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可真是烦人得啊!”
宇文成都道:“第二个离开长安宫廷的是宝妃娘娘,皇上说两位都走了,他还活得有什么意思?如果那时相思病起,还不如拼着国存家亡,多留住两位一些时间。”袁紫烟叹息一声,道:“真是个风流的皇帝啊!宝儿善良,虽是别有所图,但却一直不肯下手。唉!古往今来,多少位朝代移转,不论是奸佞篡位、红颜误国,当事人大都是在痴迷中渡过,像皇上这样心知肚明付诸一掷的当事人,倒是少见得很啊!”
“不能怪皇上,就是成都身处其境,也不知?”
这就有些过分了,直接的表达了心中的思慕之情。
但袁紫烟没有生气,她身入红尘,逐渐了解人性中有很多的缺点,好姘恶媸是其中之一,但隋炀帝在这方面特别的强烈罢了。
既然是男人们都爱美女,宇文成都的思慕之心也是人之常情罢了!只要不是直接的侵犯,由他去吧!
转念至此,突然想到了李世民,只从那伸手一牵,就像在她心中播种了一颗种子,很难再把它起出来置身事外了。
忍不住向后看去……但见一骑快马直向两人奔来。
宇文成都勒住马缰,低声问道:“萧雨,什么事啊!”
萧雨道:“我们被人追踪了,来人的武功非常高,他们没有骑马,却能一直追在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有这等事?”宇文成都道:“可是太原侯府中人?他们的高手、人才大都集中在盘龙谷中,肯放我们出来,应该是不会追踪了!”
“不错,所以追踪者另有其人!”袁紫烟道:“也许免不了一场恶战。”
宇文成都喃喃道:“会是谁呢?吃了熊心豹胆啦!”
“虬髯客!”袁紫烟道:“这个人固执、嚣张,要杀李世民。
既然一次没杀死,自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追杀下去,一直到杀死为止。”
“国师!我们应该如何呢?”宇文成都道:“何不让他们二虎相斗,我们坐观成败!”
袁紫烟道:“你是说,放了李世民!既然被他追上了,放人就是让他去死。人既在我们手中,我们就应该保护。.虬髯客虽非王气所钟的人,但却是反隋基业中,兵多将广最强大的一股力量,早晚都免不了一场大决战。”
“国师,这个变化是不是李淳风等有意的纵容呢?让我们先和虬髯客拚个两败俱伤。”
袁紫烟突然感觉到宇文成都似图在自作主张。
她淡淡一笑,道:“不错!将军,应该如何处置李世民?就由阁下作个决定吧!”
“多谢国师,成都觉得如果带着李世民的六阳魁首回长安去,应该是比带个活人更容易!”
袁紫烟道:“我无意和将军争论李世民的生死!只要将军能,向皇上交代,那就任由将军处理了。”.宇文成都有着非常意外之感,原想袁紫烟一定会尽力维持李世民的性命,却不料她对李世民的生死全不放在心上。
带一颗首级回去,当然不如带一个大活人好。
心中念头百转,苦笑一下,道:“还是带一个活的李世民,才能向皇上交代!”
袁紫烟一颦秀眉,道:“将军,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没有,没有!”宇文成都道:“我去交代他们,好好的保护李世民。”
转过身子,纵马向田当等迎去。
萧雨紧随在宇文成都身后。
望着宇文成都的背影,袁紫烟冷冷一笑,心中忖道:他瞧出了什么?又准备试探什么?
刘飞鹏等似是已警觉到有人追踪,对李世民采取了严格的保护,统率的五十名铁骑勇士分三层把李世民围在中间。
田当、凌云、萧雨统率的武士又在夕湎重重地护卫着,保护之密,也是李世民从未经历过的安排。
宇文成都回顾了一眼,道:“飞鹏,发觉了几个人追踪下来?”
随行四大副统领中,以刘飞鹏江湖经验最为丰富。
刘飞鹏道:“详细的追踪人数,我不知道;至少在两人以上,我们重重护卫李世民,是准备引他出来,非打不可,就不如早些打!”
宇文成都道:“飞鹏,依你看……追来的会是谁呢?”
刘飞鹏道:“绝不会是太原侯府的人,李淳风、袁天罡就算要追上来,也不会让我们发觉到他们的行踪。”
宇文成都点点头,道:“不是太原留守侯府中的人,那是……”
“当今天下有两股最强的反对力量。”刘飞鹏道:“一股洛阳.的王世充,一股是神出鬼没的虬髯客;国师千里北征,选择了太原李世民,自有她独到之处。但如先行全力搜杀虬髯客,那就更为适合先后的顺序了。毕竟目前能够对造成大隋朝威胁的,虬髯客排名第一。”
宇文成都点点头,道:“你确定是虬髯客的人了?”
