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维游目四顾中,轻轻一勒缰绳,拋镫下马,他拢目向前方细细一瞧,才要将坐骑拉至路旁,忽然远处竟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濮阳维双目微皱,头也不回的依旧闲眺暮色,转瞬间─一匹快马已自他身侧擦过,马上骑士倏然回过头来,向濮阳维冷冷一哼!
濮阳维闻声抬头一看,在剎那间,竟与那马上人打了个照面。
马上骑士这一看之下,那声冷哼竟好似冻结了一般,蓦然噎了回去─原来这冷哼之人,竟是女子!暮色朦胧中,轮廓彷佛甚美。
濮阳维漠然的瞧了一眼,便转过头去,那匹快马却风驰电掣般,消失于晚烟暮霭之中!
濮阳维心中暗奇,忖道:“看这女子必是身怀武技,否则岂敢在晚间单身驰马于如此荒郊野外?”他独自思量了一会,见坐骑已休憩停当,便又上马加鞭,向前奔去。
约飞驰了一个更次,那天边的一弯上弦月,已娇滴滴的破云而出,将大地洒上点点银光,远近景物,显得迷蒙而幽远。
濮阳维轻轻叹息一声,正待放马缓行,却蓦然看见山路转弯处,怪异的伸出一块山崖来,这山崖在如此形势中伸展而出,使人看来,有着一种极不自然的感觉。
濮阳维又缓缓行了一阵,已来至那山崖之前,只见崖石纯黑,其上生满山藤野蔓,夜风吹来,簌簌响着,彷若一只鬼手平伸空中,隐然欲攫!
濮阳维月色朦胧中,已看清那崖石的三个大字,赫然写着“吊死崖”三字!
濮阳维不禁心中一栗,任他功力无双,傲骨铁胆,于此四野无人,空空寂寂之际,陡然见了这触目惊心的崖名,也不由心中微微凛然。
他一紧?绳,正待催马快行,蓦然“嗤!”的一声冷笑,起自身后,濮阳维本能的急急转头……竟在自己身后三丈远近,立着一个全身紫色衣衫的女子!
他因始才心有旁鹜,故而一时粗心,未曾觉察,此时濮阳维闪目一看,已认出正是始才骑马驰去,并向自己冷笑一声的马上骑士!
他将坐骑缓缓圈回,冷然开口道:“于此深山旷野,姑娘一再显身相激,莫非有意与在下过不去么?”
紫衣女郎双肩微晃,竟似条直线般,飘飘落于濮阳维身前,她此刻始娇笑道:“难怪人家称你‘玉面修罗’嗯……果然貌似潘安,冷如寒冰……”
濮阳维闻言不悦道:“姑娘来此,即是为了取笑在下这两句话么?”
紫衣女郎轻轻笑道:“哟,我说公子爷呀,人家可是一番好意……真个的,你能否不往前走,转个道儿?”一口京片子,轻脆悦耳之极!
濮阳维见这女子,论相貌,可谓艳丽无匹,却看不出她实在年龄,但其风韵谈吐,却成熟冶荡得紧,他怎么也猜不出这紫衣女郎是何路数?见她又提出如此奇突而不合情理的要求,疑惑之下,冷冷笑道:“濮阳维自下山行道,从来就没有不通之路,只凭在下高兴,刀山剑林也要闯他一闯,姑娘此言,无庸再提,在下就此告辞!”说罢,就待拉转马头。
那紫衣女郎却突然咯咯一笑道:“哟,你倒真是死心眼儿,人家一片好心,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濮阳维一听对方在话中讨便宜,双目倏然怒睁,神光暴射中,骇得那紫衣女郎不禁微微退后了一步!
濮阳维冷削之极的道:“念你言出无心,这遭暂且饶过,下次……哼!”
紫衣女郎一见对方竟然如此冷漠无情,自己一片好心前来示警,反而讨了如此没趣!
她一向放任,从不服人,此刻性子一来,也冷然一笑道:“下次?下次你待如何?‘粉面罗剎’徐妍容走南闯北,倒还怕过谁来?”
濮阳维见紫衣女郎自报字号,言词之间,亦甚为刁辣稳练,他剑眉微皱,语声略见和婉道:“徐姑娘,你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谢感,但我有要事待办,不论前途如何凶险,濮阳维绝不畏惧,定要闯他一闯!”
那号称“粉面罗剎”的徐妍容,闻言一阵娇笑又起,笑声甫住,一张清水脸儿顿时如罩寒霜,她冷哼一声道:“好极,那你先得试试,姑娘我这一关可闯得过?”说罢,也不待濮阳维回答,身形起处,双掌骤翻,轻飘飘的向濮阳维双肩按下,掌至中途,又倏然变掌为抓,极快的点向濮阳维“吸骨”“府台”二穴!出手之轻灵快捷,的可称为一流高手!
濮阳维一见对方动手,身在马上,一动不动,单臂微抬,以肘挡徐妍容左掌,食、中二指微并,疾点对方右手脉门,一招两式,连消带打,徐妍容娇呼一声,双掌快如飘飙“唰!唰!唰!”又是三招攻出。
濮阳维仍是单掌挥舞,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动作,瞬息间将此三招封了回去!
顷刻之间,二人已闪电般连对六掌,“粉面罗剎”此刻脚下一旋,正待另施煞手,濮阳维却已冷然一笑道:“徐姑娘,尚要再打么?你瞧此是何物?”
徐妍容一见之下,不禁惊呼一声,面上顿生红霞,原来她发髻上插的一支玉凤钗,竟在与濮阳维对招时,吃人家神鬼不觉的摘了下来,这一手,已足可证明对方武功,确较自己高出多多!
她此刻一语不发,仅羞惭的看了濮阳维一眼,正待返身离去,濮阳维忽道:“徐姑娘,这玉凤钗请自收回!”说罢手微一送,那钗成直线缓缓飞向徐妍容手中。
徐妍容欲语还休,轻声道:“濮阳公子,前程凶险极多,我……劝你还是改道……”
濮阳维洒然道:“姑娘好意,在下感铭五中,但任他龙潭虎穴,在下绝不能见难而退!”说罢双眸神光湛湛,威仪自现!
