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金丸 三十二、痴鸟不识梧桐意 作者 : 萧逸

丙火、乙木被众僧擒下,四脚朝天地吊在了飞索环上。

就在这时,一个和尚匆匆走来,向着悟虎合十一拜,道:“禀方丈,祖师爷来了!”

众僧都不由吃了一惊,各人放下兵刃,整理着衣服。只见殿门开处,悟龙、悟风两位老和尚首先步入,众僧连忙合十见礼。

随在二僧之后,走进来一个黑发披肩的老法师。

对于海空晚年蓄发,众僧已不以为奇。因为像海空当今的身份地位、年龄以及成就,他实在是可以随心所欲,而不必斤斤计较于佛规的拘束。

他像是有一种极大的威严似的,当他进来的时候,众僧一齐弯下腰来。

这位佛门第一高僧,一声不响地走到了佛案后面,慢慢地坐了下来。

他那双冷电似的眸子,向着场内扫视了一周,最后落在乙木、丙人二人身上,鼻中哼道:“悟虎,你把他二人怎么样了?”

悟虎方丈上前一步,合十躬身道:“启禀师父,弟子不过是点了二人穴道,暂时吊起来,以待师父处理!”

海空长老冷冷一笑道:“不必如此,你把他二人身上锁链解开来!”

悟虎答应了一声:“是!”

当着海空长老的面,他倒是不怕二人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当下走上去,把二人身上铁锁全数解开!

海空又道:“快些把他们穴道也解开来!”

悟虎方丈一怔道:“长老不知,此二人在本寺犯下了滔天大罪……”

才说到此,海空长老冷笑道:“我知道,尔等自防不慎,焉能怪得他们?”

说着目光向着在场诸僧一转,冷笑道:“我少林寺乃是佛门善地,尔等也全是有道高僧,在百年开光大典之际,竟然被这两个不明世事的孩子,酿此大祸,真正令人失望!”

说得这群和尚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垂首不语。

悟虎合十道:“长老,此二人太蛮横……”

海空挥手道:“不必多说,解开他二人的穴道!”

悟虎方丈知道师父的话是违拗不得的,当下双袖同时挥动,立时发出了两股罡风!

乙木、丙火被这种风力一袭,立时就醒了过来。

二人睁开了眼,相互望了一眼,乙木由地上一跃而起,丙火却因股上有伤,不便起立,只是坐在地上发怔不已。

海空长老冷冷笑道:“乙木、丙火,你二人可知罪吗?”

二人闻言,循声望去,一眼看到了坐于案后的海空长老,都不由呆了一下。

乙木左右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道:“你又是谁呢?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众僧俱都怒目而视之。海空长老闻言,却并不怒,反倒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冰河老儿倒有几分眼力,收下了你们这一双绝世奇才……”

说到此,微微一笑道:“那坐地受伤的,可是你兄弟?”

乙木眨了一下眸子道:“我是乙木,他是丙火,谁都……知道我们是兄弟,你……

你又何必……多问?”

悟虎在一边断喝道:“不得无礼!小子,莫非你的苦头还没有吃够么?”

海空却摆了一下手,笑道:“由他……由他!”

说着微笑着眯起双眼,看着二人道:“想不到世上,尚有如此朴实的才华。乙木,我且告诉你,你们的师父冰河老人,和老衲乃是多年老友,你们可知道?”

丙火坐在地上,冷冷地问道:“你是谁?”说着一面模着他腿上的伤,一面气呼呼地直瞪眼。海空见状一笑,颔首道:“悟虎,你去为他上一些药,包扎一下!”

悟虎大是不愿,可是却又不敢不遵,当下愤愤走过去,由怀内取出一个玉瓶,倒了一些药粉,敷在丙火伤处;然后退后一步,道:“你自己包扎一下吧!”

丙火点了点头道:“这还像话!”说着自身侧豹皮囊内,取出了一卷白布,把伤处包扎起来。

这一切,都是在众人注视下完成的。海空长老嘻嘻一笑道:“现在不痛了吧?”

丙火点了点头道:“不痛了……”

海空笑道:“好!你不痛了,我倒要问你们几句话了。”

才说到此,就听乙木“啊呀”叫了一声!海空长老望着他皱眉道:“还有什么事么?”

乙木大叫道:“我们的刀……断玉刀不见了!”

海空微微一怔,点了点头道:“你放心,丢不了的……”

说着目视着悟虎道:“把他们的刀还给他们!”

悟虎长叹了一声,转身走到一边,把二人断玉刀取来,送交二人手中。

乙木低头看了看,立时面露笑容,道:“不错,你这个人不错,比他们好……好多了!”说着把刀背好了。

这时海空微微发出一声冷笑道:“你二人在我少林寺内,闯下了如此大祸,老衲不怪你们,想你二人无知,定是受了人家诱骗……”

乙木插口道:“是那个头皮青骗我们的!”

海空皱眉道:“是谁?”

乙木道:“头皮青……”

海空不由冷冷一笑,面向悟虎道:“此子敦实木讷,不会说谎,头皮青定有其人,你务必要把此人查出重责!”悟虎合十道:“是!”

海空冷冷一笑,又转向二人道:“老衲方才已说过了,你二人所作所为,并非发自本心,老衲看在你们师父份上,一切都原谅你们。现在,你们不要在我少林寺多停留,快快走吧!”

二人闻言不由一怔,丙火摇了一下头道:“我们不能走!”

海空含笑道:“为何?”

丙火笑着道:“我们来这里是要会见海空长老的,我们要见识见识这个老和尚究竟有多大本事!”

海空长老呵呵一笑,面上立时带出了一些愠怒,当下道:“你二人小小年纪,竟然敢与海空为敌不成?”

乙木冷笑了一声道:“我们就是来见他的,不见他……怎么行?”

海空长老鼻中哼了一声道:“我看你二人是受了人家挑弄,才会找海空为敌,你二人受骗了!”

乙木大声道:“不是,不是!这是我们自己……的意思,我们决心斗一斗这个老和尚……”

乙木、丙火又哪里知道,坐在案前的这个长发老人,就是海空本人,气愤之中,竟说了这些言语!

在场众僧认为海空长老无论如何也不会忍下这口气的,可是实际上,这位佛祖并没有立刻发作。当时他只冷冷地笑了一声,道:“你二人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想那海空乃是佛门一个有道高僧,怎会与你二人结有仇恨?”

乙木鼻中哼了一声道:“有道的和尚,岂能够写……写信邀人家打架?”

海空愣了一下道:“什么打架?”

乙木朝着丙火一笑,又望着海空道:“他写信邀边师叔来打架……我二人气不过,才来打抱不平的!”

海空不由呵呵一笑道:“原来是这样的,你二人有如此心胸,倒也令人可敬,只是你们误会了!”

丙火一翻眼皮子道:“我们有什么误……会?”

他对于这个老人,不禁有些怀疑,当时看着他,道:“你又是谁呢?问东问西的!”

海空冷笑了一声道:“那海空长老,乃是我一个好友,你们误会了。据老衲所知,海空所以邀见边瘦桐,不过是敬仰他的武功,要瞻仰一二罢了!”

丙火怔了一下道:“你说的是真?”

海空呵呵笑道:“出家人不打逛语,你二人还是听我的话,速速返回巫山去吧!”

乙木想了想,又摇了一下头道:“不行,我们来就是为了斗那……海……海空,总要打一架才行,要不然怎么能回去!”

海空长老这时已有些忍耐不住,当下面色一沉,道:“那海空乃是一个长者,岂能与你们两个毛头孩子动手?老衲好言相劝,你二人竟是一意孤行。须知道这少林寺乃是有规矩的地方,岂能容你们如此胡为?”

丙火闻言也大为不悦,冷笑道:“海空太骄傲,我们一定要斗斗他!”

乙木愤愤地道:“你把海空叫出来,咱再……说!”

谈话至此,那海空长老实在是无法忍受了,当下森森地一笑道:“好,你们两个人既然一定要斗那海空,倒也可以;不过你们不妨先同我较量一下!”

乙木一怔道:“我们不愿伤……你!”

海空冷冷笑道:“不要紧,来!来!来!你们两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只管施展出来,看看我怕也不怕?”

乙木还是摇头道:“你太老了!”

海空对于这两个怪小子可真没有办法,他勉强耐下了性子,道:“你二人如果能胜了我,我一定叫那海空出来,向你二人磕头;要是你二人连我也打不过,自然也就不要再去见那海空了!”

丙火想了想道:“是真的?”

海空长老冷冷地一笑道:“你们看我,就坐在这里,你二人无论由何处向我下手,都休想伤我毛发一根!”

丙火惊道:“你这个人太会吹牛了!”

海空冷冷地道:“你二人可以同时出手,也可以用兵刃,只要你们能迫得我离开这个座位,你们就算赢了,怎么样?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乙木、丙火二人相互一望,乙木讷讷道:“你等一下,我们要商量……商量!”

海空冷笑道:“随你们的便!”

乙木走过去,小声对丙火道:“这个人太自……以为了不起……我们斗他!”

丙火皱了一下眉道:“看样子,这老家伙大概很是厉害,你没有看见这些人都对他恭敬得很!”

乙木看了一眼怔道:“对!不错!”

丙火冷冷一笑道:“不过他说只要离开位子就算输,我真有点不服气!莫非他的功力有这么大?”

乙木偏头看了一眼,小声道:“我们两个,一左一右……同时出手,看他有什么办法坐得住?”

海空见二人嘀嘀咕咕地低语了半天,他的佛法高奥至极,已达到五通的地步,是以二人所说,早已被他听见。

海空冷冷一笑道:“你二人商量好了么?”

乙木点头道:“商量好了!”

海空一笑道:“我方才还忘了说,你二人如果胜了,我必定叫海空出来与你二人磕头,可是如果你二人输了又该如何呢?”

二人顿时一怔,一齐摇了摇头。

海空嘻嘻一笑,道:“天下岂有如此便宜的事,你们如果输了,就算白输了不成?”