“八九不离十了!”刘飞鹏道:“王世充全力练兵,据说已训练成大军二十万,日后对阵交兵、攻城掠地,是一股可怕的力量。但如讲截拦、刺杀、神出鬼没的暗袭,那就不如虬髯客了!”
宇文成都很满意地笑一笑,道:“好好!诸位都熟知天下形势,临敌自有抉择,不用我多费心了。但望四位能同心协力,合作无间!”
“总统领放心!”刘飞鹏道:“请看这个架式:就是我四人合作无间的保证,不管他是洛阳来人,还是虬髯客的手下,只要诱他现身,就不让他全身而退。”
宇文成都点点头,一转马头又奔向袁紫烟,道:“他们都准备好了,只要敌人一现身,就把他包围起来,不让他全身而退。”
“准备大开杀戒了?”袁紫烟笑道:“先了解敌人来历之后,再作决定不迟。”
宇文成都道:“不论来人是谁?我们已经决定不放过他们了,还请国师必要时赐助一臂之力。”
此时,大伙儿正行在一座空旷的大地之旁宇文成都举手一挥,大军停了下来。
二百坐骑布成了一座方阵。
李世民就停在方阵中间。
袁紫烟目光投注在李世民的身上,点点头,微微一笑!
双方的距离不是太远,李世民瞧到了,竟然也点头一笑。他双手被缚,存亡难卜,竟然也笑得出来?真是不把生死摆在心上的英雄人物。
“看样子,诸位是等我们现身了?”声音冰冷、低沉,似由空中飘落而下。
果然随着那喝叫的声音,飘落下四个人来。
他们穿着一色的缁衣,佩着相同的宽面长剑,年纪也在伯仲之间,四十左右,显然是经过了特殊训练的人才。
“四位是……”宇文成都道:“虬髯客的属下了?但不知怎么称呼?”
“金、银、铜、铁,四剑客!”左首一人冷然地回答道:“诸位,仗凭人多,是准备合击罗?”
说话之间,伸手拔剑。
四个人同时剑握手中。
果然,四把颜色不同的剑。
宇文成都笑一笑,道:“四位知道我是谁吗?”
手执金剑的黑衣人笑道:“宫卫总统领,宇文成都!我们对天下的形势都很了解。”
“好吧!在下确是宇文成都,四位的来意能不能说个明白呢?”
“交出李世民,我们回头就走!”金剑人道:“我们早晚会有大战,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机!”
宇文成都道:“那就由不得诸位了,既然遇上了,只好先拚一场了。诸位号称金、银、铜、铁四剑客,想必在剑术上有着特殊造诣了?”
金剑人道:“我们不主动攻击宫卫统领,但也从不避战。阁下要单打独斗,还是要他们一拥而上呢?”
宇文成都拔出长剑,笑道:“在下想先领教一二!”
飞身下马,直向四人迎上去。
刘飞鹏、萧雨、凌云、田当都主动向场中围去。
宇文成都道:“诸位只可掠阵,不可出手!久闻虬髯客的手下个个武功高强,今天我要单独领教一场!”
宇文成都吸一口气,横剑而立。
他不怕敌人,但却从不小觑敌人。
金剑人大喝一声,迎头一剑劈了下来。
果然不是剑法,这一剑的力道像是钦棍、禅仗,挟带着呼啸风声!
宇文成都一提真气,手中之剑竟向金剑迎了上去。
听不到金铁交鸣之声,双剑相触,竟然连在一起了。
宇文成都凭精深的内功,使出黏字诀,竟把沉重的金剑轻轻地拨在一旁,剑势直进,顺势斩下,直取握剑的右腕。
金剑人呆住了!
不弃去金剑,即很难保住握剑的右手弃去金剑,这一阵也就算输了。
没有人敢以轻灵的宝剑接他如此沉重的金剑,轻、重相差十分悬殊的兵刃,撞击的结果,轻灵的宝剑不是被一击震断,就是砸得月兑手而飞。
宇文成都的宝剑看似缓慢,实极快速。就在金剑人略一犹豫,利剑已齐腕而过,金剑落地,还带着一只血淋淋的右手。
鲜血逬射出两尺多远,金剑人还未来得及表示出痛疼的反应,宇文成都剑势扬起又划过金剑人的咽喉。
金剑人的尸体没有倒下,宇文成都手中之剑已指向银剑人。
银剑人疾快向后跃退。
钢、铁两剑也被一道闪过的寒芒迫退了三尺。
攻出一剑的连续变化,深得一个快字,也展现了宇文成都真正的剑术造诣。
银、铜、铁三剑客全被逼退了三尺,金剑人的尸体才砰然栽倒。
刘飞鹏、萧雨、凌云、田当,四大副统领早知道总统领的武功高强,但也未料到他杀人的手法竟也是如此的潇洒,轻描淡写的取人性命。
袁紫烟看得很仔细,她需要了解宇文成都的武功。
看似取巧,宇文成都以快剑杀人。
但袁紫烟却看出了真正的原因,是宇文成都以内功逼出的潜力,阻止了对方应变的速度,而任他挥剑宰割了。
宇文成都笑道:“虬髯客名震天下,怎么会有你们这等不堪一击的部下?三位是准备报仇呢?还是想回去传个讯息?”
