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武继光独坐灯下,正自黯然神伤之际,突然耳际传来阵阵衣袂飘风之声,不禁心里陡的一惊,暗忖:“我这时功力全失,若果来了强敌怎生抵挡?”
就这时刻,倏然人影一闪,白衣罗刹已悄悄溜进房来,噗的一口把灯吹熄,附着继光的耳朵悄声道:“今晚情形大异寻常,莫非消息已经走漏?”
继光剑眉微皱道:“那没别人,准是那白面书生,这东西真个该杀。”
“哼!等会若果见着他,我必定设法叫他死在银色毒刀之下。”
“此刻天色尚早,谅他们不敢发动,你尽可先行调息一阵,养养精神。”
“不必啦,我想书婬伯伯此刻必已到了稻香村,接应的人也许快来了,我想与其等在这儿,不如此刻便动身上路,也许这样可以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呢。”
继光此刻真是感慨万千,想到自己功力未失之时,连实力庞大的金蜈宫主人尚且忌惮三分,这时功力一旦失去,竟要连夜逃跑,在使他精神上大受刺激,故半晌没有出声回复符小娟的话。
符小娟知他心里难过,复又小声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晚你不能动手,暂时回避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等你功力恢复后再慢慢找他们算帐。”
继光长叹一声道:“目前也只好如此了。”
“那么我们就走吧。”
说完倏地伸手一揽,把继光背起,呼的穿窗而出,武继光被人背着逃走这还是第一次,一种羞恶之心顿时涌上心头,急喊道:“快放下让我自己走。”
白衣罗刹食指搭在唇力嘘的一声道:“小声点,事急从权,待我背你出了城再说。”
竟不理继光的叫喊,仍然急如箭矢的向城外射去,她的轻功本极快捷,虽然背了一个人,仍然不碍行动,不一刻工夫便已越过城墙来到城郊,继光见她拼出全力奔驰,心里甚觉过意不去,复又喊道:“小娟放下我,让我慢慢走吧。”
白衣罗剩见他一再叫喊,只得把他放下轻叹一声道:“此刻是什么时候了,你何必如此拘泥?说实话,如果你不是功夫全失,我们岂会怕了他们?”
蓦然,身后一人冷冷接口道:“既然不怕何必夤夜逃走?”
白衣罗刹不禁悚然一惊,霍地一旋身,却见一个身穿大红道袍的中年羽士,正侧背着一只手站在身后,冷冷的看着他们。
武继光认得这个羽士,就是当年会同衡山一鹤,意图夺他玉剑的“萧湘羽士”,不由冷哼了一声,轻声告诉白衣罗刹道:“萧湘羽士。”
白衣罗刹见他只一个人,而且这萧湘羽士之名在她眼中看来,并没有什多少份量,遂冷冷道:“任他什么羽士也不在姑娘眼内,如果存心不良的话,哼!只怕这林中立时便得多添一条怨鬼。”
萧湘羽士嘿嘿冷笑道:“是吗?”脚下已一步一步向继光缓缓趋近。
白衣罗刹倏地往前一趋身,挡在继光面前娇喝道:“你若再进一步,姑娘立时取你的狗命!”
萧湘羽士虽然有恃无恐,大援在后,白衣罗刹这一喝,倒真的怔在那儿,不敢前进了。
白衣罗刹绝不把萧湘羽士放在眼内,但她知道后面追来的还不知有多少,唯恐等会人多难于照顾,当下一拉武继光道:“这种卑污贪婪之辈理他干什么?咱们走!”
二人堪堪把脚步移动,蓦然,一条人影从林中突出,哈哈狂笑道:“要走不难,腰中神剑与我留下。”
武继光闪目一看,竟是笑面阎罗宋七,不由剑眉掀动,气愤填膺,暗骂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我武功未失时,只怕他们没有这份胆量。”
这倒是真的,笑面阎罗宋七和萧湘羽士他们是明欺继光功力全失,才敢于生心劫夺他的玉剑,这时笑面阎罗宋七一到,萧湘羽士立即神气起来,一声不哼,陡的往前一跨步,猛向武继光劈胸一把抓去。
白衣罗刹娇喝一声道:“找死!”玉掌一翻,虚空拍出,一阵其寒蚀骨的阴风匝地卷起,其势有若怒涛。
“玄阴罡煞”闻名江湖,霸道无比,萧湘羽士仓促不肯冒失去挡,疾把攻出的手掌一沉,就势横跨五步。
就在白衣罗刹挥掌逼退萧湘羽士的同时,笑面阎罗宋七骤发一声夜枭似的怪笑,人已疾若旋风一阵,倏向武继光扑去。
白衣罗刹又急又怒,铮的一声银色弯刀撤出,一式“拂墙花影”,银刀洒出一片银芒,先行把武继光护住,跟着一声娇喝,嘶,嘶,连攻三式,银刀幻出叠叠光影,挟着点点银腥,向前暴射而出。
这三式是含怒发出,又快又疾,辛辣无比,萧湘羽士与笑面阎罗虽都是江湖有数的高手,仍被这种迅猛奇幻的招式,逼得连连后撤。
但,白衣罗刹心挂武继光的安全,不敢太过离去,一经将二人逼退,立即撤退到武继光身旁。
萧湘羽士和笑面阎罗,都是积年老江湖,看出她这个弱点,彼此互换了一个眼色,立时想出了一个办法,二人绝不和她正面冲突,只是你进我退的游斗,而且目标都是武继光,容得白衣罗刹将萧湘羽士逼退时,笑面阎罗又已发动。
这一着果然毒辣阴损,竟使白衣罗刹无法主动攻击,而且疲于奔命,弄得一身香汗淋漓。
这时心里最难过的莫过于武继光了,自出江湖以来,他不知经过了多少恶斗,遭受过多少高手围攻,都能凭着他的武功和智慧化险为夷,想不到在他功力日见精进的一天,竟然需要一个女子来保护他,这予他心灵上的刺激该有多大?
萧湘羽士见自己的狡计得成,心那欣喜万分,暗忖:“不怕你这丫头厉害,只须时间一久,终有疏神之时。”
想到得意之处,不由哈哈大笑道:“丫头,这番总该知道爷爷的厉害了吧?尚不着那小子即速把剑献出,只怕你也难逃劫难呢。”
白衣罗刹气极之下,粉脸杀机陡现,银刀倏地一震,纵身一刀直向他拦腰卷去,左手便疑足十二成玄阴罡煞之气,忽的一掌拍出。
萧湘羽士不防她会突然发难,骇然一惊之下,不敢迎击,撤身疾退,白衣罗刹冷哼一声,银刀舞动,倏忽之间,又劈出七刀,连攻五掌,一时漫天银芒掣动,阴风怒啸如飙,把萧湘羽士退路全部封住,眼看已是危机一瞬。
虎视在旁的笑面阎罗宋七,虽明明看见萧湘羽士遇险,绝不上前接应,悄悄一趋身,突然伸手向武继光抓去。
武继光功力虽失,反应仍极灵敏,眼看笑面阎罗手中奔电一般袭到,陡的一幌肩,斜跨二步,轻轻巧巧的闪了开去,这种反应纯粹是本然的,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笑面阎罗一击不中,嘿嘿冷笑道:“你还想逃吗?别做梦吧!”
倏地十指箕张,又一左一右的抓来,他这一声冷笑,立时惊动了白衣罗刹,也间接救了萧湘羽士一命。
原来白衣罗刹恨极了萧湘羽士,正辣手频施,准备置他死命之时,忽听身后传来笑面阎罗的狂笑,不由大吃一惊,疾的一撤招,翻身回向继光赶来,可是,她因一意追袭萧湘羽士,离开继光足有二丈多远,无论她身法如何的快,也断然不及笑面阎罗近身搏击来的快。
眼看笑面阎罗巨掌已快要沾到继光的衣袂。
蓦然——
一阵其寒蚀骨的寒风,嘶的向笑面阎罗背后“脊梁”、“挂膀”穴上袭到,来势奇突之极。笑面阎罗若不撤招,势将伤在这招之下,当下不顾得再伤继光,猛的沉腕丢肩,身形疾的往旁一闪,才堪堪把这招避过。
回头看时,身后不知什么时刻,已到了二个身着玄色大氅,面色十分狰狞阴沉的老者,他久走江湖,认得这二人乃是川中五鬼中的笑面蛇心吴独生,与索魂无常王天,心头不由一震,暗中连叫不妙,但表面仍然故作镇定的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吴大当家的与王大当家的。”
笑面蛇心吴独生皮笑肉不笑的冷冷道:“尊驾既还认得我们兄弟那最好不过,今晚之事就请赏个薄面即时撤手。”
笑面阎罗一怔之下,倏地惨声狂笑的道:“吴大当家的,你也大以把我宋七看得一文不值啦,姓武的小子与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叫我撤手?”
