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都指挥使司除了在府城公开的司衙门之外,另设有好几处秘密工作站,驻在秘密工作站的人,均是军方的特务人员,知道的人没有几个。
凤台镇的秘站,知道的人更少,超不过三个人。
凤台镇虽然称镇,其实居民不多,只有五六十户,多以务农为业。
这夜。凤台镇密站的客厅中灯火通明。
厅内坐有十三人,十三人中有风神会副会主花面阎罗、青狼天王、塞北屠手、地府双魔、宇内三仙,以及计婆婆等人在内,一个个双目无神,疲态毕露。
首座的两个人,均戴黑头罩,穿黑色拖地黑袍,由身材上辨认,他们是—男—女。
“夫人,是本座的错。”上首左内侧第一座位的花面阎罗、神情严肃。用不安的口吻说:
“本座不该为了秘密行动而不派遣眼线下山,以致消息不灵。让金陵镖局施展金蝉月兑壳之计,将镖银顺利运到南京……”
首座那个女人以手势阻止花面阎罗说下去。
“镖银事不能怪副会主,被骗的又不只是本会一个。”女人以娇媚的声音说:
“会主目前最忧心的是本会大批精英高手的损失。本会自势力伸入南京以来,在短短的三个多月中,居然牺牲了两位星主,七位护法,二十多名超等高手,袭杀及雷霆小组全军覆没,四位客卿伤残。如此庞大的损失,业已使本会元气大伤,对进行日后的大计,影响甚大。目前本会当务之急,除了取得镖银之外,就是积极进行收新血及铲除沈野这个敌人。”
“这姓沈的小子真该死!”花面阎罗怒骂!
“本会与他有何深仇大恨?居然心狠手辣地下毒手,屠杀本会这么多弟兄,本座必将用尽各种手段送他下地狱!”
“副会主勿冲动,沈野是必然要对付的,但本会目前尚有一个隐形的敌人,就是那个神秘杀手报应使者,更必须对付。本会业已证实朱雀令主是丧生在他的手中,金银珍宝及数百粒福寿丸也被劫走一空。
这个人比沈野还难对付,因为他是在暗中,谁也未见过他的真面目,根本无法掌握他的行踪,这是本会最感无奈之事!”夫人深感无奈地说。
“赴京师调查沈小辈海底的人是否已返回?”花面阎罗问。
“尚未返回,调查的人可能遭到某种困难,因此迟迟未返。”虽然黑头罩遮住了夫人的颜面,但她黛眉深深地说:
“这姓沈的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名与利的引诱都丝毫无动于衷,你们与他接触数次,难道都未发现他的弱点吗?因为凡是人都有弱点的,只是每人隐藏的深浅程度不同而已。
另外,就是他的武功究竟有何特殊之处?众说纷云,莫衷一是,有的说他功力并不高,只是善烂仗;有的却将他说成天下无敌,修为已达地行仙之境;还有人说他会妖术,会五行遁术……。好像是瞎子模象,各说各话。
在座的人几乎都怀他交过手,希望将你们的感受说出来,彼此研究参详,以作为今后对付他的参考。
这是会主特别交代的,今晚必须要弄清楚。
宇内三仙三位客卿,你们是最早与他动手的,请谈谈你们所见所感受到的事实。”
天风真人,无极丹士及三元法师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无极丹士及三元法师以眼色示意天风真人回话。
“贫道谨代表本人及另两位道友提出咱们的看法。”天风真人郑重地说:
“江湖上人人均以为贫道等会妖术,此点必须先予正名。不是妖术,应该称之道术,是一种玄功,是玄门中人度劫的上乘秘笈大法,没有灵性慧根的人,永远进不了堂奥。贫道等三人,亦仅仅习得皮毛而已。那位沈野不但习得此种玄功,而且道行比贫谊等高上十几倍。
最令人担忧的是他的内丹已成,似乎已达地行仙之境界,由此可知,他的师承必是出自玄门……”
“哈哈哈!”花面阎罗的狂笑打断了天风真人的话,他挪揄地说:
“天风客卿你是在说神话!玄门中人内丹已成者,万人中也很难挑得出一人。能练成内丹的人,等于是金刚不坏法体,他年纪轻轻的,纵使自娘胎中开始练,也不可能练成,你可别妖言惑众啊!”