三剑客似是很难立刻决定,彼此看了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商量,宇文成都已挥动了左手。
萧雨、凌云、田当、刘飞鹏四大副统领已挥动兵刃,冲了上去。
两百名随行武士中,也自动分出了四十八名,围堵在四周。
袁紫烟终于明白了,宇文成都杀死了金剑人之后,已下了全数诛绝的决心。
“宇文成都,你说话算不算数?”银剑人挡开了凌云的秋水雁翎刀,高声说道:“我们已决定要传回讯息,你可是有些怕了?”
宇文成都道:“太晚了,一个统军的主帅,偶动慈悲之心,也是稍纵即逝。诸位不能立刻回应,已注定埋骨于此了。”
突然飞身而起,扑向银剑人。
这次没有出剑。
只见一团金芒飞射过去,不知是否有意在袁紫烟面前卖弄,金芒如泰山压顶一般,直击而下。
来势太快了,看不清楚是一个什么兵刃,只好举剑一挡。
金铁大震声中,银剑人的剑被震飞了,脑袋也被击碎,倒地而亡。
宇文成都人仍在向前飞射,落着实地,已把飞射而出金芒收入腰中一具革囊中,似是有意隐藏,不让人看清楚是什么兵刃。
这具革囊平常是挂在他的马鞍前,不知何时已被宇文成都背在了身上。
萧雨、田当攻取铜、铁双剑,也更加凌厉了。刘飞鹏也感觉宇文成都不留活口打算,飞刀立刻出手。
刀如闪电过长空,认位奇准。
铜、铁双剑各中了一柄飞刀。
萧雨剑气如虹,穿心而过。
铜剑人连一声嚎叫也未出口,人已倒毙。
田当一刀斩落下铁剑人的脑袋,回顾刘飞鹏一眼,低声道:谢了,如非刘兄的飞刀相助,小弟三五十回合未必能杀得了他。”
刘飞鹏在铜、铁二剑的尸体上拔下飞刀,收入怀中。
他也低声道:“总统领已动了杀机,小兄来不及征询两位同意,贸然出手,唐突得很,两位老弟万勿介意。”
萧雨道:“看来咱们的武功和统领之间,有一段很大的距离,今日更见明朗,他杀金、银双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田兄和我分斗铜、铁双剑,如非刘兄的飞刀相助,恐怕很难在三五十招内,制敌于死呢!”
宇文成都行近了李世民,仰天大笑,道:“虬髯客的门下不过如此,不知为何秦琼、敬德竟然无法保护你不受伤害?传说太原侯府中豪杰云集,看来是有些夸大了!”
“将军,秦琼、敬德和诸位遇上的,不是同一伙人。”李世民道:“这拼战的结果就很难论定了。”
宇文成都淡淡一笑,道:“你是个好主子,他们打败了,受伤了;一样受到你的爱惜和敬重,二公子在待人方面算得十分厚道了。”
听起来是在赞赏,但骨子里却十分讽刺。
李世民表现出了雍容大度,笑一笑,未再答讪。
宇文成都伸手解下李世民束腰丝带,投向空中,拔剑击出,断成两断。随即拍出一掌,强大的掌风把腰带送到数丈之外,飘落在金、银、铜、铁四剑客的尸体旁侧。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嫁祸之计了。
李世民道:“将军,只凭一条腰带,他们未必能认得出来!”
在上还有一块玉佩,如能弃置现场,就可以留下较为明显的线索了。”
“不用多此一举!“厂宇文成都道:“遗留玉佩。就有些牵强做作了。江湖豪杰大都束有腰带,但黄色的腰带不多。何况,你束的黄色丝带织有特殊的细致花纹。如果虬髯客的人瞧不出来,只能说他们太笨,太原的李侯府就运气太好了!”
李世民点点头,道:“倒也有理,但愿将军的嫁祸之计得到成功,虬髯客杀奔太原李府,以激起袁天罡和李靖等人抗拒之心。”
宇文成都呆了一呆,道:“你希望我嫁祸成功,难道不担心你父母、家人的安危吗?”