吴独生仍是那般似笑非笑的道:“姓武的小子与我们兄弟并无瓜葛,但却欠了我兄弟难于清偿的血债,今晚我兄弟既已来到,莫说是尊驾你,即令七大门派齐来,也断不准他们插手。”
这时白衣罗刹早巳赶到了继光身旁,萧湘羽士死里逃生,微微定了定神,也纵身赶到笑面阎罗身旁,和他并肩站立,他虽知川中五鬼的不好惹,但自己也是成名立万的人,况且五鬼仅剩其二,(他们并不知三鬼在太岳庄送了命。)在人数上并不输他们。
于是,立刻接口道:“打开窗子说亮话,你们无论用什么手段对付姓武的,我们都管不着,只是腰间的东西事先可得说清楚。”
索魂无常吊睛一睁,绿光闪闪,厉声说道:“这事简单之极,东西究竟属谁,咱们各凭手段,不过话先说清楚,你们若果一定要插手,到时可别怨我兄弟手段毒辣。”
笑面阎罗宋七和萧湘羽士此刻是身骑虎背,进退两难,如果真的撤手,以后他们就不必在江湖混了,不撤手吧,川中五鬼又委实难惹,笑面阎罗转头迅速向萧湘羽士瞥了一眼,又干咳了一声,回过头来正待说话,蓦地发现四下林边,不知什么时刻,竟来了许多劲装疾服的江湖人,人总数在三十以上,一看那服色,便知是川中五鬼的手下,心头不由大感惊异,把将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笑面蛇心吴独生察言观色,已知他存怯意,随又一阵阴恻恻的冷笑道:“时间已经不多,劝尊驾早定主意,我们可不能久等啦!”
笑面阎罗宋七把心一横,倏地退后二步,和武继光等站了一个并排,这行动明显,必要时他将和白衣罗刹采取共同防卫行动。
笑面蛇心冷眼瞥见,嘿嘿冷笑了二声,把手一挥,四下的党徒立即排成阵势,缓缓逼了上来,索魂无常王天也当郎一声,把背上那柄加宽的丧门剑撤在手中。
这一来情势立形紧张,萧湘羽士低声对白衣罗刹道:“今晚局势明显已极,他们不仅对武少侠势在必得,恐怕在场之人都将不利,我们只有暂时联合才能自保了。”
白衣罗刹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索魂无常丧门剑撤出后,震剑正待发动,蓦然一眼瞥见,场中不知什么时刻,来了一个紫衣女郎,似笑非笑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不由骇然大吃一惊,脚上不由自主的连退了二步。
这位紫衣女郎在场的人差不多都认识,就是那位连绿林圣者都伤在她手下的紫衣女郎魏紫娟。川中五鬼曾投靠过金蜈宫,自然到眼认识,笑面阎罗和萧湘羽士也曾见过,只是不知她此来用意如何?
只有武继光心里雪亮,白衣罗刹也猜着几分,知她绝无恶意,但奇怪的是,她来到场中后,并没有任何表示,站在一旁就和看热闹的人一般。
索魂无常连退二步之后,见魏紫娟并没有行动,顿觉自己太过失常,当下故作不知,陡的一声暴喝,纵身一剑,劈面向继光攻去,白衣罗刹冷哼一声,银刀幻起一片银芒,将继光护住,左袖一抖,灵蛇般向他面门点去。
索魂无常疾的—沉腕,剑气反削白衣罗刹手臂,同时大喝道:“动手!”
刹时暴喝连声,阴风阵阵,围绕四周的人一齐发动,笑面蛇心自在太岳庄受挫,五鬼死去其三,回到川中后,便即闭门苦练,并把门下的一群弟子,加意训练,蓄意雪报前仇,是以,五鬼阴风剑阵的威力,又增强了许多,这时全力施展,刹时便把白衣罗刹等卷入一片黑雾沉沉的剑海之内。
笑面阎罗伸手撤出一支蓝光闪闪的追魂剑来,大声吼道:“今晚不是鱼死便是网破,羽士,咱们不妨领教一番川中五鬼的阴风剑阵。”
萧湘羽士这时也把背上的长剑撤下,洒出一片剑幕,和白衣罗刹成品字形把武继光护卫中央。川中五鬼的阴风剑阵虽然威力无穷,要想一时半刻冲破这三个高手的联防阵容,却也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白衣罗刹,招式又狠又辣,几乎无人敢撄其锋。
笑面蛇心吴独生为人沉鸷奸狡,虽见紫衣女郎魏紫娟袖手一旁没有动静,但在他心里上,仍是一项重大威胁,为免夜长梦多,觉得问题愈快解决愈好,当下丧门剑猛一抖,倏发一阵声如夜枭似的怪啸。
啸声一出,阵势倏然转快,一时漫天黑雾迷漫,呜呜之声震人心弦,夹杂在阴风中的腥臭也愈来愈浓,顿时笑面阎罗等所受的压力陡增,白衣罗刹还不觉怎样,笑面阎罗等可就有点吃不消啦。
眼看剑阵的圈子也愈来愈小,萧湘羽士和笑面阎罗也撤到了难于再撤的地步,就这时刻,蓦然——
二条人影一前一后箭矢般射出,高喝道:“吴当家的高抬贵手,穆某夫妇来也。”
“川中五鬼”的五鬼阴风剑阵已发动到了颠峰,竟是充耳不闻,仍然一味的猛攻,来人大怒,怒喝一声,双双突向阵中攻去,一阵阴风过去,惨呼之声倏起,二个玄衣汉子就像弹丸般连人带剑飞了出去。
来人一经出手,绝不容情,就趁他阵容微微一窒之时,双掌齐运,一阵猛攻,同时内圈的白衣罗刹,也立即乘机猛冲,刹时阵势大乱,惨呼之声迭起。
吴独生不知来者是谁,为减少徒众伤亡,倏地一声大喝,将阵势停止,与索魂无常双双一纵身,直向来人冲去,达到近前一看,竟发现来的乃是太岳庄主穆天虹夫妇,不由面色一寒,呼呼冷笑道:“穆兄此举究竟什么意思?”
穆天虹满面笑容的拱手道:“一时性急休怪休怪。”
索魂无常哼了一声道:“穆大庄主的来意不问可知,你我既属同道,凡事总可商量,这般出手伤人,你是明欺我兄弟没手段对付你吗?”
川中五鬼虽然凶残无比,对待这位名震江湖的太岳庄主,仍然得客气三分。
穆天虹哈哈一阵狂笑道:“二当家的你会错意啦,武继光乃是穆某师弟,一切均望愚夫妇薄面,高抬贵手,穆某感激不尽。”
索魂无常吊睛一翻,仰天嘿嘿狞笑道:“那小子与我兄弟仇深似海,今晚任谁说情都是白费。
离魂妃子素裳一飘,纵身上前,冷冷的道:“这般说来,二位当家的是不肯赏我夫妇一个薄面啦?”
吴独生傲然长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两位多说何益。”
久未说话的紫衣女突然在旁接口冷笑道:“世间尽多自不量力的人,我倒要看看这般人怎生把人家奈何?”
这般人都深知紫衣女的厉害,虽不知她所指的是什么人,仍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只有笑面阎罗与萧湘羽士二人,城府深沉,刚才虽和白罗衣刹共同抵抗了川中五鬼属下的阴风剑阵,那是逼于时势,此刻压力一去,贪欲之望飞生,就趁笑面蛇心吴独生和太岳庄主对话之际,彼此互换了一个眼色,倏地一左一右向武继光攻去。
二人距离既近,又是猝起发难,白衣罗刹虽近在咫尺,竟亦措手不及。
武继光正静静立在场中,蓦见笑面阎罗等攻到,本然地挪身圈掌,一式“日正中天”,呼的劈出,但见一阵刚猛无比的罡风骤起,狂飙一般向外卷去,其势迅猛之极。
笑面间罗不防继光功力骤复,竟被一掌结结实实印在胸脯,狂嗥一声,身如弹丸般腾起,带着一逢血雨,仰面翻了出去,萧湘羽士不由大吃一惊,手下微微一缓,砰的—声,胁下也中了一下重的,闷哼一声,张口喷出一支血箭,噗通摔出一丈多远,连翻了几翻,立时气绝。
这突起的变化立时震动了全场,连白衣罗刹也感到莫名其妙,只有紫衣女魏紫娟仍然微微含笑的站在那儿。
武继光突然一招二式,将二个高手震飞后,又猛然省悟,暗忖道:“我不是功力已失吗?这时怎么又突然恢复了呢?”
