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决定,豪气陡生,连客栈也不回去,直奔玄武湖。
尚未到游湖的季节,湖上游人不多,山风吹来,湖波荡漾,偶有一二小舟,划行湖波之上,岸上林木,排列整齐,纵横成行,虽未见杨柳飘絮,但松时依然啸风,名湖景色,浓妆淡抹总相宜,不见游人如织,却是别具幽静之美。
肖寒月沿着湖畔,缓步而行,一面济览景色,暗中却凝聚功力,留心着四下的动静。
忽然间,衣袂飘风,人影一闪,一个白衣人,出现在眼前丈余之处。
来人正是白龙,不同的是,身上多了一把佩带的长刀。
肖寒月长长吸一口气,笑道;
“来了!”
“你也知道我杀人的规矩?”
“嗯!”
肖寒月欲言又止。
白龙双目转动,不停地在肖寒月的身上打量。
肖寒月一皱眉头,道:
“看什么?”
“你用的什么兵刃?”
肖寒月心中一动,暗道:是啊!对付这么一个强敌,我怎么忘了带把利剑来?
其实,他涉足江湖不久,根本没有带兵刃的习惯。
白龙突然踏前两步,右手按在了刀把之上,顿然杀气阵阵,逼了过来。
肖寒月一提气,劲达四梢,力布全身,有如山岳挺立一般,淡然一笑,道:
“该用兵刃的时候,在下自会取出。”
两度内功暗接,肖寒月不惶多让,气势是毫不逊色。
白龙道:
“在下刀出取命,从未失手,你要小心了。”
肖寒月道:
“彼此无怨无仇,阁下要杀我,也该有理由吧?”
白龙道:
“我已经劝过你了,要你离开金陵。”
肖寒月道:
“这就该死了?”
白龙冷冷说道:
“亮兵刃吧!面对一个将死的人,我从来没有浪费这么多的口舌。”
事实上,对肖寒月形诸于外的豪壮气势,白龙已然有些心折,估不透这年轻人,怎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自己练的七煞刀罡,威力凛人,敌人常在那时暗涌杀气中现出惊惧、畏缩,才能出刀一击,取敌之命,近年息隐苦修,更见精进,但对肖寒月却是全无震慑作用。
这就使白龙的信心有点动摇,希望能对肖寒月多一点了解,逼他亮出兵刃,看看可否由兵刃上瞧出他的来历?
肖寒月却不知白龙心中的打算,只是全身凝注,等白龙出刀,再见机出手破解。
他虽已身经侯玄、文雀、武凤两战,却是从未先行出手攻敌,胸中熟记的攻敌招术虽多,竟不知出那一招才好。
这就是肖寒月最缺乏的经验,没有敌人的引发,便感觉到无从下手。
两人相持了一阵,白龙渐感不耐,大喝一声,拔刀击出。
这真是惊天动地的一刀,便见一道白茫,长虹经天一般,电射而至,四边的柳枝松叶,在凌厉的刀风波荡之中,纷纷坠落。
肖寒月亦早蓄劲待发,白龙挥刀攻来,他亦飞身而起,迎了上去,左掌右指,双足并出,在一瞬间的交接中,掌指封开了白龙一十三刀的变化外,又还击了四腿。
两人的方位交错,同时落地,但立刻转身,面向对方,白龙在双足着地时,左腿一软,几乎栽倒,但却一咬牙,硬行站稳。
肖寒月脸色苍白,一头汗水滚滚而下,显然,这一刀接的十分辛苦。
他不敢稍分心神,举手拭汗,星目圆睁,看着白龙,准备迎接第二次的攻击。
白龙长刀平胸,缓步后退。
肖寒月暗暗忖道:他要拉长距离,再度飞扑击来,那来势之凶,必然更胜于前面一刀,我手中无剑,只恐难再接下这第二刀了。
白龙退后约三丈左右,突然一个转身,飞跃而去。
这变化大出了肖寒月的意外,目睹白龙消失不见,才举手用衣袖拭去脸上汗水,散去了提聚的功力。
但觉双臂之上,冷风侵入,仔细一看,臂上衣袖竟有数处破裂的刀口,心中甚感奇怪,何以衣袖破裂数处,都未伤及皮肉?
肖寒月尚不自知本身已然练成了护体神功,刀风虽然凌厉,破裂衣袖。却伤不到他的皮肉,自然,以白龙的凶厉刀势,如果直接击中,也难免要断臂、裂肤之危。
“恭喜肖公子……”
“赤手空拳,击退了白龙……”
何刚和韩怕虎像快马一般奔了过来,人还未到,已忍不住叫了起来。
肖寒月笑一笑,道:
“两位果然有来了。”
韩怕虎道:
“咱们一直盯着肖公子,跟到玄武湖来,只不过距离远了一点……”
何刚接道:
“就算咱们跟在肖公子的左右,也是帮不上忙,还是劳动肖公子分神照顾。”
“唉!两位说的不错,白龙果然是个厉害人物,那一刀,像是一只转动的刀轮……”
肖寒月心有余悸地说:
“由空中直卷下来……”
何刚接道:
“但肖公子仍然封住了他的刀势,而且打伤了他。”
肖寒月沉吟了一阵,道:
“我好像踢中了他一脚,不过,只要他再攻出一刀,我一定会伤在他的刀下。”
韩伯虎道:
“但肖公子赤手空拳,未出兵刃,接下了一刀,白龙这一战败得很惨。”
肖寒月道:
“我忘了带把剑来!”
何刚道:
“可惜,咱们离的太远了一点,没有看到这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战。”
肖寒月道:
“谈不上大战,那只是一个回合的交接。”
何刚道:
“绝世高手过招,就是这样了,一个回合之间,却是潜藏着无数的凶险变化。”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白龙走了,但咱们仍然找不到赵大夫在什么地方?”