“担心啊!”李世民道:“但我更担心除了朝廷和寒家之外还有什么力量能和虬髯客对抗?朝廷全力对付太原李侯府,让他髯客坐收渔利,对天下万民就遗害太大了;那就不如……”
叹口气,垂首不言,似是有些不忍说下去了。
“二公子,不如怎样?”袁紫烟道:“说得有理,朝廷也许能帮你一把。”
“能如此,就万民有幸了!”李世民道:“李靖和虬髯客义结金兰,其妻红拂女张出尘又从虬髯客学习剑术,李靖如果不肯和天罡、淳风联手对付虬髯客,这胜负就很难预料,寒家纵有多位江湖豪杰助阵,也非虬髯客之敌……”
宇文成都接口道:“你希望朝廷派袁国师助太原李侯府一臂之力?”
“世民虽然少不更事,可也不敢作此妄想,只希望在太原李侯府覆灭之后,朝廷能集中全力,一鼓作气围杀了虬髯客,至少也要把他逼出中土。”
宇文成都问道:“你和虬髯客有什么深仇、大恨?念念不忘置他于死。”
“没有私人仇恨,为的是锦绣山河上千万黎民。世民愿以太原李侯府百余人命作赌注,换得千万百姓的平安。惨的只是李氏满门,比起千里哭声过长安,一路血河飘杵的杀戮,要好得多了!”
“你心系万民、苍生,没有一点儿的私人好恶、欲念!”宇文成都道:“可真是神得很啊!”
“世民也是人,是血肉之躯,既不能四大皆空,也无法斩情灭性,私人的心头恨意也是无法避免的了!”
宇文成都道:“倒要听听你的私衷何在?还望据实相告。”
口气之中已不似先前的冷讽热嘲,隐含了几分敬意。
“隋炀帝夺去了我的至爰!”李世民道:“夺妻之恨,人间至大恨事,我也不能免俗了!”
宇文成都淡然道:“原来袁贵妃是你的老婆!但是就在下所知,袁贵妃是太原侯府晋献,并非是皇上强索!”
袁紫烟不解地道:“袁宝儿入宫时玉洁冰清,她怎么会是你妻子?”
“虽未洞房花烛,但已两情相许,心心相印……”
袁紫烟冷笑一声,打断了李世民的话,道:“既是两情早相许,你是唯一可以劝阻她的人,为什么不阻止她呢?你忍心把一个绝世美女送入别人怀抱?让她一腔情爱化作忧苦。
你忧万民之忧,志在天下大业,却连一个心爱的女子也保不住;还要谈什么鹏程万里?
逐鹿中原?只此一桩,就不为有识之士谅解!”
宇文成都心中忖道:“国师的情绪颇为激动,看来她和袁宝儿的感情甚是深厚。她们相识不久,却能二马同槽,不争先后,这大概也是双美互吸、惺惺相惜了。但这有识之士,又指的什么人呢?”
“世民忧国忧民,宝儿忧我之忧,是我负情,对不起宝儿,所以,我情甘赴死,见得宝儿一面,弃尸长安也得瞑目了!”
“你放得下苍生万民吗?”袁紫烟叹息一声,道:“不过话要说回头了,不经几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宝妹妹如不舍身进宫,也就无法证明她爱你之深。你如没有这一番舍死忘生入长安,只为一睹宝儿面,也无法证明你对宝妹妹的相思之情。
唉!天下事,都不宜太过认真,尤其是一个情字,一认真就神智大乱了。决定的事,常常是昨是今非,就算没有外力干与,可也会情到深处猜忌多,小心眼里容不下一颗砂子,本是快快乐乐的相见欢,偏却无中生有,鸡蛋挑骨头,总觉对方爱得不够深,无缘无故的闹一个泪洒闺房,欢爱的情趣也就全被逐走了。”
这番话,出自于贵妃之口,大出意外。
李世民、宇文成都,连同站在旁边的四位副统领,全都听得呆住了!
既觉得新奇有趣,又觉着国师识情,把男女间情爱的事也看得如此透彻。
李世民道:“紫烟姑娘能知天文地理,精通术法技艺,想不到对男女间相爱情事,也能了解得如此深刻,佩服啊!佩服。”
袁紫烟脸上一热,道:“有什么好佩服的!我下山之时,什么都不知道,但看了你和宝儿妹妹这场人间的悲剧,活生生的展现在我的面前。再不懂,我不是太笨了吗?”