心念一动之下,立时提气凝功把真气运转,只觉一股势大无比的真气突然由丹田奋起,随着意念所及,通百穴,走神光,真气比未受功力以前还要来得畅达,不由胆力顿壮,长长吸了一口气,拨身向前走去。
此刻的川中二鬼,已不似先前那般嚣张跋扈了,一切的希望,都随着继光刚才掌震笑面阎罗的神威所幻灭,原先和太岳庄主夫妇剑拔弩张的气势也缓和下来,眼看武继光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下意识地连连后退。
紫衣女郎魏紫娟突然格格娇笑道:“觊觎神剑的人,这时还可动手呀!再迟就没有机会啦。”
白衣罗刹虽见继光功力骤得,仍担心他功力刚复不久,难以剧战,疾的一飘身,赶到他的身侧,指着川中二鬼骂道:“这时不妨再把你们的五鬼阴风剑阵施展出来,让姑娘见识见识。”
武继光却不理会川中二鬼,径自走到太岳庄主面前,深施了一礼道:“二师兄一向可好?”
穆天虹黯然摇了摇头,旋又惨然的一笑道:“贤弟功力既复,愚夫妇此项任务已毕,愚兄自知罪孽深重,到时自当自作去处,决不使贤弟为难就是。”
话落单臂一挥,纵身拔起,倏然跃入林中,一闪而逝,离魂妃子也神色黯淡地对他摆摆手,跟踪穆天虹疾驰而去。
武继光眼望他夫妇身影,心头不禁涌起无限感慨,若照他夫妇以往行径,真个死有余辜,但自太岳庄被扫除,穆天虹失去一臂后,夫妇前后已判若二人,以后接掌门户时,究竟应该对他们怎生处置,真个难说得很呢。
他一个人尽管站在那里沉思,而这时白衣罗刹却早已和川中二鬼,形成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态势。
二鬼凶残成性,那能忍受白衣罗刹一再对他们的冷嘲热骂,就在白衣罗刹趋身上前之时,早把五鬼阴风剑阵摆开,跃跃欲动。
白衣罗刹今晚整了一肚皮的气,至今没有得到发泄的机会,这番顾虑已去,再不迟疑,倏地一声娇喝,银色弯刀幻起一片银光,长虹般向吴独生拦腰截去。
笑面蛇心目标原不在白衣罗刹,但他深知只要能把她困住,武继光势必会来施救,那时乘机把他困入阵中,仍有几分希望,一见白衣罗刹发动,立即嘿嘿一阵冷笑,丧门剑一震,呜呜怪啸之声倏起,人已隐入一幢剑气所幻的黑雾中,跟着暴喝声起,索魂无常也指挥门下把阵势转动。
刹时黑雾迷漫,怪啸之声刺耳,把白衣罗刹卷入一片剑海之内。
武继光在原地发了一会怔后,忽听身后奇声骤起,霍地一旋身,却发现白衣罗刹已被呼中二鬼困入五鬼阴风阵之内,不由剑眉一掀,纵身便待突入。
蓦然——
一条紫影掠身而过,娇喊道:“你大伤初愈,最好歇息一会,我来代劳好啦。”
话音未落,人已射入了阵中,原来竟是紫衣女魏紫娟,他深悉二女武功,有她二人出手,即令五鬼齐来,不见得便能奈何她俩,是以又把行将跃起的身形停下,袖手一旁,静静的观战。
前文已经提过,他功力失去的消息传谣得甚是迅速,追踪他的人绝不只这二批,这时刻林中又呼呼掠过了好几批人,从旁闪眼一看,只见川中二鬼率领一批徒众,正在和二个女孩子打得天昏地黑,只有武继光孤身一人站立在旁,以为天假其便,嗖!嗖!一齐由林中疾射而出。
当先二人,是二个身穿玄色披风,面容枯瘪得如同僵尸般的怪人,一落地面,便向武继光扑去,动作快得有若一阵飘风,就在怪人扑到的同时,蓦地一声洪喝,斜里又有二人扑到,不攻继光却向怪人迎击,一阵人影闪动之下,双方霍地分开,都在相距继光约有五尺之处停下。
武继光对这些扑来的人影只如未见,仍然若无其事的站在当儿,闪目一看,扑来的儿人并不陌生,怪人乃是“太行双魔”,挡退怪人的则是“阴阳秀士’候健,和一个道装老者,双方斗鸡似的怒视了一阵后,大魔李煜倏地睁目厉喝道:“姓候的,眼睛最好放亮点,这档子事有我兄弟在,任何人也不容插手。”
阴阳秀士有恃无恐,哈哈一笑道:“姓李的,你有这力量吗?”
李煜冷哼一声道:“不信你就试试。”
手掌一翻,猝然一掌推出,阴阳秀士面容一变,正待迎击,蓦然,斜里一股罡风疾卷,倏向大魔发出的掌风迎去。
砰!蓬!两股劲风接实之下,场中陡起—声雷轰也似的暴响!李煜凶睛怒凸,蹬蹬连退五步,睁眼一看,半途插手的竟是那位道装老者,不由怪眼一翻怒喝道:“尊驾什么人?准备两人打一吗?”
阴阳秀士幸灾乐祸的哈哈一笑道:“尊驾便请放心,堂堂五嶷观主岂屑以两打一,再说卫兄不是也在场吗。”
大魔李煜—闻五岳观主之名,才知这位道装老者竟是以玄门罡气驰誉江湖的五岳观主,不由暗中吃惊不已,见他凶残成性,尽管心里吃惊,仍然挫掌凝功,缓缓向前趋近,二魔王光本也准备出手,蓦然脑际灵光一现,立时出声喝道:“老大,且慢动手,难道你忘了此行目的吗?”
从表面听来,似乎是告诉大魔,此行目的乃是对付武继光,不应和旁人作无谓争执,实际他是在提醒大魔,叫他暂时忍耐以待后援。
大魔李煜经他一提,果然立时省悟,嘿嘿冷笑道:“好!这笔账咱们尽可留着以后慢慢的算,目前先对付这小子要紧。”
疾的一撤身,又向武继光冲去,阴阳秀士呼呼冷笑道:“慢着,候某也借你一句话,今晚之事有观主与候某在,任何人也不容插手。”
话落人已风车般挡在了继光面前,武继光明明听见他们为了自己腰间玉剑,在那里又吵又闹,硬是隐忍着不作声,双目仍然紧盯着正在和川中五鬼交手的紫衣白衣罗刹二人。
大魔李煜经阴阳秀士一再挑拨,此刻已是怒发如狂,怒啸一声,双掌翻飞,奔电般连攻八掌。
阴阳秀土细眉一挑,嘿嘿冷笑道:“你以为候某真的怕你吗?”
掌劈脚踢,顷刻间也回攻了七掌五脚,砰蓬一阵暴响之后,二人各退二步,平分秋色。
二魔见大魔仍然和对方动上了手,眉头一转之下,倏地往前一趋身,伸手直向武继光抓去,他满以为这招必可奏效,不料,斜里突然飞来一掌,向他手臂曲池穴截去,同时冷冷出声道:“尊驾最好是老实点,否则莫怪贫道出手无情。”
逼得二魔王光疾的把攻出的手掌往回一缩,凶睛一翻道:“你们今晚是做了保镖?”
“是又怎样?”
“二爷要你的命!”
二魔王光被他引逗得凶心大发,怒吼一声,纵身而上,疯狂也似的,鬼爪一阵吞吐伸缩,顷刻之间,发出一十一式,急疾凌厉,刹那把五岳观主卷入一片掌影之内。
五岳观主久知太行双魔凶残毒辣,到也不敢大意,大袖飘飘,随风而起,以绝顶轻功身法,闪过他这一十一式凌厉攻击后,立即运集玄门罡气,展开还击。
于是,四个人分成了两对,各出平生绝学,火辣辣的拼了起来,武继光星目一瞥之下,冷笑一声道:“狗咬狗,你们拼去吧!小爷可没有闲情欣赏。”
倏地一纵身,直向川中二鬼的五鬼阴风剑阵扑去,高喝一声道:“小娟,快点打发吧,夜深了呢。”
嘴里这般说着,暗中已把两极混元气功提聚,伺机而动。
白衣罗刹和紫衣女魏紫娟,被困五鬼阴风剑阵之内,因二人都是一般的高傲性格,谁也不愿人家帮助,同时也不肯帮助对方,是以明是二人联手,实际上是各自为政,故奋战了许久,竟无法突破阵势。
这时刻忽听继光在阵外喊叫,二人立时警觉,紫衣女魏紫娟首先发难,长袖猛的往外一抖,一股迷迷蒙蒙的紫色雾体倏从袖内发出,但听一声狂嗥,首时其冲的一个剑手,竟被这股鸿蒙紫气震得凌空飞起,直向圈外飞去。
恰于这时,白衣罗刹也已发难,银刀电闪,迅猛无匹的连攻三式,左掌更运集十成功力,发出一记毒焰魔掌,惨号声中,又有二个剑手毙命掌下,刹那阵势大乱。
继光静立一旁观战,瞥见笑面蛇心吴独生,仍在竭力指挥其余的剑手们,弥补漏洞,企图恢复剑阵,当下剑眉—扬,脸上杀机倏现,陡的双掌往外一翻,两极混元乾坤手发出,那群正在飒然急转的剑手们,忽然如遇狂飙急浪一般,狂号着凌空直翻出去。
川中二鬼儿曾见过这种神奇的功夫,不由骇然大惊,连门下弟子们也顾不得招呼了,疾的一撤剑,转身疾奔而去。
白衣罗刹恨透了二鬼,纵身还待追去时,却被武继光一把拉住,轻喝道:“不必追了,他们早晚跑不月兑,留着以后莫郡主手刃亲仇吧。”
符小娟这才把脚步一停,忽然看见紫衣女魏紫娟仍然怔怔的站在那儿,遂轻轻的碰了武继光一下,悄声道:“你怎么不去招呼你的朋友呀?”
