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手是在眼前各人,众目睽睽下施出的。由于事出突然,所有目睹者看到这里,俱都情不自禁地大声呼叫了起来。
眼看着这一双明晃晃尖刀,几乎已经扎在了海无颜背上的一刹那,海无颜身子霍地一个倒转,险象万端里,几乎与对方那个人成了脸照脸之势。
尤其奇怪的是,大伙这么多双眼睛,竟然没一个看清楚这双刀是怎么到了对方手里去的,那真是十分巧妙之事。
这汉子刺人不成,一双匕道反而到了对方手上,心里一急,哪里还敢再行出手,脚下用力一点,直向着水中跃去。
虽然如此,他却不能逃过了眼前这步劫难。就在他身子方自纵起空中的一霎,海无颜手上的一双匕首已经掷了出去。
“哧”的一声,出手的一双匕首,化成了两道银光,一左一右,不偏不倚地并排插在了这汉子背后一双气海穴上。也像先前那几个人一样,只听见“扑通!”水响之声,这人一头扎落水里,可就再也起不来了。
这番情景看在了各人眼里,自是触目惊心不已。
手持独脚铜人的秦大力,大吼一声道:“小子你有几个胆子,敢到这里来撒野?还不跪下来向爷爷们磕个响头,把你带回去听候发落,要敢哼半个不字,今天准叫你小子到海里喂王八去!”
海无颜在对方初来之一霎,已注意到对方的阵容,一眼已看出了秦、侯二人身分。只要将这两个人击败,其他人也就不战而退。眼前这个秦大力看来一副火爆脾气,倒是正好拿他来试试身手。
同时,他也曾注意到,先时所见的一艘白色大船,已经越向这个地方接近过来,不用说,那艘船上必将有不乐帮上更高级一层的人物在内。
海无颜实不愿未入不乐岛之前,花费许多精力在海上,虽然这些人无能对他构成威胁,到底惹厌,而且他也不欲过分滥伤无辜。基于如此,海无颜也就不打算伤人过众。
当下在秦大力交待过一番话后,他缓缓由位子上站起来,步向船头,目注向对方朗声道:“我姓海,是专程来拜访你们三位岛主来的,刚才情形谅你们也都亲眼看见,凭你们这样身手,还不是我的敌手,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回去,不要自己找死,要不然刚才那几个人就是你们的榜样。”
话声方住,就听得秦大力一声断喝,陡地自对船上跃身而过。他身高体大,加以手上的那个独脚铜入,怕没有两三百斤沉重,一跳一落,发出“嗞”的一声大响,整个船身由不住霍地向下一沉,随即剧烈地摇荡起来。其势其为猛烈,看起来整个船只,都将要为之翻转过来。
站在船头的海无颜,在这番剧烈摇动里,看来就像钉在了那里一样,不曾有丝毫移动。
忽然,他身子向前踏进一步。这一步踏距极大,就在他脚步落下的同时,那艘动荡剧烈的船身,忽然间为之定住了,一任海波溅拍在四周船板上何等猛烈,这艘船竟能维持住一定的静止。
这等功力,简直是不可思议。秦大力虽然是名副其实的大力,又练有二十年十足的横练功夫,可是像对方这等“伏波神力”,却是他不敢想象的。
此人虽然外貌粗鲁,其实心里可一点也不愚笨,称得上是粗中有细。
这时,他眼见着对方这个姓海的展示了这一手“伏波”功力之后,心里大为折服,先时的狂傲气焰顿时为之瓦解冰消。
由于这番气势化解得太过突然,与他此来的动作完全不能调和,一时之间,竟然只管看着海无颜发起呆来。
四周快船上的兄弟,原打算头儿现身之后,定能将对方制服出气,却没有想到秦大力登船之后,竟是只管向着对方发呆,一时群情大哗,纷纷嚷叫了起来。
秦大力自觉着“虎头蛇尾”有些脸上吃挂不住,偷眼再者那艘白色大船己临眼前。
由船上旗帜所显示,秦大力知道是自己顶头上司“水管事”闹海银龙李银川来了。
李银川在不乐帮身当四大管事之一,手下统帅着两百艘战船,称得上位高职重,这时接了消息,生怕有所失闪,随即匆匆赶来。
一名令旗手站在船头,频频挥动着手上三角令旗,各船见状顿时向两旁让开。
秦大力正感有些难以下台,见状反倒给他找了一个台阶,正好用作借口。
当下独脚铜人往怀里一抱,身子向边上船舷跨进一步,大声向着对方海无颜道:“姓海的小辈你注意了,李管事这就会你来了。”
话声方住,眼看着那艘大船,带起了半丈来高的一个浪头,陡地拥到眼前。
操舵的汉子,不傀是好身手、大船来得疾,停得亦猛,一个浪头打起来陡地在眼前煞住,四周浪花唏哩哗啦响个不住,这番声势先自吓人不轻。
再看大船上,清一色的十名黑衣杀手,左右抱刀站立,中间站着二人,正是正副两位管事,“闹海银龙”李银川与“燕尾镖”薛涛。
是时,早先下水的巡海第七队令主卓英,早已攀上了另一艘快船。由于他是此一事件的最先接触者,自当由他向上回报,当下抱拳大声道:“巡海第七队令主卓英,参见二位管事!”