乙木脸一红道:“那我二人也给你磕头就是!”

海空冷笑道:“老衲倒不要你二人磕头,你二人如果输了,必须马上离开少林寺,永远不许再来如何?”

乙木看了丙火一眼,当下点了点头道:“也好,只是你……叫什么名字?”

海空冷笑道:“老衲空空是也!”

丙火冷笑着道:“空空和尚,我们两个本来不是同你打的,我们要见的是海空;现在你既然要强出头,而且要我们跟你打,要是打伤了你可别怪我们!”

乙木也呆呆地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找死!”

海空面色一沉,道:“废话少说,你二人有什么能耐,尽管施展就是,我如死在你们二人手上,算是命该如此总行了吧!”

说着他挥了一下手,向身旁众僧道:“你们都向后退一点,空出地方,好叫他们两个动手。”

他身边的八位高僧,闻听后各自退后让了开来,独独空下了海空长老孤零零的一张香案。

海空这时面上带着一丝微笑,向着二人点头道:“你两个请来吧,看看是谁厉害?”

乙木、丙火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丙火首先大叫了一声,蓦地腾身而起,双掌一上一下,施出了两股劲力,直向着海空坐着的身子打了过去。

海空长者冷笑了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圭女圭!”

只见他右手蓦地向外一分,丙火就觉得由对方手指尖上传出了一股极为尖锐的风力。

丙火被这股风力逼得打了一个冷战,蓦地后退了一步,自己所蓄的掌力,竟然没有发得出去。他大吃一惊,才知道这个长发老人的确厉害!

这时,乙木也发了一招!

只见他双足一顿,猛地把身子扑了过来。他方见丙火被逼而下,已知道对方不是弱者,所以一出手,就是厉害的“冰禅神功”,两股掌力,平推而出,形成了一面大力的风墙!

海空长老见状,白眉一挑,忽地叱了声,道:“大胆!”

他仍然坐在原位上动也不动,只用右手把肥大的袖子向外用力一挥!

两股气流,在空中乍然一遇,发出了一声闷响。

在这响声里,乙木竟被震得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再看海空长老,却如同无事似地,坐在位子上,只是微微冷笑而已。

他向着乙木、丙火点头道:“你们服气了么?”

乙木一瞪双眼道:“谁服气体?”

说着右手一翻,已把背后的断玉刀掣了出来!

座上的海空忽地面色一沉道:“你要动刀不成?”说着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声:

“阿弥陀佛!”

这时丙火也把断玉刀掣了出来,两个人霍地向两下一分,断玉刀上的白光,就像是两弯新月!二人打了一个手势,两口刀霍然往正当中一凑,双刀同时发出了电似的一道奇光。

刀光一闪,有如掠空的双龙,直向着座上的海空长老身上落去!

海空长老知道对方这双刀厉害,忽然把身子,向侧面一扭!那么大的身子,看起来忽然像是变成了一页薄片似的,两口刀竟是擦着他身子前后落了下去。

海空长老蓦然觉得,两口刀的刀身之上,传出了两股冷电,自己也由不住微微打了一个寒战。当下又惊又怒,厉叱了一声,猛然双腕一分,已用佛门中的“大菩萨”手法,双双抓在了二人来犯的两口刀的刀柄之上!

乙木、丙火不由大吃一惊!

他二人所练的乃是冰禅神功,是以体温奇寒,差不多的人休想能够欺近二人身边。

这时海空竟能双手握住二人的刀柄,怎不令二人吃惊?

断玉刀本是奇寒刺骨,可是海空双手一握之后,竟以本身的元阳真火,使得这两口断玉刀,一刹那间变得奇热炙骨。

乙木、丙火正要往外夺刀,那海空忽然喝了一声道:“还不撒手!”蓦地双腕一分!

乙木、丙火虎口皆裂,双双被摔得仰翻了出去!

两口断三刀,已到了对方手中。

乙木、丙火就是脸皮再厚,这时也不能再不服输,他二人对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现出一副懊丧之色。

海空长老呵呵一笑道:“怎么样?你们还不服么?”

说着他看了一下手上的双刀,叹了一声道:“令师当年持此双刀,在江湖上行过不少惊天动地的侠义事情,谁想落在你二人手中,竟敢以此到处横行,真正是令人可惜!”

说到此,他蓦地一振双腕,两口刀发出了两道白光,直向二人头顶飞去!

乙木、丙火方自吃惊,两口刀已然先后落了下来,俱都落在二人身边伸手可及的地方。

只是这一手功夫,也足以惊人了!

海空冷冷一笑道:“老衲已对你们十分客气了,你二人既已落败,就当遵守方才约言,立时退出本寺,永生不得再来滋事!”

丙火叹一声道:“也只有这样了!”说着他拿起刀来,徐徐站起身子来。

乙木也懊丧地站起来,擦着手上的血迹,低头不语。

那位悟虎老方丈,见状上前一步,怒声道:“海空祖师如此开恩,你二人还不快走,站在这里尽管发怔作甚?”

乙木翻了一下眼皮,看着他道:“你急……什么?”

丙火却忽然面色一变道:“方丈,你说什么?谁是海空长老?”

悟虎气愤头上,竟然忘了海空是以化名“空空”与二人交手的,当下怒声道:“长老不是坐在上面么?方才与你二人交过手,你二人竟有眼不识泰山!”

丙火不由猛地回身,指着海空道:“原来你就是海空长老?”

海空冷冷一笑道:“是又如何?”

丙火忽然一笑,对着乙木点了点头道:“乙木,我有话对你说!”

说着二人凑在一块小声嘀咕了几句,海空方要以“天下听”的法力,去听他们说些什么,却见那乙本哈哈大笑了一声道:“海空长老,你没……没有信用,也就怪不得我们不讲信用了!”

海空面色一沉道:“我怎么会没有信用?”

丙火冷笑了一声,道:“你明明就是海空长老,为什么要说是空空和尚,我二人方才是与空空打赌输赢,并非是与海空长老,老和尚你说是也不是?”

海空不由面色一红,他倒没有想到,这两个小子,竟然会如此耍赖,一时竟没有话说!

乙木这时大笑了一声,道:“哈!海空……这可不怪我二人没有信用了!”

说着点头不是点头,哈腰也不是哈腰,道了声:“告辞了!”

丙火也笑道:“海空你果然厉害;不过,有机会,我还要斗一斗你,现在我们要走了!”

说着二人就要转身,海空长老忍无可忍,重重地在香案上拍了一下道:“你二人回来!”

二人一惊,蓦地转回了身子。乙木翻了一下眼皮,道:“你还要……打架?”

海空这时现出一副薄怒,道:“你二人已是我手下败将,我如有心杀害你们,不过是举手之劳……”

丙火欠身抱拳,笑道:“多谢不杀之恩!”

乙木呆了一下,小声对丙火道:“不要……惹他,这家伙厉……厉害得很!我们还……还是快走吧!”

丙火一想也对,当时道声:“对!”

二人朝着海空尴尬地一笑,转身就走!

可是脚步方移,就觉得头顶一阵风声,举目看去,面前站着那位金衣的大和尚悟虎禅师。

他此刻暂掌本寺方丈职司,法威极盛!

乙木、丙火二人方才己尝过了这和尚的厉害,见状不由吃了一惊!

悟虎双手合十,冷冷笑道:“你二人莫非没有听见祖师爷他的话么?”

二人左右一闪,两口断玉刀同时出鞘。悟虎虎目一睁,哈哈笑道:“怎么,你们还要动手?”

海空方丈见状大声道:“悟虎,退下!”

悟虎闻言只得退向一边,海空长老双袖一挥,如同是一片彩云似地,落在了二人身前。

他面色仍是不喜不怒,鼻中哼了一声,道:“乙木、丙火,老衲念在你们二人年幼无知,从轻发落你们!”说到此,顿了顿道:“我想此事,你们师父必不会知道,是也不是呢?”

乙木挺身道:“怎么不知……道?”

海空怔了一下,白眉微微一皱,道:“你休要胡说,以令师智力,断断不会行此无稽之事。你二人如即刻离寺回去,老衲对你二人破例宽宥,既往不究!”

丙火摇了摇头道:“我二人是随边师叔来的,要来三人一起来,要走三人一起走!”

海空所以一再容忍,实在是知道二人之师冰河老人乃是当今一怪,是一个最难招慧的老怪物。自己虽不怕他,可是俗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值此暮年,明哲保身,犯不着树此大敌!

可是,偏偏这两个怪小子人情世故全然不通,海空容忍至此,显然也有些受不住了。

他身侧的众僧,更是一个个的面有愠色。

海空呵呵一笑道:“两个无知的女圭女圭!”

他笑声一敛,点了点头道:“老衲一再容忍,你二人却一意刁难,说来可笑,莫非老衲还怕了你们不成!”

说到此,面色一沉,后退了一步,道:“悟虎,你代为师把这双孽障拿下来;不过,不要伤了他们!”

悟虎闻言恭敬答道:“弟子遵命!”

海空大袖一挥,彩云似地,又落在了原来位上。那悟虎宏声笑道:“你二人马上丢下刀来,不用打了!”

二人对看了一眼,乙木冷冷地道:“老方丈,我劝你少……少管!”

丙火紧握手中刀,道:“这一次我们不会留情,你要注意!”

悟虎长眉一挑。这时有一个小沙弥走过来,以手捧着他的那一口长剑。

悟虎和尚轻挽长袖,左手压着剑鞘,右手拇指按动剑上哑簧,“嚓”的一声,已把长剑掣了出来。

乙木、丙火双双挽了一个刀花,左右分了开来。

他二人一立一蹲,皆用眼角斜睨着悟虎。

座上的海空见此,不禁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旦夕老头儿的真传,果异一般!”

看到此,他咳了一声,道:“悟虎,为师素日常说的‘鹤立兔滚’正是此式,你要小心了!”

悟虎向二人一望,心中也是怦然!