经符小娟一提,武继光心里不禁突然一动,他觉得今晚魏紫娟来得大突然,而自己的功力也恢复得太怪,逐认定其中必有蹊跷,不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客店内小二所送给他的“冰梨”,实际乃是一支百年难遇的参王。
于是,疾的趋身赶到紫衣女面前,拱手施礼道:“姑娘怎的至今还没有回漠北?”
魏紫娟轻叹一声道:“事情演变到这种程度,我那能就回漠北?”
“难道令师尚未回漠北?”
“……”
“莫非金蜈宫还有什么阴谋?”
“……”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魏紫娟黯然叹了一口气道:“你一再追问这些事,岂是我魏紫娟所能答复的?老实说,魏紫娟近日所做的几件事情,都是金蜈宫认为大逆不道之事,难道你认为还不够吗?”
武继光深知她的处境和苦衷,立时接口道:“姑娘既有难言之隐,在下自不便再问,但不知今晚忽来此地,所为何事?”
“你功失去的消息,江湖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魏紫娟来此,目的与别人不同,我只不过是来看看奇迹出现罢了。”
“这样说来,你是预知我的功力已复罗?”
“也可以这样说。”
继光顿觉恍然,倏地一躬到地道:“大恩不言谢,武某有生之年,定不忘姑娘大德。”
魏紫娟疾的闪身退到一旁道:“难道我甘冒背弃师门之嫌,就是为了你这一声谢?……”说完眼圈突然一红,滴下几滴眼泪来,黯然一声长叹道:“魏紫娟还有一句话必须告诉你,自古‘两雄不并立’,来日艰险仍多,一切仍望多加注意,小妹言尽于此。”
话落迅速向他瞥了一眼,紫影一闪,衣带飘荡,瞬息没入林中。
武继光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后,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怅然,暗叹一声道:“唉!又是她救了我……”
他感到接受她的恩惠实在太多了,今后真不知如何来补报她,一边想着,一边自言自语的道:“魏姑娘,我对你的负欠实在太多太多了,可是,我武继光命途多舛,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主啊!你的柔情,你的恩惠,恐怕只有来生再行报答了……”
旋又语调一转道:“不行,不行,想我武继光堂堂男子汉,怎可欠一个女子的来生债呢?我必须设法把这些恩情了了………
白衣罗刹见他只管站在那儿自言自语,竟然毫无走的打算,不禁发急道:“喂!你是怎么啦?大家都为你的功力失去,着急得要死,现在你功力已复,应该早点赶去稻香村,使大家好放心呀!”
武继光才如梦初醒,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懒洋洋的道:“我们这就走吧!”
蓦然——
几条人影飞一股射到,桀桀一阵怪笑道:“小子,不用打算再走啦,还有好朋友在等着你呢。”
继光闭目一瞥,原来竟是太行双魔和五岳观主,阴阳秀士四人,立时剑眉一掀,纵声狂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小爷腰间神剑来的,我可坦白告诉你们,要想夺剑那也容易之极。”说到这里,星目倏然暴射精芒,逼视着四人厉声道:“只须把你们项上的人头留作抵押。”
太行双魔那么凶残的人,竟也为他这种威仪,惊得身不由主的向后退了二步。到底五岳观主修为深湛,人较沉稳,缓缓踏前两步,指着继光说:“好狂的东西,对待长者说话,胆敢如此无礼。”
白衣罗刹冷笑接口道:“凭你们这般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东西也配做长者?”
倏地转过身拉着继光道:“光哥哥别理他们,我们走!”
太行双魔凶残成性,刚才失惊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此刻微一定神,贪婪之念又起,双双一打手式,陡的纵身向武继光扑去。
白衣罗刹娇喝道:“活鬼、僵尸,你们是活得不耐烦啦。”
白裳飘舞之下,纵身迎上,左掌右指,倏忽攻出七式,分袭双魔,招式辛辣,出招快捷,逼得双魔硬生生的把扑出的身形撤回,睁目一看,逼退他俩的,竟是一个白衣少女,不禁凶心大发,怒吼一声,二次纵身攻来。
大魔猛攻白衣罗刹,二魔却仍向武继光扑去。
武继光此刻功力已复,哪把太行双魔这种角色看在眼内,明明见他疯虎一般扑到,仍然若无其事的站着。
就在二魔身形跃起的同时,蓦地一声娇喝,一团红影挟着一道耀眼银芒,骇电般向二魔王光卷去,剑气丝丝,瞬刻之间削出八剑。
二魔王光连人影都没有看清,便被逼得连连后退。
五岳观主和阴阳秀士见太行双魔都遭逢了敌手,正中心怀,各自暗暗凝功,缓缓向继光逼近——
蓦然——
远远响起一声极其清脆的娇喝道:“光哥哥,不着急,我爸爸来啦!”
声落人到,又是一道极其强烈的银芒,长虹般射来,呼的向阴阳秀士和五岳观主卷去,较之前面那道还要来得急疾猛烈。
但见漫天银芒飞射,森森剑气,蚀骨生寒,五岳观主和阴阳秀士仓卒中不敢迎击,各自劈出一股掌风,人也借势向后跃退三尺。
蓦地银光一敛,一个手执短剑,满面含嗔的双辫子姑娘,俏生生的落在了继光身侧,原来竟是凌波仙子车玉蓉。
她一心只挂着武继光的功力失去,是以不敢追袭,五岳观主和阴阳秀士都不认识她,被她无端攻了几剑,那肯就此罢手,还没有容她和武继光叙话,已双双纵身攻了上来,五岳观主为顾全身份,并不向她攻击,倏地一趋身,忽的伸手向武继光手腕扣去。
凌波仙子短剑一震,银芒暴射,斜里嘶的一剑截出,同时娇喝道:“你敢!”
阴阳秀士嘿嘿冷笑道:“丫头,你少发点横吧!”
嘶的五指齐弹,射出五股锐风,分袭凌波仙子侧背“精促”、“风尾”、“脊心”三处大穴,逼得凌波仙子不得不撤招自救。而五岳观主的手掌,仍然原式不变的向武继光扣去。
武继光见大家都觉得他今晚好欺负似的,所有的人都向他发动攻击,只蹩得他心头火发,陡的一塌肩,身形螺旋般只一转,人已月兑出圈外,轻轻巧巧的把五岳观主这招避过,同时大喝一声,道:“都与我住手!”
这声震喝,是他隐含内力发出,字字铿锵,如鸣金石,直震得在场诸人,心神摇曳,耳鼓嗡嗡鸣啸,一齐愕然把手停住。
凌波仙子满面惊喜的短剑一收,飘身退到他身旁道:“你的功力已经恢复了?”
继光微微点了点头,跟着白衣罗刹和先来的那团红影也退到了继光身旁,原来竟是莫丹凤。
但继光此刻顾不得和她们说话,猛的往前踏出两步,俊目四下一扫,沉声说道:“我知会晚来照顾武某的朋友很多,只可惜武某分身乏术,无暇一一接待,最好请那些树上藏的,岩后蹲的好朋友们,都出来吧!武某总让你们,个个都称心如意就是。”
略微一顿,又复纵声狂笑道:“诸位的来意我已尽知,无非是为了这把破剑,如果你们自问有此把握,那就拿去吧!”
铮的一声,玉剑出鞘,抖剑往外一掷,嘶!嘶!玉剑带着一溜长长的暗蓝光焰,矢娇如龙的直向三丈开外的一排杨树射去。
此举大出在场群雄意料之外,太行双魔贪心最炽,竟在继光玉剑出手的同时,双双纵身直向玉剑所射的方向扑去,跟着四下人影乱闪,二三十条人影,由各个不同的方向,万壑归流般射到,目标都同一方向。
眼看玉剑长虹般卷到了杨树之前,继光倏地笑声一敛,大喝一声道:“回来!”