秦大力、侯腾等人也都上前抱拳见了礼。
卓英抢先道:“二位管事来得正好,这个人自称姓海,八成儿就是给咱们作对的那个人,卑职手下已有多人死在了他的手上,二位管事作主。”
“闹海银龙”李银川乍见对方只是孤单单的一个人,已知来者不善,这时再一听对方姓海,由不住为之一惊,哪里敢掉以轻心!
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李银川抱了一下拳,道:“朋友你报个万儿吧!”
海无颜冷笑道:“我名海无颜,与贵岛岛主高立、宫一刀不久以前都见过面,这一次是专程来访,想不到贵岛竟是如此待客,这位卓朋友更把我的小船开翻海里,说不得只好借助贵岛的船一用了!”
李、薛二位管事,一听来人自报姓名,证实了正是岛上日夜提防担心的人物终于来了,彼此对看了一眼,心里有数,越加不敢有所失闪。
李银川嘴里“哦”了一声,慢吞吞地又拱了一下手,微微笑道:“失敬,失敬,原来阁下就是海壮士,请恕在下来迟,手下多有开罪,尚请足下勿怪才好!”
李银川嘿嘿一笑道:“在下李银川,职掌这里水战营管事,这位是在下的副手,人称燕尾镖薛涛的就是!”
海无颜莞尔一笑道:“失敬!”
李银川道:“我手下不识足下高人,多有失礼,请不要怪罪,足下既要拜访三位岛主,可否即请移驾到在下座船,由在下一路护送尊驾入岛可好?”
海无颜一笑道:“阁下太客气了,恭敬不如从命,有劳阁下了。”
话声方住,人已如风飘絮般地荡起,却又似平沙雁落翩翩地落在了李银川所乘坐的大船之上。
李银川看在眼中,心中暗暗吃惊,一笑抱拳道:“久仰足怀盖世身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去东岛,约莫有半日行程,时间还早,足下一切自便吧。”
说罢举了一下手道:“摆阵回航!”
副管事薛涛即重复了一下他的口令,站立在船头的旗手,立即挥动手上三角旗帜,将号令传出。
李银川虽然只说出“拟阵回航”四个字,可是这个旗手打出的旗号却不单纯。
各船接收之后,随即由秦、侯二位分队令主,一时在海面上排开阵势。
顷刻间,海面上众船摆出了一个梅花形图案,海无颜等所乘坐的大船,居中而立,有如花中之蕊。
海无颜在那名旗手舞动令旗时,已微微觉出有异,再看众船只在水面上一番布署调动,心里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他艺高胆大,自忖着以眼前这干人物,决计难成大害,他着实没把他们看在眼中。
大队船只眼看着已布成了梅花阵势。
“闹海银龙”李银川正待吩咐开船,忽然间听得手下一阵喧哗声。
却见一艘渔舟从侧方硬闯过来,经过手下一阵子喝叱,这艘渔船才停了下来。
这地方原是不乐岛的禁区,一向是严禁外来舟舶靠近,更遑论在此处撒网打鱼了。
其实他们其中许多人早已发现了这艘船在附近撒网,只是当时全分注意力都在海无颜身上,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是无暇顾及,现在对方竟然硬闯到自己船阵之中,那便不能等闲视之了。
李银川见状大怒,厉声喝叱道:“这是怎么回事,秦令主你过去看看,怎么不相干的船都来了,成何体统?”
秦大力原为海无颜生得一肚子闷气,光从发泄,一股脑儿,把所有闷气全都发在了这艘不知天高地厚的船上。嘴里骂了一句,一连几个飞纵,借踏着附近船板,一径向来船上跃身过去。
来船上总共就只是母子二人,一个腰干挺直白发苍苍的老贫婆,一个青衣长身的瘦高少年。母子二人似乎不畏眼前阵仗,直眉竖眼地向这边看着。
秦大力一肚子邪火,根本无心多说,身子七纵过来,手上的独脚铜人一招“横扫干军”,直向着眼前母子二人胸前疾扫了过个百。
以秦大力之“大力”,再加上兵刃独脚铜人本身的重量,这一挥何止千斤?
眼看着这母子二人势将要被这重重一击之力,抡上半天之上,四周各人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就在此要命的一刹那,即见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忽然抡起右手,竟然硬接硬抓地直向着当前独脚铜人身上抓了过去。
“噗!”一声,抓了个正着。
老婆婆看来蒲柳之身,非但没有被这千斤一击之力击飞半天,事实上她直立的身子,简直连弯也没有弯一下,竟然凭着单手之力,实实在在地接住了对方的独脚铜人。
秦大力一惊之下,用力向后就拉,这一拉依然仍是白拉,依然是一动也不动。
秦大力简直红了眼,怎么也想不通一时之间竟然会遇见了两个奇人。
众人目睹之下,秦大力可就越觉得这张脸无处可放,情急之下,脚下一个上步,另一只手“黑虎偷心”,照着对方老婆婆心上就抓。
白发老妪面色一沉,口中怒声道:“无礼!”