韩怕虎道:
“王守义是江南第一名捕,经验丰富,我想人可能早已作了安排。”
何刚道:
“除了王总捕头的安排之外,我们也有准备,追踪白龙,虽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不过,我们安排了当今江湖之上最高明的追踪之人,至少也可以找出一个轮廓出来。”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这么说来,在下当真是一个饵了。”
韩怕虎道:
“白龙突然出现,完全出人意料之外,这方面……”
肖寒月挥挥手,笑道:
“韩兄,这件事在下纯出自愿,希望因此能找出赵大夫的下落。”
何刚接道:
“会的,肖公子……”
韩怕虎道:
“肖兄,你已经完成了最艰苦的任务,请回赵府中休息一下吧!”
何刚道:
“是的!张岚兄和王总捕头,都在赵府中恭侯大驾!”
张岚、王守义都站在赏花轩的门前等侯,脸上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崇敬的神情,和以前的倔傲,完全判若两人。
“辛苦了,肖兄弟……”
张岚急急的迎前两步,接道:
“轩中已备好了酒菜,快来喝两杯。”
肖寒月被拥上首席,王守义亲自执壶斟了一杯酒,道:
“肖兄弟,一战成名,击败了白龙……”
肖寒月接道:
“王兄,在下的希望是找出赵大夫的落足之处。”
“放心,放心,这一次,一定可以找出他们的隐身之处,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了……”
王守义充满信心的说。
消息果然来的很快,肖寒月喝下第二杯酒时,一个青衣小帽的汉子,已然快步闯入了花轩,对着王守义一躬身,目光转动,欲言又止。
王守义道:
“说!这里都是自己人。”
“是!属下们交接监视白龙,至乌衣巷消失不见。”
王守义呆了一呆,道:
“什么?乌衣巷……”
“是!白龙在乌衣巷口,突然消失不了。”
王守义脸上神情肃然,挥挥手,道:
“知道了,你去吧!”
青衣人又行了一礼,退出花轩。
这时,赏花轩中的空气,也似乎是突然凝结起来,王守义脸上一片惨白,张岚也是一脸严肃,韩伯虎、何刚也都冷着脸,一语不发。
肖寒月轻轻吁一口气,道:
“王兄,这乌衣巷,是一个什么地方?”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乌衣巷……乌衣巷……”
目光看着张岚,突然住口。
张岚一口气,道:
“王兄,告诉肖兄弟吧!”
王守义点点头,道:
“乌衣巷中,是金陵城中的禁地,只住了三户人家……”
肖寒月接道:
“哪三户人家?”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七王爷的府,杨尚书的宅院,李大将军的将军府……”
肖寒月道:
“只有这三户人家?”
王守义道:
“是!”
肖寒月目光转动,看看张岚、何刚、韩怕虎,目光又转到王守义的脸上,道:
“白龙在乌衣巷口,突然消失不见,那也不一定就在这三家宅院中了?”
王守义精神一振,道:
“对!以白龙的轻功之高,只要飞越几道围墙,就可以到了一般百姓人家了。”
“肖寒月叹息一声,接道:
“王兄,白龙越过几道围墙,躲入一般人家的机会有多大?”
王守义脸色又青了,摇摇头,道:
“不太大!”
“如果,白龙进入了乌衣巷内三大宅院之一,那一家的可能大些?”
肖寒月提出了问题。
王守义看看张岚,欲言又止。
张岚道:
“我在七王爷府中数年之久,对王爷府中的情形,知之甚详,绝不会进入七王爷府。”
肖寒月点点头,道:
“王兄,除了七王爷的府,只余杨尚书的宅院长和李大将军府了,对这两位大人,你有多少了解?”
王守义叹息一声。
“他们都是国之干城,一品大员,我只是应天府行中一个小小捕头,见面的机会也没有,怎么能够谈到了解!”
这时刻,就看出肖寒月与众不同之处了,笑一笑,道:
“王见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江南第一名捕,执法如山,江湖上的巨盗、恶匪,有不少被你送入大牢,这些声誉,得来不易,比起你应天府捕头的品级,价值高多了。”
王守义呆住了,青白的脸色,逐渐开始胀红,忽然一掌拍在桌子上,道:
“肖弟说的对,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不管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只要犯了王法,我王某永可以办他。”
肖寒月道:
“不错,但咱们要有证据。”
王守义沉吟了一阵,道:
“杨尚书和李大将军,我确实了解不多,杨尚书任职吏部,住在京都,一两年难得回来一次,前年他回府养息,知府大人受邀赴这归,我负责保护守卫,倒是见过一次,只是相隔很远,看的也非十分清楚,至于李大将军,托全封疆,亲率重兵,驻守边关……”
肖寒月接道:
“杨尚书任职京都,李将军驻兵边关,为什么家眷都住天金陵?”
王守义笑一笑,道:
“这个嘛……杨夫人住在金陵,一直未随北上,至于李将军府,只说只有李公子常住金陵,李夫人每天冬天才回金陵,来年春天,再止边关。”
肖寒月心中忖道:这些一品大员,想来都有年轻的美妾侍奉生活,元配夫人是否随侍在侧,倒也不关重要了。
沉默了一阵的张岚,突然接口说道:
“杨府,李宅都非平常人物,就算七王爷肯支持这件事情,但也要有确实、肯定的线索才能进人府第查看,目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查出白龙进入那家府第才能有所行动。”
何刚道:
“常九的追踪之术,天下第一,我想他一定会有所发现……”
韩伯虎接道:
“这般时侯,常九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肖寒月接道:“难道白龙敢在金陵城中杀人?”