李世民仰天吁一口气,垂下头不再多言。
宇文成都一挥手,两百铁骑放辔驰骋,“得得”蹄声荡起了一片烟尘。
袁紫烟感觉到了。
她确实对李世民动了惜怜之情。
他是胸怀博大的救世英雄,却要活生生的死在自己手中。
因愧咎生出的怜惜,混乱了紫烟姑娘的一寸芳心。
“李世民已为国师生擒活捉了,”宇文成都道:“正把他押向长安,我相信皇上会立刻处决了他。”
袁紫烟微微一笑,道:“说得对呀!李世民已成笼中之鸟,不是问题,有什么好想的呢?”
宇文成都被笑糊涂了,全瞧不出一点关心的感觉,笑得如花盛放,李世民的生死又和她袁紫烟有何关系呢?袁紫烟接道:“我只答应过他,让他和宝贵妃见上一面,那也不过是片刻工夫吧!我相信皇上也会有这一点成人之美。”
“应该的!”宇文成都道:“属下也会劝皇上答允,属下难体上意,真是惭愧啊!”
“我想的问题是虬髯客。”袁紫烟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呢?,朝廷中,对他有多少了解?”
“是是是!成都早该想到的,虬髯客潜隐游踪,没有一处开山立寨的基地,但听说有十万甲兵,隐伏于长安周围,只要他一—声令下,一夕间就可以把长安拿下。”
袁紫烟道:“所以,你选训了精良的武士,以保卫皇上的安全。对抗虬髯客十万之众,你训练的武士人数,是不是少了一些?”
“长安城内容不下太多的武士啊!”宇文成都道:“只要我能够支撑两天,住在长安左近的勤王大军就可以攻入长安。虬髯客的铁甲军背、月复受敌,很难支撑下去。何况,更多勤王的大军将陆续开到。”
袁紫烟道:“原来将军已订下了计划,以保卫长安的安全,对付虬髯客。”
“不是只对付虬髯客!”宇文成都道:“这是皇上和属下研商的计划,也花去了数年的准备时间。”
原来隋炀帝对保护长安的安危,也早已有了准备。
袁紫烟暗暗忖道:这个人真是自私啊!他关心的只是个人的享乐、安危;却不肯花费才智筹划一下国计民生,这样的皇帝如何要天下的子民都爱戴他呢?知道的愈多;袁紫烟对隋炀帝愈觉不满,对李世民的敬重之心也逐渐的增加。
“将军,我们要不要防患来然?”袁紫烟道:“先对虬髯客发动一次征伐!”
宇文成都心中暗道:她没有骗我,果然是在思索虬髯客的问题。
他心中念转,脸上也泛升起一股笑意,道:“应该征伐,杀了李世民,解决了太原李侯府的事,就可以全力对付虬髯客了。”
袁紫烟暗暗忖思:奇怪呀!宇文成都怎么会突然重视起李世民了?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原本属下并未把太原李侯府这股力量放在心上。”宇文成都主动的解答出袁紫烟心中的疑问,道:“这番见到了李府的实力,果然非同小可。袁天罡、李淳风都是神仙中人,不是一般的兵将能够对付的。但最可怕的还是李世民这个人!”
袁紫烟忙道:“噢!李世民有什么好怕呢?他武功平平,将军手下任何一位副统领就可以把他生擒活捉来。”
宇文成都点点头,道:.“是的,他的武功平庸,但他的统驭魅力能迫人心悦诚服。我对他深怀敌意,但在几次交谈之后,竟然生出了敬慕的感觉!”
“这就很可怕了!”袁紫烟道:“以你宇文将军定力之深,和皇上情意之厚,能为他怦然心动,别人呢?是不是更难自禁了?”
“所以李世民不能留,要早些杀了他,越快越好,留他相处三个月,就不忍伤害他了。”宇文成都苦笑—下,道:“传说的真龙天子,大概就是这样了。所谓百灵护佑,就是他统驭的魅力发挥出的神秘力量,让人心中折服,把敌人变成朋友,甘愿为他效命,李世民似乎就具有这种神奇力量。”
袁紫烟心中忖道:“原来如此,我还认为李世民的魅力只能吸引女人,男人竟也是逃避不了啊!”
“国师,我们赶一程吧!”宇文成都道:“五天之内,一定要回到长安,要皇上先杀了李世民!”
袁紫烟道:“那要日夜兼程了?”
好一阵纵骑如飞,兼程疾进,天黑时已赶了两百多里。
宇文成都吩咐扎下一营盘,埋锅造饭。
宇文成都微笑道:“国师,这么一个赶法,不用五天就可以到长安了。”
袁紫烟微微一呆,笑道:“是啊!兵精马健,赶路自然快速。”
她心中却暗暗忖道:李世民啊!李世民,我不能背叛皇上、背弃了自己的誓言出手救你,王气所钟的人,应该有百灵护佑,能不能把你送入长安,交给皇上,要看你的运气了,你要怪也只能怪我们相逢恨晚!
