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霜衣 第十七章 作者 : 卧龙生

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由那青铜面具之中,传了出来,道:“见过我真正面貌之人,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不是为本改效力,就是五刀分尸而死。”

李文扬、韩士公同时听得一怔,只觉那声音清冷中带着娇脆,分明是一个女子口音。

李中慧冷笑一声,道:“谁生谁死,现在还言之过早,你先取下面具吧!”

那居中而坐的娇小之人,缓缓举起右手,缓缓的取下了脸上的青铜面具。

灯光耀射之下.群豪只觉眼前一亮,现出一张绝世无伦的美丽面孔。

那中年文士,虽然久年和教主相处,形影不离,但亦似未见那教主的真正面目一般,看她取下了面具,竟然瞪大了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凝神相注。

李文扬也未料到,统率着这神秘、残忍的玄皇教的,竟然是一位绝世的美人,不禁多看了两眼,只见她柳眉弯弯、星目流波、瑶鼻樱唇、容色端丽,不可通视,看了一阵,赶忙别过头去。

韩士公大声喝道:“好一位漂亮的姑娘,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外貌如花,心似蛇蝎……”

那美艳少女,突然一挺身而起,娇躯一晃,人已欺到了韩士公的身前,素手挥处,啪的一声,打了韩士公一个耳括子。

这一拳打的迅快至极,不但韩士公未能闪避,连那站在身旁的李文扬,也看的心神大震,只觉她身子一闪而到,身法之快,出手之奇,生平仅见。

韩士公被打的身躯摇了两摇,嘴角间鲜血淋漓而下。

只听那美艳少女,冷冷说道:“这不过略施薄惩,再要出口伤人,当心我打落你满口牙齿。”

韩士公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从未受过此等之辱,在众目瞪降之下,被人打了一个耳光,那真比杀了他,还要难过,一面运气止疼,一面暗中提聚功力,陡然大喝一声,一拳击出。

那美艳少女娇笑一声,身躯一闪避开,右手疾拂而出,纤纤玉指,横扫脉门。

韩士公击出的右手一缩,左掌施展出擒拿手法,疾抓脉门。

那美艳少女击出的右手不收,只把五指一屈,突然弹了出来。

韩士公左手将要搭上对方有腕脉门之时,忽觉几缕尖厉指风袭来,不禁大惊,再想躲避,已自不及,只觉左腕脉穴一麻,一条左臂,登时软软的垂了下来。

李文扬看那美艳少女出手一击的手法,已知韩士公难是敌手,早已暗中提气戒备;韩士公左腕受伤,立时朗声说道“姑娘无怪统率玄皇教,果有非常的武功,在下领教几招。”

其实他早已出手,几句话说完,已然攻出三招。

黄山世家武学博杂,可算是兼得了天下武学之长,李文扬由出三招,用出了三种大不同的手法,但均为对方掌扫指点的比解开去。

李中慧一直在冷眼旁观,看那美丽少女化解李文扬攻出三招之后,心中已知今宵之战,难操胜券,当下冷冷喝道:“住手!”

李文扬素知妹妹机智过人,听她喝叫之声,料想她定已想出了制敌之计,当下一收掌势,闪退五尺。

李中慧身子一横,挡在李文扬的身前,拱手说道:“姑娘武功高强,小妹生平仅见,佩服的很。”

那美艳少女皱了皱柳眉儿,道:“你可是心中不服么?”

李中慧道:“小妹还未和姑娘交手,胜负之数,还难预料。”

那美艳少女冷笑一声,道:“那你就不防试试。”

李中慧道:“咱们未动手前,小妹先要请教两件事情。”

青衣少女道:“你问吧!”

李中慧目光转动,打量了四周一眼,缓缓说道;“咱们这番比武,你要胜了我们,我们自是听凭所命,如若我们胜了,又该如何?”

那美艳少女冷等一声,道:“如你真能胜得过我,我就破例放你们离开此地。”

李中慧道:“我们如若败在你的手中,就甘心依附在玄皇教中,听你驱使!”

那美艳少女微微一笑,道:“那很好,咱们一言为定。”玉手一扬,一指点了过来。

李中慧闪身避开,道:“慢着!我还有话未说完。”

那美艳少女似已不耐,怒道:“还有什么话,快些说吧!”

李中慧淡淡一笑,道:“你如真想把我们收罗玄皇教下,为你效命,必得凭藉真才实学胜过我们,不许施用毒物、暗器。”

那美艳少女道;“依你就是。”呼的一掌劈来。

李中慧挥掌封开,全力反击了三招,一面说道:“你如想使玄皇教在中原武林中挣得一席之地,我倒是有一个很好的办法。”

那美艳少女忍不住问道:“什么办法?”