何刚道:
“希望不是白龙发现了……”
“敢!白龙一旦发现了被常追踪,肯定会杀了常九。”
肖寒月目光转动,忽见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缓步行向赏花轩来。
目下赵府戒备森严,大白天一个人行了进来,除非是自己人通晓连络暗号,不可能不惊动守卫的人。
所以,肖寒月并未有吃惊的感觉,只是暗作戒备。
张岚也发觉了,霍然站起身来,道:
“你是常九。”
来人停下脚步,伸手在脸上的一抹,长须不见,整个脸也变了形状,削瘦如猴,但年轻了不少,笑道:
“正是区区在下。”
何刚笑道:
“刚才还在谈你,怕你被白龙宰了……”
常九苦笑一下,接道:
“差那么一点点,白龙已对我动了怀疑,幸好我很沉着,没有被看出破绽。”
王守义对常九似是十分敬重,一抱拳,道:
“常兄先请入席,咱们边喝边谈。”
常九也不谦让,行入席位,自斟自饮,一口气喝了九杯酒,吃了六口菜,才放下杯筷,笑道:
“你们要问什么?”
王守义道:
“常兄,白龙是不是进了乌衣巷?”
常九点点头,道:
“不错,看来王总捕头布的眼线也很管用。”
张岚道;
“他进了那一家的府第?”
常九道:
“乌衣巷中不准闲人入内,大白天也不见行人,白龙贴着墙壁走,避开守护的人,跃入一道墙内……”
张岚和皱眉头,道:
“乌衣巷内只有三户宅院,都很广,白龙究竟进入了那一家呢?”
常九道:
“我不知道是那一家府。不过,我看清楚那片围墙的颜色。”
张岚道:
“什么样的颜色?”
常九道:
“朱红围墙,高约两丈四尺,比乌衣巷中所有围墙,都高出了四尺左右。”
张岚脸色大变,瞪着常九,道:
“你……你没有看错吧?”
常九道:
“没有,我看得很清楚,那是道朱红围墙。”
只看张岚的神情,肖寒月已经有些明白了,但他还是问了一句,道:
“是不是七王爷的第?”
张岚道:
“如果常九没有看错,那确是七王爷的第,但这怎么可能呢?”
常九道:
“张兄,我常老九可是你请来帮忙的,难道,你还信不过我追踪的本领?”
张岚苦笑一下,道:
“自然是信得过,只是这件事情,实在不太可能……”
常九冷冷说道:
“张兄,白龙跃飞入那堵朱红围墙之内,我是亲眼所见,张兄不肯相信,我没有法子,如果是我看错,我常老九可以的把这对眼珠子挖出来。”
韩怕虎急道:
“九哥,言重了,言重了,张前辈是太过惊奇,一时之间,没法子接受这个事实……”
张岚长长叹息一声,道:
“老九,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怀疑你的话,只是觉得这件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肖寒月接道:
“张兄,七王爷府中的围墙,可全是朱红颜色?”
张岚道:
“不!只有一段,因为那一段正好接李将军府和杨尚书宅院的围墙,故而刷成朱红颜色,以资区别,至于高出四尺,那是李、杨两位大员,表示对王爷的敬重……”
肖寒月接道:
“张兄,斗胆相问,那段朱红围之内,是王府中什么所在?”
张岚道:
“花园、假山,王爷喜爱山水,在那座花园之中,移来了黄山之松,布置庐山五老峰的形状,虽然很小,倒也具体而微,流泉飞瀑,样样皆全。”
肖寒月道:
“那座花园,有多大地方?”
张岚道:
“不太大,三十亩左右。”
肖寒月道:
“三十亩左右的花园,不算小了,但不知园中戒备如何?”
张岚道;
“有六名园丁,住在花园中,负责打扫、整理花草树木……”
他心中突然一动,站起身子,接道:
“肖兄弟,你是说……”
肖寒月点点头,接道:
“白龙跃入王府围墙之内,未必就和王府有关!”
王守义道:
“王府花园,刚好和杨宅、李府的庭院围墙相接,那一片地方数百丈方圆之内,再无别的人家了。”
张岚道:
“奇怪的是,白龙这个江湖人物,怎会和这等一品大员关连一处?”
肖寒月道:
“王兄、张兄,现在真相未明,一切都言之过早……”
王守义接道:
“肖兄弟的意思是,先要查一查了?”
肖寒月道:
“是!不知王兄能否安排到现场看看……”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肖兄弟,那是王府啊!别说我没有这个能耐,就算是应天府,也没有这个胆量!”
张岚一皱眉头,道:
“肖兄弟准备怎么一个查法?”
肖寒月道:
“自然是现场看肖寒月看。”
张岚道:
“多少人?”
肖寒月道:
“王总捕头是主办此案的人,一定要去,常先生是目睹白龙跃入王府的人,自然要去……”
张岚接道:
“加上你一个人,一共三个人了?”
肖寒月道:
“张兄自然也要去了。”
张岚苦笑一下,道:
“进入王府搜查,此事万难办到,但张某确信王爷的清白,斗胆自作主张,请三位扮作莳花修草的工人,明日午后,由侧门进入王府花园……”
王守义接道:
“张,这件事在下要不要禀告知府大人一声?”
张岚道;
“我看不用了吧!王府中由我安排,如若找不出什么可疑破绽,此事就不再提……”
常九接道:
“如是不幸找出可疑之处呢?”
张岚脸色微变,沉吟了一阵,道:
“真可如此,在下会禀报王爷,请作定夺。”
肖寒月道:
“好!就这么决定了。”
乌衣巷中很静,而且静得听不到一点嘈杂之声。
肖寒月、王守义、常九三个人,穿黑色粗布衣服,柬着四尺宽的白布腰带,提着花创、镰刀、大铁剪,在一个王府侍卫带领之下,行入了闲杂人等,不得擅入的乌衣巷。
行进的路线,“完全依照着白龙走过的地方,王守义借机说明了杨府、李府的形势。
那是紧相连接的两座广大宅院,但却有不同颜色的围墙,划分十分清楚,杨府是白色围墙,李家是蓝色,围墙之间,相隔是一个五尺左右的小巷子,一入夜,就有守备营的兵丁,分成三班,不停在三座府第之间的巷道中,巡行不绝,直到天亮,防护可算上是十分森严。
王府围墙果然有一段是朱红颜色,三座巨大的府第,不是一排横立,而是市成了一个有些斜度的三角形,但围墙颜色分明,一看即知属于那座府第。
常九行速微微一顿,回头看了肖寒月一眼,低声说。
“就是这个地方了。”
肖寒月目光转动,四顾一眼,发觉这地方竟是三府府的交汇之处,三座不同颜色的围墙,彼此相距都在五尺左右,不禁一皱眉头,心中付道:王府之内是花园,不知李宅、杨府之中,又是什么地方?