就势手臂猛地往回一撤,玉剑飞行速度竟然忽的加快,剑芒展处,哗啦一阵暴响,十几株合抱杨树立时齐腰中折,剑光也掣电般倒射而回。
倒霉的太行双魔堪堪飞到中途,恰巧和倒射而回的剑芒撞个正着,狂嗥一声,血雨飞溅,双双被腰斩于地,玉剑也呼的一声回到了继光手中。原来他这一招,正是轩辕七斩中的那式“长桥卧虹”。
这一来顿使全场震骇,一个个抱头鼠窜,连大名鼎鼎的五岳现主和阴阳秀士也悄悄的溜了,一时四下寂然,连半个人影都不找不到了。
武继光这才缓缓纳剑归鞘,感慨地摇了摇头,他绝无炫耀之理,只是迫于时势,不得不这样做。
凌波仙子不懂这些,冷冷哼了一声道:“假如是我你啊,哼!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着。”
继光微叹一声道:“那又何必呢?这些人仅不过是一念之差,并非十恶不赦之徒,能够善罢总以善罢为宜。”
蓦然林中一阵宏声大笑道:“老弟技似天人,心如菩萨,确不愧为一代武学奇材,老朽佩服之至。”
声落人到,竟是海天神叟,继光不禁俊脸通红,拱手施礼道:“老前辈谬奖,晚辈是愧不敢当。”
海天神叟正色道:“老夫乃是就事论事,何曾有半点夸奖?”
这时白衣罗刹符小娟和莫丹凤、凌波仙子等,都已到了武继光身旁,耳听海天神叟对他如此推崇,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一种共同的反应,那就是除了喜悦外,更有几分担心自己无法得到他。
不过她们并非平白担心,而是武继光周遭的这几个女友,都有着足够的条件和关系。
白衣罗刹是地灵门,更有赤地千里作主,莫丹凤和他情感最好,也有黄龙道长为后盾,凌波仙子有爸爸作主,只要抢在前面,希望也很大。是以,大家都不期然的拾起头来,向对方打量着,希望从容貌上找出对方的缺陷。
这种女孩子们的微妙心理,武继光自然不会觉察出来。海天神叟也没有留心,见武继光神色赧然,逐不再说,倏然把话一转道:“听小女说,老弟因力斗扶桑姥姥,把全身功力失去,怎的这么快便恢复了呢?”
继光此刻已知客店所吃的“冰梨”,乃是紫衣女所送,自己也就是藉着那点东西恢复了武功,却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可是又不便在长者面前撒谎,经诲天神叟一问,不禁涨得满面通红,半晌方嚅嚅的答道:“这点连晚辈自己也莫名其妙。”
海天神叟何等人物,一看这情形,知他必有难言之隐,便不再问,当下哈哈一笑道:
“老弟功力既复,那是天大的喜事,老朽尚须去武当和天龙道长商量点事情,咱们以后再谈吧。”
微微把手一拱,拉着凌波仙子,纵身跃去。
海天神叟走后,武继光这才有时间回过头来和莫丹凤说话。
莫丹凤不等他开口,便把来此的经过叙说了一遍,原来她和黄龙道长离开黄山后,半途便遇见了三光神尼。三光神尼约黄龙道长去采集几项药草,着她仍回黄山来找继光,不料一到宣城,便听到了武继光失去功力的消息,遂一路急急追踪,刚巧在这里遇见了他。
白衣罗刹背武继光出宣城是二更多天,经过中途群雄一再的拦截打斗,这时天已大亮,白衣罗刹仰脸看了看天色,忽然小嘴一撅,埋怨道:“书婬伯伯真是糊涂,他说去稻香村送信的,怎的这时还没有来人,莫非他忘了?”
话还没有说完,蓦然——
一阵衣袂飘声起,天空彩霞般落下四个中年美妇来,笑喝道:“娟姑娘不要胡乱背地编排长者,他的信早已传到,是我姐昧走错方向啦。”
说完一齐敛容向继光施礼道惊,并坚邀他同去稻香村共商复教之事。
继光觉得如今黄山之事既已告一段落,到确需去稻香村和本门的几个长老见见面,当下立即点头应允。
于是,几人一齐展开身法,向稻香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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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继光到达稻香村后,才知这个小小的山村已聚集了不少地灵门中的人物。而且对复教之事,大部分都已准备周详,目前所差者,只是一笔巨大的建筑费,俾在这天目山区,建筑一所练武和集会的根本场所。
对于这事,地灵四姬、赤地千里符风,和那位当年追随邯郸老人的黄衫老者白善,都还没有想出妥善的办法,武继光到后,大家又把这事提出。
莫丹凤忽然想起她家那批藏珍之事,立时取出那二个半张藏珍图,递到继光手中,道:
“光哥哥,这是上次宝僻曹方交给我的那方绢帕,我们只须把藏珍取出,何愁没有建筑费呢?”
继光没立即去拿,他无意借助旁人之力来恢复本派,虽然莫丹凤和她系属患难之交,那是另外一回事,当下,把头连摇道:“你那藏珍当然应该把它取出,但你有你的用途,我不想动用它,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赤地千里符风为人孤僻高傲,他身为地灵门的大弟子,只为一点误会,获罪师门,引为毕生遗憾,如今地灵教复兴有望,只差这点银钱财物小问题无法解决,哪肯让这位小师弟为难,立刻接着武继光的话风道:“银钱之事是小问题,贤弟不必为此担心,相信愚兄尚有办法解决。”
黄衫老者白善也相继开言道:“符贤侄之言深为有理,目前江湖之上,道长魔高,混乱一片,本门正应藉此机会扫荡群魔,为武林保存一份正义,始不负当年老教主创立本教之本意。”
经此一番激励,武继光顿觉全身热血沸腾,豪情勃发,霍地立起身来大声道:“晚辈只为目前有几件紧要事情,必须先行办理,然后再谈复教之事,第一,即速把本门重整门户消息传告江湖,俾让武林同道均知地灵门依然存在,第二,派人协同莫郡主入川消灭川中二鬼,并由本派具名,邀请莫郡王昔日好友,为莫郡王发丧改葬,俾一代贤王良将,风范永垂后世。
第三,由本派具名通知武林各派,正式邀约金蜈宫主人来中原,作一总的了断,俾免日后又起风波。”
他所提的这三件事,除了第一件外,无一不是大快人心之事,但也是极其艰巨凶险之事。
大厅一阵默然之后,四姬中的大姐寒梅,缓缓开言道:“本派现虽没有正式宣布复派,你既得传教主衣钵,便是本派未来教主,凡属该做之事,尽可断然施行,我等无不竭诚拥护。”
继光此时也不客气,随又说道:“话虽如此,总以和各位前辈商量后办理为宜。”
略顿一顿,见大家并无反对言词,接着又道:“各位前辈既不反对,这事就此决定。”
莫丹凤适于此时,霍地立起身来,说道:“此时此地本无小女说话余地,但承蒙贵派对小女子关怀倍至,实使小女子感德不尽,至于入川寻找川中二鬼复仇之事,家师与黄龙师伯,也已有成算在胸,不敢再劳各位清算。”
话落环厅福了一福,举步往外走去,她这言词举动,显然是由于武继光拒绝接受藏珍而发,武继光料不到她说走就走,不由—怔,而厅中诸人,大部分都模不清他俩交情究竟如何,是以多未起身挽留,以及继光想起事情有点不妥时,莫丹凤已走出了先春园,于是赶紧立起身来,往外追着喊道:“郡主,郡主,你回来。”
可是莫丹凤的人影已杳,不由唉声一叹道:“唉!真是……”
突然,身后一人接口冷笑道:“人家又不领你的情,何必干着急?”
继光虽明知这是符小娟在嘲讽他,却故作未闻,这时先春园内诸人,也都先后跟了出来,他此刻身为教主,自不便把这些儿女私情所导致的离形诸颜色,遂强忍心里的不安,转过身来道:“她既不愿将父仇假手他人,那就由她去吧。”
大家都知他这话有些言不由衷,但谁也没有说什么,白衣罗刹嗤的发出一声冷笑,一行人重又回到厅中,刚刚走到门口,蓦然一齐止步惊呼道:“咦?……”
原来厅中桌上,就这一会工夫,不知什么人用大红朱漆托盘送来了一男一女两颗人头,鲜血淋漓,死状惨极。
武继光首先辩识出,死者竟是穆天虹夫妇,不禁又惊又怒,倏的纵身冲入,只见托盘之下,端端正正压了一张素绢,上面用鲜血写了几行狂草:“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胆敢破坏本人行事者,杀!”
下面又注了一行小字:穆天虹夫妇胆敢背叛,特处斩首残肢之刑。
除此别无字迹,只在末尾画了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继光看完倏地怒吼一声道:“这没有别人,又是金蜈宫的杰作。”
穆天虹虽是地灵门的叛徒,究竟总是地灵门的人,何况他此刻也已革心向善,这一来顿使引起丁大家的公愤,赤地千里白发须张,双目碧光隐射,冷哼一声道:“金蜈宫既然公开和地灵门过不去,我到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地灵四姬此刻也觉震怒异常,寒梅冷笑道:“这一来倒好了,我姐妹已有数十年没有问过江湖之事了。这番也说不得又要大开杀戒了呢!”