李中慧一面挥掌急攻,一面接道:“目下中原武林道上,以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的实力最强,如若你能裹胁两派几个高手人教,胜过你罗致千百个绿林人物!”

那美艳少女听得心中一动,接道:“是啊!我怎么早没想到呢?”指点掌封,化解开了李中慧一轮急攻。

李中慧心中暗暗震惊对方武功,忖道:“此女不知是何来历?武功如此高强!”口中却接着说道:“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中人,素为中原武林同道所重,如若借用他们的身份,暗中施下毒手,算计中原武林道上几个声望赋功均高之人,降则收为己用,否则个别杀害,玄皇教的声势,岂不在极快速中壮大起来。”

这一番话,说的那美艳少女,大为心折,不禁叹息一声,道:“你这般聪明才智,世间权是少见,如肯和我携手合作,不难把玄皇教发扬广大。”

李中慧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我虽有心和你合作,但目下却有一件碍难……”

那美艳少女也低声说道:“什么碍难?”

李中慧道:“我们四人之中,武功要属那姓林的最好,但他生性耿直,你如以生死要胁于他,他决然不肯答应,唉!如若你能以武功折服于他,使他心服口服,那就不难使他答应了。”

说话之间,掌势更是凌厉。

那美艳少女,低声应道:“好吧!我就照你之言一试,如若你们当真肯依我玄皇教下,我定当重用于你。”

李中慧道:“关键在那姓林的了,只要他答应了,余下之人,那是不足为虑。”

两人搏斗愈见激烈、凶恶,但交谈之声,却是愈来愈小。

那美艳少女疾攻三掌,抢回了主动之势,问道:“那胜林的是你什么人?你要这等听他的话?”

李中慧微微一笑,答非所问的说道:“他为人光明正大,心胸磊落,你如想折服于他,却不可施用鬼计。”

那美艳少女掌势一紧,把李中慧圈入了一片掌影之中,笑道:“他可是你的丈夫?”

李中慧不再答言,挥舞双掌,全力反击。

两人已斗二十余合,只因边打边谈,双方都无法施展毒手,这时李中慧已不再说,那美艳少女也不再问,双方掌势,也更是辛辣凌厉,不大工夫,又斗了十四五回合。

李中慧愈打愈是心惊,只觉对方的掌指攻势,诡奇中夹杂着正大招术,经这一阵搏斗,李中慧已自知难以在武功上胜过对方,当下空出一个破绽,左肩向那掌势上迎去。

她这故意相让,那美艳少女自是看得出来,落掌甚轻。

李中慧早已相度好退身之处,肩上中掌,立时踉跄而退,刚好挡在了李文扬的身前。

李文扬本待要出手相救,但见李中慧直向身前退来,赶忙伸手扶住,急急问道:“妹妹,伤的重么?”

李中慧脸色苍白,隐见汗水,但暗中却轻轻扯动了一下李文扬的衣角。

李文扬虽然早知妹妹心机甚多,但一时之间,却也未想到用意何在?只好站着不动。

那美艳少女,忽然举步而行,走到了林寒青的身前,冷冷喝道:“你可敢和我动手么?”

韩土公身子一闪,站了起来,怒道:“他伤势甚重,那里还能动手,要打由老夫陪你。”

李中慧依在哥哥身上,装出伤势甚重之态,举起右手的衣袖,拂拭脸上汗水,借机暗用“传音入密”之术说道;“老前辈不要多管闲事。”

只听那美艳少女冷冷说道:“只怕你不是我的敌手。”

韩士公听得暗暗叹一口气,这虽是狂傲之言,但说的却是实情,听得李中慧暗中传言,却又不知她捣什么鬼,但人却依言退回一侧。

那美艳少女扬起右手,指着林寒青,又道:“你为何不敢开口?可是不敢和我动手么?”

林寒青望了手掌上的毒伤,一片紫黑之气,已经蔓延到手腕之上,但他天生傲骨,一挺胸答道:“当得奉陪。”

那美艳少女娇媚一笑,道:“我要凭仗真实本领胜你,让你败的心服口服,你此刻身上毒伤甚重,那是胜你不武了。”回顾那青衫文士一眼道:“快拿解药给我。”

那青衫文士正待出言劝阻,那美艳少女,已冷冷接道:“如若本教今日能收眼下四人,胜过网罗江湖上千百武林高手。”

那青衫文士看她心意已决,不再多言,探手入怀,模出一只翠玉瓶,倒了两粒解药,递了过去。

美艳少女接过解药,问道:“他如何才能早些恢复?”

