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旋风白孤一见对方形似疯狂一般,悍不畏死的疾冲而到,心中亦不由一凛,身形猝然硬生生移出三涉,右臂倏展,奇诡莫测的拍向醉疯仙颈后。
就在他这一掌堪堪沾到敌人颈项之际,左掌已闪电般幻旋而由,双腿“七星连环步”
疾起,踢向对方胸月复丹田!
按说醉疯仙牛大可功力精深无比,白孤这一招三式,虽然凌厉,却未必见得能立时将他制住。
但是,他此刻却生似疯狂般不闭不躲,挥掌猛劈白孤胸前,毫不理会那可以致他死命的狠辣攻击。
正在这千钧一发,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一条淡红人影,倏然闪至二人中间,双臂优美的微微一圈,按着两下一分,一股柔韧而强劲的无形潜力,径向两旁推拒而出,激斗中的二人,被这股劲力一迎一送,立时身不由主的各自退出五步之外。
这平空飞来之人,正是火云邪者江青。
他适才看得十分清楚,知道醉疯仙已在自已深厚无匹的天佛掌力之下,受到不轻的内伤。白孤出掌之际,他并非不想闪避,而是他委实已无力再从事闪躲了。
因此,醉疯仙才会不顾一切,倾力与大旋风白孤作同归于尽的死拼。
这时,只见醉疯仙面色血红,喘息如牛,混身更在簌簌而颤。
大旋风白孤愕立一侧,不知所以,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这位拜弟会在如此紧要关头,出手分开他们。
江青转首向白孤微微苦笑,道:“二哥,能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便饶人,这位牛兄虽然执迷不悟,咱们却不便过于相迫……”
醉疯仙喘息不定的哑声叫道:“姓江的,这次你可算是救了老夫一命……呵呵……
老夫只要不死,定会报还于你,至于今日之事……”
红面韦陀战千羽截住他的话,沉声道:“罢了,尊驾若执意与老朽等为难,吾等亦不愿多费唇舌,错过今日,咱们是那里碰上那里算,现在,二位请便……”
怒鹰于朴艰辛的挺身站立,同醉疯仙低声道:“牛兄,吾等且去,总有一天,会叫他们尝到我辈的手段!”
醉疯仙苦涩的一笑,以手扶住于仆肩头,举步向前蹒跚地行去。
夜色中,又悠悠响起一阵破锣般的沙哑声韵!
“风沙起兮;云飞扬。壶中无酒兮!意凄凉……”
虽是杂曲小调,荒腔走板,但哼唱的人,却含有一股深沉的苍凉落魄的意味。
江青望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微微叹息,道:“这醉疯仙虽则形似疯癫痴狂,其实,愚弟却以为他是一个姓情豪放,满腔热血的至情中人……”
红面韦陀战千羽具有同感的颔首,道:“不错,只是可惜他误交如怒鹰于朴这般阴诡之人,恐怕日后烦恼无穷了!”
江青默默无言地垂首望着自己脚尖。
大旋风白孤忽然叫道:“大哥,咱们可以走了吧?一大早起到现在粒米未进,五脏庙早在唱空城计了!”
战千羽呵呵一笑,洪声道:“二弟,你就忘不了吃,如此贪嘴,却仍然变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头,活像个老猴子……”
白孤哇哇大叫,吼道:“好哇!你们都是好汉,那么稍停全不要吃饭;我贪嘴,便由我一个人享受……”
江青微微一笑,道:“大哥,走吧。咱们也确实该觅地休憩一下了,今日自早到晚,全是马不停蹄的奔波着,又打了两场狠架,可也真有些儿困倦,咱们倒不要紧,蕙妹妹恐怕受不了这种劳顿哩!”
云山孤雁闻言,心头泛起一股温暖甜蜜的感觉,心想那冤家,是多么体贴她,怜惜她啊!
于是,她有些羞涩的道:“青哥,我不累。”
战千羽牵来坐骑,将缰绳交到云山孤雁手里,笑道:“不累也得累,夏姑娘,若你有了个三病两痛,只怕老朽这个做兄长的,要被人家埋怨透顶哩。”
夏蕙粉面生霞,默然无语的低头翻上马背,眼角却悄然溜向江青。
江青向她一睇双眸,笑道:“蕙,别理大哥,你别看他平日一本正经,真像煞有其事似的。其实啊!大哥年岁虽老,却是个如假包换的老天真呢!”
战千羽正招呼祝颐上马,闻声之下,故意佯怒道:“四弟,你胆敢在夏姑娘面前,编排为兄的不是。回到余杭之后,定要罚你禁足三天以示薄惩!”