绕墙行约十余丈,到了一座紧闭小门前面,带路的侍卫停下脚步,轻轻叩门,但闻声音锵然,敢情小门竟是钢铁所铸。
铁门打开,张岚早已在门内相候。
张岚迅快的掩上铁门,一摆头,那个带路的王府侍卫,悄然退了下去。
肖寒月目光转动,发觉停身处在假山之后,一排苍古雄奇的矮松,分接假山两侧,延伸过去。
这座假山,实在不高,只不过比围墙高出了一尺左右,站在围墙外面,很难看到园内情形。
但闻水声涓涓,似有流泉由假山流入水池。
张岚低声说道:
“绕过假山就是荷花池了,再往前走就是牡丹厅,茶茶阁等群花圃,那些地方,一望平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守义道:
“如果有毛病,应该就出在这假山了?”
两人谈话的时候,常九已飞身跃上假山,四下看了起来。
肖寒月低声说道;
“张兄,这座假山占地多大?”
张岚道:
“这座假山之内,可有山洞、复室之类?”
张岚道:
“似乎是没有听过!”
这时,常九已跑的不见。
肖寒月道:
“常先生是追踪高手,不知他的观察能力如何?”
张岚道:
“如果这座假山之上,真有一个石洞、密室之类,常九一定能够找到。”
日光下,人影一闪,常九像一只大飞鸟似是,突然由空中跃落几人身前,接道:
“可惜,这座假山之上没有石洞,也没有密室!”
张岚紧绷的脸色,突然解冻,微微一笑,道:
“七王爷严肃正直,绝对不会和江湖中人来往……”
常九脸色一变,道:
“张兄,别忘了你也算江湖中人!”
张岚道:
“常九,不要挑眼,我说的江湖中人,是指白龙、侯玄那等杀手型的人物,至于正正经经的武林白道中人,七王爷倒是十分敬重,我张某受到七王爷的垂顾,待笤上宾,可资为证。”
王守义低声道:
“张兄,咱们这次进入王府的事。你对七王爷提过没有?”
张岚点点头,道:
“提过,张某身为教席,一向受王爷信任,要我欺骗王爷,实不愿为,不过,你王总捕头尽管放心,王爷已经点了头……”
肖寒月突然接道:
“有人来了!”
张岚目光转动,不见人影,心中奇怪,低声问道:
“在哪里?”
肖寒月道:
“在南边……”
不用再说下去,假山的南面,矮松之后,果然出现了一个身着淡青,绣着金边的长袍人。
张岚呆了一呆,道:
“七王爷!”
急步迎了上去。
王守义脸然大变,道:
“糟了,这一下吃不完兜着走了。”
常九冷冷说道:
“你那江南第一名捕气势那里去了?变得如此胆小!”
王守义道:”
“七王爷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能和一般人相提并论……”
话未说完,陡然住口。
原来,张岚陪着七王爷已行到丈许左右。
王守义抢有一步,拜伏于地,肖寒月、常九,也只好跟着跪了下去。
七王爷突然加快了脚步,行近几人,笑道:
“起来,起来,这是花园便叙,不用行礼。”
一位王爷,如此客气,肖寒月、常九也都有些感动,齐声说道:
“多谢王爷恩典。”
但三人仍叩了一个头,才站起来。
王爷目光转动,仔细打量了三人一眼,笑道:
“三位都经过一番改装了。”
王守义不便开口,常九自知说不出文雅之言,两个都不开口,肖寒月只好搭腔了:
“是!草民等不敢惊扰王府,故而改装成花式身份。”
七王爷点点头,道:
“哪一位是王总捕头?”
“卑职在!”
王守义又急急跪了下去。
“我说过,不用多礼,快些请起。”
七王爷神情和悦,似是言出至诚。
王守义道:
“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七王爷拦住了王守义的话,笑道:
“官场礼仪烦琐,诸位如果太拘束,就很难畅所欲言,尽兴此叙,最好诸位暂时把我王爷的身份志去。”
肖寒月付道:好一个礼贤下士的王爷,微微一笑,道:
“是!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对了,你叫……”
“肖寒月。”
七王爷点点头,道:
“张教席告诉我,你们想来府中花园看看,我也正想和诸位见见,不过,我没告诉张教席,恐怕影响诸位中止此行。”
肖寒月抬头打量了七王爷,只见他看约三十七八,修长身材,黑髯及胸,和蔼中,自具一种高贵的气势,微一躬身,道:
“王爷礼贤下士,使草民等能一睹风采,实是生平之幸。”
七王爷点点头,道:
“你谈吐文雅,读过不少书了?”
肖寒月道:
“也曾秉烛夜读,只是资质所限,未能尽得精髓。”
七王爷笑一笑,道:
“龙隐深渊,凤凄高岗,有很多高人雅士,淡泊名利,更不惯于官场烦琐礼数,不愿入仕。我已在茶花阁上备了茶点请诸位小坐片刻,饮茶一叙。”
说完。当先转身行去。
张岚对肖寒月点点头,紧随王爷身后行去。
常九笑一笑,低声说道:
“这位王爷倒是和蔼得很,比起那此些芝麻绿豆的知县、刑吏可敬多了,当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王守义吃了一惊,道:
“常九,你不会说话,最好少开口,王爷如此相待,可是从未有过的殊恩……”
常九接道:
“所以,我说他是好王爷呀!”