继光深知金蜈宫这一行动,无异是对地灵门示威,自己和金蜈宫主人,原就有杀父之仇,早晚终须寻她了断,何苦当此根基未固之前,把恩仇带入本派?想了一会,决定还是自己单独和她周旋为是,当下面色一整,心平气和的道:“此事晚辈也已有成算在胸,即日便将进入江湖,各位前辈仍请继续进行复教之事,不必为此事劳神。”
寒梅把头连摇道:“这个如何使得?金蜈宫既然公开向地灵门挑战,妾身们岂容坐视。”
继光霍地立起身来,长叹一声道:“晚辈心意已决,相信我还有办法应付她们。”
话落大步往外走去,寒梅还待劝阻时,却被白善用目示意阻止,容得继光人已去远,白善方徐徐说道:“金蜈宫表面虽是对地灵门桃战,实际目标只在教主一人,敌暗我明,倘若我等都随在他左右,反不易察看敌情,不如我等分批暗随教主之后,一则可以随时救应,同时就便还可侦查敌方动静,不知四姨意下如何?”
地灵四姬同时点头同意道:“这样也好。”
赤地千里符风性情较急,立起身来道:“既如此,前辈就和娟丫头先走一步。”
于是,赤地千里父女作了一批,地灵四姬四人一伙,白善单独一批,当天就离开了稻香村,分批进入江湖。
再说继光离开稻香村后,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了一程,已来到一个小市镇之上,暗中盘算:“听紫衣女魏紫娟的口吻,似乎金蜈宫主人仍然逗留在中原,并未返回漠北,如今到哪里去找她呢?”
想到这点,立刻心中踌躇起来,信步便进了一家小酒店,他本不会喝酒,但此刻心里烦闷,很想借酒浇愁,解除暂时的烦恼。
这家酒店虽设在荒村小镇,里面陈没到十分洁雅,小二一见继光进来,忙笑脸相迎,哈着腰问道:“相公要点什么酒菜。”
继光心有不属的摆摆手道:“有什么可口的菜随便来几样好啦。”
小二答应着刚刚转过身去,蓦听里面有人高声喝着:“小二,把陈年老酒再与爷烫二壶来吧。”
声若洪钟,响亮已极,而且口音十分熟悉,继光不禁心里一动,不自主的转头看去,才发现喊声是从里面的雅座发出,敢情这店里还辟了一间雅座。
小二听着里面客人喊添酒,嘴里不住的答应着,立刻又送了一壶酒进去,不多时继光的酒菜已到,遂一人慢慢吃着,一面留心里面雅座的动静。
蓦听里面那洪钟也似的声音又复响,他哈哈一笑道:“师妹,你的心思愚兄早就知道啦,只是这种痴心到头都是白费。”
又一女声音接口娇嗔道:“师兄,怎么啦,三杯下肚就信口胡诌,我不准你乱说。”
“好,不说就不说,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只是提醒你罢了。”
倏地软帘一动,那一男一女也已走出雅座,男的紫袍虬髯,女的长裙曳地,貌若天仙,一见武继光坐在外间,不由齐感一怔,紫髯大汉抱拳哈哈一笑道:“幸会,幸会,想不到我等竟在此不期而遇。”
继光料不到会在这里遇见紫髯伯公孙述和魏紫娟,一怔之后,也豪迈地大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公孙兄是何时来到中原的?”
公孙述面容一整,摇了摇头道:“唉!还不是为了她。”巨灵掌轻轻拍在魏紫娟香肩之上,旋又纵声狂笑道:“良友重逢,正应畅叙,此间不是谈话之所,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如何?”
继光目光迅速在魏紫娟脸上扫了一眼,掏出一块银子往桌上一丢道:“贤兄妹先请。”
三人出了市集,不多时走到一处静寂的疏林边停下,他们虽然彼此惺惺相惜,口头上客气万分,究竟彼此还是处在敌对地位,是以半晌都找不出适当的话来说,沉默一阵后,公孙述首先打破这个沉寂,干咳了二声道:“我这个师妹天赋敏慧,得天独厚,自幼便是家师宠爱,等闲之人多不在眼里……”
他乃是一个铁铸铸的硬汉,素不擅词令,虽尽量想把话说得委婉,仍然词不达意,不知所以,说完见继光没有答腔,接着又道:“她对武兄,可说是……可说是……”
“师兄你莫非喝醉啦?怎么胡说了呢。”
这位漠北骄汉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点头痛这位小师妹,被她一喊,倏地把话咽住,搭讪着哈哈一笑道:“有道是酒醉心明,愚兄所说的都是实话嘛。”
继光见他师兄妹这种言语表情,便知他所要说的是什么,故作听不懂的突然开言道:
“公孙兄所要谈的就是这些吗?如无其他事情,兄弟可要告辞啦。”
公孙述不由一愕,继光豪放地纵声笑道:“今日你我见面,彼此还保持了一份情谊,今后势将形成水火,誓不两立。”
紫髯伯又是一愕道:“武兄何出此言?”
“令师蓄意与地灵门为敌,无故将我师兄穆天虹惨杀,此仇武某必报。”
公孙述倏然色变道:“有这等事情?”
“武某向不打诳语,老实说即令没有这件事情,杀父之仇,武某从未一日忘记。”
公孙述原是一个硬汉,说话从不知转弯抹角,也不知武继光和金蜈宫已是誓不两立,决无转寰余地。他身为掌门弟子,纵然和他惺惺相惜,到时也将身不由主,是以听完继光这番斩钉截铁的话后,不禁频频点头道:“武兄所说倒是实情,你我虽已订交,到时仍不免后兵戎相见,只是兄弟无能,既无法劝阻家师,亦不便劝说兄台放弃父仇,一切只有听其自然子。”
一提到父仇,继光已是满腔怒火,再也不愿相他叙谈下去,霍地一旋身,展开身法疾奔而去,眨眨眼已出去了数十丈。
紫衣女魏紫娟原就有满腔的话要向他讲,只因公孙述在旁,一时无法说起,只用一双满含幽怨的目光,只是望着他,不料公孙述不善词令,几句话便行说僵,引起武继光的新仇旧恨,不禁幽幽发出一声长叹。
这下可引起了公孙述的怒火,纵声狂笑道:“你也不必为此烦恼,师兄总有一天,要叫那小子乖乖就范。”
魏紫娟轻叹一声道:“师兄不必着恼,这也难怪于他,咱们走吧。”
紫髯伯冷哼一声道:“以前为兄对他甚是器重,想不到他竟如此狂妄,师妹你那一番情意和一支参王算是白糟塌啦!”
“唉,过去的还谈他干什么?”
说话之间,二条人影已缓缓向东移动,终至消失不见。
再话武继光一怒离开公孙述后,跑了一程,忽的把脚步停住,觉得自己这一走,予魏紫娟面上实在有些过不去了,同时心里也觉得十分歉疚,人家二番救了他,而且暗中帮过他很多的忙,纵令自己无意和她好,也不应这样拒人千里之外呀?”
越想越觉不是滋味,但势又不能再回去找她,只得暗暗—叹道:“魏姑娘,我武继光确实辜负了你,可是我也是出于无奈啊!”
由魏紫娟使他又联想到莫丹凤,觉得她这次负气离开稻香村,如果一径去找她师父三光神尼倒好,万一只身入川去找川中二鬼,岂不危险。
反正金蜈宫主人一时半刻也无法找到,何不先行入川,帮同她把川中二鬼杀了,再返回来一力对付金蜈宫主人,如此无论在人情道义上,都可说得过去。
主意决定后,便立即跨步启程,溯江而上。
中原武林人和金蜈宫的一场主力决斗已结束了,表面上看,此刻江湖之上,已没有了那些风风雨雨,凶凶杀杀事件,似乎是平静多了。
实际上,金蜈宫主人并未回漠北,仍逗留中原,暗中进行着她的阴谋,同时,由于武林七派以及江湖最大的帮派——丐帮,均在此役中,精英尽去,至少暂时已没有力量过问江湖之事了。
于是,许许多多敛迹的外道邪魔,都趁此机会,纷纷出现江湖。
于是,若干边陲帮派,也渐渐把势力伸展入中原……
还有五十年前便已树立声威的地灵教恢复消息,也迅速传到了江湖,地灵教在当年霍邯郸老人的领导下,确做了不少轰轰烈烈的事情,此刻突然宣布复教,一般人都见仁见智,有的认为必有一番作为,有的却引为隐忧,原因是赤地千里符风、太岳庄主穆天虹,都是地灵教的人物,决不会做出什么好事来。
何况,最近崛起江湖的新任地灵教主武继光,也有小魔崽子之称,地灵教由这些人来领导,实在不甚乐观,是以各门派反应都极平淡。
就在这个时期,武继光单身只剑到了武汉,武汉三镇是长江下游的一个大镇,人物荟萃,五方杂处,他一到这地方,便发觉情形有些异样,以他现下的江湖阅历,到眼便知所见到的这些岔眼人物,决不是什么正道人物。
但他哪把这些下五门的人物看在眼里,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连正眼也没有看他们一眼,便即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准备歇一宿,次日搭船入川。
近日来他屡经恶斗,很少机会练功,武汉既没有熟人,他也懒得出去跑,入夜便把房门一闭,独自坐床功调息,这一动功,才发觉自己的功力又有进境,真气运转起来,畅达异常,瞬刻工夫,便运转了一小周天,人也渐渐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蓦然——
瓦上呼的一声,似乎落下了一个人,那声音虽然极其细微,但在他听来,仍觉清楚异常,立即出声喝道:“瓦上何方朋友光临?”