巧儿、莲儿发觉了袁紫烟的情绪不对,却想不出原因何在?两个小丫头千思万想,也想不出紫烟姑娘心中的情结竟是为李世民的生死担忧!
这是她北征的目的啊!
如愿完成了,却带来了无限烦恼,谁又会想得到呢?“姑娘的情绪有些不对呀!”巧儿道:“什么事使她烦恼呢?北征顺利,带回了王气所钟的李世民。虽有几场搏杀,却无一个伤亡,这些又都是可庆可贺的事!”
莲儿L道:“所以,我们就猜不透了,会不会是宇文将军盯得太紧,使姑娘烦恼了!”
“有可能啊!”巧儿道:“将军英俊、高大,武功绝世,正是女孩子心目中理想情郎。
不过,我们的姑娘是王妃的身份,怎能和臣子交往呢?再说,姑娘是仙露明珠,也不会为宇文将军动心啊!”
莲儿道:“问题就在这里了,所以姑娘才会烦恼。烈女怕缠啊!宇文将军缠得紧,姑娘心中就烦恼多了!”
巧儿突然嗤地一笑,道:“我们是看书掉眼泪,替古人担忧啊!姑娘是何等人物,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怎么被这等区区小事困住?莲儿,我们睡觉吧!”
第二天,一早起程,中午时分,已赶出一百多里。
袁紫烟摇摇一头秀发,也摇去心中烦恼。死定了,此情此景之下,实在想不出谁能来救李世民?息马不到一个时辰,吃过干粮饮过水,宇文成都就下令上马起程。
看样子,他准备要尽快赶回长安。
四天能到,就用不着花费五天。
午时过后不久,阳光普照,忽然间一道闪光划过,接连着雷声隆隆!
宇文成都一皱眉头,道:“这个季节应该只有风雪,听这雷声,倒似是有一场大雨。”
“看不出雨势何在?”刘飞鹏道:“这季节,风雪阻人,老天爷却给了我十几天的晴朗日子。再有三个晴天,我们就赶到长安了,传说王气所钟的人,有百灵护佑,可全是胡说八道!”
凌云道;”总统领,会不会是国师看错了天象?我们也抓错了人?”
“不会吧!”宇文成都道:“以国师之能,怎会有此错失?何况,李世民确有吸引入的气度魅力,你们要小心啊!别被他吸引了?”
又一道闪光划过。
西北方一块乌云迅速的飘飞过来。
宇文成都道:“是一块下雨的乌云,走快一些,这种大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附近四无村舍,无处避雨啊!”
二百铁骑加速前进。
行经在一座古庙前时,大雨突然落下,其势之烈有如倾盆,宇文成都下令全军避入古庙中。
这是座规模甚大的寺庙,但已香火零落。
但殿厢仍甚完整,两百人马尚可容纳。
袁紫烟、巧儿、莲儿、宇文成都和四大副统领都避入了大殿内。另有八个武士押着李世民也进入大殿避雨。
原来大殿是这座古庙中最完好的所在,高大、宽敞。
乌云似是由天上压了下来,天色大变,黑如深夜,连站在对面的人,影子也模糊得看不清楚了。
雨势也大得出奇,有如天河倒挂、飞瀑流泉一般的泼下来。
刘飞鹏道:“奇怪呀!这个寒风飘雪的季节,怎么会下起这样的倾盆大雨?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田当道:“乌云蔽天,豪雨如注,大地变色,伸手不见五指;倒是颇符此时的景象。”
刘飞鹏道:“这种大雨,要不了半天时光,大概就可以陆地行船了。数十年江湖行走,见过的大雨不少,却以此次为最。”
“天象有变,难道……难道……快些看—看李世民!”宇文成都大声呼叫道。
“总统领放心!”一个武士领班答道:“他坐在我们八人的中间,只要动一下,我们就感觉到的。”
宇文成都仍不放心地问道:“现在呢?他在做什么?”
武士领班道:“他抱膝而坐,垂头小息。刚才一阵紧赶,他双手被缚,无法控缰,大概是有点累了吧!”
宇文成都道:“人在就好,人在就好!由此刻起,你们要特别留心着他,不能有所失闪。”
果然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这阵天地变色的大雨,不过半个时辰就雨收云散,天地清明,一切复常。
刘飞鹏步出大殿,四下瞧了一阵,道:“再过一阵。积水下去,我们就可以上路了。”
宇文成都伸展一下双臂,笑道:“大自然的威力,果非人力能及。刚才那一阵天昏地暗的样子,让人感觉到天快要塌下来了。一旦云散雨收,一切仍然是这个样子。
突闻摧心裂肝的大叫声道:“李世民不见了……”
宇文成都惊道:“怎么会呢?刚才不是还在吗?”