忽然间,她身子向后一沉,施展出凹月复吸胸的绝技,整个上胸足足向后收缩了半尺有余。秦大力这一式“黑虎偷心”敢情是差着两寸没有打着。
白发老妪显然技不只此,随着她一个闪身之势,右手用力向后一拉,借着对方所出的力把对方给摔出去。
秦大力再也站立不稳,一个踉跄,通通通,一连向前冲了七八步,眼看着到了船边,才拿步站稳。
只听得一人断喝道:“大胆!”
人影乍闪,一条身影,极其快速地来到了面前。
现身的这个人,乃是“燕尾镖”薛涛,他虽然看出来人母子不是好相与,到底不乐帮声威不容侵犯,决计与对方一个厉害。是以,他身子乍一欺近,猛然间一个下腰,双掌同时递出,待向对方老妪胸月复之间按去。这一式劈挂掌十分厉害,薛涛大概是恨极了对方的无理取闹,决计取对方性命,双掌之间运足了力道。哪里想到,掌势才劈了一半,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挡住,敢情是那个青衣少年,不欲母亲吃亏,突地横身拦阻,硬接硬架的施了一招“横架铁门栓”,将薛涛的一双胳膊架住。
“你?”
薛涛怒眼看着对方,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白发老妪“咯咯”一笑,一口南腔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怎么着李大管事,你是不让我们母子上船是不是?”
薛涛听她这么一说,一时怔住了。
另一条船上的水管事“闹海银龙”李银川,不禁被对方这番话弄得“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
聆听之下,他呆了一下,冷冷地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嘿嘿,实在抱歉,请恕在下眼生,贤母子是?”
白发者妪未及答话,那个青衣少年已朗声道:“在下桑平,这是在下的母亲,我们母子一直住在肇庆行馆,负责那边行馆的工作。”
李银川听到这里,“哦”了一声,这才明白过来。
他久仰桑氏母子武功了得,为本帮之杰出手下,一直分发在外坛服务,由于对方从来也未返回过本坛,是以彼此并不相识,
话虽如此,李银川却也不敢怠忽职守,还需问个明白。
“这么说,倒是卑座失礼了。”李银川抱了一下拳道:“请恕冒昧,贤母子既在本帮服务,可有什么证明?”
自称桑平的少年立刻从腰间取出了,一面玉玦,冷冷一笑道:“贵管事可要目览否?”
就手一抛,这面玉玦直向李银川面前飞来,后者信手一抄,接在手里。
那是一方正面刻有一只展翅枭鸟的令符,反面是一张哭脸的图案,显示着“不乐”之意。
“闹海银龙”李银川认得这个令符,并且知道在本帮也只有管事职级以上的人物才能拥有,自然这面令符除了可以证明拥有者本人身分之外,也可以持以自由出入,实在无可刁难。
“抱歉,抱歉!”李银川一脸堆着笑道:“自己人也就不客气了,二位如下见弃,就请上船吧!”
一面说,随即向另一只船上的侯腾招呼道:“侯令主好好接待,这是本帮外坛的两位管事。”
他原意请桑氏母子登上侯腾的座舟,实在是自己这条船负有特别使命,只是不便明宣而已。偏偏桑氏母子不明白,一听说上船,便各自己腾身而起,双双已落在李银川正中座舟之上。
桑老太太看了船上海无颜一眼,呵呵笑道:“幸会,幸会,敢情还有贵客。”
李银川想不到对方母子,竟然冒失地登上了自己座舟,自不便再遣向别船。
当下向着桑氏母子又抱了一拳,脸上堆笑道:“请恕在下冒失,本帮外坛弟子,按律是不能返回本坛,贤母子莫非有什么特别事故么?”
桑平冷冷一笑道:“自然是有特别事故,在下这里并有行馆高总管托呈大岛主的密札一封。”
一面说自怀内取出了黄缎子包扎的一封密函,递向李银川,冷一笑道:“怎么,贵管事要拆开一看么?”
李银川顿时脸上一红,退后一步道:“在下不敢。”
既言“密札”,李银川自然不敢擅自拆开。
忽然,他脑子里转念忖思后,眼前大敌海无颜在舟,自己这边虽已布下了厉害的船阵,但是充其量,到时候也只能困住对方而已,凭自己能力,实在难望能是对方敌手,桑氏母子一来,倒是时候。
他久仰桑氏母子为“南剑”桑太和之遗嫡后人,武功一流,正因为如此,在“南剑”桑太和死后,高立才收留了她母子,长时奉养,给以厚禄,以期她母子能感恩图报,好为不乐帮有所效力。
由此而观,桑氏母子的武功显然非同小可了,眼前如能得到她母子加以援手,合力对付海无颜,岂非大称理想,这么一想,李银川反倒大放宽心。
当时故意示意桑氏母子,手指海无颜道:“我来与二位引见一下,这位便是名满当今的海大侠,海无颜!”