“粉面罗剎”纵横江湖,素以冷面辣心见称,此时也不知为了什么,竟对眼前这更冷傲孤僻的青年,荡漾着一种说不出的依念之情,她幽幽一叹,深深的瞥了濮阳维一眼,转身怅然离去。
濮阳维脑海中思潮起伏,他见这素昧生平的紫衣女郎,竟一再现身示警,心中早已有了警惕,他知道前面道上,必有仇家设伏,欲暗算于他,但不论是师门的威望,“冷云帮”的名声,以及他自己辛苦闯下的荣誉,都不容许他就此退却,即令此刻前行是凶多吉少,也要闯他一闯,哪怕是就此一去不返。
他一面策马踽踽而行,一边暗自沉思,他又想到,那“粉面罗剎”已和自己交过手,更见识过自己的武功,但最后仍劝自己绕道而行,可见那伏于前途的仇家,必是极为厉害难缠的人物。
马儿轻脆的蹄声,将他自思维中惊醒过来,他一抬头,忽觉眼角水光连云,一片幽绿的潭水,寒森森的呈现眼前,月光下,水色幽深,波涟圈圈,潭边一片密林,黑黝深远,时而传出阵阵凄凉的夜枭啼叫,景色显得异样沉寂。
濮阳维心中蓦然一惊,觉得胸间有着一股微微窒息的感觉,而且,竟带着一丝他从未有过的紧张!四周寂静得怕人,没有一点声息,一阵孤独冷清的感触,无形的向濮阳维心中侵袭。
他正要放马奔驰,蓦觉身后有着一丝极轻微的响声,声音是如此细小,换一个武功较差的人,是绝不会听到的。
濮阳维倏然回头,身后丈许远近,赫然立着两个青衣人,月光下,清楚的看出一个是面如血盆,长髯垂胸的高大老者,双目精光隐现,显然必是一内家高手,另一人年岁较轻,约五旬上下,却面色白晰,五官端正,嘴角有一颗豆大红痣,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精光四射,亦是威仪慑人!
这两位不速之客,此时亦惊异的瞧着濮阳维,他们想不到以自己这一身功力,竟在一丈之外,便被对方发觉!
三人沉默的互相注视了一阵,濮阳维冷冷的开口问道:“夜寒人静,二位不在睡乡觅求甜梦,却辛苦跟?在后,未知有何见教?”
那红面老者朗朗一笑道:“濮阳维,你果然好功力,老夫斯段峰,江湖上有个绰号叫‘赤面铁胆’想你不会陌生吧?”
濮阳维闻言之下,暗中骤然一震;原来他尚未艺满下山时,即已听“毒手魔君”谈过,江湖上一些奇人怪杰的轶事,这“赤面铁胆”斯段峰,世居青海布尔汗布达山,生平只入中原两次,威震中原武林之内。
但他第一次虽功成而退,第二次却巧遇“毒手魔君”!二人遂约定于华山之顶,互证武技,双方激战了三百余招,卒被魔君以“天魔十二式”中之“满天飞魔”一招,撕下他一只衣袖!此后,中原道上,即再也没有出现过此人,年代一久,也逐渐被人淡忘,但他两次入中原,并与“毒手魔君”约战华山的那一段往事,却仍被老一辈的武林人物所津津乐道。
濮阳维见这老怪物如今又现身此地,且首先找自己,显然他功力上必有精进,他心中暗忖:恩师虽已仙去,但自己正可藉此时机,一斗这往日师门劲敌。
他想到此处,不禁豪气飞扬,大声说道:“斯老前辈威名远播,在下久仰之至!但不知身旁这位,是何称呼?”
那白面汉子,双目微盖,冷冷哼道:“你听清楚了‘黑旗帮’第三代帮主,‘摩云鵰’白英便是!”言谈神态,傲慢之极!
濮阳维闻言,仰首一阵狂笑,面朝“摩云鵰”白英道:“白大帮主,当年你与令师偕一般江湖鼠辈,于秦岭山上,欲暗算我那恩师,结果作茧自缚,死伤殆尽,恩师见你胎毛未月兑,杀你徒污他老人家尊手,故而饶你不死,想不到尊驾今日,却也成了个人物了!”
白英见濮阳维如此讥讽,那白晰面孔上,竟然没有半丝怒容,他皮笑肉不笑的答道:
“小辈,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你有什么废话?本帮主且容你尽情倾诉一番。”
濮阳维不再回答,飘然下马,对二人道:“和你们这般江湖下三流毛贼,何必多言,走!咱们前面较量去!”
那“赤面铁胆”见濮阳维将自己也骂成江湖下三流毛贼,以他往日声名,怎能不气得火冒三丈?他倏然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嗡然震耳,若巨钟齐鸣,连濮阳维如此高深的内家定力,也不由心中微震!
斯段峰蓦然止笑,厉声对濮阳维道:“好,凭你这厮狂妄口气,就不在你那老魔师父之下,老夫说不得要领教一番,看看你有何出类拔萃的功夫?”
三人遂不多言,向前行了数丈,已达那密林边缘,濮阳维正思忖先向对方何人动手,突然……林内轻快的掠出几条人影来,落地时,不带一丝声息,显然这几人武功,也极是了得!
濮阳维知道眼前敌人众多,他凝神屏息,默运功力,十分谨慎的戒严起来。
始才跃落数人中,立于上首那人已漫声吟道:“一日三餐万事足”第二人接道:
“破衣蔽体胜绫绸”第三人随即道:“富贵烟云岂常在?”第四人又接道:“托钵有心志成城”四人齐声重和道:“托钵有心志成城!”
濮阳维一听这四句歌诀,再一看对方四人打扮,便知是“江北丐帮”人物,但他却看不出,这四人在丐帮中的地位如何?
濮阳维转目一瞧,斯段峰,白英二人面上,此时毫未带出惊疑之色,显然他们同是一路,早经约定了!
濮阳维这时,对那些浑身穿著破衣,蓬头垢面的丐帮人物微一拱手道:“今夜各位为了等候在下一人,竟而劳师动众,在此饱尝风霜,在下实在过意不去,请各位分示大名,以便濮阳维异日图报!”
对方那上首之人缓缓踏出一步,濮阳维已可看出是个满头白发,绉纹重叠的七旬老人,他面上此刻毫无表情,双眼似睁非睁,但开合之间,精芒隐现!
濮阳维心中正在猜疑,那老人已声如洪钟般,一字一字地慢慢说道:“老朽‘冷面乞’常公明!”