来人嘿嘿冷笑道:“果然名不虚传,真还有二下子呢。”
就这刹那间,来人竟已到了窗外。
“废话少说,阁下若果是冲着在下来的,就请亮个万儿。”
“岭南一神三煞,专程拜访,来见识一番地灵教主的绝学。”
武继光不禁暗中忖道:“一神二煞?我没有听过这名字呀?”
思忖间人已穿窗而出,只见一个光头赤足,身穿褐色短衫的精壮汉子,正插腰站在阶前,一见继光出毫,立刻凶睛一翻,冷冷的道:“你就是地灵教主武继光?”
“此间没有别人当然是我。”
“盼尊驾到江边走一遭。”
“如不去呢?”
“岭南一神三煞恭候台驾,你若是不敢去的话,就即时宣布解散地灵教,不必再在江湖称雄道字号。”
继光仰面冷笑道:“别说是你们几个边荒小丑,就是在江湖人人色变的金蜈宫,小爷照样的进出自由。”
“好!算你有种。”
话落身形腾起,急如箭矢的向江边射去,行动竟然矫健异常,继光暗惊道:“此人究竟是何来路,武功很不错呢。”
那人存心要和继光较量,一路把轻功展到极致,身形犹如划空流矢一般,眨眨眼已出去了百余丈,继光冷哼一声道:“我若是连你这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东西都斗不过,那还得了。”丹田猛的一凝功,呼的一声,已和那人走了一个并肩。
城里到江边并没有多少路程,不多时便已到达,那人霍地脚步一停,回头看时,继光已气定神闲,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当下一声狞笑道:“到啦!”
这一声喊,嗓音很大,表面是告诉继光,实际是招呼同伴,继光还未及答腔,远远三条人影已如飞的扑到,二人与他同那人一般打扮,另一个却生得恶脸长髯,身材硕长,穿一袭污秽染满锦袍,神态甚是高傲。
见了继光大刺刺的把手一指道:“你就是地灵教主?告诉你吧,老夫‘岭南邪神’与他们黑煞,瘟煞,病煞兄弟,合称‘一神三煞’。此次进入中原,便专为见识各派武学,风闻阁下武功绝伦,在江湖上很有点小名气,特来借取阁下项上的人头,以为我等此次进入中原的彩物。”
继光这才知道这批人乃是希望打败他,藉此扬威中原,不禁长笑一声道:“你们这个如意算盘打得的确不错,但不知你们齐上还是一个个的上,依我看来,最好是一齐都上,免得小爷多费手脚。”
“瘟煞“倏地往前一趋身,厉喝一声道:“你别臭美,打发你这小子还用得着齐上吗,大爷一个人动手还嫌多了呢。”
继光冷冷瞥了他一眼,仰面嗤的一笑。
瘟煞大怒,呼的一掌劈出,同时粗犷的吼道:“小子,狂个什么劲?”
他这一掌奇诡怪异,既不带风声,而所攻的部位也大出常规。
继光不禁暗惊道:“咦?这是那派武功。”
陡的一塌肩,身形的溜一转,人已斜跨三尺。
瘟煞嘿嘿嘿狞笑道:“小子,再叫你尝尝这个。”
单掌一圈一抖,斜斜削出,双腿掣电般踢出八脚,刹时风声雷动,急转如飘,竟把继光四下退路全部封住。
这又是一种别开生面的打法,继光身在腿风掌影中,哈哈一笑,貌合神离身形施开,身如行云流水,只几个飘闪,人已轻轻巧巧月兑出,哈哈一笑道:“岭南绝学不过如此,我看你们还是齐上吧。”
瘟煞又惊又怒,暴吼一声,纵身又复跟踪扑到,掌挥脚踢,疾若雷奔电的攻出了一十一掌,踢出八脚。
继光这番不再游斗,掌法施开,硬封硬档,砰,篷一阵暴响,竟把瘟煞攻来的掌势直封出去,跟着一声大喝道:“你也尝尝小爷的掌法!”
呼的一式“日正中天”猝然攻出,一股急疾的掌风,隐挟排山倒海之势,匝地卷起,直扫过来。
瘟煞此时退让闪避都已不及,只得双掌一圈,暴吼一声,平胸推出,两股掌风接实,砰!响起一阵裂帛似的暴响。
瘟煞就和喝醉酒一般,踉踉跄跄,倒退八尺,一口逆血,喷出有一尺多远,而且继光仅不过是双肩晃了几晃,猛一挺腰,立时站稳。
黑煞、病煞一见瘟煞受伤,同时一声暴喝,纵身直向继光扑去,动作快得犹如二阵旋风卷到,眨眨眼已各攻出九掌,踢出三脚。
掌势一翻,贝叶神功疾吐,一股迅猛刚劲的掌力,急如车轮的滚滚而出,场中轰然又是一声大震,草木纷飞中,继光蓝衫飘飘,连打了几个踉跄。
岭南邪神马脸铁青,蹬!蹬!蹬!倒退五尺,方才拿桩站稳,他倚仗着自己修为深湛,强压胸向翻腾的血气,倏退忽进,嘿的吐气开声,第三掌又复拍出。
继光猛地一咬牙,双掌齐出,砰!篷!两股疾猛的掌风又在半途接实,彼此只觉心头一震,都被一股奇猛的反弹之力,震得倒翻出去一丈多远。
砰!继光的背脊被一株大树挡住,幸未跌倒,但却震得耳鸣心悸,一股逆血几乎从口喷出。
岭南邪神却被黑煞、病煞双双抢出挡住,这两个边荒野人,心胸狠毒异常,一见他俩三掌硬拼之后,已形不支之态,双双立时一纵身,倏然一左一右向继光扑去,集全身功力,凌空劈出一掌,及至岭南邪神发觉喝止时,已是不及。
眼看他俩掌势犹如天风一般,当头压下,蓦闻一声大喝,二人就和断线风筝一般凌空弹起,倒翻了回来,扑塌一声摔倒地下,嘴里的鲜血随风飞洒,就和下了一阵血雨一般,斑斑点点,遍地皆是。
原来继光探恨他俩卑污无耻,竟在危急中打出了一记两极混元乾坤手。
岭南邪神料不到继光在喘息未定之时,仍具有这般神力,心中更觉骇然,陡的往前一纵身,沉声喝道:“咱们还有一掌未拼呢。”
双掌一张一合,呼的一齐劈出,一股迅猛锐利的疾风,挟着嘶,嘶锐啸,急如箭疾的罩向继光全身各处大穴。
继光正自身倚老松,运气恢复刚才耗损的真元内力,一见岭南邪神再度攻来,陡的双目睁开,精芒暴射,长笑一声道:“用二个党徒的狗命末换取暂时的喘息,你不觉得羞吗?”
嘴里说着,手上早已运集功力,施出一式“日正中天”迎着那股迥异常寻的掌力劈去。
轰!又是一声裂帛般的大爆响,咚!咚!擂鼓似的二声重物坠地之声,双方忽的腾起七八尺高,跌了一个四脚朝天,但迅又一齐跳起身来。
武继光自出江湖以来,这是第三次和这种势均力敌的强硬敌手,作生死搏斗,心里不禁暗暗吃惊:“看来江湖之上,处处都有能人,想不到一个这种其貌不杨的人,居然有此功力。”
他吃惊,岭南邪神心里比他还要吃惊,这位邪神早年便已名震江湖,自在一座石室巧得一本“三昧真经”,闭门苦修了卅年,自以为二次出江湖,必可完成独霸的野心,不料甫一出江湖,便遇见了一个年青的硬头,双方在硬拼四掌之后,谁也不敢再提拼掌之事。
各自闭目把真气作小周天运转,只半盏茶的工夫,已同时把眼张开,继光朗声高叫道:
“三掌已经拼过,现在该接我几掌啦!”