桑氏母子微微一笑,各自为礼。
桑平道:“海大侠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桑氏老太大也频频点头道:“老身久仰得很,海大侠这一次西藏之行,除暴安良,仗义捐财,四海同钦,佩服,佩服!”
李银川嘿嘿一笑,拿眼看了她一眼,盖因为桑老太太这“除暴安良”四个字说得太过刺耳,谁不知道宫二岛主这一次西藏之行,叫人给废了胳膊,就连高立大岛主也没有讨了好,铩羽而归,这是不乐岛有史以来最丢人现眼的事情,桑老太太居然自己还好意思提出来,岂非太过糊涂?
对于桑氏母子来说,海无颜确是心里充满了好奇,当下点头微微笑道:“贤母子是?”
“闹海银龙”李银川咳了一声道:“我来为海朋友介绍一下,本帮实力浩大,这位老夫人就是人称‘南剑’桑太和桑老前辈的夫人,武功确是了得!”
海无颜心里微微一动,盖因为南剑桑太和的大名,他确是早已闻名。想不到眼前这个老婆婆,竟是他的遗蠕,莫怪看起来她的身手如此了得!
“原来是桑老夫人,在下久闻南剑大名,想不到在此幸会。”
一面说,海无颜目光随即转视向一旁的桑平,抱拳道:“这位想必是桑前辈的哲嗣了?
幸会之至!”
桑平抱拳道:“海大侠客气了。”
他们双方乍见之下,竟然像是一见如故地论起家常来了。
一旁观看的李银川越加地不是味道,嘿嘿一笑,特别点醒海无颜道:“桑老夫人与其令郎,皆在本帮外坛服务,为本坛实力人物,海朋友大概没有想到吧?”
海无颜冷冷一笑道:“说真的,确实没有想到,有这么多能人异士为贵坛效力,怪不得不乐帮势力,在武林中风发一时了!”
李银川哈哈大笑道:“海朋友说得好,托福,托福,这就要开航了,海朋友请向舱中落座吧!”
海无颜点点头道:“正要打搅!”
遂老实不客气地直向大船正舱中步入。
“燕尾镖”薛涛是时也已返回了本舟,见状抢上几步,拉开了正舱门口,侧身道:“请进。”
海无颜道了声谢,随即进入。
桑氏母子也随后跟上。
桑老太一张嘴可从来也没停过,啊啊一笑,向儿子道:“这是李大管事的铁甲快船,咱们娘儿俩今天可是开了眼啦,嘻嘻,坐上也过过瘾!”
一面说拉着儿子正要往舱门步进。
李银川忙上前一步,轻咳道:“老夫人……”
桑老太止步道:“怎么?”
李银川一面向她母子施了个眼色,一面后退了几步,掩向船舷;桑氏母子对看一眼,十分纳罕地跟过来,不知是怎么回事。
“大管事有什么吩咐么?”桑平的脸色很冷。
“不敢!”李银川一面说,频频向大舱注视着,还好,海无颜这时正由副管事薛涛在对付,看茶敬水十分热络。
李银川这才有机会向她母子进言。
“老夫人有所不知,”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这个海无颜目前是本帮的大敌,两位岛主都在他手里吃过大亏,是一个相当扎手的人物。”
桑老太点点头,冷冷地道:“这个我知道,哼哼,大管事见召,就是要跟我母子说这些么?”
“不不!”李银川尴尬地笑了笑:“是这么回事的,兄弟奉有刘总管的传令,要弟兄……”
“怎么样?”桑老太的嗓门像是天生的大:“李管事敢情是负有使命来的?”
李银川见她嗓音这么大,吓了一跳。
“嘘!”向前走了一步,苦笑道:“老夫人轻着点,可别叫‘那话儿’听见了。”
轻声!桑老太这才想明白过来,点点头道:“啊,是是是,我就是喉咙大,天生的,怎么,大管事有什么重要的多么?”
“是这样的!”李银川小声道:“在下奉有使命,要在返岛的中途,就地解决了这个小子。”
“哦?”这一次该轮着桑平吃惊了:“这……怕不能吧……”
言下之意,二位岛主尚且在对方手上吃过大亏,你李管事又能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要就地解决对方?
“这个正是兄弟要向二位报告的!”李银川的声音放得更小了,“等一会船行中途,兄弟借故离船,水上有点花样,还要请老夫人与桑小哥大力帮助。”
“嘻嘻,李大管事是在说笑话了。”桑老太的嗓音又开始大了,“水上有花样,什么样的花样?”
李银川吓了个魂飞魄散。
这等机密大事,桑老太居然口无遮拦,一个传到对方海无颜耳中,那还得了?
若非是肯定桑氏母子确是在本帮服务,李银川真由不住当场就跟她翻了脸。
当然现时情形之下,是不容许他们自家先窝里反的。
李银川这口气吞下了,只气得脸色焦黄,偷偷地打量了那边船舱里一眼,薛副管事还算应付得体,正与姓海的一来一往,相谈甚欢,想是没有听见桑老太说些什么。
李银川冷笑一声,冷冷地道:“老夫人,你的嗓子大概是有毛病吧!”