濮阳维昔日早闻恩师述及,这常公明号称“冷面乞”为昔日秦岭中,纠众暗袭恩师“毒手魔君”之黑道高手,“江北丐帮”三老之一,“铁臂乞”古庸之大师兄,功力之高,较之古庸,何止超出两筹?今日看来,恐怕自己在如许高手围攻之下,要凶多吉少。
但他面上仍冷漠如恒,不露丝毫痕迹。
此刻,常公明一指他身侧,那身材魁梧,而如重枣的老者道:“此为老朽师弟,人称‘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的便是!”
他又一指那肤色微黑,身材削瘦,唇上留有三撇山羊胡子的人道:“这是老朽三师弟,‘铁臂乞’古庸!想阁下不会陌生!”
濮阳维一见这师门大仇,便在眼前,全身不禁一震,较之闻到“赤面铁胆”之名时,尤为激动。他双目骤睁,鼻中冷冷一哼,但濮阳维一向机智深沉,虽然胸中热血沸腾,澎湃欲出,他面上却毫不动容,可是,那愤怒的火焰,却使他那上挑的双眸中,不自觉的射出一股凛冽的光茫来!
常公明一见濮阳维如此沈着镇定,心中亦不免暗自钦佩,他指着那站在最后,身着一件花色锦衫的矮胖老人道:“这是本堂总监堂堂主,人称‘魔丐’江长恨!”
濮阳维一见“江北丐帮”此次为了对付自己,竟是菁英尽出,显然是想将自己置于死地!
他不禁为这些人的卑恶心思激怒了!于是冷冷一笑,向常公明道:“常帮主,贵帮尚有多少人马匿于林中?何妨皆请出一见,如此鬼鬼祟祟,岂是江湖好汉行径?”
常公明闻言,不由老脸一热,仰首一声长啸,啸声甫住,林中又“唰!唰!”连响,疾如飞鸟般,扑出十条人影来,个个皆是百补鹑衣,蓬头垢面,这十人脚一沾地,便迅速站成一个半圆,静立不动。
濮阳维大笑道:“此定为丐帮十大护坛弟子了,好极,今日濮阳维舍命奉陪,一拚高下,各位是一起上呢?还是车轮战?”
几句话可谓刁钻之极,说得眼前众人皆微感窘迫。
蓦然,那身材雄伟,面如重枣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大喝一声,纵身跃出,一摆手中如小儿臂粗细,八尺长短的“蟠龙铁杖”向濮阳维怒道:“好个狂生后辈,这里岂是你小子放狂卖乖之处?老夫且先会会你这胆上生毛的小辈!”
濮阳维双目如冰,煞气倏现,他默然解下背后之长形包袱,抖开之后,里面竟赫然是一只长约四尺,通体血红的赤色拐杖!杖头以紫金砂及上好缅钢,打成一人掌形,四指箕张,小指弯曲如勾,指端精光闪烁,锋利异常,显然是一把能破解内家气功的利刃。
兵刃显出,各人不由惊呼道:“赤手拐!”
濮阳维自下山行道以来,尚是首次使用这师门谪传兵器,他此刻伸手一握“赤手拐”
把柄,冷然道:“邵展雄,你出手吧!”
邵展雄身为“江北丐帮”第二把交椅的好手,武功自有其独到之处,他素有“神杖烈火丐”之称,此时见濮阳维大马金刀的一站,好似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狂怒之下,大吼一声,单臂将“蟠龙铁杖”舞起一道乌黑光华,直向濮阳维天灵盖劈下!杖距对方尚有尺许,他手腕一沉,铁杖挟着一片“嗤!嗤!”破空之声,快如闪电般又戳向濮阳维胸前!
濮阳维沉如山岳,直待那杖端已快接近胸际,手中四十斤重的“赤手拐”始向邵展雄杖头极快的一点,“铛”的一声大响,那么粗重的铁杖,竟吃他一点之力,悠悠晃开!
濮阳维轻叱一声,“赤手拐”恍如一条漫天红龙,呼呼轰轰似飞瀑倒悬般施展开来,一上手,便施出“毒手魔君”谪传之“九九八十一手赤手拐法”快打猛攻,横扫直戳,真个招招凌厉,式式狠辣,出手完全指向对方要害重穴,威力之大,无可言谕。
邵展雄一上来便吃对方抢去先机,自己左拦右架,拚命遮挡,犹有捉襟见肘之感。
观战群豪,皆为濮阳维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而暗中惊骇不已。
蓦然,邵展雄舌绽春雷般大喝一声,一个高大身材忽而退出五步,左掌运用“大力金刚掌”之力,急如狂飙,向濮阳维连连击出三掌,濮阳维身形一闪,邵展雄却一振手中铁杖,狂风暴雨似的猛攻而至,他所成名的“无敌神杖一百七十式”已自施展开来!
杖起处,宛似惊涛拍岸,石破惊天,端的威力不凡!
濮阳维一面闪躲,一面闪目四顾,他看见“江北丐帮”各人,及斯段峰、白英等都虎视眈眈,静立一旁,大有择肥而噬之势;而现下对手又确实有一身极佳功夫,如此缠战,不知何时才了,他心中极快的决定了一个主意……此时正值邵展雄那支铁杖拦腰扫来,杖身却好似软棍一般,颤成数条杖影,声势确是惊人!
濮阳维脚下一旋一滑,像煞一条游鱼,竟然奇妙无比的躲了开去,他脚下如风,急一转动,已到邵展雄身后。
邵展雄一杖挥去,敌人?迹已杳,他战斗经验何等丰富老到,此时“蟠龙铁杖”显已不及抽回,他忙以左掌“呼”的一声,向身后拍去!
大力金刚掌力岂同小可?尤其是浸婬其中已达四十余年的邵展雄,这一掌威力之猛烈,足有开山裂石之功。
哪知邵展雄一击之下,竟然仍是落空,濮阳维早又转到他右侧。
邵展雄心中暴怒,顿时不顾一切,左掌疾圈,右手“铁掌”猛抡,濮阳维身形一滑,在邵展雄左掌圈回,右掌拍出之际,濮阳维力运双掌,呼声迎上,但闻砰然一声,濮阳维虽已震退三步!而那“神杖烈火丐”邵展雄却蹬!蹬!蹬!接连退出丈许!
