使他失去三层),又加上九龙神功奥妙,他们难以有效地阻止恶佛陀,只得靠广大人群,一波波急攻,让恶佛陀手忙脚乱,而暂时将他困住,打的全是消耗体力战。
小勾也已追出达摩堂。见及恶佛陀并未走月兑,已是捉笑不断:“别的地方你不去,今天算你走运,有这么多人侍候你!”
他的出现,猝引起群僧的谅诧目光。罗汉堂主已认出他是丁小勾,怎会出现在这里?
由于小勾一头红瘤,他倒未认出那是昨天侍侯掌门那小弟子。
“快拿下他!”
罗汉堂主立即喝令,十几名和尚提棍罩来,现场阵势为之出现变动,一时给恶佛陀有机可乘,逼退四人,冲掠他们头顶,逃过大群人海,想翻上屋顶。
小勾见状急叫:“别管我,逮人要紧!”
他怕恶佛陀走月兑,天蚕勾暴射过去,猛勾恶佛陀背腰带,疾地将他扯落下坠。
那群和尚得以趁此又将恶佛陀给困住。
然而围向小勾的罗汉僧并未停手,十八根长棍全劈下来,想打过街老鼠。
小勾急叫:“掌门啊,快解释误会,否则我头上又要长瘤了!”
他技巧滚地,让木棍一根根敲他,却一寸寸闪走,使得木棍滑过背部敲落地面叭叭响,听似严重,小勾却无损。
掌门一时惊急,他本困着恶佛陀,现在得先解释小勾处境才行。于是喝掠过去,急道:“住手,有关恶佛陀事,全是他帮忙,伤人不得!”
他掠向阵眼,十八名和尚乍见,训练有素地立即收招,拱手应是。
小勾嘘口气,方自坐起,弄笑一声:“多谢掌门救驾顺利。”
掌门投以感激淡笑:“只要少侠无碍,老袖还得擒叛徒!”
话未说完,只见得恶佛陀不再往前冲,猝然发掌击退眼前数名和尚,倒掠达摩堂,那不是自寻死路?
掌门见状喝叫,即行截拦。
那十八名和尚也切移过去。
小勾一跟看出恶佛陀有意躲回洞中,这正好,来个瓮中捉鳖,他未再出手,立身喝叫:“加油加油,别让他跑了!”
堂堂少林寺高僧,让小鬼象看热闹般喊加油,听起来有点儿窘。
然而他们志在恶佛陀,而且在掌门口中,小勾似乎有恩,也就由他去了。
谁知另一头的本前竟也得意忘形,大喊加油,那司厨虚清一个响头就敲过去:“大胆,在长老前,你以为在看猴戏?”
本前喝声顿停,一脸窘痛:“我看到归松喊,所以也忍不住打气……”
“他非少林人,你能跟他比?……打气?.我看你越打越气……”
“是……”
本前不敢再言,心头却叫着,他也还俗,不当和尚了,下次回来,得叫个够,来个越打越爽的打气。
恶佛陀功力量减弱三成,却能自如游走众僧包围,原来,也是少林出身,这些功夫熟得很,往往上招未完,他已想到下一招是什么,抢尽先机。何况他志在月兑逃,找了空隙就窜,三支长棍捣来,他右掌撼去,借力翻过阵势,猛窜达摩堂,咻地一声,落入地道中。
掌门见状喝道:“分两路,上明你带往另一头,支持那边弟子。”
罗汉堂主上明接令,马上招来半数人马,飞掠出墙,围向那洞口。
掌门则亲自领数十位弟子深入地道,堵也要用人把洞堵死。
小勾正想叫掌门别全部涌进去,其实那和几名长老追拦的效果差不多,然而一眨眼少林弟子果然训练有素,几十人全都挤了进去。
小勾轻笑:“有时候训练有素,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吧……”
本前则是威风凛凛:“掌门,长老和罗汉弟子全走啦,我们负有守寺的重任!”
那虚清斥道:“虚字辈都未吭声,本字辈也敢自做主张?”
本前眉头一皱干笑道:“保卫少林安全,人人有责!”
“责任自有,只是轮不到你发言,各自按辈分,守候全寺安全,你可以管的只有归松。”
虚清还未明白小勾身分,他只知小勾和掌门混得不错,但论辈分,指使他出任务,自是应该。他己指何小勾,暗露笑意。
本前则已捉笑起来:“听到没有,归松,你是全寺最小的弟子,只有听令的分,给我过来,咱各自守岗位!”
小勾也瘪笑着,搭唱着:“是,大师兄,咱岗位在哪里?”
“餐房啊!你我都要誓死保护它的安全!”
“是!”
小勾恭敬施佛礼。
本前立即将他带开,直落餐房。
此军管兵,兵管卒的作风,倒是让一干和尚看得笑声不断,尤其是小勾那脸忠贞不二的乖样,更获得不少同情和喜爱。
小勾正得意晃向餐房之际。
突地,藏经楼传来一声暴响,有若炸弹开花,震得整座楼阁抖动,里头经书掉落地面不少。
“糟了!”