青衫文士道:“一粒内服,一粒外用,剧毒立可消解。”

那美艳少女目光移住在林寒青的脸上,道:“张口。”右手微微一抖,一粒解药,直飞向林寒青的口中,左手做一用力,捏碎了另一粒解药,洒在林寒青的伤口。

毒药绝毒,解药却有着神奇的灵效,不过一刻功夫,林寒青手上的紫黑之气,已然散去大半,只余下伤口之处一片淡紫色。

韩士公看那美艳少女。自动替林寒青疗治毒伤,心中既是惊奇,又是佩服,暗道:“无怪李文扬常常称赞妹妹,这女娃儿的确是有过人的才智。”

那美艳少女望了林寒青手上伤势一眼,见紫黑之色,已将散尽,立时说道:“你快些用真气迫出余毒,一盏热茶工夫之内。我就要出手了。”

李中慧施展“传音入密”之术,叫道:“哥哥,快去解开他身上穴道,如要他自行运气解穴,只怕要耗去他甚多内力。”

李文扬依言而上,挥掌拍活了林寒青九处被点制的穴道。

林寒青暗中一提真气,活动了一下手臂,说道:“姑娘可以出手了。”

那美艳少女应道:“好!”声起人至,玉掌挥动间,迎胸迫到。

林寒青右手一场,五指齐张,点向那美艳少女的脉门。

那美绝少女冷哼一声,玉婉微微一沉,反向林寒青腕上面扣来。

两人这出手一搏之间,各自连变了三种擒拿手法,互拿对方脉穴,但见掌指翻舞,忽上忽下,谁也不肯把攻出的右臂收回。

韩士公看的暗暗赞道;“单是这一交手间的擒拿手法变化,就非老夫能够应付。”

只听那美艳少女冷笑一声,道:“果然不错。”陡然向后退出五尺。

林寒青知她这一退,只不过要改变一下搏斗的方法,再次攻上,定然较第一次尤为凶恶,长长吸一口气,凝神戒备。

李中慧目光一栋四周形势,暗用“传音入密”之术,说道:“哥哥,林相公一露败象,你立刻出手替他下来,不能让他真败,以免我无法自圆许诺之言,韩老前辈请全力夺门,以备咱们退出,那青衫文士,目光闪烁不定,心地狡诈,由我出手对付他。”

韩士公微微点头,退到了李文扬的身后。

这时,场中搏斗形势,已然大变,那美艳少女果然一退即上,左掌有指,连劈带点。攻势辛辣、凌厉,大有一举击败林寒青的用心。

林寒青施出突穴斩脉的上乘近搏手法,力拒那美艳少女的猛攻,但因对方手法诡异,出手既快,来势又莫可预测,是以林寒青始终陷在被动之中,处处防守,无能反击。

转瞬之间,两人已恶斗了四五十回合。

林寒青始终是击而无险,既无法抢回主动,展开反击,但防守上,却是从容有余,并无落败迹象。

这是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搏斗,双方似是都在凭仗手法变化,抢制先机。

李中慧和那美艳少女动手相搏,知她武功奇高,原想林寒青难以挡拒过五十招,却不料材寒青始终在防守劣势下,从容应付,四五十合后,仍是毫无败象。

敞厅中所有之人,都被这一场激烈的拼斗吸引,凝神观战,鸦雀无声。

李文扬早已暗中提聚了功力,手握折扇,随时可出手,接替林寒青下来,但林寒青久战不败,却使他有看无所适从之感,低声对李中慧道:“妹妹,可要等他们打出个胜负来么?”

李中慧道:“林寒青的武功,高出我预料之外,如若他能胜过那玄皇教主,咱们就不得不修正退出为上的策略了。”

李文扬道:“那要怎样?”

李中慧道:“乘胜痛击,一鼓而下,尽残玄皇教中高手,为武林消减一大隐患。”

李文扬点头应道:“好!玄皇教控制属下的手段惨酷,能够一气荡平,也算是一大功德、”

李中慧道:“哥哥出手之时,切记不可伤了那玄皇教主。”

李文扬道:“为什么?”

李中慧道:“她形态虽然冷酷,但天性似很善良,而且年龄不过二十,如何能够统率这玄是教,这其间定然有着隐密。”

李文扬道:“不错!不是妹妹提起,我倒是忽略了,刚才她月兑下青铜面具之时,玄皇教中之人,都和咱们一般,为之惊愕不止,别人还在罢了,那青衫文士,经常随在教主身侧,岂能没有见过教主面目,但他神色之间,都和别人一样。”

忽听一声娇叱道:“躺下去啦!”