起先他虽已取胜二人,可是仗的是人多势众,这时以一敌二;而且,海空交待,不可伤害二人,这可就更难了。当着众僧及师父面前,要是拿不下此二人,面子上可就太没有光彩了。

当下一振手中剑,冷冷笑知道:“你二人请上,贫僧不客气了!”他说话时,目注二人,仍然是一蹲一立,原式不动,面上表情,有如槁木死灰一般。

悟虎看到此,心中暗暗惊异道:“想不到这两小子,还有看家本领没有施展出来,倒真不可轻视。”

想到此,足下已踏中宫去洪门,掌中剑“残阳夕照”,指向丙火,一剑劈划了下去!

可是剑尖未及,却又蓦地一崩,长虹一闪,反向着乙木头上倒崩了过去。

只听得“当啷”一声,悟虎的剑竟被荡了开来。

悟虎剑峰向下一压,剑走轻灵,第二次削过来,空中发出了一声轻啸,这一剑直向乙木右耳上削去。

乙木颈项一摇,掌中刀平着向外一推,身形前俯,叱了声:“看刀!”

掌中刀泛出一阵奇光,其冷刺背。

悟虎哼了一声,剑尖一挑对方的刀锋,只觉得刀身传来一股奇寒,使得他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可是他内功深沛,当时强提了一口真力,护住了身上各处要穴。

他身子轻轻向外一纵,足方沾地,就觉出身后一股劲风猛然袭来。

原来丙火此刻已由蹲式而变为兔滚之式,身形纵起,有如惊雷奔电一般,连人带刀恍如狂风一阵,直向着悟虎头身之上刺来。

这一式,看起来是快到了极点!

悟虎身形一长,以“弥陀转身”之式闪身避开!

可是丙火的断玉刀之威,有如银河倒泻,只听得“嘶”的一声,悟虎的半截袈裟齐齐得被这一刀削了下来。

海空长者见此,不由得“唔”了一声。

悟虎方丈不禁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顿时生出一腔愤怒,只听他口中厉吼一声道:

“好孽障!”

只见他掌中剑向外倏地一翻,“叮”的一声,剑尖已贴在了乙木的刀背之上。

这位老方丈愤怒之下,再也顾不了许多,只见他双目通红,杀招迸现,剑身上现出的光雨,有如一天星斗,直向着乙木连人带剑罩了过去!

悟虎方丈施展的这一手,名唤“佛陀现杵”,是沙门中一式极厉害的手法,海空见他竟然施展出这么凌厉的手法来,当时生恐乙木伤在他的剑下。急险之间,这位佛祖爷不由大喝了一声:“不可!”

海空和尚话出人起,就像是一阵狂风似地扑到了悟虎身旁,正要伸手挡开悟虎那一式杀手,就在这时,大殿左面的窗扇“哐”一声敞了开来,一条身影,疾飘而进。

这条身影旋风也似地向地上一落,轻轻叱了声:“大师留情!”

他说话时,右手向外一挥,以拇指向外一分,直向着悟虎“分水穴”上扣去!

悟虎不由大吃了一惊!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蓦然现身之人,只这么一伸手,却正是“三十六路擒拿手”中最厉害的一招。

悟虎老方丈虽说是武功高超,可是对这么蓦然加临的手法,也一时惊慌失措。他口中惊呼了一声,长剑猛地向后一顿,足下由不住荡出了两三步以外。

这时候,大殿众僧俱发出了一阵骚动。想不到在海空长老以及各位老方丈驾前,竟然会有人如此大胆地贸然闯进来,胆量可说是太大了。

数十道目光集中望去,只见来人是那么从容不迫,面带笑容!

海空长老白眉微微一耸,目光望处,面前所立的,竟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翩翩少年。

只见他长身伟健,剑眉星目,微微发黑的皮肤,笔直的鼻梁,一望即知是一爽朗大度的少年侠士。

这少年身着一袭酱色的长衫,态度是如此的从容,目光向悟虎望着,淡淡一笑道:

“大师请恕在下失礼,乙木、丙火小子无知,谅罪尚不至死。小可救人心切,少有开罪,尚请大师海涵才是!

悟虎本是一肚子的愤怒,可是这少年说话如此斯文,却令他发作不得。

当下目光向少年一转,道:“施主大名?”

边瘦桐欠身答道:“不才边瘦桐!请问大师法号?”

悟虎大师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想不到来人竟是边瘦桐,而且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少年。

他尚未开口,一边的海空长老已双手合十,冷冷笑道:“少施主,老衲有礼了!”

边瘦桐闻言侧身,怔了一下,他心里已猜知这人的身份,不免有些吃惊!

这时,一旁的乙木忙道:“师叔注意,他就是海……海空长……长老。”

边瘦桐面色一沉,叱道:“住口!面对长老岂能胡言乱语,还不上前谢罪!”

乙木倒是真听话,当下红着脸走过来,抱拳一躬,讷讷道:“长老,对……对不起!”

海空长老鼻中微微哼了一声,心中不由甚是惊讶,因为乙木、丙火对于边瘦桐这种称呼,以及敬重的情形,是使他想不通的。他更不解的是,冰河老人如此狂傲的一个老人,怎会把自己一双弟子,嘱托给边瘦桐如此一个后生,并以师叔见称。

当下,他微微向边瘦桐一打量,不禁暗暗点了点头,忖道:“好一个神俊少年!”

这时,边瘦桐恭恭敬敬地向着海空长老拱手一拜道:“弟子边瘦桐,参见佛祖大师!”

海空长老微微一笑道:“岂敢!岂敢!老衲不过是空门一僧,施主却是名满天下的侠士,如此岂不折煞老僧了!”

边瘦桐不由笑道:“长者如此说,弟子更是无地自容了!”

海空闻言呵呵大笑道:“少施主,你来到我这少林寺内,老衲怠慢你了!”

对于这个老和尚,边瘦桐是深具戒心的,即使是言语对答,他也不敢随便。

老和尚这几句话,令他费解,当下他不由剑眉微皱,道:“长老何出此言?”

海空呵呵一笑道:“少施主,你这双弟子,大闹我少林寺,伤僧毁殿,把我少林寺历代祖师金身法像,破坏殆尽……”

说到此,凤目微启,轻轻念了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边瘦桐闻言后不由大吃了一惊,出了一身冷汗。

少林自海空以下,龙虎风三位禅师,以及全寺上千弟子,哪一个又是等闲之辈?如今乙木、丙火犯此大错,要想息事宁人,只怕是不能够了。

他脸色不由一阵大变,顿时呆住了。

这时,那位悟虎禅师在一边双手合十道:“边施主你来得正好,此事施主看看如何处理,敝寺愿听凭施主一言!”

边瘦桐目光向着二人一望,乙木、丙火满面惊恐之色!

这几日相处,边瘦桐对于二人已多少有些了解。

他当时微微叹了一声,道:“二子如此胡闹,在下不便再说什么,只是他二人秉性愚蠢,我想此次定必是受人愚弄,才会行此蠢事!”

悟虎面色不悦道:“施主如此说,莫非敝寺的僧人竟会……”

边瘦桐冷冷笑道:“禅师不必多心,在下只是如此推断!”

丙火听到此,走上前道:“师叔,我二人是听了一个叫‘头皮青’的和尚的话,才如此做的!”

悟虎冷冷笑道:“一派胡言,信口雌黄!”

可是海空长老却点了点头道:“让他说下去!”

说着望着丙火道:“你说那个叫头皮青的和尚,是什么样子?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丙火点了点头道:“那和尚年纪不大,他带我二人玩耍,告诉我们说,那殿里的金女圭女圭,是用来练习暗器的!”

悟虎转身道:“师父不可听信胡言,本寺内岂会有不肖之徒?”

海空一双眸子,射出了两道奇电,直视着悟虎,道:“闻过则怒,非出家人本份。

少林自涵一接掌后,疏于管理,良莠不齐,自在料中。此事以老衲判来,并非是空穴来风,不妨一查虚实!”

悟虎面色一红,双手合十道:“弟子遵命!”

边瘦桐一旁闻言,不禁暗自钦佩。这位海空长老,真不愧是一位有道高僧,令人敬仰。

其实悟虎也怀疑其中定是有人作崇,心存查明之意。只是“家丑不可外传”,尤其是当着边瘦桐更不愿授人以短。

这时听海空如此说,也不便再遮盖了。当下望着丙火道:“你说的那个和尚,如果在面前,可认得出来?”

丙火点头道:“当然认得!”

悟虎咬着牙,冷冷一笑道:“好吧!”

说到此,他回身向着一位和尚道:“至本,鸣钟三响,吩咐全寺弟子,齐集大殿,不得不到!”

那个叫“至本”的和尚怔了一下,遂合十道:“谨遵法旨!”说罢转身而出。

悟虎转身向着海空长老道:“此事师父不必费心,弟子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海空冷冷道:“老衲要亲自看一看,是哪一个不肖子弟,败坏我少林法规!”

悟虎只得点头道了声:“是!”说着向四周和尚双手合十道:“各位请先至大佛殿去吧!”

在场的八堂僧众,闻言一并欠身还礼,相继转身而去。悟虎这才向乙木、丙火冷冷地道:“贫僧把本寺和尚全数集中,请你二人亲自去认一认那个叫头皮青的,看是否真在其中?”

丙火点头道:“这样很好!”

悟虎冷冷笑道:“果如你二人所言,贫僧当重责这个弟子;如果查无其人,你二人却是月兑不了干系,那时只怕众怒难犯。就是老衲存心为你们开月兑,也只怕无能为力了!”

乙木闻言,讷讷道:“怎么会是假的?他跑……跑不了的!”

说话之时,只闻得殿外金钟“当当当”响成了一片,每三声响在一起,声震屋瓦,显然是一种极为紧急的召集信号!

红线金丸边瘦桐,这时倒较先前定下心来。他向着悟虎欠身道:“大师高谊,感人肺腑,只是如此劳动贵寺弟子,令人不安!”