大旋风白孤纵声长笑,抖缰前驰,口中边叫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兄弟要先走一步,大快朵颐去了……”
各人不由莞尔失笑,放马追上。
千家集——
这是处不小的墟场,众人走进一家客栈兼卖酒食的大店。
大家找了一张靠右边的座头上环坐着,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尚有两壶老酒。
大旋风白孤正没命的大口吃菜,大碗喝酒,一面尚口齿不清的劝让各人吃喝,形态十分可笑。
江青浅浅的啜了一口酒,悠闲的咀嚼着夏蕙挟给他的一块白斩鸡。
杠面韦陀战千羽望着眼前这一对璧人,心中忖道:“四弟和夏姑娘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希望那双飞仙子,不要做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才好。”
这时,掌灯时间并不太久,四座人语喧哗,猜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跑堂的伙计,如穿梭似的来回张罗着。
白孤吃了一大口“冰糖肘子”,又咕噜噜的饮下一碗酒,嘴巴一咂,扭头向身傍的祝颐道:“三弟,这荒村野店,做出来的东西,想不到却是滋味无穷,你尝尝那’冰糖肘子‘看,可真是又腴又香,美不可言,还有这壶中的’绍酒‘,更是陈年佳酿,醇厚无比,如饮玉露,两般一凑和,呵呵,我想皇帝老儿的御宴至多也不过如此……”
战千羽笑骂道:“人家说饥不择食,这已不够形容你了,你现在这般模样,倒真像是饿虎扑食。”
白孤不理不言,仍自大吃大喝,大有“笑骂由他,美酒佳肴我自食之”之概。
江青低声向夏蕙道:“蕙,今夜有上弦月,等把二哥这个醉鬼送去安息后,咱们出去散散步好么?”
夏蕙温柔的点点头,悄然道:“好的,只是,你不疲倦吗?”
江青轻笑道:“和你在一起,疲劳早已知趣的躲开了。”
夏蕙嫣然一笑,低骂了一声:“厚皮。”
大旋风白孤这时又招呼伙计,添来两壶陈年“绍酒”,撕下一只鸡腿,津津有味自顾自的啃着。
战千羽沉声道:“二弟,酒能误事,适可而止,不要喝得大多了……”
白孤满面红光,呵呵笑道:“大哥,兄弟酒量,你又非不知,讲别的兄弟不敢夸口,若说喝酒,不是吹的,便是再来个三坛五坛,兄弟还不是长鲸吸水,照样的喝它个精光。”
战千羽无可奈何的瞪瞪眼,又与祝颐低声谈了起来。
此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来至店门之外,又戛然而止。
须臾,两个身着纺绸长衫的汉子,在店小二躬身呵腰迎笑声中,被引至江青等人邻座坐下。
江青目光无意中,同二人一飘,立时急急转过脸去。
战千羽见到江青的神态,他疑惑的向邻座之人一望,只见这两人,一个是身材矮小,面如噀血,另一人却瘦小枯干,举止精练,但是,同样的,这两人俱皆双目神光充足,态度沉稳,一见之下,便知是武林人物。
战千羽轻轻一触江青,目光中含有询问的意思?
江青以指沾着杯中醇酒,在桌面上写下“金衣帮”三字。
红面韦陀等人自与江青相处以来,江青已毫不隐瞒的将他出山的经过,详细告诉了他们。江青昔日为了那“万钻朱兰”,而与名震边陲四省的“金衣帮”发生过冲突之事,他们亦知道得十分详尽。
江青写完了“金衣帮”三字后,又顺手抹去,再度沾酒于指,复在桌面写道:“此二人乃金衣帮有数人物,瘦小者为阴阳掌查百川,红面者为矮金刚毛清。”
战千羽微微颔首,亦以指沾酒,在桌面写道:“在此场合,不宜动手,吾等可见机而行。”
他们二人这神秘的动作,已被祝颐和夏蕙发觉,二人亦同时警惕起来。
大旋风白孤此际仍然自斟自饮,只自吃喝如常,没有注意,其实啊,也幸亏他汝有察觉呢。
这时,江青悄然望着那外面罩上一件纺绸长衫的查百川与毛清二人,心中方暗自庆幸,自已在路上,已加穿了一件青衫,否则,单凭他身上火云衣的耀目光彩,只怕早已引起二人的注意了。
查百川此刻已要了酒菜,目光如电般向四周一扫,又神色如常的回头与矮金刚毛清交谈起来。
二人所点的酒菜,已在片刻间送上,查百川举杯道:“贤弟咱们这几天来,也累够了,好在事情已大致办妥,又探悉了不少消息,今夜不妨开怀畅饮一番!”