宇内三仙玄功道术盖世,横行江湖三十余载未遇对手,朝阳坪一战,破天荒以三人合击,居然伤残败逃。
自此而后,对沈野又恨又怕,甚至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发抖,因为只有他们三人真正知道沈野具有绝世玄功。
天风真人本是个恃才傲物的人,听了花面阎罗的一席挪揄的话后,心中恨得要死,但由于他是副会主,而且有会主夫人及总监督在座,不便发作。
“贫道不敢妖言惑众,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阴阴一笑说:
“副会主威震江湖,武功绝世,可曾听说过元神御剑?”
“当然。”花面阎罗傲然地说。
“副会主可曾见识过?”
“本座尚未遇到过具有这种傲世绝技的高手。”
“既然副座从未见识过这种傲世神技,当然亦不知元神御剑前之先发异象了?”天风真人阴笑问,语意满含轻蔑。
“废话!”花面阎罗不耐地说。要发火了,一个客卿居然敢以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令主夫人却心中一动。
“天风客卿是否曾遇见过身怀神技的绝世高手?并知悉元神御剑的先发异象?”令主夫人郑重地问,态度十分诚恳。
“本客卿的耳朵,无极道友的手掌,以及三元道友的手臂,都是在元神御剑之下丧失的,要不是辅以道术逃走。咱们三人早就命丧剑下了!”天风真人惨然苦笑说。
“啊!”令主夫人悚然惊呼,语气不稳定:
“你是说沈野具有这种绝技?”
“千真万确。”天风真人肯定地说。
厅中诸人闻言后神色大变,连那位以黑布套罩头的总监督,都惊得身形微微一懔。
但是有—个人例外,那就是,他闻言之后,反而冷笑连连。
“天风客卿,你该不是为掩饰你们宇内三仙的无能,而故意将那小子说得那么神化,以及遮羞吧?”花面阎罗冷笑说。
人世间许多事的发生,往往会有几百种不同的说法,这些说法有一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迎合听的人的心意,所以才会有人相信。如果一个老实人说了实话,反面会没人相信,老实人的老实话之所以不会使人相信,因为它无法迎合听话人心意,甚至会刺痛听话的人。换言之,它没有美感。
天风真人虽然不是很老实的人,但他所说的话却是老实话。
可是令主夫人却相信,而且是深信。
“客卿可否将元神御剑的先发异象,描述—番?”会主夫人客气的要求。
风神会的容卿,都是礼聘而来的,地位非常特殊,连会主对他们都相当客气,所以会主夫人很客气地向天风真人提出要求,并非异数。
“其实副会主及青狼星主都曾见识过,只是他们不识货,当时不清楚而已。”天风真人语气充满了讽刺:
“所谓异象,是指御剑者的躯体及所持之兵刃上出现无法解释的现象……”
“客卿是指兵刃的吟声,以及人体上某些特殊的表征?”会主夫人打断了话锋问。
“是的。”
“哈哈哈哈!本座道是什么?原来是指这些现象!”花面阎罗狂妄地大笑,傲态又发生了:
“那天在官道旁的山林中,与沈小辈交手时,本座的阎王令,青狼星主的狭锋刀,所发出的龙吟虎啸震鸣声,比沈小辈的刀吟强烈十倍,双目中的神光,称为元神御剑的先发异象,那元神御剑根本不算是绝技了!凡是内力火候达到炉火纯青之境的高手,都会有这种现象出现。哈哈哈!你简直在说笑话!”
“这不是笑话,这是老实话。”天风真人冷冷地说:
“那天你与天狼星主所呈现的气势,勉强可说是神御剑,亦就是以神意御剑,离元神御剑的境界差十万八千里,甚至是十万八千里的百倍!就凭你面对面都看不出他的先发异象,你们受伤失败是必然的。这还是他手下留情,要是他存心下煞手,不是本座小看了两位,今晚就不会有你人在座了!”
“老实说,朝阳坪一战,本座等虽溃败,但双方却曾拼斗十数回合,他的气流亦受损,至少要调息半晌才能复原;不以你们在他一招之下就溃败,而他却仍神定气闲,像没事一般,可见他根本未将你们看成对手!”