海空长老本在一边闭目不语,这时忽然开目,呵呵笑道:“少施主,如果真有此不肖子弟,你正可看一看我少林寺规,少林门下是不纵容孽徒的!”

边瘦桐冷然道:“长老法规至严,令人可敬,弟子想乙木、丙火斗胆,也不敢在长老面前撒谎。如果虚言,弟子愿把二人交出,任听长老发落就是!”

海空长老长眉连动,道:“好!好!一言为定!”

说话间,殿外传来沙沙僧鞋之声,至本和尚走进,合十一拜道:“禀师祖爷及方丈,本寺长幼弟子门僧,全已集齐,请驾临训示!”

海空点头,道:“好!你先去!”

至本合十一拜,转身而去。

海空长老向着乙木、丙火微微笑道:“二位小朋友,请随老衲一并来!”

说着在大步向着殿外行去。门外立着一双弟子,持着灯笼引路,一行人向后殿绕去。

大雄宝殿内,灯火如昼,八堂职司齐立殿外,见海空率悟虎一行来到,八僧全数合十行礼。

殿前正中设有十四张金漆坐椅,众人入内,分别坐好。边瘦桐举目一望,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整个大雄宝殿内,身着金、黄、灰不同颜色的僧人站了一个密密麻麻,灯光之下,这些和尚的光头闪闪发着亮光。

少林寺和尚约在千名以上,这么多的人齐集一堂,竟是鸦雀无声,连一个咳嗽的人都没有。令人一望之下,由不住肃然起敬!

这时,乙木、丙火也随着走进殿来。

二人的衣着模样,立时吸住了场内和尚们的目光!

二人四只眼睛也一眨不眨地在人群里搜索着。

海空落坐位上,闭目不语。悟虎却冷冷一笑,向着二人道:“二们施主请细细过目,找出你们所说的那个叫头皮青的孽徒来!”

乙木、丙人二人答应了一声,目光视向边瘦桐。

边瘦桐点了点头道:“在场皆是有道的空门弟子,你二人要恭敬从事,不可冒失!”

二人点头答应,遂即步向人群。

前两排和尚,各披金色袈裟,年岁多在六旬以上,这些和尚身份地位都甚为崇高,二人看了一眼,道:“这里没有!”

乙木道:“他们太老……找小的!”

于是走向第三排,一排一排地往后看,一千多个和尚,足足看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完。

乙木皱了一下眉道:“奇怪……怎……怎么没有?”

丙火也不禁有些急了,道:“不对,他没有来!”

乙木翻着眼,愤然道:“我们……受骗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语,正在讲个不停,悟虎大师已同着边瘦桐走了过来。

边瘦桐沉声向二人问道:“你二人说些什么?”

悟虎也冷冷笑道:“你二人可曾找到那个人么?”

乙木摇头道:“没……这里没有!”

丙火道:“那个小和尚没有来。”

悟虎不由面色一沉,双手合十道:“二位不要无理取闹了!全寺弟子皆已聚齐,怎会有人不来?我想此事已经定了!”说到此,微微冷笑着向边瘦桐道:“边施主,此事如何发落?老衲愿闻一言!”

边瘦桐不相信乙木、丙火二人会说谎,可是眼前事实,却又无法辩解。当下略一思忖,含笑道:“大师可否烦神再查一查,可有缺到弟子么?”

悟虎冷冷一笑道:“施主你误会了,本座号令极严,不会有人无故不到的!”

边瘦桐笑了笑道:“问问何妨!”

悟虎冷冷地道:“也好!”说着一双目光愤怒地向着乙木丙火一望,道:“二位施主请注意聆听,看看是否有漏!”

说着向后排为首一个年轻的和尚招了招手道:“长灯,你过来!”

那个年轻弟子打了一个躬,忙走了过来,合十道:“方丈何事召遣?”

悟虎向着乙木、丙火道:“你二人所说的那个弟子,年岁大概与此人差不多的吧?”

乙木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比他……矮!”

悟虎冷冷一笑道:“那么该是本寺第三代的弟子了,这位弟子法号‘长灯’,是‘长’字班的领班弟子,问他就知道了!”

丙火弯腰合十道:“失敬了!”

长灯和尚忙自还礼道:“小僧不敢!”

边瘦桐在旁打量了一下这位长灯和尚,只见他生得眉清目俊,高高的个子,确是一个可造之材。尤其是这小和尚一双瞳子,闪闪放着奇光,眉目之间,一派正直,令人可亲。

边瘦桐看到此,心中不由暗暗叹道:“难怪少林一派能够独立武林数十年之久,今日看其三代弟子亦复如此,可想知来日更为可观了!”

想到此,目光遂向少林三代弟子群内望去,只见个个挺着腰干儿,目不斜视,果然盛门之下无虚人。

这时,悟虎又为长灯介绍了边瘦桐。

长灯和尚立时面现惊疑,向着边瘦桐一拜道:“原来是边大侠,小僧久仰了!不知唤小僧出来,有何差遣?”

边瘦桐一笑道:“差遣实不敢当,只是向小师父打听一个人罢了!”

说着向丙火道:“你可把这位小师父的名字模样说出来听听!”

丙火比着手势道:“这么高的个子,名叫头皮青!”

乙木也抢着:“比你矮一点,鼻子扁扁……的!”

长灯和尚听了一个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怔怔地道:“是……哪一个?干什么的?”

悟虎方丈冷冷一笑道:“长字辈的弟子,是否全到齐了?”

长灯合十欠身道:“方丈召唤,怎能不到?除了膳堂的几位头陀以外,全到齐了!”

悟虎冷冷一笑,望着边瘦桐道:“膳堂的几位头陀,皆是蓄发的外僧,显然不是二位小施主所说之人了!”

说着鼻中哼了一声,望着乙木、丙火道:“二位还有何言?”

方言到此,那长灯和尚忽然“哦”了一声道:“是了!”

众人目光齐望过去,长灯和尚向着悟虎合十道:“弟子想起来了,适才长川师弟托人来说,因患眼疾不便与会,弟子一时竟忘了!”

悟虎不由微微呆了一呆,怒道:“小小眼疾,算得什么?尔速去唤他来见!”

长灯弯腰行了一礼道:“是!”

说罢转身而去。悟虎冷笑道:“长川乃是前殿服务的弟子,素为前方丈涵一师叔器重,绝非你二人所言之人,此事老衲可以断言!”

乙木不由皱了一下眉道:“那……会是谁呢?”

他一边说,一边又步入人群,一个一个地细细打量,仍不见那个化名“头皮青”的和尚在内。

乙木、丙火到了这时,也都禁不住心内打鼓,为自己安危担心不已!

忽听得殿外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二人连忙望去,只见那长灯同着一个头缠白布的弟子走进殿来。

二人不由精神一振,因为这是他二人最后的希望了,所以同时睁大眼睛向着这位患有眼疾的长川弟子望去。

可是,他二人又失望了。

因为来的这位长川和尚,整个的头部,连眼睛鼻子都包在白布之内,根本看不出面目。

这时长灯合十拜道;“长川带到,请方丈指示!”

长川和尚也会十向着悟虎一拜道:“弟子来迟,师伯恕罪!”

悟虎冷冷一笑道:“长川,你的胆子也太大了!金钟三响,本寺长幼同门皆已来齐,你为何独独例外?”

长川颤抖了一下道:“弟子眼疾发作,痛苦不堪,请师伯原谅……”

悟虎鼻中哼了一声,道:“此事等一会儿再说,现在你且见过这二位施主!”说着向乙木、丙火二人指了一下。

长川低头走到二人身前,合十道:“二位施主请了!”

乙木、丙火四只眼睛一齐盯着这位长川,一言不发。看了一会儿,二人对望了一眼,乙木讷讷地道:“看……看不见脸!”

丙火皱了一下眉道:“小师父,你把头抬起来好不好?”

长川嘻嘻一笑道:“施主,你是开玩笑么?”说着勉强把头抬了一下。丙火月兑口道:

“不错,他就是头皮青!”

长川退后了一步,道:“小施主,你不要开小僧玩笑了!”

乙木这时也颇为冲动,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是这个叫“长川”的小和尚说话声音却十分像“头皮青”,当下不由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抓住了长川的前胸,厉声道:“好小子……你这坏蛋!”

长川口中“啊哟”叫道:“小施主,你松手!老天,这是哪一回子事呀?谁是头皮青呀?”

乙木冷笑道:“你……就是!”

长川哆嗦地道:“什么头皮青?我根本就不认识……”

说着他转过身来,向着悟虎道:“请师伯作主……弟子根本不认识这二人!”

一面说着,竟自跪了下来。

悟虎和尚这时也不禁起了疑心,当时冷冷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解开头上的布,让他二人认上一认,也就是了!”

长川怔了一怔,叩头道:“弟子眼疾不可招风……”

才说到此,悟虎和尚一声冷笑,只见他左手五指向外一挥,长川口中“啊”了一声,戴在头上的布条,猛地凌空而月兑,现出了这小和尚本来面目!

长川吓得“噢”了一声,猛地由地上跳起来,伸手向空中的布条抓去,但那布条已落在了悟虎方丈的手中。

长川目光一接触到悟虎禅师的目光,顿时吓得呆立当地,动弹不得!

众人这才看清楚了,他双目一如常人,哪里像有什么疾病的模样,俱都怔了一下。

乙木、丙火一看到他的面容,不禁同时大叫起来,尤其是乙木最是激动,猛地扑过来,当胸一掌,直向着这个长川和尚的前胸打去。

可是,边瘦桐却发出了一声断喝道:“住手!”

他右手猛然向下一切,平空一分,乙木由不住一个踉跄,退后了两三步,差一点儿摔倒在地。>的‘痛元道人’,施主谅必早有耳闻吧!”

边瘦桐心中一惊,久闻此人乃是当今“玄衣教”的掌门人,一支虎尾鞭有惊人的造诣,遂欠身道:“失敬,失敬!”