王守义叹口气,摇摇头苦笑。
茶花阁,是用青石砌成一座五尺左右的高台,青瓦复顶,木柱雕龙,四周是湘竹垂帘,阁内一张紫檀木的小圆桌上,放着银碗叩云的玉盘,四个宫装婢女,分站四角。
七王爷坐了首位,示意几人落坐,四个宫女立刻取开银碗,奉上香茗,玉盘细点,仍然冒着热气。
所谓茶花间就是建筑在四边满植茶花之间,只可惜不是开花季节,看不到茶花的姹红紫艳。
七王爷挥挥手,四名宫女齐齐躬身一礼,退了下去,食用一口点心,喝了一口茶,笑道:
“诸位请用,边吃边谈。”
常九看盘中细点,色色精致,立刻吃了起来,肖寒月也紧随进食,王守义却十分拘谨,喝了一口茶,就放下杯子静坐不动。
七王爷看看王守义,笑道:
“听说你办了不少奇案,被称为江南第一名捕。”
王守义欠身道:
“卑职司追捕盗匪之责,自当为朝廷效命。”
七王爷又笑笑,道:
“茶花阁上,再无他人,诸位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
目光落在常九脸上,接道:
“壮士大名是……”
“草民常九。”
王守义心上打鼓,付道:就怕他出言粗陋不文,口无遮拦,王爷就偏偏向上了他。
七王爷道:
“常壮士在……”
常九接道:
“在江湖上走动。”
七王爷道:
“江湖高人,常壮士想必有专精,不知练那一门武功?”
常九笑道:
“武功上俺不如张兄,不过,常某追踪之术,却是略有成就。”
七王爷笑道:
“嗯!追踪之术,常壮士追踪何人?”
“魔刀白龙……”
突然住口不言。
七王爷点点头,笑道:
“是不是白龙就躲入了这花园之中。”
常九忖道:我说话向不转弯,他就偏偏问上我了,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当下将经过情形很仔细地说了一遍。
这位七王爷很沉得住气,喝了一口茶,再回顾张岚,道:
“有这等事,查出些眉目没有?”
张岚摇摇头,道:
“已查过假山,未见痕迹。”
七王爷道:
“这座花园中,一向戒备松懈,要不要我派些人来,帮你们查查看。”
王守义道:
“不敢有劳王爷……”
肖寒月道:
“草民等斗胆冒犯王府,已大不敬,不敢再劳王爷费神了。”
张岚道:
“七王爷,由他们自己查吧!此事真相未明,不宜劳师动众,张扬出去。”
七王爷点点头,道:
“张教席,那位白龙是怎么样一个人物呢?”
张岚略一沉思,道:
“白龙号称魔刀,武功诡异,刀出追命,是江湖上人人畏惧的一个特级杀手,和鬼刀侯玄、神刀唐明,被江湖上称为三大名刀。”
“噢……”
七王爷点点头,道:
“这三个人都是杀手吗?”
王守义道:
“回王爷的话,魔刀白龙、鬼刀侯玄,是黑道中人,计价取命,为恶甚多,神刀唐明却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大侠。”
七王爷道:
“不错,他们的外号,已经说明他们的为人了。”
常九道:
“王爷,白龙怎么跃入王府中来,王爷不觉得很奇怪吗?”
王守义心头一震,忖道: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一个冲法?开罪了七王爷怎么得了?
出人意外的,七王爷神色自若,全无怒意,道:
“我是觉得奇怪,以常壮士的眼力,绝对不会有错,白龙怎会跑到这里来呢?”
肖寒月道:
“王爷,这也是草民等想不能的地方,才请求张总教席安排到王府中来查看一下,王爷度量恢宏,降尊纤贵,折节不交,寒月等身殊恩,受宠若惊,唯白龙潜来王府,事非小可,以王爷的饱学卓识,不知对此事有何裁示,还望指点一二,俾使草民等有所遵循。”
这几句话,只听得王守义暗暗喝采,忖道:人家肖公子这才叫智慧,语意中极尽恭敬,却一语中的,把一个无处下手的大难题,丢了上去,有何裁示?是要你七王爷拿个主意了!
果然,这一问,问得七王爷沉吟起来,良久之后,才点头说道:
“白龙潜入本王府园,实属意外,你们如若不告诉我,我还懵无所知,你们说的对,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很希望你们全力追查,找个水落石出,这方面,我会全力支援,不过,非必要,最好不要闹出事情。”
说的虽然很有力,但尚不够明朗,肖寒月又说了一句,道:
“王爷的意思,是要我们暗查了?”
“这一带,都是一品大员的府,如果找不到明确的证据,我也很难说话,不过你们放心去查,只是行动上小心一些就是。”
这话就说的很明朗了,王守义欠身一礼,道:
“是是是,卑职会请求他们尽量小心一些。”
这时,一个宫装女婢,突然急奔而来,快步冲上了茶花阁。
七王爷一皱眉头,道: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那宫装女婢急道:
“郡主来了。”
七王爷道:
“这丫头跑来干什么?”
只听一个清脆脆的声音,接道;
“我来看爹呀!”
随着那清脆的语声,一个身着淡黄衫裤的少女,像飞一般的跃入了茶花阁。
她表现出的一手身功夫,使得王守义、常九都为之大吃一惊,一人千金之躯的娇娇郡主,怎么学到如此一身高明的轻功?
肖寒月回顾了张岚一眼,发觉了张岚的脸上也是一片讶异之色。
显然,郡主的武功,不是张岚传授。
七王爷的神情没有惊讶,只是皱皱眉头,似乎早知晓了女儿一身武功。
肖寒月目光转动,发觉那黄衣少女约有十七八岁,眉目清秀,一睑娇稚,也不管阁中有人,一下子冲到七王爷的身侧,道:
“茶花未开,爹怎么会采茶花阁上呢?”