他此刻双睛暴睁,额际青筋隐现,大大的喘了口气,一声怒吼之下,持杖又待冲上,一旁的“魔丐”江长恨急急用手一拦道:“二当家你先歇歇,还是本座出去,接战一场……”
“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用手一推江长恨,厉声道:“不用,今日老夫若不将这王八小子剥皮抽筋,怎也消不了胸中之气!”说罢,又掠身扑上,江长恨只得讪讪退下。
邵展雄身形起处,见濮阳维正面含冷笑的注定自己,羞怒之下,迎头就展“连环三神杖”的招数猛然进袭,濮阳维身形微窜,竟而拔起空中,他厉啸一声,身子在空中如巨鹰似的,接连三次折回,“赤手拐”“乘龙引凤”“平沙落雁”“吼虎南镇”三招煞手,循环发出,将邵展雄逼得透不过气来。
他乘势而上,一个旋转,两脚疾点邵展雄双目,邵展雄急一低头,濮阳维又双臂一振,快如闪电般落在邵展雄身后,左掌疾拍而出,邵展雄骤觉背后狂风袭来,正道不好,一股痛澈心肺的炙热掌力,已结结实实地系在他左臂上,但闻“喀嚓”一声,臂骨全折!
他痛的狂嚎连连,纵身跃出丈许,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江北丐帮”诸人,此时不禁大哗,即由江长恨率领十大弟子中两人,将邵展雄赶紧抬了回去……
斯段峰抚须无语,因为他明明已看到濮阳维所出之掌势,但竟来不及救援濮阳维此时神色湛然,双目精光暴射,炯炯逼人的瞧着各人,但却没有一丝得意自满的骄色。
众人除了“赤面铁胆”斯段峰外,齐皆面上色变,露出一副惊与怒的揉合之态!
尤其是“黑旗帮”帮主白英及丐帮三老中“铁臂乞”他们心中,更是又怒又急。
原来,此次围击濮阳维,系由“摩云鵰”白英及古庸二人召集主持,因为濮阳维自下千山后,即威震江湖,当者披靡,他又负有重整“冷云帮”之大任,且声言欲找寻师门各仇家,洗雪那秦岭山中一段旧怨,当年曾参与那场夺宝之战,而侥幸逃生的各人,本尚不予相信,一则凭着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声与武功,再则又仗着他们人多势大,不将那个初出茅芦的濮阳维,置于心中。但他们却估错了。
濮阳维固守着他的诺言及恩师的遗训,不畏艰苦的着实做了一些震惊江湖的大事。
多少武林中,黑白两道的名家高手,都在他手下败北,而那些当年曾经截袭过的“毒手魔君”的武林人物,如金怒江、华武、李奎等也一一在他手下毙命或伤残,这些令人震栗的消息,在江湖上传扬开后,他们才觉得事态确实严重,大家因而会合筹划,又想重演一次三十年前秦岭鬼愁谷的一幕……。
正在他们召集帮手,约齐同党的时候,“黑旗帮”帮主白英,又遇到五十年前即威震江湖,且与“毒手魔君”久存宿怨的青海布尔汗布达山老怪,“赤面铁胆”斯段峰,经他一再游说怂恿,终于使这怪杰也答应参与今夜之战,而白英、古庸除了一路上极巧妙地派人跟踪濮阳维之外,并在濮阳维自“垂柳山庄”出来后,即一路不断的设眼线将消息传递,濮阳维江湖经验欠足加以一路上尽在沉思,以致毫未发觉异状……。
白英等又请那功力极高,人虽艳丽却冷若冰霜的“粉面罗剎”徐妍容前往探测,哪知素来高傲,而又眼高于顶的“粉面罗剎”竟悄悄的对那俊俏潇洒的濮阳维发生了感情,故而有“吊死崖”下,劝濮阳维改道他行的那件事……
但徐妍容却估错了濮阳维,他竟是如此倔强而坚持不变,因而两人在言语冲突之后,竟又含怒动手,徐妍容不敌之后,只得黯然离去……
她心知濮阳维武功虽高,却也未见能敌得住毒龙潭畔,如此众多的江湖高手,合力袭击……当然,她并不知道,濮阳维与她动手过招仅只用了三、四成的功力。这是一段前情。
再说此时,那脸上微微变色的丐帮帮主冷面丐常公明,阴森森的哼了一声,道:
“濮阳维,你手段之狠毒,确实不愧号称‘玉面修罗’四字,也罢,老夫今日亦一并请你成全了!”说罢,就待举步上前。
那一旁一直笑嘻嘻的“赤面铁胆”斯段峰,此刻面色倏然转寒,他一挥手,止住常公明,沉声说过:“常老头,怎的如此沉不住气?折了一场算得什么?后面还有热闹的哩!”说到此处,他一转身,又对濮阳维道:“好小子,真有你一手,那毒手老魔,想不到竟能教出如此弟子,来!来!来!这场便由我这老不死陪你玩玩……”说罢,双掌微合,摆出一副诡异怪态,眼光已是催着濮阳维动手。
濮阳维毫不畏惧,闻言将“赤手拐”向身后一插,双手互搓,沉肩塌胸,二人就在场团团走了起来。
斯段峰绕场两圈后,突然喝道:“小子,接招!”双掌疾出,直扑濮阳维!怪异的是他出掌的路数,竟全是走的弧形,而且飘浮不定,声东击西,看来是劈向头部,瞬息间抓向胸前,况此老掌力雄厚,劲道沉凝,使濮阳维应对起来,颇有吃力之感。
“赤面铁胆”招式一发,便如长江大河般滔滔而至,濮阳维也即澄心静气,抱元守一,以“天魔十二式”应战。
一时只见掌影翻飞,身形电闪,双方全是以快打快,每招每式,皆是以内力发出,故此对掌、闪身、竟能不带一丝声息,若论经验,自以“赤面铁胆”斯段峰为多,而招式之奇诡,则是二人不分轩轾,但若以身形之巧快,内力之悠长,斯段峰虽较眼前各人皆高,但比之濮阳维先后天的特异禀资,却输了一筹!
“赤面铁胆”此刻施展的,正是他隐入深山二十年,苦心研出的“飞弧八方掌法”
只见掌掌相连,成弧形飞舞,且一招快似一招,出手方位奇幻,诡异莫测!
濮阳维见状不敢怠慢,全力应战,“天魔十二式”也发挥至最高威力,只见两丈方圆的旷地上,尽是纵横掌影及罡烈风声,二人出手全是稍沾即走,有时招出一半,便又换招撤式,真个凶险处,一羽不能落,紧凑处,一发不能加,那波诡云谲的奇幻变化,直把掠阵各人看得皆目瞪口呆!
乌云掩明月,微带寒意,地上又是一片黝黑,二人顷刻间,已换了百余招,斯段峰心中暗自惊忧不已,他想道:“四十年前败于此子师父之手,今日却不能栽于他徒弟手下,否则,这张老脸摆向何处?”想到此处,他猛然吐气开声,双掌劲力顿时倍增,风声呼呼中,剎时已将濮阳维圈于那罡烈掌风之内!