那道人嘻嘻笑道:“边大侠不必客气,老实告诉你吧,老和尚给我帖子,叫我来参观他这什么百年一度的开光大典,我并没有什么大兴趣,正想借一个故推掉算了!可是后来由涵一大师那里知道边大侠你今天要来,而且……”

才言到此,海空长老嘻嘻一笑道:“道人,你少说几句吧!”

矮小的痛元道人呵呵笑道:“既然到此者都不是外人,老和尚你还想瞒谁?”

边瘦桐不由微微一笑,道:“而且什么?道长还没有说完呢!”

痛元道长含笑点头道:“而且听说,老和尚要借今日之会,请教一下施主你的高招,妙呀,妙!”说着他在腿上拍了一下,大声道:“这种事情,真是百年难遇,就是跑断了腿,也要来瞻仰一下呀,所以,我就来啦!”

边瘦桐心中不由暗暗一惊,心想着:原来这位海空长老,早已存下如此心意,看来今日是着了他的道儿了。

他冷冷一笑道:“道长你错了,想我边瘦桐不过一个后生小子,焉敢和海空长老一争长短,未免也不知自量了!”

道人哈哈大笑,道:“得啦!老弟,你别客气了,红线金丸,名满天下,你的威风抖足了。由你对老和尚,那可真是再好也不过了!这场戏贫道是非看不可!”说着更自大笑不已。

边瘦桐对此人不禁印象甚恶,他冷冷一笑,道:“还是不看的好!”说着他遂盘膝坐于皮鼓之上。这时海空长老又含着满面春风,为他介绍了其他几个客人。

边瘦桐这才知道,在座全是武林前辈人物,心中甚为惊异。

他也就不难想到,这老和尚今日广聚天下英豪,并非全为了是参与佛会,实在是欲在众人面前,有意戏辱自己!

如此一想,边瘦桐不由甚为恼怒,也不禁生出一些忧虑。

可是他为人一向以稳重沉着著称,形势虽然如此险恶,他仍然作出一副泰然姿态。

不一会儿,本寺方丈悟虎禅师上台致词;随后经会开始,先由经卷大师说明了今日兴会的意义,又简短地介绍了少林寺的历史沿革;最后由八僧诵经;之后,海空长老亲自登台证佛诵经。

“讲经会”到此,已是尾声。最后在梵唱声中,结束了这场盛会。

奇怪的是,经会完后,场内宾客竟无一人离座而去,反倒现出一种更兴奋的样子,彼此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不已。

果然,那海空长老自位上站起徐徐步上台来。

这时,他脸上的气色,全然没有方才那么温和了,而现出一种庄严之色。

场内立时一片宁静,鸦雀无声。

海空老和尚婆娑的黑发微微飘起来,衬着他身上鲜艳的僧衣,确是一副高僧模样。

他合十向着场内深深一拜,道:“感谢各方高朋,今日来此与会。现在经会已完,余下节目,由各分殿个别主办,八殿职司可以离开了!”

他话声一落,前排的八殿住持一齐站起来,同时向着长老一拜,分别离开了宝殿!

海空长者见场内宾客竟无一人离座,也不禁有些惊讶,他呵呵一笑,道:“各位贵客施主所以不离座,想必是留着瞻仰边大侠的武功了!”

场内立时爆出一阵喝彩声。海空微微笑道:“很好,这件事想必各位也都清楚了!”

说到此,一双眸子倏地一睁,自瞳内射出了两道炯炯神光,向着鼓上的边瘦桐望了一眼,笑了笑,道:“我少林子弟,即使是习技练武,也不过是用以防身,素来与人无争,与事无牵……”

说到此,他不由冷冷一笑道:“无奈敝寺自涵一师弟接掌以来,屡处事端。尤其是涵一竟在寺外助人生事,败于名满天下的少年奇侠红线金丸边瘦桐手下,被迫还俗。这是他咎由自取,却也不怪他人。”

他顿了顿,接下去道:“现在涵一已月兑离少林佛门,他在本寺罪大恶极,按规定,老衲也不能偏袒;现已着人追回,接受我少林佛规处理!”

说到此,只见他冷冷一笑,道:“龙、风二徒儿,还不把涵一押上来!”

闻听此言,包括边瘦桐在内,全场无不大吃一惊!

尤其是边瘦桐,他仅仅知道,昨晚涵一夹抱孽徒长川去后,海空怒遣悟龙、悟风二人,竟已然完成任务。真是惊人!

涵一无论身份及武功,在少林寺内,都是佼佼人物,想不到居然自甘被擒,也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场内立时起了一阵骚动。

只见左面一扇红门一开,走出了三个高大的老僧。

为首的是悟龙大师,他身后是穿着黑色僧衣的涵一和尚,涵一之后是身材较矮的悟风禅师!

三个人面上,都像是罩上了一层秋霜,默默寡欢!

尤其是涵一和尚,更是白眉紧皱,精光四射的瞳子内布满了道道血丝。他胸前戴着一串黑光闪闪的念珠,衬着他伟岸的身材,确是一个相貌堂堂的角色!

可是这时,他只抬头向着场内众人望了一眼,随即把头垂了下来。

三人走到一边,在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

这时涵一又抬起头来!当他目光接触到边瘦桐时,由不住面色一红,眸子微微抖动了一下,竟自闭了起来。

台上的海空冷冷哼了一声,道:“涵一!”

涵一看了海空一眼,又低下头,重重地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海空长老双手合十,喃喃念了一声,道:“阿弥陀佛!师弟,你休要怪老衲无情,少林门风百年来一向如此,门中弟子破规者,自行闭门处置,各殿大师以上犯规者,却要昭告天下。并非是老衲有意当众辱羞你,这一点你该明白!”

言方到此,那涵一蓦地站起来,怒声道:“师兄,你不必多说了!”

说到此冷冷一笑,目视着边瘦桐道:“师兄你如此做,未免令人不服!”

海空禅师面色一沉道:“大胆的涵一,我少林门风,被你这孽障败坏殆尽,尚有何面目责备老衲不公?你且说来,怎么令你不服?”

涵一嘿嘿一笑,手指着边瘦桐,道:“此人是我少林门中大敌,你却如此厚待于他;对于本门中人,却是如此薄情,怎能令人心服?”

海空长老一声断喝道:“住口!此处已无你说话余地,悟龙快去请出佛祖戒牌来!”

悟龙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不想涵一哈哈狂笑道:“好一个海空!我如今已非少林门下,你还取什么佛祖戒牌对我,恕我不能奉陪了!”

说着倏地腾身而起,直向着殿外扑去!海空见状怔了一下,厉叱道:“拿下!”

立在右侧的精武大师,早已有备在先,这时足下一划,已来到了涵一身前!

他双掌一合,道了声:“阿弥陀佛,涵一师祖,请留步!”说着双掌一分,直向涵一双肩之上按了过来。

涵一厉声道:“你们谁敢拦我?”说着双臂猛地一分,精武大师双臂竟被他猛地荡了开来。

只见涵一面红如火,猛地回过身来,叱了声:“去你的!”双掌一合,使了一招“寒鸡拜佛”的招式,直向着精武大师胸上打去!

他掌力雄沛,双掌虽是合着,风力已使得精武大师身子摇了一下。

站在台上的海空见状怒叱了声:“孽障!”

只见他大袖一挥,如同是一朵红彩似地,直由台上飞身而下。可是仍然是慢了一步,涵一大师双掌向外一分,那精武大师惨叫一声,整个身子直被打得了飞了出去,顿时昏死在地上。

全场俱发出了一片惊呼,悟风禅师怒叱了声,猛地扑了上去。涵一凹月复吸胸,后退一步。

这时,海空把倒在地上的精武大师扶起来,交由两名弟子抬了出去。

涵一知道,这位师兄要对自己下手了,当时心中真是又惊又怕,偏偏悟风禅师死缠着自己不放,他由不住厉吼了一声,排山运掌,直向悟风禅师小月复之上打去!

悟风被他这种劲力也逼得跄踉后退一步。

这时,只听得海空一声厉叱道:“悟风退下,待为师会他!”

涵一闻言,不禁心胆皆寒,哪时还有心恋战,回身就跑!可是当他身子甫一转过,就发现海空已怒容满面地立在了自己眼前。

海空长老冷笑一声,道:“孽障,你莫非敢对我出手不成?”

涵一狂笑道:“海空,你未免欺人太甚了!”说着状同疯癫似地,猛扑了过来,两手一立,用“双撞掌”的招式猛推而出。同时,足下向外一跳,用“千里户庭”大移步,起步就逃。

可是,海空长老是何等人物,他这种迅捷的身手,在这个老和尚眼中,当然算不了什么。

只听得海空又发出一声冷笑,道:“你跑不了的!”

话声一落,涵一就觉得面前人影一闪,那海空又到了自己眼前。

涵一倏地向左一翻,海空如影附形,又移在了左前方,向右一翻,亦是如此。

这时候,涵一知道师兄施展的乃是轻功中最难练的“小诸天移步换景”大法,自己要是想逃的开他眼前,可谓万难了。

一念未了,就听海空森森说道:“涵一还不伏身受罚么?”

说着右手小指疾出,直向着涵一的肋骨上猛点过来。

涵一面色一片铁青,双手自胸前向外一翻一绞,施出一招“绞盘沙”!

他这一手功夫相当地厉害,就连海空大师也禁不住后退一步,不由勃然大怒。

只见他冷笑了一声,右手大袖向外一指,袖角扫在了涵一左肩之上。

虽只是一角衣袖,涵一也疼得打了一个寒战!

他猛地向后退出了三步。海空正要趁势扑上,涵一忽然怒吼了声:“师兄不要逼我!”

说罢,目光如火,目眦欲裂地狂笑了一声,道:“我涵一乃是少林门中元老之一,师兄你不能动我……”

海空冷冷一笑道:“你犯了少林门规,不可宽恕!”

涵一猛然闭了一下眸子,怒吼道:“也罢!”

说着骤睁双目,狞笑了一声,道:“师兄你敌我不分,实在令人齿冷,如今事已至此,无话可说,老衲我先上西天一步了!”