天风真人毫不激动,但话却锋利得伤人。
说起来该是练武人的自大狂作祟,花面阎罗出身于绿林悍贼,敢打敢拼,一向看不起身具道术的宇内三仙。他认为宇内三仙只是妖术高强,而武功并不怎么样,其实是他看走了眼,这对三仙来说是不公平的。
朝阳坪一战,三仙溃败,而且受了伤残,花面阎罗更认为自己的看法正确。
因此,在郎牙山期间,三仙听够了他的冷讽热讥,受尽了委屈,及至花面阎罗也栽在沈野手下,三仙在心理上始获得平衡,但对他的怨恨却仍末消。巧逢今晚这个良好时机,天风真人就借题发挥,在言语上狠狠地修理他一番。
“混蛋!你敢小看本座?到院子中去,让本座教训你们!”花面阎罗拍着座椅挟手,冒火地开骂。
“姓翟的,别忘了你的身份!”无极丹士长身而起,冷肃地说:
“和你这种第九流的莽夫拼命,咱们宇内三仙稳定是胜家!咱们被聘为客卿,说难听了些是为厚利而为本会卖命的,可不是来看你的臭脸来的。在郎牙山你不肯接纳别人意见,一意孤行,且置会务于不顾,日夜将精力花在女人身上,以致损兵折将。由于你是主事人,咱们只好恪守本份,不便多言。而今晚长上在座,你居然仍不知收敛,骄横跋扈,视咱们为无物,你难道不怕其他在座的客卿心中怎么样?老天爷!你简直在替本会招灾。”
那位神态阴沉的总监督,立即挥手制止花面阎罗的粗鲁举动。
“翟副会主,夫人在座,请注意风范!”总监督冷冷地说。
同时以和缓的语气向无极真人道:
“无极客卿请息怒,诸位客卿为本会尽心尽力,本人及会主皆万分心感,本会上下对诸客卿亦一向尊重,翟副会主由于个性较直,以及处理人际关系的技巧不尽理想,致使诸位发生误会,事情已说开了,大家都别放在心中,并请继续和衷共济地为发展会务而努力,刚才天风客卿尚未说完,请继续吧!”
按理说,任何组合的副首领,都是一人之下,千百人之上,但风神会的组织系统却是与众不同,在副会主之上设了一位总监督,相当于会主的代言人。是会务的实际执行者。因此,当他开口说了话之后,花面阎罗立即住口,并收起了狂态。
“本客卿虽未目睹副会主,青狼星主与沈野之战。但仍可摹拟描述当时之状况。”天风真人继续以平静的语气说:“沈野的刀吟声虽然不大,但却有如九地龙吟似的殷殷异鸣,或者像是天际传来的殷放轻雷;刀身可能会渐渐消失,仅可看到模糊的光影。至于他的身体,可能会呈现出反常的松驰,双目中的神光会消失,但却会放射妖异的光芒。以上这些特征,就是元神御剑的先发异象,请副会主及天狼星主仔细回想一下,对方是否有上述异象出现?”
“不错,我想起来了,那小子确曾出现过这种现象,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透乌黑,令人心中发慌。”青狼星主倒抽一口冷气说。
“天风客卿能将状况描述得视同自见,莫非客卿的功力亦已到达如此境界?”会主夫人颇感兴趣地问。
“元神御剑是玄门修真之士降魔与闯关度劫的神功绝学,内丹已成的人,才能具有此傲世的绝技。本客卿没有灵性慧根,纵使再练上一百年,也达不到那种境界。”天风真人摇头苦笑,坦率地说。
“然而客卿为何深谙此种绝学的底细呢?”会主夫人笑问。
天风真人坦然说:“—是在朝阳责无旁贷目睹沈野施展过,一是本客卿的师门尊长告知,本门的一位神师爷亦为具此种神功绝学。”
会主夫人听得心中—动,含笑问道:“天风客卿的师门是……”
“武当。”天风真人淡谈地说。神情有些怅然:
“当今的掌门是本客卿的师兄,但那是很遥远的事了。”
花面阎罗一听天风真人是出身于武当,他巳晓得以往对宇内三仙估计错误,他们之所以能名震江劝,绝非是仅凭道术,必定是具有真材实料的高深武功。想起自己以往对三仙的傲慢态度,以及刚才无极丹士所说的话,不由感到背脊发凉。
“非常感谢天风客卿提供的宝贵资料,有利于本会对沈野的进—步了解。”会主夫人态度城恳地说。
“本客卿虽未与他交过手,但却觉得他有一股慑人心魄的锐气,与莫测高深的神异力量。”
塞北屠手苦笑地提出他对沈野的看法:“本客卿闯荡江湖三十余裁,杀人如屠狗,从来不晓得什么叫做怕。但当目击那小于在片刻问就使天香盟的中条六剑锻羽,与犹如鬼魂般的行动,以及具有超人的胆气与浓重的杀气后,我确实有点心寒。”
接着他将在滁州定南客店中发生的事故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遁术!一定是五行遁术。”总监督听了塞北屠手的描述后,悚然地说:
“他是借土遁或金遁离开室内的,难怪你与中条六剑在房外都未发现!”