濮阳维心中一惊,急忙长吸一口真气,遍布全身,四肢百骸,顿时坚如钢石,他身躯也随着更快的旋转了起来,手中绝招迭出,一剎间,已经使到那招“满天飞魔”!空中顿时掌影如山,那一身白衣飘忽飞舞,恍若陡然间化成数千个濮阳维一般!
斯段峰昔日便曾败在“毒手魔君”此招之上,如今四十年后,在濮阳维手中施出,威力却是有增无减。当年回山后,曾埋首苦思此招破法,虽然略有所获,但却仍然未有绝对把握。他大吼一声,一个伟岸身躯,骤然后仰,在离地面两寸之上,竟滴溜溜的转动起来,同时手脚并用,接连攻出九掌九腿!
濮阳维猝不及防,竟吃他逼得退出三步,但瞬息间,他又急攻而上,使的仍是那招“满天飞魔”!这是濮阳维的聪明之处,他虽吃对方以此怪招逼退三步,但他却已看出敌人此式浊而不清,似有甚多破绽及空隙,想是对方尚未全般瞭悟之故,因而他又以这“天魔十二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又复攻上。
“赤面铁胆”此时身形恰好立直,见濮阳维身影又漫天砸地扑来,要想再使那招“圆转乾坤”已自不及,他双臂抖处,拔起五丈多高,避过来势,但濮阳维身影轻叱一声,竟又如影随形般跟了上来!
“赤面铁胆”暴喝一声:“下去!”身在空中,双掌连挥,已击出四掌!他此时身在半空,犹能如此自然,连环发掌,若非有一份精纯功夫,的是极难办到。
濮阳维一见敌掌挥来,其势极险,他双腿一曲,巧妙的旋至斯段峰身后,“赤面铁胆”掌出落空,正值力竭下坠之际,在他一口真气欲提未提的剎那,濮阳维已有形无影的在他背心轻轻一拍,二人同时飘然落地。
“赤面铁胆”此时老脸通红,真个成了名副其实的赤面。
濮阳维却拱手道:“多蒙前辈承让了……”
斯段峰愕愕的怔在那里,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羞愧,他知道,刚才濮阳维那招,若是手心向外一登,自己这条老命就算废了,但这年轻人不但未施毒手,更不曾使自己当场出丑,试问自己,会有这份以德报怨的宽怀及心胸么?
此时,他感慨良多,强颜一笑道:“好!好!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老夫已年登八十,不妨托大唤你一声小友,他日若是有缘,不论是恩是仇,老夫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说罢,他向众人做了一个罗圈揖,黯然道:“斯某无能,折人威风,何颜续留此地?青山处处,各位容图后会了!”他也不待众人答话,双肩晃处,已如烟而逝……
“摩云鵰”白英,急急呼道:“斯老前辈请慢走一步……”话声出口,“赤面铁胆”
身影已杳…。
丐帮龙头“冷面乞”常公明,面上冷漠已极,他四周一望,阴恻恻的说道:“白帮主咱们不用叫他了,自己动手吧!”
“摩云鵰”白英闻言,只得怏怏退回,默然无语。
濮阳维长笑道:“对极,你们早该自己动手了。”
他语尚未住,倏然,呼啦一声,一件黑黝黝的东西已挟着劲风,当胸袭到!
濮阳维双掌骤翻,已闪电般伸手抓去,同时闪目间,已然看出暗袭者,竟是那“魔丐”江长恨!江长恨手中武器,原是一把以黑色皮索绞钢丝相连的铁锤!此时他一见偷袭无功,手肘一抬,那铁锤又呼一声飞起,呜!呜!呜!似流星般,分击濮阳维太阳穴,双肩而来,其势疾劲,猛不可当!
濮阳维身形倏矮,以单脚支地,呼的一声,竟身躯贴地,向江长恨上盘扫到,他两指微并,疾点对方丹田要穴!
江长恨嘿然一声,长索急收,左手闪处,一溜青光,直刺濮阳维颜面!原来他已乘隙拔出一柄锋利匕首来!
濮阳维见状,头微一偏,仍照势点下……“魔丐”江长恨一声怪叫,人亦跃出五步,濮阳维毫不迟延,如影随上;江长恨右手铁锤,左手匕首,竭力招架,二人转瞬间已过十招,而江长恨已渐显不济……
此刻,一旁的“摩云鵰”白英,倏然撮唇长啸!
濮阳维骤闻啸声,心中一震,不由连骂自己胡涂,在众多敌方高手环顾之下,怎能作如此拉锯之战?他大喝一声,右掌连连伸缩,极快的点向“魔丐”左身侧的十二处大穴,左掌五指疾圈猛弹“嗤!嗤!”连响声中,五缕锐风,直袭对方上身。“指弹十柱”
功夫已自发出─江长恨见状大惊,他猛一晃身,手中匕首却猝然拋出,直射濮阳维,就在他身形刚要拔起的剎那,左肩骤而一麻,“巨骨”“府台”二穴已吃对方点中!
濮阳维眼见匕首袭来,他疾一伸手,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已奇快的将那被点中穴道的江长恨一把拉到面前,此时,也正是江长恨自拋的匕首到达身前的时候,但闻“哎唷”
的一声凄厉惨叫,那锋利匕首已深深插入“魔丐”胸膛!
濮阳维双掌两式出手、点穴、拉人至身前,这一连串行动,皆是恍如闪电般一气呵成,而此时,白英啸声始住,那林旁小径,一声轻响,又翩然飞来五条人影!
濮阳维将江长恨尸体一脚踢飞,仔细打量来人,其中他竟识得两人。
一个就是在崖下传警的“粉面罗剎”徐妍容。
另一个竟是伏龙堡中,他剑下的游魂……“银枪将”韩冲!