说罢,霍地双掌齐出,迫得海空猛然向后飘身而出。

就在他足下尚未着地的当儿,涵一忽然厉吼了一声,蓦地倒翻双掌,向着自己天灵盖上打了下来!

一时之间,血光四溅!

在全场惊呼声中,涵一顶门碎开,血流满面,慢慢顺着墙角坐了下来,立时一命呜呼!

这种情形,真正骇人极了。

海空大师见状,面色如纸。他呆了一会儿,竟自忍不住落下两行泪来。

只见他长叹了一声,向着面前惊呆的悟龙、悟虎喃喃说道:“把你师叔法身抬出去,吩咐用瓷坛密封,日后再择地安葬便了!”

悟虎这时也不由地淌泪来,当即点了点头,同着悟龙亲手把涵一尸体抬了出去!

这种情形,把在场每一个人,都吓得呆了,坐在前排的几位掌门人,多数都与涵一是旧相识,见状无不摇头叹息,流泪不止。

海空长老想不到,在今天这个开光大典的喜庆日子里,竟然会生出如此事来。

可是这个老和尚,由于长久的修为,确实有别人无法达到的镇定功夫。这时他面色已恢复了先前的温和,重新走到了台前,向着众人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方才都看见了,这是我少林门中大大的不幸,涵一如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又能怪得谁来!”

说到此,这位长老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边瘦桐身前,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边大侠,方才情形你已眼见了,不知有何感想?”

边瘦桐立起身来,面上微带戚色,道:“少林门规,天下景仰,想必在坐都有同感!”

海空点头苦笑道:“古语云,我虽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施主虽非亲手杀死涵一,但涵一却是为了施主而死!”

边瘦桐不由剑眉微轩,道:“弟子不同意长老你这种说法,夫木自腐而后蠹生。涵一大师所以落此下场,系其自己为之,与在下又有什么相干?”

海空由不住呵呵一笑,口中连声颂着佛号,随即笑声一收,脸上带出了一丝愤慨道:

“这话边大侠倒也没有说错,只是我少林门中,为维护尊严,向有‘以武会友’之说!”

说到此,他顿了顿,冷冷地道:“施主你年纪轻轻,不知收敛锋芒,到处招摇。涵一以一个掌寺方丈的身份,竟被施主你迫得背佛还俗,这是我少林寺百年未见的奇耻大辱……”

他说到这里,又念了一声佛号道:“无量佛,善哉,善哉!”

他的双目眯成了一道线,接着冷冷一笑,道:“老衲不敢说施主所行非是,只是为了我少林尊严着想,却要向施主你讨回一些面子才好!”

边瘦桐知道话已入题,当下异常镇定地道:“长老之意,尚请明言!”

海空一声朗笑,道:“也好,施主既然见问,老衲倒不便藏拙了。”

说着面色一寒,面上皱纹都像拉长了,慢慢吞吞地道:“昔日大巴山的潇湘剑客,伤我经堂大师果一,曾在我少林寺内面壁百日;并当众谢罪,广发武林帖,然后离寺。

施主可愿照样行事吗?”

他翻了一下眼睛,微微冷笑道:“施主若以为此法可行,倒是最好不过!”

边瘦桐冷然摇了摇头,道:“弟子一生只对道理低头,此一法,不便相沿!”

海空鼻中微微哼了一声,道:“也好,那么,施主是要走第二条道了?”

边瘦桐也冷哼了一声,道:“可行则行!”

海空长老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声佛号道:“这第二条路说来更是简单,只消施主你上阵接住老衲一套少林拳!”

边瘦桐不动声色地道:“怎么敌住长老的神拳,弟子还不大明白?”

海空见他如此沉着,不禁有些生气,当下冷笑了一声道:“事情很简单,施主你只消敌得住老衲一套拳,我少林中死的是白死,伤的是白伤;今后任天下同道嘲笑我少林无能也是应该!”

说到此,他又冷冷一笑,接道:“只是,施主若是胜不过老衲这套拳,却要当着众人之面,向着少林神坛,磕上一个响头,施主你看这件事可使得?”

边瘦桐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当既慨然长叹了一声,道:“长老乃是当今第一高僧,在下一介后生,自不是长老对手;可是却也无计可施。既如此,弟子只得在长老手下拜领几手高招了!”

海空双眉一耸,很是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很好,很好,那么说请施主你这边来!”

说着步到台下,直向着大殿一旁设下的场子处行来。边瘦桐虽然有些胆虚,但面色仍是沉着。在这么多人面前,态度仍然是那么从容。

此刻,殿前众人纷纷向比武场地走去。

边瘦桐向着乙木、丙火点了点头。二人匆匆地走了过去,乙木讷讷地道:“师叔,你真的跟他打么?”

边瘦桐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皂染白,怎能反悔?”

二人不由都呆住了。

边瘦桐微微一笑,道:“你二人应该知道了,江湖上能人异士多如天上之星,千万不可自恃武功好,别人不敌,那就错了!”

他说到此,笑了笑,道:“今日之会,我绝不是那海空对手,你二人切记我所说之言,无论我生死伤存,干万不可意气用事,应该早早离开的好!”

二人互望了一眼,仍是一言不发。

边瘦桐见海空已在那边等候,便毅然转过了身子,谁知他方走了一步,就听乙木口中“咦”了一声。

边瘦桐回过身,问道:“什么事?”

乙木笑了一下,走过来道:“师叔……你看,那人……”说着偷偷地向旁边指了一下。

边瘦桐顺其手指处望去,见大殿一角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微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

这人一副豪士打扮,面貌奇丑,背后高高隆起一个驼峰。边瘦桐不看则已,一看,几乎惊喜得叫来。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和自己结为至交的瞿涛。

不知何时,瞿涛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边瘦桐大喜过望,正要走过去与他寒暄一二,却见瞿涛向他使了个眼色,把头转向了一边。

边瘦桐心中一动,知道他是不愿叫人知道,便也装着无事一般转过身来。

这时,海空长老显然已有些迫不及待,他双手合十连声道:“无量佛,善哉,善哉!

边施主请快来吧!”

说着一提僧衣,已如同一片红云似地飘到了场内,双手一合,如入定一般。

事已至此,边瘦桐除了与对方一拼之外,别无良策,当时只得把心一横,低声向乙木、丙火二人嘱咐道:“你二人记住我说的话,不可冒失!”

乙木讷讷道:“师叔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话声未完,边瘦桐已如同一只巨鹰一般地腾身而起,向下一落,已来到了厅角场内,落身处,正是海空和尚对面!

全场上下,此刻见状,俱都雷鸣似地喊起好来。海空冷森森地道:“边施主,老衲今日要以一套少林拳向足下就教,请注意了!”

说着双手向下一搭,如同走马灯似地,围着边瘦桐身子绕了一个圈子。

边瘦桐知道,今日这场比试,是自己生死荣辱的关键一搏,一旦失败,生死因是不足惜,一世英名只怕将要付诸流水,所以他一上来,便十分的谨慎。待老和尚身子一转过来,边瘦桐右手倏地向外一翻,老和尚如陌上飞鹭,翩然腾起了一尺高下。

这是一开始,相互的一个试探,看来平凡无奇,可是二人却能彼此试出对方的身手来!

海空长老嘻嘻一笑道:“施主,你这一招‘分雪爪’真高明!”

边瘦桐不由面色一红,他由海空和尚方才起身的姿势上已然看出,这个和尚内功确实已到了惊人的地步。今日之会,自己是败定了!思念之中,边瘦桐已把身子转到了右侧角。

海空长老一声冷笑,只见他云履轻点,飞似地扑了上来。

就见这和尚腰身向前一塌,道了声:“打!”右手半握着拳,平着向外一推,“呼”

一拳直向着边瘦桐腰眼上打去!

边瘦桐身子向前一倒,只觉得海空拳上逼出的劲风,真有如一把万钧铁槌一般,他身子虽已倒下去,那股内力却仍把他逼得向前一冲!

边瘦桐这时全身力道落在一双足尖之上,海空真力一逼,已失去了平衡,这种情形,要换在别人身上免不了要出丑了。

可是边瘦桐却有高人一等的身手,只见他忽然伸出双手二指,向着地上猛地一点!

身子随之一弹而起,非但没有倒下去,反借着这一弹之力,猛地倒窜了起来。

这种大力金刚指力,由他施展出来,当真是相当地惊人!

边瘦桐闪开之后,双臂霍地向外一分,用“双翅排云”的厉害手法,交换着直向海空长老双肩上打来!

海空阴沉的面颊上,带出一丝冷笑!

边瘦桐双手厉风而至,海空长老那肥大的衣袖霍地翻起来,带出了极大的劲风,直向他头顶上猛卷了过来;同时间这老和尚身子向下一矮,右足尖倏地伸出来,用“西天一灯”的佛门绝技,直向边瘦桐“精窍”之上点去!

海空长老这种一手双绝的功夫,确实是厉害得很!

在坐诸人看到这里,无不为边瘦桐暗捏一把冷汗,发出了一阵骚动!

可是红线金丸边瘦桐确也有使人惊异的功夫,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竟然不慌不忙,左手蓦地向下一沉,直向着老和尚足踝上切来!

同时之间,他右掌侧斜着,猛地向外一击!

只听见“叭”的一声,二人的两只手已击在了一块,边瘦桐身子大大地摇动了一下,只听见“噗噗”两声,他足下水磨方砖竟一连破了两块!

相反,海空长老松树似的身子,却是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自然,这一招已然分出了胜负!

边瘦桐不由面色一红,他双拳一抱,正要交待几句场面上的话,就此认输。可是海空长老这位至善的佛门高僧,由于涵一的死,以及少林寺的颜面,竟把所有的怒火一股脑儿全部泻在了边瘦桐身上!这时见边瘦桐居然就此服输,自是心有未甘。如果此时容得边瘦桐把话说出来,当着如许宾客面前,自己一个佛门高僧,可就不便再出手了!