“这位沈野初次给人的印象,只不过是个三流混混。而今却发现他是个深不可测的神秘人物,如今发觉犹未算晚,使本会及时提高警觉,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会主夫人叹息的说。
“刚才各位所说的,都是有关武功方面,现在老身提报一引进有关他的生活资料。”计婆婆扳着一付债主脸,毫无表情池说:
“依据属下各方收集来的资料显示,他的身边每天几乎都有美女相伴,他曾在公开场合表示,喜欢养情妇而不喜欢娶妻室。而他身边的女人,几乎都是风情万种艳媚无双的尤物,不是那种未经人道的生涩青梅。伏龙居士曾有意将独生女儿嫁他为妻,天香盟盟主亦曾有意委身于他,但均道推拒,而他却偏偏与花阳夫人姐妹交往密切,由此就可证明他喜欢成熟型的美女。”
感谢计婆婆提供如此宝贵的资科。”总监督欣然说:
“喜欢惹火的尤物作情妇,这就是他的喜好,亦是他的弱点,本会就可掌握其弱点投其所好,进而逐步控制他为我所用。方一无法达到目的,亦可针对其弱点,设计陷井,将他送入十八层地狱!”
地府双魔一直未曾发言,此际大魔却长身而起,向总监督道:
“在下兄弟都先后与他接触过三次,发觉那小子很会扮猪吃老虎。装虎像虎,他能与武林名宿攀交,亦能与地棍蛇鼠打交道。就拿他能正经八百地与酒狂、武林五大庄的庄主异天神剑、七星剑以及武林九大高手等名宿交往,亦能与白云观的香火道人称兄道弟,蹲在观中喝酒吃狗肉,这就是一个例证。这是个多变,随和,有同情心的人,本会在设计计算他时,可将他的性格列为参考的因素。”
“王客卿的建议非常好。一个人的性格,在他本人言,是个特点,但在本会言,则是他的弱点,就可拟以设计布局,安下窝弓擒猛虎了!”总监督欣然地说。
会主夫人用晶亮的双目扫视了一眼,道:“诸位,本夫人曾暗中观察过沈野一阵子,觉得他是个外表随和,而内心刚强的人。这种人不会主动惹事,纵使吃了点小亏他也不会在意,但假如惹火了他,影响到他的大利益或生命安全时,他就会以雷霆手段反击。他是一位最好的朗友,但却是一位最恐怖的敌人。不幸的是,本会某些阶层的决策者与执行者,于吸收他入会时,错用先以利诱,利诱不成则以武力威胁的方式。置会主既定的‘怀柔笼络,以礼孰聘’指示不顾,—意孤行,因而树立了这个可怖的强敌。使本会遭受到空前重大的损失,元气大伤,这是非常不值之事。”
这席话,语气虽平和而不凌厉,但份量却重,听得厅中某些人冷汗湿透内衣。
她向总监督点首示意。
总监督立即长身而起,神态转为严谨。
“诸位!现在本座转达会主的谕示,”他语气森冷:
“自即刻起,本会所属人员严禁向沈野挑衅,只能躲着他,纵使他气息奄奄地躺在路边等死,也不可走近看他—眼。万一不幸遇到,只准采取一种行动,那就是逃,逃得愈快愈好。以上谕示,请诸位转知所属切实遵行,如有故违,一律按会规严惩。”
他以冷电湛湛的目光自众人面上扫过,换了一件较温和的口气,道:
“本会的宗旨,与江湖上—般帮派不同,咱们有更远大的目标,诸位入会时即已知悉。
本会的成员不分职位高低,在立会的精神上,既像—个大家庭中的兄弟姐妹。按理本座、总护法、会主夫人,甚至于会主本人,均应以真面与诸位相见。但由于我等四人另有公开的身份,因此不得已以蒙面相见,希望诸位体谅吾等之苦衷。因为任何秘密只要有两个人晓得,就不成秘密了,为了减轻诸位的心理负担,只好暂时保密,在不久的将来,本会的远大目标达成后,彼此就可以真画目相见了。本座之所以在此解释,因为曾有部分弟兄私下有所猜疑,为避免弟兄因疑虑而影响团结,以及对本会的向心力,因此特予释疑。夜已深,时光不早,诸位连日劳累,请早休息,本座偕会主夫人立即告辞!”