小勾但觉不好,哪管得再演戏,登时倒射过去,那拼命的速度,啸得本前眼花缭乱,耳鸣不已。
突又砰然一声,恶佛陀竟然击破藏经楼大门,往修为不高的年轻弟子罩去。他狂厉大笑:“敢偷袭洒家,要你们死!”
一连数掌,打得那群弟子口吐狂血,东喷西撞,唉声四起。
小勾终于明白,恶佛陀躲入地道,目的在藏经楼。他手下挖地道,正是此楼下方,在两边包抄之下,他只有突破此出口而逃逸。如此不但可以月兑身,还可以把少林高手如蛇进细管般困在地道中,想调头出来,已太难了……他可能将藏经楼出口封去。
恶佛陀正是如此,难怪他一出洞,就狂妄杀人,不准备逃走。
小勾见及那群和尚就如一排弱卵石头滚过来,破的破,烂的烂,那叫声更叫人触目惊心,他已两眼血红。
“恶贼……”
顾不得安危,救人要紧,他猛扑过去,任由恶佛陀掌力扫打,他硬是不退,如弹丸般撞得怒佛陀四脚朝天,他扑弹去,没有招式,只有猛打。
恶佛陀猝见小勾,甚是惊心,他竟然没被挤入洞中。直接反应,只有逃避,一连数掌,打得小勾又弹开几丈,撞向墙头。
“死来……”
小勾干脆直撞石墙,借力快速反弹,如饿虎扑打恶佛陀,硬想将人制住。
恶佛陀几掌封击无效,也不想战了,转身找退路即跑。小勾岂能让他如意,扣不了肩背,猛抓恶佛陀右腿。
“恶人,我啃了你……”
激动万分,小勾张嘴就咬向恶佛陀小腿,一齿咬下,肉裂血涌,恶佛陀尖叫如杀猪,反身猛往小勾背部打去。
“杀了你,杀了你……”
小勾吼吼闷叫,恨不得啃肉、他就啃,恨不得喝血、他就喝,他喝恶佛陀的鲜血,那血流入口中,有若江堤溃决,涌流不止。
恶佛陀两眼翻白,除了痛,他更感觉出内劲竟然不停地溶入小勾口中,还有鲜血。
一想眼巴巴看着有人在吸自己的鲜血,那何等恐怖。他厉命尖叫,双掌乱打乱劈,小勾理都不理,只顾狠猛吸血。
恶佛陀厉劈数掌,眼看功力越泄越快,他掌劲也越来越弱,这要比一刀杀了他,还使他惧骇,难过。
此时掌门和大群弟子好不容易才从达摩堂奔出,见着年轻弟子死伤连连,已是满目血丝,喝叫着快救人,快抓凶手。
由于小勾和恶佛陀都落于地面,又被年轻弟子围着,掌门并未见着,立即想冲往大门,想进出少林寺。
本前则已赶来:“太师伯,敌人在这里,快拉开他们,归松被打得满口血!”
掌门一愣,他不知归松何人,但随即会意是小勾,立即往人群掠去,空降落地,年轻弟子随即退开,换来长老及罗汉弟子。
此时他们见着恶佛陀已奄奄一息,整个脸,手都如月兑水般皱得像百岁老人皮,他不停抖抽着,想求助,却说不出话,全身摊在地上,只剩皮包骨。
小勾则猛吸猛吼,状若凶虎,他哪知已将恶佛陀鲜血吸个精光,已使对方回天乏术了。
掌门见状,已然轻叹:“丁少侠,恶佛陀已经快死了。”
他伸手扶向小勾,使点儿力气,才将小勾挣月兑。小勾则倒在地上,满嘴是血,他却有点儿痴呆地笑着,一时尚未清醒过来,本前赶忙扶向他:“你还好吧?”
“好,好……”小勾抹抹嘴巴,血丝又溢出不少。
掌门见状,知道小勾伤得不轻,立即伸手抵住他命门穴,运功替他疗伤。
那恶佛陀临死拼命几掌,威力自也不小,小勾也够受了。
“救我!救……我……”恶佛陀抽搐着身子,勉强挤出几字。
那脸上煞相早不知去向,换来一副临死老人的挣扎。倒是有点儿让人同情。
小勾受了伤,但他补药吃得多,方才虚月兑,无疑是心头气愤要比内伤来得严重,此时经过上天掌门调整气息,他已渐渐恢复正常,瞧及那么老的和尚,他傻笑着:“那恶和尚如何?他的血好难喝。”
本前立即回答:“死啦!你觉得难喝,我却想喝都没有!”
那虚清斥道:“本前不得乱说,出家人还想吃荤?破戒?”
本前干笑着,事情还未解决,他不想宣布现在就还俗,免得对弟兄们刺激太大。
小勾呵呵笑起:“花了也好,妈的!这恶魔,杀人不眨眼晴,看人就砸,我不相信啃不了他!”
掌门双手合十:“多谢少侠除去叛徒,挽救弟子无数性命!”
小勾干笑:“功劳没那么大,我只是气愤才杀人,没想到恶佛陀竟然挖通了藏经楼地道,才让此事发生,说起来,我也有过错。”
“叛徒本属狡猾,老衲也上当了。”
“好象是为经书而来……”
“老衲会仔细清点。”
“那些挖地道的人呢?”小勾起身,张目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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