口中说话,人立刻冲过去。
四位副统领也快速的围了上去。
只见一个身着淡黄袈裟,头有戒疤的和尚抱膝而坐,闭着双目,正伏在自己膝上睡觉。
那位武士领班手中抓着一块方巾,道:“这是怎么回事?和尚你说啊!你说话啊!可是要存心害死我了?”
“贫僧无意害人,施主不要误会。”
武士领班急道:“明明是李世民,我们八个人环着他身侧围坐,一阵大雨之后,怎冬会变成了你这么一个和尚,李世民呢?”
“贫僧在殿中打坐已经一日一夜,哪里有什么李世民呢?只有一条青龙随着倾盆大雨腾空而去了。”
“胡说呀厂武士领班道:“你……李世民被我们八个人前呼后拥的推进入大殿,我们围着他坐在中间,就算李世民化龙飞去,你呢?怎么会挤到了我们八人中间坐着呢?”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八位紧紧的环围着李世民,贫僧又怎能挤得进来……”
“你这妖僧害死我,我就先杀了你!”
武士领班“唰”的一声,抽出了腰刀。
失去了李世民,这八个武士都可能立刻被处死。
领班的小头目肯定是非死不可了,卯上了和尚,是准备临死拉个垫背的,一口咬定了绝不悔改。
宇文成都一挥手,拦住武士领班,道:“和尚,法号如何称呼?”
“贫僧唐三藏!”
宇文成都冷笑一声,道,“三藏和尚,认识在下吗?”
“看壮士的气度,是一位大官罗!”三藏和尚道:“也是武功高,耳目灵敏的高人,李世民如被押入了大殿之中,就算能月兑出几位武士的围困,又怎能逃过壮士的耳目?”
八位武士心中暗道:和尚说的有理,你总统领和四位副统领武功胜过我们千倍,都在现场,相距也不过数尺距离,而也不知李世民如何月兑围而去,若是迁怒到我们身上,把我们一起处死,那真是死得冤枉啊!”
“说得也是!”宇文成都道:“我都不知道李世民如何逃出了大殿,他们都该无罪……”
“多谢总统领不杀之恩!”
八位劲装武士齐齐拜伏于地。
宇文成都挥挥手,道:“起来,起来!”
八位武士死里逃生,捡回了性命,哪里还敢多言,悄然起身,退后三步,一排肃立三藏和尚双手合十,低声吟道:“雷声惊蛰起,龙飞九重天,百灵相护佑,万民待大贤。阿弥陀佛!”
宇文成都吁出了一口长气,也吐出了一腔忧闷,道:“和尚,我们进入殿中时,没看到你呀?”
“大雨倾盆,天色幽暗!”三藏和尚道:“相逢对面不相见,何况和尚在大殿一角打坐。”
宇文成都喝道:“我能夜间视物,神目如电,容不得你谎言欺骗!”
二藏和尚笑道:“壮士已在大殿中伫立了良久,可知这大殿中有几座神像?”
宇文成都目光一转,冷笑道:“和尚,这也要考我吗?也太小看在下了!”
宇文成都已感觉到三藏和尚有鬼。
他忍下了心中气怒,举止答话非常小心,借说话机会,目光扫掠了殿中两次,看得清清楚楚的。
“三尊佛像!”宇文成都道:“已经两座受损,在下要着令地方官员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隐隐间,透出了不凡的身份。
三藏和尚却一直很吝惜,竞不肯叫他一声将军。
他淡淡一笑,道:“壮士错了,大殿中明明有四尊佛像,壮士怎么只看到三尊?”
“只有三尊,大和尚胡说什么?”
三藏和尚微笑道:“壮士不信,和尚就数给你看,一、二、三、四!”
宇文成都呆住了!唐三藏真的数出了四尊佛像,而且都是高及半人的大佛像!“怎会多了一尊?”宇文成都冷笑道:“和尚,你会妖法?”
唐三藏道:“人会眼花,也会闪神。壮士,又何必苦苦追问呢?”
“和尚!”袁紫烟突然站了起来,道:“你错了,我说有五尊佛像,要不要我数给你看看?”
她一直在殿角打坐,闭目入定。
对宇文成都和唐三藏的争执未加理会,巧儿、莲儿看姑娘不愿插手,也就不敢多管闲事了。
宇文成都暗暗忖道:“你终于插手干与了!李世民如何离得了这座大殿?明明是三尊佛像,和尚竟能数成了四尊。我们这些人中,大概也只有你知道因由?你如再不理会,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三藏和尚了?”