语毕,他以目光请示会主夫人,她点了下头。立即长身而起。
在众人的恭送下,离开了密站。
世间事,都是相对的。
有快乐。必有悲哀的对比。
有好的光景,必有坏的阴影,
风神会为了彻底了解头号敌人沈野,以便研拟有效的对策,特由会主夫人及总监督亲临密站,主持检讨会。要求曾与沈野接触过的人,提供沈野的喜好及武功修为等资料。
在会中每人所提的资料都非常详尽,会主夫人及总监督的目的已达到了。
可是,相对的也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副作用。
因为那引进人在描述沈野的武功修为时,几乎将他形容为诸天菩萨,不死金刚。
再加上会主为保存实力及元气的谕示,业已深深影响到会中弟兄的信心,严重打击了弟兄的士气。
使谈会雄霸江湖与逐鹿中原的野心成了话饼。
这是风神会会主恐怕连做梦都未想到的。
有得必有失,真是千古不移的名言。
会主夫人及总监督离开秘站后,即沿积雪的大道施出绝顶的轻功身法,向里外凤台山疾掠而去,速度之快,犹如两绫黑色流光,片刻即消失于山坡之处。这种速度的确惊人,但如与他们身后二十丈处,那个跟踪的
白影比较,却又差得太多了。
那位跟踪者,也是白布罩套头,仅挖了两个眼洞。穿白色的劲装,外罩白色披风,连靴子及剑鞘都是白的。他的身形好像无质的幽灵,在雪地上御风飞行,仅留下—抹淡淡的虚影。当前面两个黑影消失于山坡处后,白影亦突然凭空幻灭消失了。
在—块危石下,会主夫人及总监督不言不动地伫立着,就如石翁仲,仅以双目向四周搜索。
半晌之后。
“没有人跟踪!”总监督说:
“沿途我曾施展神功搜索,十丈内只要有任何生物接近,我的心灵就会起感应。”
“小心些总是好的。”会主夫人不安地说:
“咱们目前所遭遇的敌人并非是普通的武林高手,而是功力通玄的特殊人物,稍一不慎,本会将会遭致覆灭的命运,数年经营,化了那么多心血,—旦化为流水,我说什么也不会甘心的!”
“咱们对熊耳山庄应如何处置?他有无具体的交代?”总监督问。
“汉中并无具体的交代,只表示要我与你看实际情形作行之有效的处理。你的意思如何?”
“以前我对他们的确寄于厚望,但经过几次事件之后,却发现他们是扶不起的阿斗。尤其是他的儿子,志大才疏,自大冲动。却又成性。此次咱们遭受到那么大的损失,追根究底都是他搞出来的。假如他不去惹沈野,咱们说不定已将他罗入本会,何至于会搞成如此的局面。我真想活劈了这个小子!”总监督恨声地说。
“看起来该山庄对本会已无实质上的利用价值,只能让他们在江湖上制造一些问题,吸引别人注意,以减少本会推行工作的阻力而已。”会主夫人说。
“那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总监督说:
“对于沈野你打算怎办?难道你要自己亲自出马?汉中会不会不高兴?你要慎重考虑,千万别使你们夫妇间的感情破裂呀!”
总监督一连提出三个问题,语中颇多关怀之意。
“不瞒舅舅说,甥女与他自结合以来,早就没有夫妻的生活与感情。”会主夫人坦率地说:
“他根本不能人道,且又热衷于权势的追求,或许由于心中有愧,所以经常暗示甥女可自行向外追求感情生活。前几次与来自京师的威武侯爷接触期间,他就极力鼓励甥女献身。
当然,他主要的目的是要我以柔情控制沈侯爷,以利大业顺利遂行,但站在另一方面看,他根本不在乎我与任何人上床。因此,我亲自出马接近沈野,他恐怕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会呷醋。”
“那位沈侯爷目前的行踪在何处,是否会重返南京?”