耳际间响起林寒青的声音,道:“未必见得。”

砰然一声,双掌交接,人影骤分,林寒青和那美艳少女,各自被震的向后退了一步。

李文扬凝目望去,只见林寒青面色平静,不似受伤模样,登时放下了心。

那美艳少女凝目沉思了一阵,突然一挥手,道:“放他们出去。”

那中年文士,心中似甚不愿,但却又似不敢反抗,沉吟了一阵,道:“属下遵命。”目光一扫那环守在四周的大汉,道:“开门。”

只听一阵轧轧之声,敞厅壁间,突然开出一扇大门,天光透入,可见星辰。

韩士公当先大步而出,仰膨长长吁一口气,心中舒畅无比。

李文扬、李中慧、林寒青等鱼贯而行,走出敞厅。

耳际间响起那美艳少女清冷的声音,道:“诸位慢行一步,恕我不送了。”

李中慧道:“教主今日之情,小妹当记在心中,异日有机会,定当补报。”

只见两扇铁门,缓缓关了起来,那美艳少女的美丽身影,隐入了铁门中不见。

李中慧暗中留心,发觉那美丽的玄皇教主,虽然尚能保持着冷漠的平静,但两道清澈的眼神,却放射出无限柔情,凝注在林寒青的身上。

她的美丽,使自负的李中慧有些自叹弗如,也引起了她一丝妒恨。

李文扬流目四顾,打量了四周一眼,发觉几人正停身城堡旁边。

天上星河耿耿,已是三更过后时分。

韩士公仰脸打个哈哈,道:“老朽走了大半辈子江湖上,却从未遇过此等情势,敌耶?

友耶?实叫人有些无法分解。”

李中慧冷笑一声,道:“咱们都是沾了林相公的光啦!”

林寒青道:“哪里,哪里,此乃李姑娘机智胜敌。”

韩士公道;“不错!老朽可是从没有见过像慧姑娘这般聪明的人,竟然能使那玄皇教主,自动的向属下讨取解药,疗治好林世兄的毒伤。”

李文扬笑接道:“在下在江湖之上走动,一遇上什么为难,立时函请舍妹,只要她能赶来,不论多大的困难,也为之迎刃而解!”

李中慧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们可认为玄皇教,当真的放过了咱们么?”

此言一出,三人无不震惊,韩士公大声嚷道:“怎么?难道他们暗算了咱们不成?”

李中慧双目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嫣然一笑,道:“也许现在还不会,不过,从今之后,那玄是教定然和咱们揽不清。”

韩士公道:“你不解释,老夫还有些明白,你这一说,可听得我更糊涂了。”

李中慧盈盈一笑,答非所问的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早些走啦!”当先举步而行,袅复娜娜的向前走去。

李文扬低声说道:“舍妹性格,在事情未能完全判明之前,决不会随便出口,她既是不愿意说,老前辈最好是不要问。”

韩士公道:“原来如此!”

四人登上城堡,只见两个黑衣佩刀的大汉,站在城堡之上,眼看四人登上城堡,也不出手拦阻,浑如不见一般。

李文扬等眼看两人都无出手相阻之意,也懒得多问,施展壁虎功,游下城堡,韩士公早已有备,扬手处,一段枯木,投入护城河中,以四人轻功造诣,借这段枯木之力,跃渡护城河,自是轻而易举。

登上了彼岸,韩士公感慨丛生,回顾了那太平堡一眼,黯然叹道:“我韩某人二十几出道江湖,如今已四十寒暑,须发苍然,一事无成,唯一使我聊以自慰的,是交了几个朋友,想不到人心不古,那连环梭钱大同,昔年和老朽,并骑江湖,出生入死,患难相扶,数十年生死之交,如今只落得蓄意加害,反脸成仇。”

李中慧微微一笑,道:“老前辈错怪他了。”

韩士公生就火爆脾气,双目一瞪,道:“传闻之言,尚可不信,我这亲目所见,亲身所历,不是你慧姑娘机智过人,咱们今日只怕都已成太平堡的笼中之鸟,难道我还错怪了他不成?”

李中慧凝目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他早已为玄皇教所控制,身不由己,自是怪不得……”微微一顿,又道:“奇怪的是那玄皇教主……”

李文扬道:“妹妹可疾觉着她年轻了一些么?”