“毛病?”桑老太怔了一下,摇摇头道:“还好,还好,就是大了点罢了!”
“能不能暂时不说话呢?”
李银川一面压低了嗓子,气得声音发抖,要不是眼前用人心切,实在要借重对方,这口气他无论如何忍受不住。
桑老太嘿嘿一笑道:“要我不开口,还真不容易。好吧,找就忍着点吧!”
桑平倒是一副泰然,当下心平气和地道:“李管事刚才说要我母子效劳,还请直说的好。”
“岂敢!”李银川只得压下气头,言归正传地道:“是这么回事,这个姓海的武功了得,虽然等一会可用水上阵势把他困住,到底难卜全胜,贤母子来得正是时候,若肯加以援手,与兄弟等联手出击,便万无一失了!”
桑老太正要出声,李银川生怕她把这番话又照样翻版了过去,忙即以手按唇,暗示对方不要出声。
这一次桑老太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算是把到口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桑平道:“这个,我母子理当出手,只是关于出手的时机,还要请定下事先暗示,以免临时不及,失了先机,误了大事!”
李银川点头道:“当然,当然,这一点桑兄不必担心,到时候,我自会通知你们!”
桑老太嘿嘿笑道:“好极了,别的事也许我母子帮不上什么大忙,要叫我们打架杀人,可在行得很。”
李银川忙道:“小声,小声!”
桑老太傻笑了笑道:“小声,小声,总不能让我当哑巴呀,就这么说定了,那个小子包在我身上了,到时候,他跑不了的!”
听她这么一说,李银川倒是真的放心了。
“果真要是解决了那小子,老夫人论功行贵,当是大功一件。”
忽然间来了两个得力助手,这倒是李银川事先所没有想到的,心里大是快慰。
“好了,我们就过去吧,不要让邓小子看出来,起了疑心,可就不妙!”
接着他又嘱咐桑老太说话要千万当心,一行三人随即向前舱步进。
不知何时,大船已开始起航了,哗哗水响之声,不绝于耳,站立在舱边即可见打向船身的滚滚白浪。
五艘船作等距离地在水面上移动,拼成了一朵梅花图案,桑老太呵呵笑道:“好美的一朵梅花。”
海无颜正在饮茶,放下茶碗微微笑道:“是么!我却只看见腾腾的一片杀气!只怕眼前将要兴起一片兵戈了,是么?”
一面说,两道锋犀的目光,已直直地向着一旁的李银川脸上逼来。
李银川没有想到海无颜竟会有此一说,不禁顿时为之一愣,心里暗自忖道:不好,莫非方才与桑氏母子对答之话果真为他听见了?抑或是他已认出了这个阵势的微妙?无论如何,对方这番话绝非无因。
李银川这么一想,可就坐不住了,他故作泰然地哈哈一笑道:“杀气已过,眼前一片祥和,海朋友真会说笑话了!”
一面说他随即由位子上站起来,转向桑氏母子道:“在下和薛副座还要到别船走走,这里就麻烦老夫人与令郎代为接待嘉宾了!”
一面说一面向桑氏母子递了一个暗号,意思是一待二人离船之后,即可向海无颜出手。
桑老太呵呵笑道:“你放心吧,错不了的!”
李银川随即招呼薛涛说道:“我们走吧!”
薛涛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下向着海无颜抱了一下拳道:“海朋友你稍坐,我二人去去即返。”
海无颜微笑道:“不送!”
李、薛二人正待向舱外步出,却听得桑老太怪鹅也似地笑了声道:“大管事的要走了,桑平你代为娘好生送客吧!”
李银川一笑,说道:“老夫人太客气了!”
一言未毕,即见空中桑平的人影“呼”地一闪,已自由空而坠,不偏不倚地正好拦在了李、薛二人身前,这分轻功,甚是了得。
不仅仅如此,随着桑平落下的身势,一双手掌,随着他的一个进身之势,贯足了力道,直向着面前的薛涛前胸之上击了过来。
这一手简直出乎李、薛二人意外,薛涛一惊之下,身子霍地向后一缩,嘴里叱道:“反啦!”
桑平既已出手,当然技不只此,随着他足下的一个上步,两只手霍地向两下一分,直向着对方小月复上力插了过去,这一手由于施展得快,简直是不给人以措手之机。
薛涛上身蓦地向后就倒,却是慢了一步,被桑平一双手掌擦着两肋划了过去。
虽然是“擦身而过”,薛涛这个苦子却也是够瞧的,只觉得两肋向一阵子的热,却已是皮开肉破,只痛得他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再也收不住势子,通通通通!一路踉跄了出去。
整个船身在他这个势子里,禁不住前后剧烈地摇荡起来。
桑平一声喝叱道:“姓薛的,你还想跑么!”