其它两人也都是身躯高大面目粗犷的彪形汉子,一人手握亮银链子枪,一个持着金背砍山刀!正呆瞧地下的尸身。
最使濮阳维注意的,却是其中那个年届五旬,?髯绕颔的黑衣大汉,他站在四人之前,眼露疑惑地正在打量着濮阳维。
“摩云鵰”白英此时厉声对那后至数人叫道:“点子扎手,咱们已栽了三场,此次由本帮主应敌,尔等好生掠阵……”
说完,他手腕一翻,已拏出一只通体灰白,以一只只不知何种骨骼接成,顶端带有一拳大钢球的奇形兵刃来,那个钢球上布满精光耀眼的寸许尖刀,看来确是霸道无比。
白英哈哈一笑道:“濮阳维,本帮主便以手中这只‘碎骨点筋锤’与你一较高下……”
濮阳维漠然一哼,不屑的撇撇嘴。白英见状,无名火陡起,暴喝道:“看招……”
招字甫出,手中“碎骨点筋锤”已似狂风暴雨般,直向濮阳维全身卷到!濮阳维身形倏起,一式“急流勇退”人已飘出三丈……
白英手腕微一用力,手中之锤已幻成六道光影,如飞击下!
濮阳维此时尚未拔出兵刃,上身一仰一旋,一个瘦削身材竟贴着地面二寸,呼的一声,向白英腿下盘卷去,同时右掌猛挥,劈向对方胫骨,此招为“天魔十二式”中之“横扫王岳”威力的是不凡,他始才即以此招,逼退魔乞江长恨。此刻欲抽回兵刃下击已是不及,无奈之下,足踵用力一撑,将一个身子,硬生生拔起五尺!
濮阳维此际黏地双脚一扭,人已如急弦般转射而出,抖掌向白英背后便劈─“摩云鵰”整个后背,破绽大露,他蓦觉劲风袭至,骇惊之下,左脚尖急点右脚背,斜泻七尺外去,才将背后一掌躲过,亏他有着一身功夫,但也不由急出一身冷汗。此刻,正值白英身形力竭下落─濮阳维一击不中,身子在空中一个翻折,竟已较对方更快的落在地上。
挨至白英落地,濮阳维已好整以暇的双掌齐发,将白英去路封断,逼得他手忙脚乱仅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二人斗了不及二十招,白英空有一柄犀利兵器在手,兀自施展不开,左右支绌。
正在此时,蓦闻一声尖锐哨,自“铁臂乞”口中发出,濮阳维正自一愕,立于他身后不远的那?髯大汉,双掌骤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濮阳维两肘如电击下!
濮阳维蓦觉背后风声有异,脚下一滑“唰!”地闪了开去,在他闪身的剎那间,仍极快的向白英连出三拳四腿。此刻他一见那虬髯大汉,已知是他自身后暗袭,不由朗声大笑道:“无耻狗贼,你们有多少人一起上吧,看能奈何本帮主否?”
语声中,濮阳维手却不闲,他又觉一股锐风,直攻身侧,濮阳维遂头也不回一手抓去,那袭来兵刃,原来竟是“银枪将”韩冲的一只七尺银枪,此刻韩冲见濮阳维竟头也不回的反手直楞楞的抓来,大惊之下,双手一扭,枪缨抖起一个斗大的枪花,一沉一吐,直向濮阳维手心扎去!白英此时也略略调息过来,他狂吼一声,“碎骨点筋锤”化成万千光雨,向濮阳维双肩、后脑劈下。
濮阳维一面要应付面前这虬髯大汉,同时更要分神注意白英及韩冲的兵器,好个“玉面修罗”他不慌不忙,倏然将全身真气一收一放,他一身白衫勃然鼓起,好似里面灌满了空气一般,同时,一道微带青、红两色的劲气,竟若有形物质似的,疾然反震而出!
“银枪将”手中的一杆长枪,受此内家真力反震,竟然把持不住,倏然被弹至半空,而白英却跄踉连退五步!?髯大汉奋力一退,始未被波及,但仍然身形摇晃不止。
三人皆为当今武林中,有名有号的棘手人物,尤其那?髯大汉,更是响当当的武林高手,他即是三十年前便以掌力称雄一方,且曾参与秦岭山之战的“屠龙手”康彪。
三人一被濮阳维之“六弥真气”震退,众人不由更加惊骇。
那丐帮三老之一的“铁臂乞”古庸一看不妙,暴叱一声,飞身扑上,左手一领濮阳维眼神,右臂运起他素享盛名的“铁臂功”猝然拦腰击向濮阳维。站在一旁那使练子枪的大汉,便是“黑旗帮”白蛟堂堂主“九首人蛇”桑志。那手握金背砍山刀的却是“黑旗帮”青蛟堂堂主“万胜刀”牛公义!二人此时也不闲着,一声不响的蓦然向濮阳维发动。
濮阳维怒吼一声,“赤手拐”已握于手中,一招“孔雀开屏”已将各人招式逐一架开,他一声长啸,“赤手拐”以惊雷奔电般的展开,剎时如红龙翻腾,赤虹飞掠,招式一展,真有风云变色之慨,狂飙飞舞之势,与“铁臂乞”古庸、“屠龙手”康彪、“摩云鵰”白英、及“黑旗帮”红、白、青三蛟堂堂主战于一处!
激战始值六十余招,但闻“吭”的一声,血雨纷飞中“黑旗帮”青蛟堂堂主“万胜刀”牛公义的一颗斗大头颅,已被击得血肉模糊!
濮阳维一招得手,不由豪气更壮,手中“赤手拐”舞起一片红光,连出六招“九首人蛇”一声惨号起处,一条右臂也跟着与身体分了家!
此刻,那一直默立一旁观战的“冷面乞”常公明,铁板似的面孔上也不由为之变色。
到底姜是老的辣,常公明一挥手,那立于身后的丐帮十大弟子,已迅速分东西两面,各各站好五人,每人手中握有一只绿光闪闪的青竹棒,这青竹却非同小可,莫看它才如拇指粗细,却是海外“绝岛”上特产的一种“铁篁竹”所制成,此竹坚逾钢石,敲上一记,非至骨碎肉糜不可。
这十人始才站好,常公明已大喝一声道:“排好方位,老夫来了!”声到人到,双掌疾伸“大力鹰爪功”倏然施出,蓦然闪过一片兵器,直抓濮阳维颈下琵琶骨,端的快捷无伦,声势惊人!
濮阳维迫不得已,一挫脚,已暴退三尺,此一瞬息之间,各人已站成一个半圆,由“冷面乞”常公明为首,怒叱连声,似狂风暴雨般,向濮阳维全身要害,纷纷袭来!