李中慧道:“如若我的料断不错,那玄皇教主,定然是另有其人,那位姑娘,只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林寒青道:“这话不错,在下亦觉着……”

李中慧冷笑一声,接道:“谁要你接口了?”

林寒青怔了一怔,垂首不语。

李文扬大感过意不去,正待说几句慰藉之言,突然身后传过来一声娇笑,道:“好利害的嘴巴!”

四人心头一震,同时回头望去。

星光下只见一个娇小的青衫人,带着一具形式恐怖的青铜面具,凝立在丈余之外。

韩士公失声嚷道:“玄皇教主!”

李中慧眼波转动,微微笑道:“教主翩然而来,是有事赐教,还是要找人呢?”回眸瞧了林寒青一眼,目光中似是含有深意。

青衣女格格娇笑道:“是来找人的。”缓缓除下那狰狞的青铜面具,露出了那绝美的面靥,美丑交替间,更觉其艳光照人,不可方物。

李中慧面上虽停带着笑容,但这笑容却仍无法掩饰眉宇间的不豫之色,淡淡笑问道:

“不知教主来找的人,究竟是谁呢?”

美艳少女明亮的服波,在众人身上一转,虽然多瞧了林寒青一眼,但最后却又回到李中慧面上,凝目笑道:“找的就是姑娘你!”

李中慧皱眉道:“找我?”

美艳少女笑道:“我不但要找你,还知道姑娘姓李,闺讳中慧,是么?”

李中慧虽然灵慧镇静,此刻面上也不禁泛起了惊异之容,道:“教主怎会知道贱名?莫非……莫非……”她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可能的原因。

美艳少女眼波一转,忽然收敛起面上轻笑,庄容道:“二年以前,九龙岗外,钓鱼台里的往事,姑娘可还记得么?”

李中慧大奇道:“此事你怎会知道?”

美艳少女轻叹一声,道:“我自然知道……”缓缓抬起头来,嫣然笑道:“姑娘若是还未曾忘记此事,便请姑娘随小妹一行,二年前钓鱼台上承蒙姑娘相救之人,此刻正在恭候姑娘的大驾。”

李中慧微一沉吟,道:“她在那里?”

美艳少女道:“便在前面不远。”

李中慧还未说话,李文扬却已赶上前来,他虽然猜不出此中的究竟,但见到妹子竟有冒险随这“玄皇教主”同行之意,心头不禁大感焦急,但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出言阻挡,此刻赶了上去,却呆呆地愕在当地,兄妹情深,关心太过,竟使他失去了原有的潇洒。

李中慧回首一笑,道:“大哥请放心,小妹……”

李文扬道:“但……”忽然想起妹妹的绝世聪慧,纵有危险,也能解决,不禁顿住话声,缓缓退下。

美艳少女笑道:“姑娘若是决定要去,便请各位随同走吧!”转身过去,当先面行。

夜色中只见她衣袂飘飘,连步珊珊,风姿之绰约,当真有如月宫仙子一般。

众人不觉随着她行去,李中慧暗叹忖道:“好个美丽的女孩子,但……但她又怎会知道两年前的那件事呢?”

只听李文扬道:“两年前的事,我怎从来未听你说起?”

李中慧道:“此事说来话长,但到了那边,大哥想必就会知道了。”脚步加紧,回首笑道:“既然要去,咱们就走快些吧!”

只见路途越来越是荒僻,竟不是返回太平堡的道路。

夜风萧萧,众人都觉得身上有些寒意,心头又有些警惕,并肩而行,大家虽未开口,但眼色互示间,已在互相警戒。

美丽少女忽然伸出纤纤玉指,遥指前方,回眸笑道:“就在那边,已经到了。”

众人随着她手指望去,只见孤零零一栋房舍,矗立在荒郊之中,四面树影幢幢,将那屋影衬托的似是十分阴森。

阴森的屋影里,只透出几点淡淡的灯光,四下静然,不闻人声,只有夜风吹着木草,沙沙作响。

众人穿过林木,到了那暗紫色的门户之间,美艳少女伸手在铜环上轻轻敲了三下,只听门中传出一个低沉苍老的语声,道:“天地玄黄。”

美艳少女道:“宇宙洪荒。”

门内应声道:“是枫姑娘么?”

接着,大门“呀”地一声开了,一个白发苍苍,身形佝楼,身穿灰布短褂的老人,含笑走了出来,只见他面上刀痕斑驳,左目已瞎,笑容纵然甚是亲切,但在外人看来,却有说不出来的狰狞可怖。

寒夜荒郊,孤零的古屋中,骤然见着这么个老人,众人心头都不觉泛起一阵寒意。

韩士公暗笑忖道:“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比我更加丑怪的人。”

只见美艳少女已在含笑揖客,道:“请!”