话声出口,霍地一个杀腰,箭矢也似地扑到了薛涛身前,第三次进招“排山运掌”。
桑平大概是恼了,当着海无颜与母亲面前,连一个不乐帮三流角色都制不住,简直太丢人了。
是以这一次他决计施展全力,要力毙对方于双掌之下。然而,这个薛涛显然亦非易与之辈,他身上还有一根软兵刃,“蛇骨索子枪”,平常就围在腰上,一直都没机会出手。此刻在足下踉跄之际,右手已抓住了枪柄,随着他身子的一个后坐之势,掌中枪唰啦啦已甩起了一片银光,直向着桑平喉结之间点扎了过去。
这一手敢情阴险得紧,桑平一惊之下,正待滚身一旁,桑老太却已先代她儿子解了眼前之危。
这个桑婆婆敢情十足的火爆性子,动作之快,也是出乎寻常。
先时,她手里正自端着一碗热茶待饮,说一声出手,但只见右手倏翻,碗中热茶,倏地倾底而出,化为千百点水珠,全数向着薛涛背上照顾了过来。
不要小看了这碗茶水,在桑老太内功力道贯注之下,端的非同小可。
薛涛身子原已不稳,哪里还有能力再去闪躲,顿时被对方这一碗茶水泼了个正着。
千百点水珠,其实无异于千百支箭矢,全数中身后果可想而知。
顿时,即听得薛涛一声狂呼,身子半旋着,一个踉跄倒了出去,“扑通!”栽倒就地,人事不省,整个身乍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血人。
现在最感到惊讶的莫过于“闹海银龙”李银川这个人了,对他来说,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简直是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桑氏母子竟然会向自己人出手,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在急切之间,他是难以想通这个问题的。
“你……”李银川看看桑平,又看向桑老太:“你们这……是如果桑氏母子与海无颜连成一体,联手来对付李银川,那么眼前便是以三敌一之势。
李银川一念触及,不禁吓了个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在此多逗留片刻。
想到了不妙,李银川绝不片刻犹豫,足下一点,倏地向着门外就扑。
桑老太早就防着他会有此一手,见状一声怪笑道:“老兔崽子,你给我留下来吧!”
这个老婆婆年纪虽然一大把子了,可是动作还是真快,话声出口,坐着的身躯蓦地如风飘絮般“呼”地荡空而起,“此”起“彼”落。其势有如闪电星驰,快极了,只是闪得一闪,已拦在了舱门当刚。
李银川怒惊之下,厉叱道:“闪开!”抡拳照着对方脸上就打。
桑老太哼了一声,脖子微微一转,李银川这一拳竟然捣了个空。
这个老婆敢情手下有真功夫,自从丈夫死后,她含辛茹苦,不惜忝颜事仇,以化解对方对自己的猜忌,多少年来她一直在苦练功夫,今朝机会终于来了,一经出手,焉会再丝毫留情。
李银川一拳捣空之下,陡然感觉到由对方身上霍地传来一阵气机,初一接触之下,似乎只有些儿微热,并无奇特之处。然而,那只是极短的一瞬,紧接着那阵子气机立即变得极其刚韧,倏地向外一边,足足把李银川撞出了三尺开外。
原来凡是武功练到了自成一家相当境界之后,都有一门属于自己本身的护体内功。
桑老夫人所练的这种内功名叫“无敌罡气”,已有近二十年的功力,一经施展出来,李银川如何当受得住。
然而,既然身为不乐帮四大管事之一,李银川当然绝非无能之辈。他显然有放手一博的勇气,只是却更警觉到眼前情势对他的不利。
不可否认,眼前三个人,姑且不论海无颜身手如何了得,就只是桑氏母子二人来说,只出其一,自己已非其敌,更遑论以三敌一了。
李银川心念及此,哪里还敢在此再作逗留。
当时随着他后退的势子,霍地就地一个疾滚,左手挥处发出了一掌暗器“黑狗钉”。
那是一种短粗尖锐,由生铁打制而成的暗器,出手一片,和“铁莲子”“菩提珠”有异曲同工之妙,却较前二者更具有杀伤之力。
李银川由于对一直未曾出手的海无颜心存顾虑,是以这一掌暗器,除了对付桑老太太之外,也照顾到了一旁的海无颜。
暗器一经出手,他身子由船板上一个“鲤鱼打挺”霍地弹身而起,却是快如箭矢地直向窗外纵出。窗外即是大海,李银川一身水功,前文亦曾表过,如果容得他纵身入水,无论如何再想擒拿他可就是妄想了。
桑老太一惊之下,拱身如怒鹰般地扑了过去,足下一经着地,右手倏地抡出,待向李银川背上抓去。
可是斜刺里却飞来了小小一枚物件,其势竟然远较她更快。
“突”的一声,正好打在了李银川背后“志堂穴”上,由于所施展的是武林罕见的“暗器打穴”手法,李银川身子方自纵起一半,顿时血路闭塞,身上一麻,一个发软,“碰!”