毛清含笑道:“不错,愚弟认为烟霞山庄和东海长难岛火并之事,这是我们此行中,最令人惊讶的消息哩!”
阴阳掌查百川轻嘘一声,四处一望,发觉并没有人注意偷听,他才低声道。”贤弟说话小心,提防隔墙有耳。此番回主坛后,我等须即刻禀报帮主,江青那斯,既然能怂恿畏难一枭卫老儿大举进袭双飞岛,亦可能会向本帮报复以前那围袭之仇,长离一枭已够棘手,如再加上这小子那一身惊人武功,威势必然不小,我等可非得严密防备不可……”
矮金刚毛清浓眉微皱,道:“总……啊!查兄,看情形卫老儿既肯如此为江青实力,可见他们之间,渊源定然不浅。不过,东海长离岛虽然人多势大,好手如云,却也未必就能将势力伸展到边陲本帮地盘去,俗语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本帮有帮主及孙首席在,亦不是那么好吃的……”
查百川喝了口酒,轻声道:“这很难说,长离一枭那老不死,素来猖狂跋扈,他若是兴头一来,再像暗袭双飞岛那样,给咱们来个“措手不及”,可就不是好玩的哩。固然“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是,常言说的好:“不是猛龙不过江”,假如真个来了,那就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时便不易对付……”
矮金刚毛清望着面前的一盘“炒三鲜”,伸筷子拨了一下,引不起食欲的摇摇头道:
“像这样说,咱们岂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那万难朱兰孥不到手不说,还得提防人家找上门来啰?”
“在江湖上玩命,就是这妈子事,还有什么好说的。”查百川叉吃了一口菜。
矮金刚举起酒杯,深深呷了一口,有点借酒浇愁的味道。
二人谈话的语声,虽然尽量放得低沉,但因为距离太近,江青等人的听觉又远异常人,除了已喝得熏陶陶的白孤没有注意外。查百川二人所讲的话,己大部被江背等人听入耳内。
妅面韦陀战千羽向江青一使眼色,二人已悄然离座而起,同里面行去。
夏蕙与祝颐二人,知道江青和战千羽二人离座入内,是为了商量如何对付这金衣帮约两人,故而,他们仍然若无其事般,昂然坐着不动。
大旋风白孤忽然放下酒杯,愕然问道:“三弟,大哥与四弟怎的离开了?莫非有什么事?”
祝颐微微一笑道:“大哥与四弟有点小事,去去就来。二哥,你喝够了不曾?要不要再来他两斤陈年花雕?”
白孤摇头道:“不用了,愚兄喝酒有一宗好处,便是适可而止,决不过量。否则,还能独自在江湖上闯天下么!”
白孤末尾这句话,声调已稍稍提高,引得邻座的查百川与毛清二人,回头向这边一瞥。
但是,白孤因为背对着他们,查百川二人一时也没有看清说话人的面孔。
矮金刚毛清平日跋扈于边陲四省,托庇在金衣帮威势之下,借着自己一身高强武功,等闲的人决不放在眼中,性格更是十分暴烈。
他听见白孤带着酒意,高声所说的话后,一股习惯的张狂之性,又不禁发作起来,他冷冷一笑道:“查兄,隔座那士老儿,三根筋骨着个额子,一身骨头瘦得不盈一握,却马不知脸长的说什么独闯江湖,想不到在这荒村野店,倘有这种吹大气的人物。呵呵,真可算是卧虎藏龙了……”
阴阳掌查百川为人较为稳重,他转出自孤说话之间,虽然舌头有些僵硬,但中气却十分充沛,而且,与他同坐之人,还有一个美丽清雅的少女,以及一个英风飒飒的青年,这些情形,足以显示出邻座之人并不寻常。
查百川急急向毛清一使眼色,示意噤声。
但是,为时已晚,毛清适才所言,已有大部被白孤听到。
他霍然大笑一声,回过头来。
于是,当下和查、毛二人,打了一个照面。
阴阳掌查百川在云贵四省闯荡了二十余年,云贵一带的第一怪杰大旋风,他岂有不识之理?