海空长老有见于此,狂笑了一声道:“边施主,好纯的功夫!”

随着话声一起,他整个身子,像一片红云似地,霍地腾了起来!向下一落,海空长老已到了边瘦桐面前,就见他双手同时向外一分,用“天地打”,双拳一上一下,下向边瘦桐头胸两处用力击去!

边瘦桐话未出口,眼见海空如此,已明白了这个老和尚的用心,内心甚为愤怒,不由冷冷一笑,由丹田内提出了一口真力,运之于右手之上!海空长老拳上真力一到,边瘦桐竟如同不倒翁似地摇晃了起来。

这种情形,在众人眼中看来,只以为是被海空真力逼迫得如此;可是在几位武林高手行家眼中看来却是大大不然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边瘦桐自问功力远非这海空敌手,是以才想出了这种取巧的办法。

他是借着身躯的摇晃,暗中把海空发出的内力化解!

等到力道已是他能承受的当儿,这位少年奇快霍然发了一声断喝!

就见他足尖一点,向前错进了尺许,右手由上而下,一掌直向海空面门之上劈去!

海空长老倒没有想到,在自己掌力之下,边瘦桐竟然胆敢欺身进犯,这时见他掌力劈至到,自己再不躲已是不行了。

海空长老身形向下一弯,不退反进,身子向前一欺,如影附形!

边瘦桐这一掌,擦着他的面颊直打下来。海空长老一横大臂,施了一招禅门硬功“横架铁门栓”,直向着边瘦桐手腕上倒崩了过来!

对海空长老的内力,边瘦桐已领教过,见此情形,不敢与他硬碰,他身形一长,直由长老头顶上翻了过去!

这位少年侠士,显然也是怒火高炽,身子甫上落下便厉叱了一声:“打!”

就见他双手十指全部张开,一上一下,直向着海空背脊上拍下去!

海空长老身子向前迈出了一步,面门霍地向后一扬,双手大袖同时向后翻了过去!

他双袖上带出了极大的劲力,尤其是那宽大的袖沿,就像是两圈刃口一般,交错着,向边瘦桐双腕之上切去!

海空这一手“铁扫帚”暗含“流云飞袖”,确实厉害已极!可是边瘦桐早已看出他的这一手,就在海空身子后翻的同时,边瘦桐身子向左侧一滑,已飞快地来到了海空右侧,双掌同时向外一推!海空长老自负过甚,怎么也没有想到边瘦桐竟然会有如此一手,当子霍地一个疾转,可是边瘦桐这种掌力是用双手全面发出去的,力道如同一堵墙似的!

海空长老那旋转着的身子吃如此巨力一逼,竟然转动得更厉害了!

老和尚不由大吃一惊,他右足猛然向外跨出了一步,用“大力千斤坠”的身法,猛地向地上一跺,硬硬地把身子定住了!

可是如此一来,他所承受的力量可就更猛烈了,就见他身子厉害地抖动了一下,此时如果原势不动,周身上下的骨节,都将会震碎!

在这种情形之下,就是出丑也是说不得了!

只见海空一个踉跄,足足地荡出了三步以外,身子跟着一转,翩然而出!虽是掩饰得极妙,可是却瞒不住场内的高手,更是瞒不过边瘦桐!

海空身子站定后,他那满头的黑发,由不住一阵瑟瑟地抖动,面色变得苍白!

就见他双手合十,口中喃喃道:“边施主好厉害的内气掌力!只是以老衲看来,施主尚未尽所长,老衲此刻还要请教请教!”

说罢,不待边瘦桐回话,这少林寺的祖师爷,猛地双手一举,展开了少林寺最厉害的“百步神拳”。

海空长老鲜红的袈裟,肥大的僧衣,在他展开身手之后,只见人影飘飘,有如飞舞在花丛中的蝴蝶一般,进、退、腾、挪,无不轻灵快捷,美妙到了极点!

这一路“百步神拳”,在海空长者施展出来,端地是神威无匹!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带出一种空灵之力,令你防不胜防!

这一路神拳本为一百单八手,后为海空加以选择精化,减为七十二手,每一手都可以说有极大的威力!

边瘦桐和海空一动手,便觉出这套神拳威力极大,尤其是海空这种大场面的身子,双手大张,双腿分跨,在他转动进退之时,几乎整个场子都让他一个人占满了!

边瘦桐要想在极小的空间展开身手,已是不易,如再想取胜,似乎更不可能了!

果然,就在海空长老神拳走到了第三十七式“铁犁耕地”的时候,边瘦桐已感到支持不住了!

这时场内四面八方,全是海空疾劲的身影,呼呼的拳风,使得整个大殿,都为之震动!

全场上下,目睹着二人交战至此,没有一个出声的,四周一片沉静!

猛可里,只听得海空一声断喝!自上而下向边瘦桐扑来!边瘦桐见状,拧足转身,忽向东南角退去!

可是海空却紧抓着这个机会,不放边瘦桐逃开,他那腾空未落的身子猛地一个倒折,双拳并排着同时击了出去!

在他这种神力之下,边瘦桐是很难再逃开了!

只见边瘦桐足下向前一跄,身子猛然一个疾转,双目一睁道:“好!”

当时十指猛然一开,直向着海空两肋上抓去!海空呵呵一笑,猛然凹月复吸胸向内一收,他那长大的身子,已然立足地面之上!

这老和尚一声冷笑道:“边施主,你可服输了?”

说话间,就见他膝头一弯,一双蒲扇大小的手,直向边瘦桐肩上按去!

边瘦桐霍然转身,却发现海空长老面色极为狰狞,那双原本十分慈祥的双目,竟然现出了杀机!

果然,海空长老口中唤了声:“阿弥陀佛!边施主你认命吧!”

说到此,足下一个逼进,陡地一拳直向边瘦桐当面击去!

这时,边瘦桐已退到不能再退的地步,海空拳下的内力,逼得他咳了一声!

在此情形之下,海空长老吐气开声,叱了一声:“嘿!”右拳一抖,内力由拳身吐出去,活像一根钢杵般,直往边瘦桐咽喉上捣去!

在场观众,目睹地此,皆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乙木、丙火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二人吆喝了一声,正要双双腾身扑去!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猛地拦在二人胸前,同时,一股无形的极大内力,由二人之间直射了出去!

这股内力,不偏不倚,正正地和海空发出的内力撞在了一起!

只听见“砰”的一声,海空身子荡了一荡,边瘦桐却于惊恐之下,一个翻身飘了出去!

他身子一落地,虽是无事人儿一般,可是那张俊脸上,已不禁有些变色!

他知道,这是场外人救了自己,心中不由暗暗感激,目光一瞟,才发现乙、丙二人之间,站着那个高大的驼子——瞿涛!

此时,他正咧着一张大嘴,向着边瘦桐发笑!

边瘦桐侥幸逃命,对于海空长老这一身本事,自是佩服不已!

当下一抱拳,含愧笑道:“长老武功高超,少林神拳天下无双,在下钦佩万分,领教了!”

海空长老一双闪烁的瞳子,看着他转了转,冷冷一笑,道:“边施主,不必过谦!

想不到场外还有你的好朋友相助;不过,既来到我少林寺,却连一个招呼也不打,未免太轻视人了!”

说到此,他目光向外一转,已注定在瞿涛面上,嘻嘻一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只顾迎接边少侠,想不到另有高宾在座,真是失迎了!”

瞿涛却转过脸,对乙木、丙火笑道:“你二人早来了么?”

乙木怔了一下,道:“早就来了……老前辈什么时候来的?”

场内的海空长老鼻中哼了一声,道:“这位施主,老衲在与你说话呢!”

瞿涛仍向丙火、乙木道:“此间事情已了,我们走吧!”说罢,一手拉着乙木、一手拉着丙火,回身就走!

海空长老见状大怒,冷笑道:“既来到少林寺,就是我海空的朋友,施主,你且慢走!”

说着,身形正要腾起来,立在左边的悟风禅师,足下一划,已拦在了瞿涛身前!

这和尚双手一合,怒声道:“施主来到我少林寺,可有本寺发出的邀请函帖吗?”

瞿涛呵呵笑道:“大和尚你这句话可就错了,俗谓‘佛门常开’,如果寺庙也像衙门,我老头子准保不会来了!”

这时又扑过来几个和尚,把瞿涛团团围住。悟风禅师听了瞿涛所言,由不住一沉道:

“佛门常开,乃是引渡有缘,施主如此冒失,恕我少林寺无法接待!”

说罢那合着的双掌,猛地向外一推,用“推窗望月”的疾招,直向着瞿涛两肩上猛打了过来!

瞿涛一声大笑道:“啊呀!原来少林寺和尚都会杀人呀!”

他口中叫着,蓦地双掌向外一推,四掌相贴,发出了“啪”的一声,以悟风禅师这一身功夫,竟被对方掌力击得一连后退了五六步,差一点儿坐倒在地。

立于悟虎两侧的精武殿授武和尚合沙、合书见状,一左一右同时逼身而上!合沙和尚口中叱了声,道:“施主看招了!”

说罢,右手一抖,一式“摔碑手”,直向着瞿涛右肋上打来!同时间,那合书和尚也由左面猛袭过来,用同样的手法,向瞿涛左肋打来!

二僧这种手法,配合得极为巧妙,一左一右如同两头猛虎一般,同时而上,令人防不胜防!

然而这位来自巫山小南峰的奇人异士,身手绝异,岂是这两个和尚所能对付!

说话的同时,双手蓦地向着两边一分,一双大袖像是两片黑云似地,同时挥了出去!

合沙、合书猛然退身,已是不及!

瞿涛双袖上的风力,竟将二人球似地抛了出去,双双摔在了地上!

二僧就地一滚,双双翻身而起,合沙右手向背后一抄,掣出了一口沙门戒刀,合书也同时由靴子里抽出一对铁尺。

两个和尚正要扑身而上,却听得海空长老一声断喝道:“不许动兵刃,让我来领教几招!”