“九首人蛇”桑志,已被徐妍容救至一旁,敷好刀伤药,他人虽清醒,却萎顿之极。
徐妍容将他与肩骨尽碎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置于一处。
但她那双水汪汪的秀目,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战斗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侵袭着她,她一会儿希望濮阳维赶紧逃走,一会儿又希望他能战胜各人。
自然,这是一种奇妙的感情,与女人高傲的自尊所融合而成的特殊感触。
她此时已不自觉的对这潇洒含蓄,而又武学深奥莫测的青年豪士发生了情愫,不过,这是她此刻心中所不能否认,但也不能承认的事。
当然,她亦忘不了,自己现在是与这俏冤家,处于对敌的地位。
邵展雄一条左臂,已用腰带缚好,他气呼呼的注视着场中战况,一见“粉面罗剎”
亦焦急的全神贯注场中,竟会错了她的意思,不由大声道:“徐姑娘,你莫非也想下场么?也好,我们两人尚挺得住,不须你偏劳了,请自便罢!”
徐妍容闻言一怔,但也推托不得,只好勉强站起,将背后一只黑的铁琵琶解下,纵身跃入场中。
濮阳维连伤两人后,正可废去“摩云鵰”白英之际“冷面乞”常公明已插进手来,常公明“少阳神功”已经七成火候,再加上那双无坚不摧的“大力鹰爪”何异平添了一股极大生力军!
若论单打独斗,常公明绝非濮阳维之敌,但如其与如此众多的高手联合,声威自大不相同!加以“粉面罗剎”也恰于此时加入战圈。
濮阳维顿觉压力骤增,真力亦感微乏!
对方此时早已站好方位,各出绝学,向自己全力攻来。濮阳维一面拚命抵敌,一边暗自调息,因为他再如何禀赋特异,而有神果之助,但一连与“赤面铁胆”斯段峰与“神杖烈火丐”邵展雄这两名顶尖高手激战下来,也自耗去不少真元。
他此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稳扎稳打“赤手拐”舞得风雨不透。
倏然“铁臂乞”古庸一声暴叱,一指点向濮阳维胸前“乳中穴”。
濮阳维冷笑一声“赤手拐”一偏,呼声击下,但古庸却不闪不躲,竟伸臂一格!只闻得“噗”一的声,古庸一条右臂顿时肿起老高,但竟未折断,“铁臂功”果然不不凡!
濮阳维料不到古庸被击退之剎那,常公明已一声不响,举掌向濮阳维头顶罩下!
濮阳维此时要闪,已自不及,只得急出左掌相拒─“劈啪”一声响起,常公明急退三步,濮阳维也身形连窜!
“摩云鵰”白英此刻倏然一按他“碎骨点筋锤”之把柄机簧─砰然一响中,那嵌于顶端之碗大钢球,竟蓦然飞出!带着精光闪闪的刀尖,呼呼然击向濮阳维胸际!
此刻,亦正是他在与常公明对掌之剎那!濮阳维真气不易聚集,且亦万万估不到白英手中兵器,尚有此般巧用!
濮阳维惊怒之下,全力扭身,但已晚了一步,胸前要害虽然躲过,左胁下却被这带刀钢球,划开了一条四寸多长的伤口!濮阳维咬牙忍痛,奋力跃退,那常公明却又暴喝一声,全身骨骼劈啪作响,双掌挟着千斤重力,又当头罩下!
濮阳维手中“赤手拐”此时正一边挡开韩冲之七尺银枪,一面掌击白英腰际,一见常公明双掌攻至,他蓦然双脚齐飞,踢向常公明月复下“气御”“归来”两穴!若常公明双掌仍不变式下击,则濮阳维固然难保,但他自己亦不能幸免!
常公明自顾要紧,赶忙侧身收掌,而濮阳维身形连闪,又已躲过徐妍容的铁琵琶及“屠龙手”康彪的一掌!
倏然,常公明嘴中一声厉啸,那立于濮阳维后侧的丐帮十大弟子,已齐齐嘿喝一声,十根青竹棒挟着丝丝锐风,向濮阳维背后袭来,剎时满空绿光闪闪,风声呼呼,威力煞是惊人!
濮阳维吮口长啸,身形暴长,只见他在空中一个旋回,手中已白光电闪,如怒瀑奔流!
倏然,白光似蛟龙飞舞般,快速绝伦的疾卷而至,顿时惨号连连,丐帮十大弟子中,已有三人贯胸丧命!
“冷面乞”常公明惊呼道:“大家留意,这是‘修罗九绝式’!”
众人尚未及回答,濮阳维手中精光已如电翻卷而至,各人只觉眼前一花,连剑势来路皆未看清,又闻得一声惨厉呼叫,“银枪将”韩冲已被拦腰斩为两段!
濮阳维此时右剑左拐,往返冲杀,神威凛凛,宛如天人。“屠龙手”康彪,性情最是狠辣慓悍,他此刻大吼一声,双掌带起一片罡烈劲风,直击向濮阳维背心!
濮阳维冷冷一笑,看也不看的将手中“修罗剑”反挥而至,康彪但见冷光闪处,剑已触肤,他知自己双手必要不保,竟毫不缩闪,双掌仍依原式击下,但见白芒闪处,血雨乱喷!
“屠龙手”康彪已闷哼一声,跄踉退出!濮阳维却料不到这康彪如此凶横,竟然在他双手被斩的瞬息间,以肘猛撞他后腰之“精促穴”!
濮阳维但觉飒声风响,敌人肘势已达,他估不到对方竟如此拚命,幸而在他剑势反挥之际,人已斜斜掠过两寸,在此猝不及防中,虽然躲开这致命一击,但仍然砰的一下,在左背挨了一肘,濮阳维虽有一身内家至高真气护体,但此刻却未及运出,况“屠龙手”
又是回光反照般的全力一击,他虽然闪开正锋,却仍觉内腑血气翻涌,头昏目眩!
此刻他强提一口真气,手中“修罗剑”挥出一招“长恨绵绵”剑势犀利,豪光飞舞,好似数十把剑同时攻出一般,剎时又将逼前敌人迫了回去!濮阳维心中恨极了“屠龙手”
康彪,只见他俊目中,煞气摄人,但闻一声呼啸起处,他头也不回的将握于左手之“赤手拐”向正跄踉后退的康彪反手掷出!
“赤手拐”呼啸而出,一闪已至那早已痛得失神的康彪前心,其时恰有一个丐帮弟子在旁,他见状之下,急挥青竹棒猛截,欲将“赤手拐”击落,说时迟,那时快,但闻“喀嚓”一声,不但当场棒折掌裂,他自己也被这“赤手拐”之绝大冲力,震得一翻倒地上!