一声栽了下来。
桑老夫人微微一愕,就势用脚把倒在地上的李银川身子踢得翻转过来,却见一枚“黑狗钉”紧紧嵌在他背后“志堂穴”上,显然手劲奇大,二寸钉身,已几乎全身没入肉里。
李银川非但是被点了穴道,看样子这条命八成儿也是活不了啦。
发暗器的绝非是桑平,他没有这个手劲儿,也没有这手隔空暗器打穴的能耐,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桑老太回过身子,向着倚窗闲坐,手端香茗的海无颜点了点头,算是承了他的情,当然她心里也难免有几分不自在。
桑平匆匆赶向李银川尸体旁边,看了一眼,才算明白过来,心里着实钦佩。
当下他向着海无颜抱了一下拳道:“佩服,佩服!”
海无颜放下了手上茶碗,微微一笑,目注向桑老太道:“老夫人对于眼前突发之事,当有所澄清,你我才好说话!”
桑老夫人嘿嘿一笑道:“海少侠你以为呢?”
海无颜定了一下,道:“贤母子既属不乐帮门下,又何以向自己人出手,这一点尚见明示!”
桑平正要说话,却为桑老夫人一串冷笑之声打断,只见她干枯的脸上兴起了一片悲切忿怒之色,说道:“这话说起来,可就远了。”
桑老夫人用手指了一下一旁的桑平:“要问起这件事,怎么和不乐帮结下的仇,可就要从平儿他爹身上说起,哼!只是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海无颜正在凝神静听,忽然侧窗似有异动。
这番情景自是难以逃开桑氏母子观察之中。
桑老夫人话声一停,右手翻处,“扑”地打出一物,随听得窗外一人“喔”了一声,一条人影猝间由船篷翻落,“扑通!”一声,落向水里。
与此同时,桑平霍地拉开舱门。
舱门乍开,一个人正在作状窃听,还来不及闪开,即为桑平快出一剑,正中前胸。
这个人“哇呀!”大叫一声,身子一翻,“扑通!”倒卧地上,转了个身,顿时了账。
连同李、薛二人在内,不过是片刻之间,已解决了四条人命。
桑老夫人看向海无颜,冷笑道:“怎么样,海少侠,这一次总可以信得过我母子吧?”
海无颜微微一笑,略含歉意地道:“老夫人不必见责,既是同舟之人,往后尚多彼此关照,海无颜失礼了!”
桑老夫人呵呵笑道:“言重了,言重了,老实跟你说吧,我老婆子含辛茹苦,等待的就是这一天到来,这一次前往不乐岛,早已抱定必死之心,打算先以本帮同僚身分混进岛上,然后再联系岛上的无忧公主,伺机发作,想不到中途遇见了你,也就没办法再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只好提前发作了!”
海无颜肃然起敬道:“这么说,诚是在下莽撞,坏了贤母子大计了!”
桑老夫人又是一声大笑:“什么话,什么话!”
桑平纵身舱外,观看了一下,随即转回,冷笑道:“这些贼子都已发觉,眼下怕要有一场大战了!”
老夫人狞笑道:“怕他们什么?李银川跟薛涛已死,那个劳什子‘海星阵’八成是施展不开了,我们正好以逸待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施展?”
海无颜微异道:“什么海星阵?”
桑平插嘴道:“海兄有所不知,不乐帮为了对付外敌入侵,特别演排了一些厉害船阵,这个海星阵又叫‘铁梅花”当于适当时机,在大雾中展开,他们有意要用这个阵势将海兄困于海上,然后火焚大船,你说毒也不毒?”
海无颜倒是没有想到对方还有此一招,猝听之下,却也不禁吃惊。
桑老太道:“你的本事刚才我们见识了,确是高明之至,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怕你艺高胆大,着了他们的道儿,所以迫不及待地赶来这里,想暗中助你一臂之力。我这么一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海无颜抱拳道:“承情,承情!”
话声方住,即见他坐在位子上的身子猝然向上一挺,“嗖”地掠身而出。几乎与他身形不差先后,“嗖”的一支火箭,亦向着这边射来,却被海无颜纵出的身子迎了个正着,探手一抄已接在了手中。
桑氏母子见状亦迫不及待地双双由舱内赶出,三个人分三个方向站定。
“老家伙!”桑老夫人大声叫着:“说到火,可他娘地真的就来了!”
说话之间,“嗖嗖!”一连又射过来了两支火箭,一支正好被桑平用剑劈落海水,另一支却又被海无颜巧妙地接在了他的手中。
这才见四条快船,作等距离地已把桑老夫人等座舟困在中间。
四船船尾,各有一人手持弯弓,正在一支支向这边放着火箭,只是在三人严防之下,却是没有一支射中。
先时在海无颜手下几乎丧命的侯腾与秦大力、卓英等三人,又复神气活现地在船上督战,四条船上总共有二三十名水手,各人身着油绸子水衣靠,手持分水刀,摆出一副准备要水战的样子。
秦大力手持独脚铜人独立在船头大声喝道:“姓桑的母子给我好好听着,你母子要是知道时务进退,还不赶紧把姓海的擒下来,也好将功赎罪,要不然火攻之下,烧得你们片甲不留!”