那白发苍苍的丑怪老人,独目闪闪,打量了几人一阵,退避一侧,让开了去路。

李文扬、韩士公久年在江湖之上走动,阅人极多,看那丑怪老人,独目中闪动的逼人神光,心中暗生凛骇,忖道:“此人眼神如电,分明是身怀上乘内功的高手,看他衣着、举动,却又不似教中香主的身份,玄是教的事,当真是处处古怪,使人莫测高深。”

但见李中慧昂首而行,坦坦荡荡,若无其事,几人已知她料事之能,挺胸而入。

这只是一座平常的茅舍,迎面壁间,高供着一幅画像,木案上点着两只白烛,火焰微弱,光线昏黄,室中更见阴森之气。

那美艳少女忽然间,变的十分庄严,低声对那佝偻老人说道:“我娘睡了么?”

那丑怪老人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几日来,主母都在惦念着你,唉!你如再不回来,老奴要去找你了。”

那美艳少女匀红的女敕脸之上,忽然泛现出一片黯然之色,回顾了李中慧一眼,道;“我娘终日想念的李姑娘,被我找到了。”

那丑怪老人独自神光一闪,欠身对李中慧道:“咱们主母,终日的想念姑娘,每日都要提到姑娘的芳名。”

李中慧微微一笑,道:“昔日之事,也只不过是略效微劳,不足挂齿。”

李文扬暗中留神,查看那供奉的画像,竟是一个长衫俊朗的中年人负手站在一座奇拔的山峰之上,仰望着长空出神,那山峰高出云表,足下云海苍茫。

黄山世家,乃武林中第一有名的家族,隐隐然并名于江湖各大门派,家中收藏的古物、名画,无与伦比,李文扬见多识广,一眼之间,已看出那付画像,非出自名家手笔,但绘事细腻,笔法工整,想那手绘此画之人,绘画的素养虽然不高,但却落笔细致,呕心沥血。

只听那美艳少女幽幽说道;“我可以去见见娘么?”

那丑怪老人口中虽是自称老奴,显是仆奴身份,但那美艳少女对他的神情之间,却是异常的敬重。

只见独目眨动,沉吟有项,道:“此时此刻,虽然不宜惊扰主母,但李姑娘乃是她日夜想见之人,自当别论,枫姑娘请陪几位住客,在厅中稍候片刻,者权这就会通报主母一声。”转身绕到厅用处,启门而出,步展跨助,尤如大病初愈之人,行动之间,若不胜力。

那美艳少女目光环扫李中慧等一眼,说道:“家母困于病塌,已然近年,不能亲迎李姑娘了。”

李中慧道;“岂敢,岂敢。”

那美艳少女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急道:“李姑娘……”欲言又止。

李中慧也不追问,微微一笑,搬转话题,道:“令堂的病情很重么?”

那美艳少女黯然答道:“缠绵病榻,寸步难移。”

李文扬接道:“可曾请医生看过?”

美艳少女叹道:“名医束手,良药无效……”

只听木门呀然,那佝偻丑怪的老人,推门而出,接道:“主母听到李姑娘深夜来访,甚是欢愉,立命老奴,带几位后厅相见,唉!这一年多来,老朽就未见主母的笑容了。”言来神情微观激动。

李中慧道:“承蒙破格接见,晚辈甚感荣宠,有劳者前辈带路。”

李文扬道:“后厅禁地,在下等同去,只怕不便吧?”

那丑怪老人道:“不妨事,主母曾嘱咐老朽,能和李姑娘同行之人,都不该怠慢,诸位请吧!”

那美艳少女抢先一步,道:“我替诸位带路。”

出了厅角便门,景物忽然一变,只见一条长廊,直向后面通去,两侧植满花树,香气袭人。

长廊尽处,又是一道圆门,那美艳少女推开木门,灯光隐隐由地下透了上来。

敢情是一道通向地下的级梯。

一个娇弱的声音,由地下传了上来,道:“李姑娘别来无恙,恕老身重病缠身,不能亲迎佳客,万望恕罪。”

李中慧道:“老前辈言重了。”举步而行,沿级梯向下走去。

李文扬、林寒青、韩士公等鱼贯而下,个个暗运功力戒备,准备应变。

下完了一十八级梯队,眼前一座广大的地下敞厅,厅中灯火高烧,光焰熊熊,壁间挂了不少名人的字画。

靠后壁处,端放着一座古鼎,鼎中白缕袅袅,散放出满室清香。

李文扬目光一转,瞥见白烟迷蒙中,那紧靠古鼎的壁间,端挂着一幅画像。

隐隐间,可见两侧的字联,写道:

才冠一代,雄视江湖三十年。

学无止境,武林还有胜我人。

李文扬暗暗忖道:“这人不知是何许人物?竟然这样大的口气,看来他不把自己写成武林第一名家,还是有此心存客气了。”

付思之间,忽听一阵急促的喘咳,敞厅一角处,垂帘轻启,那美艳少女搀扶一个满病容的中年妇人,缓步而出。

病魔似已完全夺去了她的体能,只见她缓缓闭着两目,身子完全靠在美艳少女的身上。

两人身后紧随着一个青衣小婢,双手托着一座软榻。

只听那中年病妇说道:“把软榻放近一点,我要和李姑娘好好的谈谈。”

李中慧急急行了过去,道:“老前辈不用客气,晚辈过来也是一样。”

那青衣小婢,放下手中软榻,铺放好塌上棉被,美艳少女玉臂一圈,抱起那中年病妇,放在软榻之上,低声说道:“娘请躺着说话,也是一样。”

那中年病妇挣动一下,失去神彩的双目,望了李中慧一眼,笑道:“老身还能够活着见姑娘一面,实是未敢料想。”

李中慧道:“老前辈安心养息,我家中存有不少灵药……!”

那中年病妇连连摇头,道:“姑娘的一番好心,我只有心领,老身这病势,恐已非药物能够救得了……”

她缓缓移动目光,望了紧依她身旁的美艳少女一眼,叹息一声,接道:“老身这病,得在生她之时,坐褥期间,中了瘴毒,又连受两个仇家的暗算,如今算起来已经十八年啦……”突然一阵急咳,打断她未完之言。

那美绝少女双手轻挥,不停在那中年病妇身上轻捶,口中幽幽说道:“娘啊!有话漫漫说嘛,李姑娘也不是立刻要走。”

李文扬仔细看那中年病妇,虽然已瘦得皮包骨头,但面目轮廓间,仍隐隐可看出昔年的绰越风采。

林寒青入得室中,一直静坐不动,茫然神秘的家世,在他的心灵之中,挽了一个无法解齐的死结,剥夺去了他年岁中应有的欢笑,也使他性格上充满了矛盾,天生一付傲骨,加上深深的自卑,使他生具的开朗性格上,蒙上了一层忧郁,慈母的爱护,恩师的教养,都无法把他心中的化结解开,但他又不忍伤害慈母的心,因此他学会了超异常人的忍耐,久年的压制,使他变的有些冷漠,对任何外来的关顾和爱护,反应都是那样冷淡,他有着承受悲苦的定力,却没有强烈的欢笑感受。

他有着年轻人不应该具有的老练和深沉,但事实上却是个毫无江湖阅历经验的人。

他本然的坐着,看上去是那样孤独。

那中年病妇失沓神彩的双目,眨动了一阵,目光停在了林寒青的脸上,就道:“李姑娘,这几位可否替老身引见引见?”

李中慧笑道:“不是老前辈提醒,我就几乎忘了……”指着韩士公道:“这位韩老前辈,江湖之上,人称瘦猴王。”

韩士公接口说道:“老猴儿韩土公。”

李文扬道:“在下黄山世家李文扬!”

李中慧接道。“那是家兄。”

中年病妇道:“失敬,失敬。”

林寒青微一欠身,淡淡说道;“晚辈林寒青。”

那美艳少女突然附在中年病妇耳间,低声说道:“娘啊!这人武功高强,不在女儿之下。”

中年病妇微微一笑,回顾了女儿一眼,就道:“枫儿,去房中把我那收存枕畔的铁盘取来……”

那美艳少女一扯棉被,靠在母亲身后,回身向房中走去,片刻之后,捧着一个一才厚薄的铁盒,走了出来。

中年病妇伸出枯瘦的右手,接过铁企,目光环扫了李文扬等一眼,说道:“诸位都是李姑娘的朋友,李姑娘对老身有着救命之思……”

话至此处,一阵急咳。

那美艳少女轻捶着中年病妇后背,低声说道:“娘啊!今日很夜了,你明天精神好些,再和李姑娘说话……”

中年病妇道:“枫儿!为娘的今日不说,只怕就没有再说话的机会了!”