说着,他袍袖一挥,正要起步,悟风抢道:“师父,等我先会他!”

说着,由一边扑身而上,只见他一双大手一翻,竟用“佛陀大弥勒掌”直向着瞿涛顶门上按下来!

西北风瞿涛见状,自知不打是不行了!当时他右臂一横,施展出四十年来自己苦练的硬功“横架紫金梁”的招式,向外一格!

只听得“砰”一声,悟风禅师口中“吭”了一声,只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右手尺骨好像断了一般。他身子再也不能保持平衡,“通通通”一连退出了三四步,“砰”一声撞在了壁角之上!

以悟风大师今日的身份地位,竟一连两次出丑,整个少林寺的弟子,俱都感到面上无光。

悟风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好个村夫,待佛爷我超度你吧!”

这和尚口中说着,双手在身前一交叉,蓦地窜身而前,用“十字摆莲”的手,直向着瞿涛双腕上切去!

他施展的是“贴”、“切”二字诀,手法甚是快捷!可是西北风瞿涛似乎早已“成竹在胸”,对于悟风这种身手,早有先见!这时见悟风扑到,瞿涛冷笑道:“佛爷,你还是超渡你自己吧!”

说罢右臂霍地向前一伸,施展出“小九乘经”中的“混水模鱼”,单手向外一伸,悟风口中“啊”了一声,足下一踉跄,又摔倒在地!

这时,海空长老适时赶到,右手向外一探,抓在了悟风手腕之上,随即向上一带,悟风立时就被提了起来。当着这么多外人面前,这位少林高僧悟风禅师不禁羞了个面红耳赤,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这种情形,触怒了在场的和尚,也触怒了少林领袖海空长老!只见他森森一笑,足尖一点,已翩然飘落在瞿涛面前,只见他口中沉声道:“施主真是好本事,恕老衲冷落了,罪过!罪过!”

说到这里,海空长老面色蓦地一沉,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如果老衲眸子不空的话,施主大概是隐居江湖已久的西北风瞿大侠吧?”

此言一出,全场都不由一惊,瞿涛更是一怔!因为他埋名巫山,数十年来,一向极少走动江湖。“西北风”三字虽是极负盛名,可是却已是早年的事;而且自己身形与昔迥异,想不到这老和尚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根底来。只此见识,也确是高人一筹了!

西北风瞿涛哈哈笑道:“老和尚,你真是好眼力啊!老夫正是瞿涛,我们话可是说在前面,我驼子可与你老和尚没有什么仇,只不过是路过少林,顺便来看看盛会而已!”

海空长老一听来人是西北风瞿涛,禁不住又惊又怒,当时脸上就变了颜色,道:

“瞿施主,承你厚爱了!”说罢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场盛会有了你瞿大侠,可就越发得热闹了!”

瞿涛虽是生就游戏三昧的个性,可是对海空长老这个老和尚,却是大改初衷。原来只知道这个老和尚,无论在佛法及武功上都有极深的造诣!这次单身犯险,只是为了救助边瘦桐。这时,听了海空之言,他不由冷笑道:“老和尚,你可是误会了,我驼子与大师父你素昧平生;不过久仰和尚你乃少林的领袖高僧……”

说到这里,那张丑脸绽开了笑容,冷冷笑道:“红线金丸边老弟,无论在武林中多大名声;可是说起来,还只是一个小辈。你不该听信涵一和尚的挑拨,以佛门高僧之尊,而非难一个少年,更不该对一个少年下此毒手……”

瞿涛说到此,仰空一声大笑,摇头道:“只凭这一点,我驼子就瞧不起你,真正的令人失望呢!”

这番话说得那海空长老一张死灰色的脸上,泛出了一层怒容!

以海空今日身份,从来还没有听过一句逆语,更不要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如此出他的丑!

闻言之后,海空长老低笑了一声,道:“施主与那位边少侠,是什么关系?”

瞿涛一怔,道:“我们是好朋友,怎么样?”

海空冷冷一笑道:“好,老衲已经请教过边少侠身手,现在既是足下出面,老衲倒要转请施主你赐教了!”

瞿涛鼻中哼了一声,道:“要想打架,还怕没有人陪么?我驼子早料到有此一着了!

好!老和尚,你干脆说,要怎么个打法吧?我驼子一定奉陪!”

海空长老森森一笑道:“那就好极了!你西北风瞿涛乃武林前辈人物,老衲能够与阁下动手,实在是荣幸之至。”

说到此,这老和尚双眉一开,双手向正中一合,道了声:“请!”

瞿涛心知对方武功高超,此刻动手,自己不一定能够接得下来;可是现在已势成骑虎,不打也是不行。当下冷冷笑道:“老和尚手下留情!”

说罢,随便拉开了一个“金鸡独立”的架势,目光注定海空,毫不旁视。

这时,在场诸人,无不凝神屏息,全场鸦雀无声。因为这两个人,都是老一辈仅存的一流高手,两人一动上手,自是大为可观,所以大家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海空一看瞿涛拉开这种架势,不由得甚是恼怒!

很明显,这驼子是不愿意叫自己看出他的门路,所以才会摆了一个如此平常的架势。

海空本是有道高僧,不惹俗事,可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这几天所发生的事,诸如乙木、丙火二人的大闹寺殿,涵一的背叛死亡,边瘦桐的来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些俗事,把老和尚古井无波的心弄乱了。

现在,由于西北风瞿涛骤然来临,暗以玄功保全了边瘦桐一世英名,这件事更触怒了这位老和尚,把他带到了愤怒的巅峰,使得他再也无法忍耐。

他那张看来枯瘦清癯的面颊乍然拉长了许多,只见他向着四周清人森森笑道:“各位高朋贵友可是看见了,非是海空心狠手辣,容不得人,实在是人家欺我少林过甚……”

说到此,双目骤然一明,接道:“这位瞿施主来得好没来由,海空若不能保全少林一脉精神,实在是有负我少林历代宗师重托……”

说罢目光重新回到瞿涛身上,冷冷一笑道:“瞿大侠,请!”

这个“请”字一出口,身形陡然腾空而起,向下一落,已形成了一种风浪,排山倒海似地,直向着瞿涛身上欺去。

这种身手,在禅功中谓之“弥勒大推”,海空长老施展出来尤为可观。

海空这种功力一施展出来,但见殿角的柏树一齐都弯了过来。可是那驼背的瞿涛,却是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处。

海空不由面色一变,第二次张开了双袖,再次向前一扑!

这一次风力较前次更加大了许多,只听见“咋喳喳”一阵脆响,一连断了四五棵柏树!瞿涛虽仍是站立未倒,却也由不住后退了一步,“叭”的一声,踩碎了一块方砖。

西北风瞿涛脸上一红,这才知道老和尚果然厉害。

就在这时,海空已袭了上来!

这个老和尚对付西北风瞿涛,施展了一套怪掌法,就见他双掌一左一右轻轻地推出去,分向瞿涛左右肋上拍去。

看来海空这一招,实在是轻描淡写之极,两只手推出去不但很慢;而且显得虚软无力!

可是在坐的龙、虎二禅师以及边瘦桐几个高手,却全然知道,这种招式实在是极为厉害。

瞿涛见海空双掌来到,身子纹丝不动,却伸出一只右手,也是甚为缓慢地向前切去!

海空冷冷一笑,陡然双手一分,用“玄乌划沙”的式子,一只右手蓦地飞起来,直向瞿涛胸前打到!瞿涛口中叱了一声:“好!”

海空这时已恼羞成怒,所施展出来的式子,无不是狠毒到了极点。

这时他撒出掌力,暗中含着佛家“大摔碑手”的功夫在里面,掌力一撒,真可谓重若干钧!可是瞿涛也不是易欺之辈,这时见海空掌到,吐气开声,“嘿”的一声,右手由下向上翻起来,施展出一招“巧夺天书”!

只听见“叭”一声,两只手掌猛地一碰,就像胶似地粘在了一块。

这一僧一俗两躯体,看起来就像是两座石雕一般,面对面地峙立着!

在一阵激烈的颤抖之后,两个身子大大地动了一下,忽然分开了。海空长老像牛似地喘了起来,西北风瞿涛面红耳赤地开口发出了一声长啸!

这种情形使得在场之人无不感到莫名其妙。除了来客痛元道长,以及边瘦桐等人知道原因之外,其余人都怔住了。

原来,这种内家所谓“较真”的功夫,最是伤元。

以方才情形看来,那海空长老分明练的是“莽牛气功”;而瞿涛所练的乃是“云啸气功”。由于家数不同,是以表情各异。可是有一个共同之点,却是可以断言的,他二人功力之深沛,都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在二人转动身形时,如果你细心的注意一下,也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海空长者尽管是喘声如牛,可是足下却仍显得轻飘飘,素履白靴一尘不染;可是西北风瞿涛却有些不同了,就在这位驼背老人旋身迈步之时,边瘦桐发现,这位老朋友那双薄皮快靴的后帮子,已全都开了线。

边瘦桐不由心中一动,由此可以说明,瞿涛的功力虽是高深,却仍然稍逊海空一筹。

如此看来,今日胜负难卜了。边瘦桐有见于此,内心不由替这位朋友捏着一把冷汗,他暗暗准备着,以防万一。方才自己的脸面全赖这位恩兄暗中保全,此刻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他在此栽了跟头!

其实,瞿涛本人又何尝不知,一与海空贴掌,瞿涛已体会出这个老和尚果然是厉害。

以自己四十年纯阳真功,竟是对他不过!

瞿涛心中一惊,不由得把先前玩笑心理收了个干净,他身子转到了正面,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错乱。

因为高手对招之下,常常在一念之差,就有胜负之分,其间差异,可在毫发之间!

海空禅师见自己一生坐禅练就的禅门空灵真力,竟然未能把对方逼下阵来,心中一惊,更是不在瞿涛之下!

在第二次正面交锋之时,这位老和尚双手在胸前一搓,施了一招“老子坐洞”的禅门功夫,身子向下一挫,一个骑马蹲裆式半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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