七王爷在这个娇美女儿面前。实在摆不出王爷的架子,摇摇头,道:
“盈盈,不要胡闹,我有客人。”
黄衣少女目光转动,四下瞧了一眼,发觉全座之人,都垂着头,不敢看她,忍不住微微一笑,道:
“这些客人,除了张叔叔之外,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呢?”
七王爷苦笑一下,道:
“诸位不要见笑,小女被我这个作爹的给宠坏了,盈儿,快些退下,我还有事情和客人谈!”
黄衣少女摇摇头,道;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您。”
王守义站起身子,道;
“王爷指示,我等已记心中,不敢再多惊扰,卑职等告退了。”
肖寒月、常九,全都跟着站起,抱拳躬身,长揖倒退而行。
原来,几个人都不敢看到郡主容貌而低下头的,不敢抬起。
七王爷道:
“不!你们留下来,和张总谈谈,我也该回房休息了。”
王守义、肖寒月、常九等本已退出茶花阁,闻言只好停了下来。
七王爷道:
“盈盈,咱们走吧!”
拉住爱女衣袖,向外行去。
黄衣少女行近王守义时,突然说道:
“喂!你是什么官哪?”
王守义道:
“回郡主的话,卑职是应天府的总捕头王守义!”
黄衣少女道:
“他们两个呢?都是你的手下吧?”
王守义道:
“不是,他们是卑职的朋友。”
七王爷手下加力,便把爱女拉出了茶花阁。
张岚眼看七王爷父女去远,才低声说道:
“三位请坐吧!”
常九抬起头,吁一口气,道:
“做官的人,有时侯十分神气,看到了更大的官,竟是这么一个憋气法,王兄,也亏你受得了啊!”
王守义道:
“官场礼仪,层次分明,岂是你这种江湖草莽能够明白的?”
常九道;
“我也不想明白,我常老九一辈子也不想当官,刚才那种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味道,实在叫人难过!”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常兄,这方面你尽管放心,我看你这辈子,也没有当官的架势,所以不会受这种苦了。”
常九还要反唇相讥,张岚已抢先说道;
“常老常,你查看了整座假山,有没有什么发现呢?”
“没有!”
常九摇摇头:
“除非白龙早已发觉了我的追踪,故意把我引入此地,但这个机会不大。”
肖寒月道:
“张兄,如若白龙在王府中经营了一个隐密的藏身所在,有几分成功的机会?”
“一分也没有……”
张岚肯定的说:
“我在王府中住了数年之久,虽然以教导王府中侍卫的武功为主,但也负责府中的防卫,这座花园中虽然是守卫不够森严,偶而被人潜入,躲上个一夜半日的,或有可能,如说这里有一个长期被人潜伏的密室之类,是绝不可能。”
肖寒月吁一口气,道:
“张兄,对郡主的武功有多少了解?”
张岚一直怕人提出这个问题,偏偏肖寒月提了出来。
其实,观察入微的王守义,早就想提出这个问题了,只是不便开口,肖寒月这一问,正合心意。
“我知道郡主练一些强身的功夫……”
张岚的神情严肃中带着几分茫然。
“但我想不到她竟然如此高明,见微知著,由她刚才一跃而入的高明轻功看来,她的武功似乎是已经登堂入室,到达了一定的境界。”
肖寒月道:
“那是说,在这王府中,除了张兄之外,还有另外一位高人,在传授郡主的武功了也?”
“郡主身分,何等尊贵,我想,传授她武功的人,绝非男人……”
王守义肯定的说。
张岚道:
“可惜,我不认识那个人,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郡主会有那么高明的武功?”
肖寒月凝目沉思一阵,道:
“张兄,像郡主那样的武功,要练多少时间?”
张岚脸色微微一变,但仍然回答了肖寒月的问题,道:
“你是特例。正常的情形下,至少要六七年的时间,郡主娇生惯养,应该不会用功太苦时间可能还要长一些?”
肖寒月道:
“七王爷没有对你提过这件事情?”
张岚脸色更难看了,摇摇头,道:
“没有,我想明天我就向七王爷提出辞职……”
王守义急道:
“这时候,你要提出辞职,少了七王爷的支持,这件案子如何还能办得下去?”
张岚叹息一声,道:
“侯门深似海,我在这里当了几年的武功总教席,竟然不知郡主是一位武林高手,还有何颜面在王府?”
“不行,不行……”
王守义急得出了一身大汗,道:
“张,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一定要辞,也得等到赵大夫这件案子办完再辞,肖兄弟,你倒是开金口啊!这档事,可是关系重大呀!”
肖寒月长长吁一口气,道:
“七王爷不会准张兄辞职的,这件事,七王爷也在不知不觉中卷了进来……”
张岚、王守义都听得一呆,看看肖寒月,脸上泛现重重疑问“张兄是王府武功总教席,也负责保卫王府,却被白龙那等江湖杀手,潜地进来,张兄如果没有一个交代,七王爷如何会准他辞?”
王守义道:
“对呀!七王爷不会准,张兄也不便辞……”
肖寒月接道:
“说到王兄,你的官衔在七王爷的眼中,也许不算什么?但你是应天府的总捕头,不管扮成什么身份,来此是为了查案,七王爷不但未予见责,反而给了人很多方便,你的身份和张兄不同,你是代表朝廷执法。”
王守义精神一振,道:
“你是说,七王爷相信我们说的,龙白潜入过王府花园?”
肖寒月点点头,道:
“所以,他才要你放手追查,不过,也交给了你千斤重担!”
王守义道:
“什么意思?”
肖寒月笑道:
“要你放手追查,总该有个结果回报吧?”
王守义道:
“如果我们查不出一个结果,很难对七王爷交代了?”
张岚叹口气,道:
“肖兄说得对,我要辞职,也该先把这件事办个水落石出……”
目光转到常九的身上,接道:
“你的追踪之术,天下闻名,既然眼看到龙白潜入过王府,总该找出点线索追去啊!”
常九抬头望天,思索一阵,道:
“如果毁损了一些园中景物,张兄能否担待?”