“据督府告知的消息很可靠,他目前正在杭州巡视,但却秘匿身份,现巳派眼线盯着他,随时将他的行踪回报,如他欲回南京,咱们必能事先获得消息。”
“小绫,舅舅问你一句真心话。”总监督郑重地说:
“当你能顺利接近沈野后,时长日久。很可能会发生感情,万一他不放弃与本会敌对,到时候你如何取舍?是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杀了他,抑或背叛汉中与沈野双宿双飞?”
“这个问题现在提出未免太早了些。”会主夫人熏眉深锁地说:
“假如他的修为确已达地行仙境界,想暗算他,成功的机率微乎其微,包括使用福寿丸在内。我的目的主要是争取他,一旦成功,不但使全会少了—个强敌,而且增长—倍实力。
我与他是站在敌对立场,我想不应该会发生感情的,当然更谈不到背叛汉中。何况汉中是家父的救命恩人,否则我亦不会以报恩的心态嫁给他为继室!”
“有件事存于我心中有两年了,就是你母亲的死以及你父亲的残废,我始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但却又想不出来!”
“舅舅究竟怀疑些什么?”
“这件事我尚未理出头绪来,先不要谈它,以免徒乱人意。记住!这事万勿让第三人知道,包括汉中在内。”总监督神色慎重地说:
“关于总护法负责训练出来的杀手,除了你我及会主外,尚有何人知悉?”
“另有计婆婆知道,因她与会主关系特殊,所以未瞒她。同时她亦是咱们的秘密眼线,举凡会中发生任何大小事,她都会及时上报。其他的人包括副会主在内,均不知咱们会自行秘密训练杀手,以及那些杀手在南京的秘密住所,他们均以为那些人是咱们聘自某个杀手组合。”
“最近我军务较忙,因此对会务甚少过关,如会中有重大决定,你可循秘密管道仅快通知我。”
“我要接近沈野,恐伯在会中的时间亦不多,但我会交代内府总管的,她是甥女的心月复,由她负责与你联络。绝对不会误事。”
“金陵的那趟镖银,很可能由我的属下派官兵协助水路护运,为何迄今没消息?莫非会主又改变了计划!”
“计划照旧,并未改变。据说南京某些富商都响应中都那些富商的义举,也要乐捐账灾银,以致延缓水运日期。这样对本会更有利,不但可以在苏州的白虎星主率领疾风小组从容赶到,同时亦可以增加本会多一倍,甚至多两倍的收入,我倒希望金陵镖局起运的日期愈晚愈好!”
“我出来的时间已够久了,必须快些赶回去。免得护卫领班发现我不在都督衙门内,事情就会闹大了!”
两条黑影自岩下的阴影中闪身跃出,环顾四周片刻后,立即朝北飞掠而去。
当他们掠出二十余丈后,那块大岩石旁也适时幻现出刚才跟踪的白影,衔尾跟踪而去。
他跟踪的技术非常高明,并非跟在两个黑影的正后方,而是在侧后方利用各种地形地物逐段跟进,所以不虞被黑影发现。
两黑一白三条人影沿外城土提形的城墙飞掠。
当抵达莫愁湖北岸时,会主夫人即向东边内城方向而去。
总监督则继续向北,跟踪的白影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北跟进,根本不理会会主夫人的去向。
总监督的身形突然加快,过龙江关的码头区,再疾掠三里路程,折向—座建筑颇为宏伟的府衙,飞身越墙而进。跟踪的白影在距离那座府衙约十丈处,观察片刻后,始转身投向茫茫夜空中。
四更末。
总督府书房中,正在低声密商要事。
在座的除总督、塞外飞龙、孤客、擎天杵及酒狂外,尚有刚刚赶到的沈野。
自擎天杵手中接过一杯热茶,沈野喝了一口后,正要开口说话。
总督笑吟吟地阻止,道:“兄弟,你请先息一下,顺顺气再说吧!究竟什么急要的事,令你火烧似地将咱们从热被窝中拉起来?你嫂子还一直在埋怨呢,还以为是朝廷中出了什么大事,派专使来府传报呢!”
“事情倒并不重要,只是想向你求证—件事。”沈野信口回答。”
“说啦!求证什么?”