李中慧道:“九龙岗上一别,不过两年时光,想不到老前辈的病势,竟然一重至此了。”

那中年病妇道:“老身早该死了,只因有两桩心愿未了,才拖到现在……”

李中慧抬头望了那美艳少女一眼,道:“令媛人间威风,才貌双绝,想她定能承继老前辈的衣钵,致于其他之事,晚辈等只要力能所及,自当尽力助老前辈完成心愿……”

李中慧才智过人,一见这中年病妇之后,已知两年前九龙岗无意相救的病妇,竟然是玄皇教主。

那中年病妇长长呼一口气,强行打起精神,遣:“姑娘聪慧绝伦,请猜猜老身这两桩心愿为何?”

李中慧道:“这个晚辈如何能猜得着呢?……”眼珠儿转了两转,笑道;“如若老前辈定要晚辈献丑,那我就随便说它两件了,老前辈这一件心愿,可是忧心直是教,流入歧途,为害江湖,白费了老前辈十数年的心血,反落个事与愿违?”

韩士公只听得暗暗赞道:“这女娃儿名叫中慧,果然是人如其名,这几句富规劝于激厉之言,当使这病妇人大受感动,她纵未存向上之心,但在听得此番言语之后,亦必将更改心意。”

只听那中年病妇人微微叹息一声,道:“李姑娘猜的不错,昔年老身由那黄石道人手中,谋夺这玄皇教主之位时,心中充满了仇恨,想利用这充满着诡秘的玄皇教,在江湖上制造出一番血腥的屠杀,因此,费尽了心机,把这玄皇教由云贵边境,移迁到中原道上,十年的辛苦经营,总算是奠下了基础。

“如今这大江南北,已被我建立起一十八座总支舵,辖下分舵,更是遍布江湖,不下一百余处,当时我心中充满着仇恨之火,恨不能一举尽收江湖高手,举手翻云,挥腕覆雨……”

她喘息了两声,笑道:“我有个可笑的想法,计划在准备完成之日,下令全教,在一夜之间,掀起一场血腥屠杀,一十八座总支舵,和一百余处分舵,齐齐劫手,势将造成一场哄动江湖的大风暴了。”

李文扬听了打一个冷额,轻轻咳了一声。

只见那中年病妇淡淡一笑,道:“不过,李姑娘尽可放心,这已是过去的事了,就算上天再顺延老身三十年的寿命,这荒唐的事件,也是永不会再在江湖之上出现了,唉!何况老身已然是临风残烛,命在旦夕之人,昔日的恩恩怨怨,都将随着老身的死亡,永埋泉下了。”

李中慧看她病势,已是难再有救,黯然不语。

那中年病妇更重咳了两声,接道:“老身这几日来,已觉着内腑有了变化,死亡之关,随时可到,我还是先说点急要之事,如若我还能多活上两个时候,老身还要告诉诸位一段武林秘辛,这段秘辛,和眼下武林形势,日后劫运,都有着极深的关系忽见那佝倭老人,大步行了过来,抱拳说道:“主母不宜多言,还望保重玉体。”

那中年病妇举手抬了一抬,道:“你走近一些,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佝倭独目老人,似是有些受宠若惊之感,移动沉重的脚步,颤巍巍的走了过去,独目闪动着异样的光芒,说道:“主母有何吩咐?”

那中年病妇凄凉一笑,道:“你身负绝技,世无匹敌,但却为我埋没了你有用的一牛……”

那独目老人接道:“这是老奴自己的主张,与主母何干?”

那中年病妇目光扫拣了李中慧等一眼,黯然笑道:“我已是快死的人了,如若有什么失言失检之处,还望诸位不要见笑!”

李中慧道:“老前辈这坦荡胸襟,我只有更为佩服。”

那中年病妇拍拍木榻对那佝偻老人说道:“你坐过来吧!我这一生之中,负欠你的太多了。”

那佝倭老人,独自中滚下来一行热泪,道:“这个,老奴不敢。”

中年病妇一双失去神采的大眼睛中,也滚下来两行泪水,闭上双目,说道:“我病了一十八年,你保护我了一十八年,离开我不到七日,我就几乎送命九龙岗钓鱼台上,如非李姑娘路过相救,我那里还能活到今日?”

独目老人接道:“老奴该死,保护不周,致使主母涉险。”

中年病妇突然伸出手去,放在那佝倭独自老人的一只手背之上,缓缓的说道:“你照顾了我一十八年,这情意是何等的深厚,你为我独挡天下九大门派中一十八位高手的围攻,豪气是何等震人,伤目不退,浴血奋战,终于把十八个围攻的高手击退,这份武勇,当世武林中,又能有几人及得……”

目光一栋那美艳少女,接道:“纵然是枫儿她爹还魂重生,也要逊你三分武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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