张岚道:
“为什么要毁损景物,难道白龙真会藏在里面不成?”
“老实说,我同意这位肖老弟的看法……”
常九神情肃然的说道:
“这座花园之中,可能有一个隐密藏身所在,如果要认真搜查,花园中的景物,定会遭到破坏!”
张岚看看常九道:
“你要找出可疑的地方,损毁了一些花木,还可以交代,如是找不出可疑的地方呢?”
“这就是我常九不敢认真搜查的原因了?”
张岚一咬牙,道:
“好!你搜!七王爷怪罪下来由我承担。”
他究竟是名重一时的武林大豪,被常九言语一激,豪气顿生。
常九霍然站起,跃下花阁,直向假山奔去。
肖寒月起身急追。
王守义看了张岚一眼,道:
“张兄,这件事会不会……”
张岚道:
“顾不得那么多了,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常九似乎已胸有成竹,直奔到假山流泉之前停下,打量那垂布而下的流泉。
这座假山宽约十丈,流水如帘,大约有四五尺宽,由两丈多高的山腰隙缝中,泻落假山前的荷花池内。
水势宽而不猛,都是由一指宽窄的隙缝中流出,就外观上看,绝对没有破绽。
常九打量了一阵,突然飞身而起,冲人水帘之后,落足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伸手敲打。
他早已相度好假山形势,落足处非常准确。
王守义低声道:
“这座假山筑造上的确费了不少心血,一年四季有水流出,内中必有转轮一类的设置,才能不停的把荷花池中的存水打上去,使这条水帘般的小瀑布,水源不绝……”
突见常九一个倒翻,穿出水帘,落回原地。
张岚道:
“找出什么可疑之处?”
常九抖一下衣服上的积水,道:
“假山中有一部分星空的!”
肖寒月道:
“既然发觉了,为什么不打开瞧瞧?”
常九道:
“砌石很厚,不是我这种经验丰富的人,绝对听不出,山中既是空的,必有门户可通。”
张岚道:
“门户不在假山上吗?”
常九道:
“这就需要时间去找了,那座门户,出入应该很方便才对。”
王守义接道:
“常九,为使假山瀑布水源不枯,假山部分中空,也可能为装置转轮。”
常九微微一笑,道:
“你这个干捕头的,竟也懂土木工程的学问?”
王守义苦笑道:
“我办过一件案子,到一位富豪的花园之中,看到假山是长年流泉不绝,也看了假山内装置的转轮,构造十分精巧……”
常九冷冷接道:
“我发现的中空部分,不是安装转轮的地方。”
张岚呆了一呆,道:
“你是说,那座假山之中真有一处密室?”
常九道:
“不错,而且门户不是开在假山之上。”
王守义脸色一变,道:
“常九,这玩笑开不得!”
常九道:
“假山部分中空,而且,位置在山腰之中,距地一丈多些,以避潮湿,以这座假山之大,如若构造精巧,里面可以有一处相当宽阔的地方。”
张岚、王守义互看了一眼,欲言又止,肖寒月却点点头,道:
“常兄既然发现了,就该想办法找出门户,进去瞧瞧。”
常九道:
“这要做官的人才能决定,找出了王府中的假山密室,不知道会造成一个什么后果,我常九是山野闲人,一看苗头不对,一走了之,可是……”
王守义接道:“常兄既然发现了山月复中空,自然应该找出门户,带我们进去看看。”
常九看张岚,张岚点头不语。
没有人反对,自然是同意了,常九突然由衣袋之中取出一个长约一尺,粗如儿臂黑色铁筒,后面附了一个转把,相度了一下四边的形势,举步向花畦中行去。
肖寒月忍不住好奇之念,紧随常九身后。
常九行入花畦之中,蹲子,把手中的铁筒,对准地下,扭动后面的转把。
肖寒月仔细瞧着,发觉那铁筒之中,似是有一条尖细之物,向地下钻去。
常九不停的转动手中的铁筒,”似是控制着方位变化。
张岚、王守义都行了过来,看着常九。
常九已停止转动手中的铁筒,伏子,左耳贴在地面,右耳接触铁筒,闭上双目,凝神倾听。
张岚、王守义、肖寒月看常九神色凝重,也不敢惊扰,也不敢弄出声息,三个人都呆呆的站在哪里。
一时之间,花园中一片寂静,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足足过了有一刻工夫之久,常九才睁开眼睛,收好铁筒,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泥土。
王守义皱皱眉头,道:
“老常,你这故弄玄虚的闹了半天,搞的什么名堂啊?”
常九吁一口气,道:
“告诉你,你也不懂……”
张岚道:
“这就是江湖上传说的地听之术了?”
常九点点头,道:
“不错!”
王守义道:
“听出什么没有?”
常九道:
“我听到转轮带动的水声,也听到了重物撞地的声音。”
张岚道:
“什么?重物撞地的声音?”
常九道:
“也就是说那假山密室之中,有人活动,只可惜石壁坚厚,无法听到其他的声音。唉!
我几乎就要放弃了,却传来了那一声重物撞击的声音,说起来,也是凑巧……”
张岚接道:
“常九,你能肯定,那是人为的重物撞击之声?”
“绝对是的,而且是撞在石壁上……”
常九语声坚定的说:
“因此,那密室在假山之内。”
王守义双目盯住张岚,似是要等他拿个主意。
肖寒月也感觉此事重大,插口多言,未必有益,应该同张岚作个决定。
“找门户,咱们进去看看!”
张岚大胆的作了决定。
王守义道:
“老常。你听出门户在那里没有?”
常九道:
“没有人在地常中活动,如何听得出来。”
张岚道:
“这就麻烦了,咱们不能进去看个明白,如何能确定假山之中有密室存在?”
常九道:
“办法倒有,只是……”
王守义接道:
“快说出来,立刻进行,咱们不能在这里停得太久。”
常九道: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假山之上辟出一个入口,直趋密室。”
“这座假山全用花岗岩石砌成,坚硬无比,开一个入口,锤斧交击,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除了七王爷之外,谁也没有这种权力,这个办法不成,还有别的办法没有?”