纵身向前一掠,消霜七掌施开,快如骇电迅雷般,连续劈出一十二掌,刹时,十二道威猛无比的掌力,从十二不同的角度卷到,潜力潮涌,压力如山。
岭南邪神发觉倒立,面如醉酒,身在层层掌影中,鬼嚎似的一声厉吼,巨灵掌连挥,一道锐利如抖的劲风潜力随掌需出,向四下压来的狂飙投去。
于是,一场凶险无比的生死拼斗,迅速在疏林边展开——
掌风呼呼,叱喝连声,为静寂的夜平添无限杀机。
就在二人舍死忘生,展开不死不休的生死搏斗之时,不远处忽然飘来—条黑影,好美妙的轻功身法,就象凌波仙子一般,裙带飘荡,一飘就是七八丈,美丽而略带几分冷峻的粉脸上,倏然现出一丝令人战悚的狞笑。
此刻已是三更将换,新月从云端透射出幽黄的光辉,一阵阵的寒风吹来,吹得草木婆娑乱舞,越发显得景象凄凉,阴森可怕!
原先被继光一掌震伤的瘟煞,经过这一阵自疗,也已渐渐平复,缓缓移动脚步,向斗场移近,但,在三丈多远的距离,便被双方掌力所带起的劲风潜力,逼得无法前进。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剧烈搏斗,双方以快打快,彼此出招已超过了八百招以上,渐渐地招式都慢子下来,但,脸上的神色,却比前来得更为紧张凝重。
一个更次过去,双方的招式越发慢了,每出一招都须经过相当思考,而这一招施出后,接着就是几个连环的凌厉攻招。
岭南邪神所换的,多半是波幻诡诘,出人意外,令人防下胜防。
武继光所用,则是堂堂正正,但堂正中却又奇奥莫测,变化无穷。
这时,双方的真元内力,已经消耗过半,所有的招式,也用得差不多了,若果这时有一方提出定期再行决胜负,可能立即会得到对方同意,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仍自竭力死拼。
蓦然——
岭神邪神哑声喝道:“娃儿,你可说是老夫平生所见的唯一劲敌。”
继光喘息着哈哈一笑道:“象你这种敌手,我所遇见的你算第三个呢。”
这一句话似乎又把岭南邪神激怒,狂笑道:“娃儿,你太把自己抬高了吧?若果那二人也和我一般功力,你还有力量来和我动手?”
“不信就算啦,谁还向你吹牛不成?”
“娃儿,你别得意,老夫还有一手绝活没用啦!”
“哈哈,彼此,彼此。”
“你有什么绝活不防施出让老夫见识见识。”
“就说给你听又何妨,以你的武学根基总该知道“两极混元乾坤手’这门功夫吧?”
岭南邪神不禁大吃一惊,他深知两极混元乾坤手必须先练成纯阳,玄阴两种不同的内功,才能着手习练,是以世间练成这种功力的人极少,这娃儿既然这时说,那绝不是吹牛了。
同时他担心的还不在此,而是因为玄阴真气正是他“离火神功”的克星,是以脸上倏现惊容。
继光见他听后半响没有答话,以为他不识这门功夫,随又高喊道:“我的已经说给你听了,你的呢?怎么不说呀?”
岭南邪神眉头一皱,表面上杀机倏现,大喊一声:“你要见识我的吗?接着!”
陡的一纵身,双掌齐发,劈胸推来,这招既突兀又快捷,刹眼便已到了胸前。
继光不防他会突近发难,相隔这么近无论闪避退让都已不及,气得他一咬牙,疾的双掌一翻,啊的迎出,但听噗的一声闷响,四掌相抵,胶合在一起,彼此竟然比拼起内力来。
这是岭南邪神的诡谋,他因听说继光练有“两极混元乾坤手”,才决定以比拼内力来决胜负,一则他倚仗着内功精纯,再则“离火神功”比拼内力时,可以占很多便宜,只须时间一久,对方必被这种热力炙伤内脏。
武继光与人家比拼内力这还是平生第一次,略感一怔之际,一股炽热如火的热流已循臂而上,直向体内攻来,不由骇然一惊,立即把贝叶神功运足,缓缓向外推展,总算他内功精纯,才算又保持了一个势均力敌。
贝叶神功系纯阳之力,虽然勉强抵挡了对方输来的那股内力,但那宗炽势的热力,却使他难耐,时间一久,立刻全身燥热,汗出如浆。
岭南邪神一经觉察出对方使用的,乃是纯阳功夫,不由满心欢喜,冷哼一声,“离火神功”运足猛力前逼,刹时,威力大增,只觉一股奇猛无比,炎热如火热流由双掌之内,源源沁出,猛力前冲,势若江河倒泻,直压过去。
同时,他两鬓之间,缓缓升起一层赤红色的薄雾将全身笼罩,直映得须眉皆赤,形象可怕已极。
武继光因经验缺乏,一着失去良机,立陷被动,更兼对方离火神功,炎热难耐,灼得他心神烦燥,内功不免大打折扣,直被岭南邪神逼得面红气促,全身汗出如浆,只须时间一久,必败无疑。
这种对拼内力,为武林中人的大忌,一般人都极力避免,不愿作此冒险,皆因一旦拼上,不死即伤,断难两全,而且在这个时刻,双方都极为脆弱,只须一个三岁孩童推他一把,或者是稍微惊动,立刻便将对方心脉震断而死。
正当他俩四掌交接,形成对峙之时,站在三丈以外的“瘟煞”,已经一步一步的向前欺身上来,这个边荒野人,心性狠毒已极,他可不管什么江湖道义,睁着一双鸭蛋似的凶睛,缓缓把手掌提起。
眼看他一步一步的向继光接近,只须手掌一翻,就可把继光立毙掌下。
蓦然——
—条高大人影,奔电一般射到,声若洪钟的大喝一声道:“鼠辈敢尔!”
呼的一掌横卷而至,瘟煞一惊之下,旋身出掌,掌心一吐,凝足的内力立时发出,但听一阵狂嗥声起,瘟煞的一个身子忽的弹起,竟被来人一掌震得口中热血狂喷,断线风筝一般,直翻出足有二丈多远。
来人一阵衣袂飘风声起,又重重哼了一声,双手插腰威风懔懔的在二人中间一站,跟着一阵衣袂飘风声起,又一个窈窕身影,如飞的落到场中。
刚才瘟煞心怀不良,继光早已瞥见,无奈在那种情势下,虽明明知他意图对己不利,却无法抽身。
不料,半途突来救星,把瘟煞震毙,解救了他的劫难,原先还以为是地灵门中的人,及至眼角一瞟,竟发现是公孙述和紫衣女魏紫娟。
只见他俩,一个虎目圆睁,面色凝重,一个柳眉微蹙,神态紧张,显然对自己十分关切,心里不禁十分感激,但此刻绝不敢丝亳分神,仍然不断的提聚功力,竭力抵抗。
这样又支持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他是实在有点支持不住了,不禁暗叹一声道:“唉,想不到地灵教的威名,竟由我一掌断送……”
想到地灵门,突然灵机一动,暗忖道:“我并非功力不及他,只是他的内力炙热如火,影响功力罢了,我何不把本门的“玄阴罡煞”运起试试呢?”
当下念动即行,丹田猛吸一口气,双掌一缩一伸,贝叶神功陡收,跟着一股其冷如冰的寒流,已循臂而出,一时全身灼热尽消,头顶之上突起一股迷迷蒙蒙的白雾,热昏了的头脑也陡然清醒。
他曾接受邯郸老人近百年的内力真元,经这些年来不断融会,已全部据为已有,此刻头头脑一清,精神大振,立刻尽力施为,把全身内力一齐运集双掌,排山倒海般直逼过去。岭南邪神故意造成双对方拼内力之势,自以为得计,不料对方正形不支,内力竟突然一变纯阳而为玄阴,一股令人血液都将疑结的奇寒掌力,江河滚滚直涌过来,心头不由大骇。
只这微一分神间,立形不支的刚刚觉出要糟时,继光突然奋起神威,大喝一声,双臂猛地一抖,竟把岭南邪神的一个颀长身子,震得凌空飞起二丈高,扑通摔倒地下,再也爬起来了。
继光霍地一跃面起,指着僵卧在地的岭南邪神,一阵狂笑道:“此刻你该知道,中原武林绝没有你们这班邪魔外道立足余地吧?”
笑声未落,人也摇幌着缓缓往地下倒去。
紫衣女魏紫娟不禁心胆俱裂,悲喊一声,和身扑上,迅速把他扶起,又从怀中以出二片冰梨似的果片来,先行在自己嘴里嚼烂,竟不顾师兄公孙述在旁,嘴对嘴的度入他的嘴里。
紫髯伯冷眼旁观,不觉微微叹了一口气,把身子转向外面。
蓦然——
树梢之上,紫云般冉冉落下—个满面寒霜,仪态万端的中年美妇,冷冷的喝道:“述儿,立刻与我把那小子带回漠北去。”