“都指挥使属下的中军都督府中,哪些人能拥有护卫?其所辖的督司,是否有在都督府中设置办公处所?”沈野信口地问。
“中军都督府中,只有都督才有护卫。其所辖的督司驻在下关,怎可能在都督府中设办公处所?”总督诧异地回答。
沈野沉吟了—会,又问道:
“中军都督的出身背景,大哥是否清楚?”
“这……愚兄倒是不大清楚,但按察使应该知道,明天我派人请他来一趟,就可知道了。”
“此事就劳驾了,但要嘱咐按察使勿将事情外泄。”
“你放心,我会交代他的。”
沈野称谢后沉吟半晌。道:“记得大哥曾说过与陆都指挥使是同乡,对他的出身背景该清楚吧!”
“我与他不但是小同乡,而且是同科参加殿试的,怎会不知道他的背景呢?”
“那太好了!”沈野欣然说:
“请大哥选—个适当的时机,找个借口与他见一次面,不着痕迹地问他一些家乡的事物,或军旅剩涯中的轶事,当然这些事是他经历过,或是他应该知道的,万—发现有什么疑点,千万不可露出神色,以免引起他的疑心。”
“兄弟,你究竞在怀疑什么?”
“我在怀疑陆炎奎的身份。”沈野神色凝重地说:
“目前的陆炎奎如果不是别人冒充的,他很可能是风神会中的重要人物。如果是别人冒充的,真的陆炎奎可能被囚禁于某个秘密所在,或是已被杀害!”
这一席爆炸性的话,惊得在座众人目蹬口呆,心往下沉。
他再补充说明通:“我已证实陆炎奎目前的那位如夫人郁红绫,是风神会会主的继室,而会主却不能人道,两人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这是—条重要的线索,咱们应设法小心查证,就可证明目前的陆炎奎是真是假,甚至查出风神会会主的身份。进行查证工作时,可能会遭遇到困难,而且危险性极高,因此必须小心从事,一切以安全为主,如发现安全有虞时,应立即放弃查证,到时视状况改以其他方式进行。”
“兄弟放心,我—定会小心从事,找出一个妥善的方式去进行。”总督慎重地说。
“侯爷刚才提及中军都督,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也有问题?”独孤长风问。
“风神会会主之下设副会主及四大星主,但这只是公开性的组织系统,其暗中别有一个核心组织,亦就是权力中心。是由会主及某夫人、总监督及总护法等四人所组成,别有—位姓计的老太婆与会主的关系密切,虽然仅是执事的职位,但地位非常特殊,亦算是权力中心的一份子。总监督的地位高于副会主,他是会主夫人的母舅,在下判断很可能是军都督的化身。至于总护法的地位是否也在副会主之上,目的尚无法判定,但他却是负责暗中训练秘密杀手的任务,那批杀手非常厉害,善使淬毒暗器及用力。在下经天香盟盟主提供消息,以及亲身经历,已研判出那位总护法可能就是陆炎奎身边那位文案师爷柳夫子,亦就是早年的武林名宿落拓书生柳不第。”
接着他将天香盟盟主提供的消息,以及潜入风台镇农舍跟踪会主夫人及监督,窃听到他们谈话的经过情形向众人—一说了,但却瞒住了会主夫人计划亲自接近他的事。
最后他严嘱众人,对他今夜来此及所谈的内容勿泄于其他人包括瑶台仙姬等三女在内。
“怎么?你不打算见见她们呀!万一被她们知道你曾来此,而避不见面,我这官邸不被她们拆了才怪!”总督苦笑地说。
“她们怎会知道我曾来过?除非是有人嘴不稳告诉她们,你们会告诉她们吗?”沈野似笑非笑地扫了众人一眼。
“当然不会,我们怎敢说,那岂不是自找麻烦吗?”总督急急地保证。
“在大嫂面前你也绝不可透露,万一她问起来人是谁,你自己去编一套话应村,就是不能提起我曾来此。”
“看你说得那么慎重,你究竟要搞什么鬼?”总督忍不住问。
“我有什么鬼好搞?只是不愿谋及妇人而已,女孩子的个性大多情绪化,尤其对江湖事务不熟的女孩子更甚。因此我不愿让她们知道太多。”
酒狂自始至终未曾开口过,此时却贼兮兮地一笑。
“小伙子,你该不是又要与什么女鬼混吧?你可千万小心些,别让她们抓住你的小辫子,那就日子难过了!”老酒鬼提出警告。
“我本是以浪子的形象来进行这件案子的,当然免不了与女人接触,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危言耸听好吗!”