常九道:
“有!今晚上把我留下来,尽一夜之功,我相信,可以找出进入山中密室的门户。”
王守义道: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不知张兄意下如何?”
张岚道:
“现在,就算我想拒绝,只怕也没有办法了。”
肖寒月道:
“常兄,我陪你留在这里。”
常九道:
“好!王总捕头应该回到赵府中去看看,韩怕虎、何刚虽都是老江湖了,但他们究非主事之人,一旦遇上变故,不知该如何措施?”
肖寒月道:
“武凤还因在赵府之中,也是一条很好的线索,不过,她生性刚烈,宜用智取,不可以暴力逼供。”
王守义道:
“不用撵我,我这就走,有了什么消息,希望能尽早通知我一声……”
目光一掠肖寒月,接道:
“关于武凤姑娘的事,我看等肖兄弟回去之后,再作处置了。”
抱拳下礼,转身而去。
目送王守义离去之后,张岚神情沉重的说道:
“我去安排一下,两位可要先行休息?”
常九道:
“你请便吧!记着入夜以后,给我们带点吃的来就行。”
张岚点点头,叹口气,道:
“王府之中,不比寻常人家,两位举动之间,可要小心一些。”
常九笑道:
“放心,不会让你张兄无法交代,你如能阻止王府中侍卫进入花园,就尽量阻止他们,我要静,越静越好。”
看着张岚离去,常九目光转向肖寒月,道:
“你带兵刃没有?”
肖寒月道:
“没有,我从来没有用兵刃!”
常九苦笑,道:
“有没有什么感觉?”
肖寒月道:
“没有!”
“我有……”常九接道: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幸得是你留下来,否则,我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是说……”
常九道:
“这一夜很难度过,所以,我希望你手中有一把兵刃,对了,你用什么兵刃。”
肖寒月道:
“我只学过一种兵刃——剑!”
那你就该有一把剑,希望张岚来的时候,你向他要一把。”
肖寒月笑道:
“这座花园太大了,如若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守一夜,未免有些冷清的感觉,但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危机?”
常九道:
“我感觉得到,不过,危机不是杀机,武功再好的人,也不会在危机来临之前,有所警觉。”
肖寒月道:
“既然是这样,你又怎会感觉得到呢?”
常九道:
“这是一种江湖经验的累积,由死亡中挣扎出来的灵敏触角。”
一只蝙蝠,划空而过,原来,夜幕已垂。
肖寒月忽然有着心神一震的感觉,苦笑一下,道:
“也许我真该有一把剑,这里太静了,静得有一种死亡气息,好像王府这种地方,应该是仆从如云,热热闹闹的才对。”
常九道:
“你实在是个聪明人,聪明到能够很快受到我的感应,你知道吧?我和一般的江湖人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肖寒月道:
“我从来未有江湖人生活的经验,很希望能够增广一些江湖上的见闻。”
常九道:
“我出身于一个很奇怪的门派,江湖上知道这个门派的人,实在很少,张岚、王守义都是我交往了很多年的朋友,但他们只知道我擅长追踪之术,却不知道我的出身,甚至,他们未必到过我出身的门派!”
“那一定很神秘的一个门派了?”
常九道:
“不是神秘,而是隐密,这个门户,在江湖上没有名气,也没有诱人的武功可学,但身入此门的人,却至少要十年、八年的时间,才能学到那些本领。”
肖寒月望着常九,目光中一片热切,却没有开口追问。
常九道:
“我出身地鼠门,地鼠的意思,就是见不得光亮,却能在黑暗中出没于沟渠、洞、孔之中,地鼠门房中,唯一值得夸耀的武功,是缩骨神功,只要脑袋能够通过的地方,全身都可以通得过去。”
肖寒月道:
“缩骨神功,应该是一种很难练的武功了?”
常九道:
“条件是不是很苛刻?”
常九笑道:
“谈不上苛刻,但先天上,地鼠门中人要体形瘦小,形貌似鼠,还得有一些聪明,不能太笨。”
肖寒月仔细的看看常九,突然发觉常九长得有一点老鼠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
常九道:
“所以,地鼠门中人,没有堂堂一表人才的弟子……”
突然住口不语。
肖寒月低声道:
“是不是有人来了?”
常九点点关,讶异地道:
“你的耳目很灵敏……”
肖寒月道:
“还是稍逊常见一筹……”
常九道:
“轻功、缩骨功及视、听能力,是地鼠门中四大主修的功业,肖兄听觉如此灵敏,显见内功方面是大有成就了。”
肖寒月道:
“人已到四丈之内了。”
但闻张岚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常兄,肖兄弟……”
常九道:
“在这里……”
张岚的动作很快,常九一句话还未说完,张岚已冲到两人停身之处,手中提着饭盒,笑道:
“两位先吃东西……”
放下饭盒,打开盒盖,表面除了饭菜之外,还有一壶老酒。
常九道;
“张兄安排得怎么样了?”
张岚道:
“幸未辱命,今天晚上由我带人巡视花园……”
常九接道:
“那很好,如果没有听到我们的呼叫之声,最好不要进来。”
张岚笑道:
“不用我帮忙吗?”
常九道:
“我需要安静,你如果真要帮忙,就是不要破坏了花园中的安静。”
张岚怔了怔,道:
“好吧!我带人守在花园外面,你找到进入密室的门户之后,招呼我一声就是。”
常九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没有听到我们的招呼,干万不要进来,明天午时之前,我一定会有一个交代,不守约定,我姓常的回头就走,到时候,可别骂我不够朋友?”
张岚吁一口气,道:
“好县,明天午时之前,你不能给我一个交代,那就别怪我姓张的要骂人了。”
常九道:
“成!咱们就这么就定了。”
拿起筷子,酒杯,自顾自地吃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