话声方住,只见一条人影忽悠悠直由对面船上飘起,敢情是快到了极点。
双方距离少说也在五丈开外,况乎船上运功比不得陆地。对方如无绝对的把握,岂能如此施展。
来者正是桑老夫人,那个难缠的老女人。
像是一只硕大无比的海鸟,顺着一阵海风,陡然间来到了秦大力所乘坐的这条船上。秦大力一惊之下,才忽然明白过来。
桑老夫人手下可是更不含糊,身子方一上船,两只手已陡地探出,各自抓着一只长及尺许的铁棒锤,抡施之下,“碰!碰”两声,已把站在船边的一双汉子打落水中。
敢情她手劲儿奇大,而且出手奇准,每一棒都击中对方头上要害,被击者顿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秦大力大惊之下,足下连着几个垫步,已经窜到了她近前:“老东西,去你的吧!”
嘴里嚷着,独脚铜人忽悠悠荡起了一阵狂风,直向着桑老夫人身上挥了过去。
他满心以为桑老太太必将会以手上一双铁棒锤去迎接,那可就着了他的道儿,非把她给震飞了不可。
哪里知道这个老婆婆机灵得很,随着对方独脚铜人力挥之下,全身滴溜溜一阵子打转,秦大力由于用力过猛,临时想收住势子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得“咔嚓!”一声,船板上打了个大洞,木屑纷飞里,这条船霍地向前一伏,继而高高窜起,溅起了大片浪花,简直都快要翻了。
桑老太太脸上现着不屑的怒容,一任这条船颠沛起伏得多么厉害,她的两只脚,就像是钉在了船上一样结实,丝毫也不见移动。
秦大力霍地自船板上提起了“独脚铜人”,却见桑老夫人单足点地,目注自己,由其神态器宇观来,俨然大家之风,敢情这个老婆婆具有非常身手,自己今天遇见了她,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形势既已如此,除了一拼之外,别无善策。
秦大力嘴里喝叱一声,身子第二次扑过来,独脚铜人改直为横,直向桑老夫人腰上扫去。
“王八羔子!”
一开口就是刺耳的粗话,话声出口,只听见“当”的一声,手里的铁棒锤架在了对方的独脚铜人上,借着这一架之势,桑老夫人整个身子“呼”地直窜而起,像是一片云也似地已落在了秦大力的背后。
秦大力原已三分心虚,自知不是对方对手,这时见状哪里再敢留片刻?
手里的独脚铜人往船上一丢,足下用力一点,“嗖!”地纵身而起,直向着大海里纵去。打不赢就溜,倒也有他一手,可是偏偏这个十拿九稳的一手,这一次竟然会失了灵。秦大力身子已纵了出去,所施展的是“燕子抄水”一式,眼看着一头已经扎进了水里,以为他进了水里,可就无可奈何他了。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直向海面上抄了过来,姿态之美,简直美妙绝伦。
秦大力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背上一紧,像是着了一把钢钩似的,已被对方一只手凌空抓住。随着这人“海燕掠波”般的一个起势,秦大力跳是跳出去了,却又被人家戏剧性地给带了回来。
来人正是那个可怕的、年轻的主儿海无颜。
其实在他来此之前,先已在邻船上施展了一番手脚,六七个汉子,连同那位巡海第七小队的令主卓英在内,不过是转眼的工夫,竟然全部被他摆平在船,一个个像是活死人似的,直直地站在船上。
完成了以上任务之后,他才有余兴又管了这边的闲事,秦大力已经纵出去的身子,竟然又被他自空中给提了回来。
随着他落下的身子,右手抖处,秦大力偌大的身子忽悠悠给摔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倒在船板上,顿时就像一具尸体般地直挺着不再动了。
桑老夫人呵呵笑道:“真有你的,趁热打铁,还有几个点子就一并解决了他算了!”
说话之间,这个老婆子霍地振臂拔起,直扑上五六丈开外处的来时座舟,紧接着第二次腾身,却扑向另一艘快船之上。
桑平直挥动一口长剑,在那条船上力战数人,他母亲的猝然加入,自是如虎添翼。母子二人联手之下,区区几名小盗又算得了什么,转眼之间俱已被纷纷制服,点穴在船。
四条快船,转瞬间已去其三,剩下的一艘,在巡海第九小队令主侯腾暂时指挥之下,发觉路数不对,哪里再敢多作逗留?掉头就走。
双方距离已经远拉十丈,偏偏海无颜竟是放他不过,眼看着他纵出的身子,在水面上一连点了三次,轻如鸿鸟也似地已扑上了那艘快船,快船上起了一阵大乱。
海无颜一只脚方自踏向船边,弓弦一响,一支箭弩已迎面射到。
然而这支箭来得快去得亦快,在海无颜力封之下,倏地反弹了回来,“噗”地一声正中发箭入前胸,当场仰身倒毙而亡。
侯腾早已是惊弓之鸟,意欲不战而退,又恐落下一个罪名,将来遭受帮规处置,打吧,实在等于送死,少不得应付一二招再说。一念之兴,当下顺手由地上操起了一根长篙,当下一个箭步,抖起兵器,照着海无颜身上就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