那“屠龙手”康彪,却哼也没有哼出一声,已吃那重逾四十斤的“赤手拐”牢牢贯胸钉于地下!
濮阳维此时但觉五脏如焚,唇干舌燥,这是他下山行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拳风罡烈,银芒飞舞,鲜红的血,体内的五脏,洒得到处皆是,场中战况,亦愈见凄厉……“修罗剑”剑下,丐帮十大弟子中,又有两人丧命……
“冷面乞”常公明此时翻身急跃,手往背后一翻一拉,已拿出他一生赖以成名的“丐门铁钵”!此钵宛似一铁碗,四周锋利如削,光芒耀目,钵底有一个短短把柄,可供手握,的是霸道异常!
常公明一亮出此“丐门铁钵”口中焦雷也似的一声暴喝,如惊雷骇电般,舞溜青光,罩向濮阳维!随着这喝声,“摩云鵰”白英身形倏起,“碎骨点筋锤”顶端那个钢球,又蓦然飞了出来,风声尖锐的直攻濮阳维丹田小月复而来,“粉面罗剎”亦极不情愿的将手中铁琵琶,挥向濮阳维下盘,仅存的丐帮五大弟子,亦个个面含悲愤,手中青竹棒如银泻地般专找隙缝,暗施袭击。
濮阳维身形动如流水,剑出如风,连消带打……但他此刻身受两处创伤,加以左胁又一片麻木,出招已逐渐呆滞……
“冷面乞”常公明已略略瞧出,他一声暗号,自己首先发出一招丐门镇帮之技“托钵十六斩”中,最犀利阴毒的“盛头于钵”一式!
只见他手中锋利铁钵,倏然精光乱散,幻成无数光圈,常公明一面以此式攻敌,一边暗运“大力鹰爪功”于左掌,闪电般折向濮阳维肋下!
濮阳维骤见敌人凌厉招式,奇诡莫测的攻到,身躯微微一偏,“修罗剑”快速无伦的挡过了白英、徐妍容二招!
此时他又猝觉右侧劲风袭体,他待要闪躲,已自不及,濮阳维只得暗暗咬牙,急运体内“六弥真气”同时左掌闪电般劈出!
他才一运气,已觉肋下骤然一紧,跟着一阵剧痛攻心,濮阳维两根肋骨已吃常公明大力鹰爪功捏断!幸得他“六弥真气”已及时反弹而出,若换了别人,只怕半边身躯已吃常公明折得稀烂!
“冷面乞”常公明但觉手指才一抓住濮阳维肋下,蓦然敌人体内一阵大力反震过来,他惊骇之下,随即松手,但濮阳维挥出之左掌,已结结实实劈在常公明肩头之上!
常公明一个身子直被震得翻出两丈之外,但他身为江湖上一代枭雄,临被震飞之际,那“丐门铁钵”却又在濮阳维左臂划下一道血痕!
濮阳维此时浑身浴血,创伤累累,但他却仗恃翻涌血气,若“疯虎”般左右冲杀!
因为他知道,此刻如稍一分神,则必抱憾终生……
他一掌劈飞常公明后,已知今晚血战,自己实难强行支持下去,蓦然,他一声凄厉欲绝的长啸起处,身形已如巨鹰般飞掠而出。
“摩云鵰”白英暴喝一声,一舞手中“碎骨点筋锤”拚命跃上。
濮阳维头也不回的反手一抖,“修罗剑”已疾然涌起三道寒光,如电卷至,这正是“修罗九绝式”中之“碧血三溅!”
待到白英惊觉,那寒森森的剑光已自临头!他正魂飞魄散,呼的一条黑影已如飞般击在濮阳维剑上!白英藉此瞬息之机,努力一翻,始才险险躲过,他蓦觉头顶凉飕飕的,一模之下,始知包头黑巾,已连着一片油发被削!
濮阳维反手一剑,也不管伤着敌人已否,却借着剑上一阵冲撞之力,跃身掠出五丈,才始到达那片密林边缘,蓦然,一条黑影疾如鹰隼般飞扑而下,单掌猛劈,狂风飒然……
濮阳维双脚屹立不动,运聚全身功力于左掌,疾挥而出!
剎时两股漫天掌劲,猝然相触,恍如平地响了一声焦雷,尘土飞扬,枝断叶落……
待到一切静止,众人只见濮阳维面色煞白,血渍斑斑的仍立于原处,那急袭之人,原来竟是先前受伤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
此刻,他亦颤巍巍的挺立不动,但口角却涔涔流出鲜血。各人已惊得怔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濮阳维此时却向两丈外的康彪尸身上的“赤手拐”虚空一招,只见那“赤手拐”竟呼的一声,彷佛有物相吸般,飞回濮阳维手中!
濮阳维右剑左拐,傲然而立,他倏然双目怒睁,冷电暴射中,不屑的向众人扫视一眼,冷哼一声,始徐徐转身,只见他双臂疾振,已呼呼拔升七丈之高,在空中一连五次旋回,始急掠而去。
各人为濮阳维匪夷所思的绝世功力,惊得瞠目结舌,好一刻才醒过来,那五名丐帮弟子正待纵身追去“摩云鵰”白英已急喝一声道:“不用追了,凭你们,追上还不是白白送死……”
“粉面罗剎”徐妍容悄悄走上前去,探视一下那尚挺立不动的邵展雄,突然闻她尖叫道:“你们快来,二帮主已不成了!”
各人慌忙上前看视,果然那纵横江湖大半生,性如烈火的“江北丐帮”二当家邵展雄,早已全身冰冷,气绝多时……白英回头一望,那“冷面乞”常公明,“铁臂乞”古庸,俱皆面如白纸般,盘坐地下,闭目调息,看样子,亦是受伤不轻……
他凄凉的四周一望,丐帮已死的总监堂堂主江长恨,护坛的五大弟子,“屠龙手”
康彪,及自己“黑旗帮”中,红蛟,青蛟两堂堂主,“银枪将”韩冲,“万胜刀”牛公义等人正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血渍斑斑,凄风惨惨……
徐妍容,这历尽沧桑,冷傲如冰的江湖女杰,此刻黯然丢下手中那因抢救白英而被濮阳维“修罗剑”斩断的铁琵琶,悄然走到白英身侧,轻声道:
“白帮主,丐帮两位老当家,及贵帮桑堂主,都受伤颇重,咱们还是赶紧收拾一下,设法为各人治伤要紧!”白英默默点头,众人遂忙乱收拾了起来……夜,又已尽了,东方天际,已曙色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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