“我说的可是实话,上次你与那位如夫人夜游,那几位姑女乃女乃一提起她就冒火,把她看成最可怕的毒蛇与魔鬼,要是让她们知道你再与女人鬼混,保证会醋海生波而坏事。”酒狂怪腔怪调地说。
“她们也真是的,明明晓得我这是在进行工作,还要弄缸醋来吃!这祥好啦,设法将她们哄走,让她们离开南京一段时间。”
沈野剑眉深锁地出了个主意。
“你去哄哄看?保证会引起她们更大的疑心。”酒狂直摇头:
“你最好不要轻试,那几位姑女乃女乃心眼多,机伶慧黠,目下她们正在嘀咕华阳夫人的事,而今华阳夫人恰巧又在府城,我敢保证愈哄愈糟!”
沈野听得—怔,怎会扯到华阳夫人?不由又气又警又好笑。
“她们是否吃错药了?怎会扯上华阳夫人,这种事可千万说不得,万一不小心传出去,会掀起大风暴的!”他惶急地说:
“如何扯上华阳夫人,只有她们几人心中有数。”酒狂怪笑:“刚才的事你究竟如何打算?”
“我想只有请大哥及疫鹰夫妇出面,再加上你老酒鬼,对她们晓以大义,不可任性胡闹,凭你们几位的面子,应该可说服她们的。”他在没有办法中,想出了这个办法。
“这岂不是叫我去跳火坑?我怎敢去……向她们说……”总督期期艾艾的说。
“大哥,你不替小弟解决这难题,谁会替我解决?何况小弟是为你在办事呀!就此说定了,至于如何说辞,由大哥视状况决定。”
“这……这……”总督一时无言以对。
“另外我需要一间民房,请设法提供,并请派遣一位武功高并擅暗器的勇士,冒充我的随从。”
孤容沉吟一下道:“本卫有一秘密据点,是一座农庄,位于上元门外,是否适用?至于随从随时可派。”
“嗯,这倒是很理想,就此决定了,待会儿请派人暗中通知毒狐跟我走。”沈野欣然说:
“另外请通知金刀暂缓起镖,并放出消息,除南京富商集资乐捐账灾款外,另有无名氏捐献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珍宝。”
“延缓起镖不怕夜长梦多吗?”总督不解地说:
“另南京富商乐捐是实,但何来无名氏捐献珍宝?到时候传言与实际数字不符,岂不替金陵镖局找麻烦?”
“暂缓起镖,是要让风神会有时间集中人手,以便一举予以歼灭。至于那位无名氏就是咱们,捐献的珍宝当然是真的,珍宝由总督府出。”
“兄弟,这个玩笑可开不得,督府有钱是不错,但那是公款,千万动不得。至于愚兄为官多年,仍是两袖清风,根本不屑贪污,也无污可贪,纵使将我全家大小卖了,也值不了那么多呀!”
“小弟又没说要你掏荷包,你紧张什么?我是说指取得自风神会朱雀天王的那些珍宝,不是存放在总督府吗?你难道忘了?”
“啊哟!原来是那包东西呀!当初龙统领说那是你暂时寄放在此的宝贝,我也不以为意,谁知是珍宝呢?现在那包东西还放在贮物间呢!”总督急忙扭头向擎天杵说:
“宋副领请你去看看,千万别让下人整理房问时当废物丢弃了!”
擎天杵应声匆匆而去,不一刻提着—个大包裹回书房,并表示已着人通知毒狐准备秘密就道。
总督接过就案桌上打开,刹时满室充满珠光宝气。
名酒狂不由强头叹息道:“这些瑰宝价值何止仅值二十万两银子!凭督爷的薪俸,不吃不用,十辈子也积不了那么多!你们居然将它当垃圾般地随手置于贮物间?我实在佩服你们这些人!”
“就凭风神会一个星主,就搜括了如许的珍宝,由小观大,可知该会在江湖上造了多少血腥事件,因此当我挥刀屠杀他们时,就心安理得了。所谓天理报应,是否真的我却怀疑,纵使有报应也嫌太迟,所以我只好挥刀代天报应了。”语音平淡,但虎目中却涌现出一种令人感到陌生的奇异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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