白孤忿然转身,查百川目光一瞥之下,已不由啊了一声,急急向矮金刚毛清怒视一眼,双手一拱道:“呵呵!真是人生何处小相逢,兄弟自三年前,舆白兄在黔省一别,想不到竟会在此处见面……”
大旋风白孤一见背后之人,竟是金衣帮的总执法,阴阳掌查百川和一个红面人,亦不由微感一怔。
金衣帮在云、贵、川、陕,等边陲四省,拥有极为雄厚的势力,在当地来说,可算是最为强大的一个帮会组织。
而阴阳掌查百川,却身为金衣帮总执法,在金衣帮中,地位极为崇高,更在外三堂堂主之上。
大旋风白孤于云贵二省,可算是居于第一高手之位,但是,他却与势力潜入云贵的金衣帮,素来保持距离,河井不犯。
自然,金衣帮对大旋风白孤此等武林高手,亦不愿轻易招惹,是故,双方之间,尚没有发生过冲突之事。
这时,白孤一见是查百川,不由冷哼一声,冷冰冰的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查总执法,咱们人不亲土亲,怎么在黔滇二省,不刮老夫胡子,却跑到万里迢迢的千家集来拆老夫的台?”
阴阳掌查百川在边陲四省名气之大,并不弱于大旋风白孤,但是,他却早已受命不得与对方为难。况且,于此时此地,若与自孤发生冲突,总是不太相宜。
查百川干笑一声,说道:“白兄休得误会,兄弟等怎会拆白兄的台?呵呵!只是本帮毛堂主酒后失言,却不知是白兄在座,纯系误会,尚请自兄释怀。”
白孤气虎虎的一瞪矮金刚毛清,不屑的道:“嘿嘿,这位想是贵帮外三堂之一,黄豹堂堂主毛清了,毛堂主,阁下在金衣帮中可以扬武耀武,在我大旋风面前,还是收敛一些较佳,白孤是向来不吃这一套的!”
矮金刚毛清蓦然站起,怒道:“白孤,毛某不过是因你年齿较尊,不愿与你一般计较。嘿嘿,须知姓毛的也不是好惹的呢!”
大旋风白孤面色铁青地转头一扫,四周的食客,已有大部份在讶然地向这边观望着,更有些胆小怕事的,早已匆匆结账离去。
他缓缓踏出一步,厉声道:“好的,白孤自你们金衣帮崛起以来,一向尽量克制自己,不与你们发生冲突,任由金衣帮势力伸展入黔滇两省,不闻不问。今天,既然对老夫指名叫阵,白孤却要叫你等明白,姓白的也不是个怕事之人!”
矮金刚毛清狂笑一声,说道:“白孤,来,来,来,毛某愿首先一试阁下究竟怀有什么绝活,能如此蔑视我金衣帮!”
这时,酒店食客已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单纯的争执,而且可能有更为猛烈的拼斗场面到来!于是,又有一大都份匆匆溜走了。
阴阳掌查百川,正在急速思忖着目前情势,面色连连变幻。
忽而,他又佯笑道:“白兄,请着兄弟一份薄面,将这件小事揭过。嘿嘿,其实,若冲突起来,相信彼此都不大好看……大旋风白孤大喝道:“不好看?哈哈,老夫却要看看,是怎么个不好看法!”
阴阳掌查百川面色倏然一沉,说道:“白兄,兄弟可算是好话说尽了,在外面闯荡,最好能光棍一点,如果不顾交情垢面,硬往刀山上撞,可不是老相好的行径呢!”
白孤又向前踏上一步,昂然道:“查百川,你不用多说废话,一山不能容二虎,一国不能存二主,自现在起,黔滇二省,有你们金衣帮,便没有我大旋风!”
阴阳掌查百川寒森森的道:“白孤,这么说,你是存心找碴挑战的了?”
白孤沉声道:“正是,而且,首先便向二位领教!”
查百川突然放声狂笑,推椅面由,矮金刚毛清,亦迅速行至白孤身侧。
祝颐与夏蕙二人,早已分开站定,与白孤形成三角之势。
这时,一个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的掌柜,已气急败坏的赶来,向客人打恭作揖,惶恐的道:“各位好汉,小店是血本经营,本少利薄,万万亏损不起,各位有话好说,切莫动手,如果一定要打,亦请到外面空敞之处……”
大旋风白孤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他向阴阳掌查百川一招手,道:“走,用不着在人家店里发威,有狠到外面施展去上”说罢,身形一幌,率先向门外掠去。
阴阳掌查百川冷笑一声,亦偕毛清,二人跟踪而去。
云山孤雁夏蕙柳眉微颦,急声道:“祝公子,这怎么办,要不要通知青哥他们?”
祝颐亦十分焦蕙,他略一沉吟,道:“夏姑娘,你去通知大哥四弟,在下先行出去协助二哥……”
祝颐一言未已,两条人影,已有若轻姻般,擦着二人身傍掠出门外,却传来江青的清朗的语“你们随来,我与大哥先行一步了!”
祝颐闻言,望着夏蕙一笑,二人连忙纵身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