袁紫烟轻移莲步,缓缓走到了三藏和尚的身边。
她伸出了纤纤玉指,道:“看清楚啊!大和尚,一、二、三、四、五!”
怪了!真被她数出了五尊佛像,也是高过三尺的大佛像。
宇文成都的心头震动了。暗暗惊道:天啊!这是怎么回事?用不着抽刀、拔剑的动手打架了,单是这数佛像一码子事,就把他惊得心惊胆颤、斗志消退、落荒而逃了。‘事实上,四位副统领也已看得脸色大变,四人也看得非常清楚,大殿中确实只有三尊佛像。
为什么三藏和尚能数出四尊,袁紫烟能数出五尊?这似乎是一件很小的事。
但数一下,就多了一尊佛像出来,两人如果数上一百次,那么这座大殿就全是三尺高的大佛像了。
不想它,也就罢了!
想一想,会让人心生寒意,毛骨悚然。
唐三藏合掌一笑,道:“女施主目明耳聪,看得清楚,的确是五尊佛像。”
袁紫烟道:“但我看不到李世民躲在何处,大和尚可否教我?”
唐三藏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女施主看不到,必是走远了!”
袁紫烟脸色一变,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和尚是当世高人,岂可妄言!”
突然疾出右手,玉笋一般的食指指向一尊佛像。好好的一尊佛像突然燃烧起来,冒出了浓烟火苗。
“罪过,罪过!”
唐三藏合掌当胸,低喧佛号!
众目睽睽之下,一尊木雕佛像在烈焰中化作了灰烬。
袁紫烟道:“这是三昧真火,烧毁有形之体,也能烧伤他的神灵气!和尚,隐形遁法运不走李世民的血肉之躯。不要逼得我,做出了令人扼腕的恨事。”
“女施主杀机逼人,我和尚只有生受了。”
缓步移动身躯,盘膝打坐在供台前面。
供台上本有五尊佛像,一尊被袁紫烟烧成灰烬,四尊却未波及。唐三藏坐在供台前,准备舍身护佛了。
看清楚,想一想,又会觉得奇怪了?五尊佛像并列供台,相距不过是数寸远近,那熊熊烈火竟未波及其他四尊,似乎是中间有一种力量把火焰隔开了。
唐三藏身上的黄色袈裟忽然开始膨胀,片刻之间,整个人就被黄色大袈裟给包了起来了。
仔细看,四尊佛像和供台也全包在黄色的袈裟中了。
没想到一件人披的袈裟竟然膨大得像个蒙古包。
“禅云弥六合,和尚!不要逼我拚命啊!”袁紫烟的脸上泛出惊惧的神色,右手挥动,示意宇文成都等退出大殿。
他们听从袁紫烟的命令,退出了大殿。
但袁紫烟身前三尺处,似是树立了一根铁桩,膨涌而至的黄雾受到了阻拦。
巧儿、莲儿不敢跑。但两人都躲入了袁紫烟的身后。
蔓延、伸张的黄雾绕过了袁紫烟停身,涌向大殿的门口。
真是神奇呀!
就像是大殿的门口,有着一道无形之墙,黄雾沛然而至,堵塞在门口,不再向外扩展了。
但大殿之内却全被一团黄雾笼罩,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黄色雾包,把殿中所有的人人物物都包入其中。
一片浓黄颜色充满了空间,但仍可以看到袁紫烟。因为袁紫全身散发出一团红光,连巧儿、莲儿也罩在红光之中。
红得如血如花,也红得晶莹透明。
就像在一团浓烈的黄雾中燃起了一团烈火,一盏巨大的红灯,好看极了,也妖异极了;让人不忍不看,也让人看得心头颤动。
晶莹耀目的红光突然开始向四外膨胀,就像爆射的烟花,但进入黄雾三尺,就又消失不见。宇文成都无法完全了解情势演化过程所表达出的讯息,但却知晓双方正在斗法。
袁紫烟身上围绕的红光似是想突破三藏和尚那件黄袈裟所幻出的黄云、浓雾,但却是力所不及。
弥漫金殿的黄云也无法把那团红光淹没。
袁紫烟、巧儿、莲儿,在血红透明的光华笼罩下清楚可见。
两团光华似实似虚,在大殿中相持不下。
奇事发生了……袁紫烟摇动着头,秀发散落了下来,掩面覆白。
披头散发,使得天姿国色的美貌一变,神情有些诡异莫测。
只见她一双美巧的玉手忽然一阵急搓,向外推出,纤纤的十根手指突然早出了火苗,喷射出三四尺远。
火苗到处,黄云消退。
袁紫烟缓步行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